第五十七章 请原谅我
海水倒灌，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被挂上了两道垂直向下的天瀑，但那本该倒映天空、澄澈碧蓝的海水却是如血一般地暗红。
在这横断岛陆的天渊之上，还有上百道长达千米的竖直斩痕交错。
目之所及，这些撕裂大地的缝隙之中满是....不如说是只剩下了红褐色的残肢断躯，或庞大或怪异的尸体一直堆积到了视线的尽头。
十万人份的超凡者血液——
哪怕是在倒灌海水的不断冲刷下，也难以洗去这名为“挣扎”实为“无力”的怨红。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在山石碎裂与海涛坠下的巨声中，最后的幸存者发出了绝命的呐喊。
“不要.....我还有——”不甘的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喷气引擎的躁鸣声只是一瞬间就在耳边无限放大，黑蓝色的灵能剑气扫过，将无谓的反抗也顺带着一同堙灭。
“抱歉，我也有必须要杀死你们的理由....要报仇的话，我会全部接下的。”完成了最后收割的凶星升起到半空，自言自语道。
将问我扫视满目疮痍的战场，龙瞳中的锁定给出了最后的结果。
“有几百个人逃走了吗....算了，时间不多了。”
在黑白视界中，被血浸染的红海中不断升起着肉眼不可视的黑色灵性，如异色的洋流般不断地朝着立于尽头的“塔”的那边涌去。
“塔”的周身原本是被虹彩色的半透明能量所包裹，但如今又被黑色的灵性洋流所缠绕，已逐渐看不清那层虹彩薄膜了。
将问我确认了“仪式”的充盈，便再一次拔升，顺着“锁定”的指引朝着与“塔”反方向的某地飞去。
获得“灵能放出：超载”加持的龙装轻易地加速到了二十马赫的极限，在将问我的体感中，暗红与血锈味和碧蓝与花香味的转变只不过是前后脚。
银白的龙甲褪去，将问我站在花海的边缘，没有再往前。
明明身上一点血气都没有沾染上，但将问我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踏进这片干净的美好当中。
“进来吧，它们本就是因为生命的消逝而诞生。”这时，脑海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摇曳的花朵也默默分开，留出了一片通行的小径。
将问我不再犹豫，跟着小径的延伸走进花海深处。
这片花海......到底有多大呢？
大不列颠与阿瓦隆的异域故事从这里开始，将问我在这片花丛中苏醒，却未曾能够回头走过，哪怕是在梦中也没能看到花海的真正全貌。
只有白与蓝的花朵主动让出径路，它是如此地绵长，避开小丘起伏弯曲，两边的景象看似高低变化，又好像始终如一。
只有无叶的魂芳白，以及被掩藏在其下的青青草色。
再无其他，美丽却单调的花海只要踏入其中就好像无边无际，静谧得连时间都要静止了一般。
走了好一会儿，将问我凭借着“脊”认出了自己苏醒时地方。
那是个格外高的小山丘，他睁眼时就躺在那靠近丘顶的坡上。正想去看看，小径也刚好指向了山丘的那边。
一步步踏上小丘，越过了曾苏醒的地方，山丘那边的景象终于一点点地在眼前展现......
原来，这片花海不止有花。
那是一片明镜似的湖泊。
山丘的那边是一块谷地，谷地的正中便是一盆被盛起的清水，魂芳白在水边格外地密集，它们无疑是在簇拥着这生命之源。
是了，能开出这么一片花海，怎么会没有水源？
是了，如果是她的话.....
在这里能看见的，应该看见的，就只会是这么一副湖泊与花海的幻景。
金发的少女背对着将问我，她赤着双足站在湖边，清透且浅的湖水只勉强够得到她弧线绝好的小腿肚处。
但这个深度对于少女的连衣裙来说就已经过了。
湿润的裙摆一部分牢牢地贴在纤细的腿上，一部分无依无靠地漂浮在水面，又给她增添了一分飘渺的迷幻之美。
将问我走到她的身后，不再向前。
“我是该叫你“艾妲拉姆”，还是“薇薇安”？”
“唔！”她转过身，嘟起了嘴，好像在是对少年的开场白表达不满。
“不是说了吗？要叫我艾妲。”
艾妲说着，一边提起了被泡在水里的裙摆，拢起拧干后将其系短，也因此露出了大片白腻。
但比起刚才那种“轻生少女”般的迷醉美，将问我还是觉得现在作“玩水少女”打扮的活泼版艾妲更真实。
“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没跟你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呢。”艾妲抿了抿嘴，又收敛起了笑容，“不过到了现在，你应该也猜到个七七八八的了.....”
“我的全名是“艾妲拉姆·薇薇安”，阿瓦隆的主人，也是天命会创始人之一的“湖中仙女”。”
“同时.....也是挑起这场战争、以及你在这里所遇见的一切麻烦的‘幕后黑手’。”
“唉嘿，怎么样，厉害吧？”在不出将问我意料的坦白之后，艾妲用一个调皮的笑容收尾。
将问我想了想：“确实很厉害，被你耍得团团转呢。”
得到肯定的艾妲反而笑不出来了。
“不恨我吗？”
“......”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本来在醒来后就能直接回到心心念念的伙伴与家人身边了哦。”
“......”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没必要走上战场、背负上这么多不必要的杀孽，所谓的恢复方法更只是我随意编纂的谎言。”
“......”
“哪怕是这十万人.....你也多少猜到了吧，这也是我在逼迫你，逼迫你在十万人与更多人之间作出选择，无聊的轨道难题，嗯哼？”
“......”
“....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你还在骗我。”将问我很肯定地说道。
“我没有....”艾妲下意识地反驳。
““钥匙”的存在就是为了救我，不是吗？如果不是我，这场战争连开启的可能都没有。”
“......”这回轮到艾妲沉默了。
“别忘了我持有的概念是什么，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情况。提前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的确不会对我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但处于“兽化”中的失控状态也是真的，没有“钥匙”封印关于班长的记忆，我不可能从失控的状态中恢复。不能从那团庞大的负面情绪中脱离，重新掌控自我，哪怕拥有再强的力量也没有意义，而能干脆利落地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只有与“傲慢”相对的“怜悯”，才有资格在其觉醒后压制住对方。
没有来自艾妲三成力量的抑制，将问我只会一直被与姬如似有关的记忆所牵连的那份负面情绪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失控状态，毕竟那份来自星海的无尽灵能理论上可以让将问我维持龙化状态到自然死亡为止。
“我算了算，没有你的话，失控的我起码要用暴力发泄个三四年后才能渐渐地恢复理智.....除非是有哪个特别能打的大佬冒出来把我打醒。”
“....被你发现了呢。”艾妲撇了撇嘴，“但我的初衷可不是那么好的哦！不如说救醒你只是为了达成我目的的必要条件。”
“上战场也确实是恢复的方法，只不过恢复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对吧？”
“没有，就是为了让你对我产生依赖感。”艾妲继续撇嘴，“发泄负面情绪只是捎带的。”
“你怎么变成傲娇系角色了？”
“没有，都说了只是顺带的！”
“那什么不是顺带的？”将问我有点难蚌。
为什么对话的氛围突然朝着小情侣腻歪吵架的方向去了，不该是一路严肃到底的坦白局吗？
“....”艾妲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重要了，反正也是算计，也是欺骗，我的本性如此。能得到“真物”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奢侈与亏欠.....”
“骗子。”将问我打断了艾妲的话语，“你才没有觉得亏欠，不然你也不会把这种为难人的选择塞给我。”
“啊？”
“你还想要更多，因为你从我这里学到的是“自私”，所以你最后还是把赌注全压在了我身上。”
“我.....”艾妲还想说什么。
又被将问我打断。
“你赢了。”少年摊了摊手，“多数和少数的列车难题，我选了那个‘一’，选择了你。”
是的，将问我杀死十万人并不是为了救那看不见的更多人。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人。
仅仅只是为了还掉来自某金发坏女人的救命之恩。
“哪怕是即将分别的最后，你还是算计了我。”将问我的语气只有无奈。
上一次，在姬如似与柳河城之间，将问我选择了全都要。但结果就是将问我失去了更为重要的班长，在失控后被放逐，进一步弄丢了自己其他重要的人。
那么这一次，将问我不会再犹豫。
只要能在这里救下艾妲，不论是杀死十万人还是杀死一百万人对将问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正如远武帝所说，献祭足够质量的生命只是达成“仪式”的基础条件，艾妲的死才是“仪式”完成的必要。
那么，将问我救下艾妲的目的就还没有完成。
另外，他也还有问题要问她。
“唉嘿，被你发现了呢.....那既然你现在都还没动手，是想要在杀死我之前问点什么呢？”艾妲能猜到将问我一定会在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她不能确定将问我的真正态度。
无关“七原”，而是因为她真的已经失去了支配一切的力量。
但将问我手上还提着剑。
‘他会是来杀死我的。’——艾妲拉姆·薇薇安在见到将问我的第一瞬间便了然。
是吗？已经太迟了吗？
‘他意识到了，我产生了活下去的自私。我以为只要舍弃了虚假的一切，就能用仅剩的真实换取另一份真实......’
结果到头来——
‘我根本就没有真实，一点都没有。舍弃了力量的我依然本性不改，我从他那里骗取到了真实，也欠下了永远都无法偿还的债。’
现在，他来收债了。
因果报应，奢求得太多.....是不行的。
像是认命了一般，艾妲抬起头重新与将问我对视，等待着他最后的“审判”。
她反倒有些好奇了，他会问自己什么？
自己的所作所为，哪怕能侧面地看到好的结果，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无视其中不好的那面，选择自己即是为了情份，也是为了撇清。
到了这最后的最后，将问我绝不会再对自己说什么好话。
不过既然是“问”.....多半是想问那个女人的下落吧。
‘哼！反正都要死了，就不告诉他，让他自己急去吧！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不算说谎。最后的真话却只能带给他无力的结果.....嗯，死前能看到他的这副表情也算满足了吧。’艾妲想清楚了，打定主意死前也不给“情敌”机会。
这样想着，坏女人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将问我倒是不理解为什么艾妲又开始有点洋洋得意的感觉，他只是将早已确定的问题问了出来。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吧，但我是不会....”看着表情更加严肃的将问我，艾妲觉得自己一如既往的算到了。
但，问题指向的人却不是姬如似。
将问我举起斩击魔剑指向艾妲，他唯独不敢确认，唯独要从她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天在山洞里，你的眼泪也是假的吗？”
“.....”艾妲沉默了。
她没想过，也不会想到，将问我在最后居然会是在纠结这种地方。
可偏偏......偏偏也是这个问题，她无法直接给出答案。
因为艾妲拉姆·薇薇安自己也不知道。
正如她嘲讽自己的，哪怕抛弃了“支配”，抛弃了过往所依赖的力量去使自己变回凡人，她也仍然在算计、在欺骗，她想要“返璞归真”，却发现现实是“本性难移”。
将问我与艾妲的一切相处始终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哪怕有所偏离也未曾脱出她预先编织好的遮天之网。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敢说那滴留下的眼泪里，没有为了拉近与将问我之间距离的演技吗？
放在“之前”，艾妲可能会“骗”自己，那些眼泪只是谎言。
但到了“现在”，回过头来说眼泪里不止是谎言，反倒是她在“自欺欺人”。
没有亲身陷进去的时候，骗子可以轻松地辨别自己话语的真伪，但一旦把自己也骗了进去，再想向他人证明谎言中存在过真实.....这可能吗？
艾妲拉姆·薇薇安沉默许久。
最终，她咬着下唇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将问我的眼睛，她挺身迎向了曾撕开天地的魔剑。
但意外地，她并没有受伤。
斩击魔剑的剑身从尖端开始逐渐消散成粒子，艾妲拉姆扑过来向自尽也得先问问将问我答应了没有。
“你还没回答我。”将问我不依不饶地追问，他一定要得到明确的答复。
而散去的粒子也开始逐渐变化成发卡，少年额前的头发被束起，露出了戴着虹色琉璃坠饰的左耳。
艾妲愣住了，她已明白，将问我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金发的少女笑着往前一步，拉住了灰发少年持剑的手。使用“彗星龙装”并不是一点副作用没有，微小但具备强制性的灵魂虚弱让将问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或许真的是这样的吧。
总之，艾妲把将问我扯到了自己的怀中。
尚未完全消散的魔剑也刺穿了她的胸膛，滑过鼻尖的微风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淡花香之外的味道。
在将问我惊讶的眼神中，艾妲将自己被血液染红的唇贴到了耳坠旁。
“将问我，你知道“魂芳白”的花语是什么吗？”
金发的少女如此问道。
未等将问我作出反应，她又挪开了嘴唇，在少年的脸颊边轻轻一吻。
“我喜欢你。”说完，金发的少女推开了灰发的少年。
她轻盈地跳跃在湖面之上，被鲜红所污染的纯白衣裙非但不显得脏，反而是在蹦跳间彰显出妖艳。
艾妲从未感到如此地、发自内心的欢快。
毫无疑问，她得到了更多，更多。
此刻，艾妲微笑着起舞，其自由的身影是前所未有的美丽，不再完美，却已真正成为了将问我心中的湖上仙子。
她回过头，伸出手，朝着他发出邀请。
将问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少年转过身，不再回头：“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嗯，我等着你。”
少女满足地笑着，她挥了挥手，为其归途送上祝福。
在这横断岛陆的天渊之上，还有上百道长达千米的竖直斩痕交错。
目之所及，这些撕裂大地的缝隙之中满是....不如说是只剩下了红褐色的残肢断躯，或庞大或怪异的尸体一直堆积到了视线的尽头。
十万人份的超凡者血液——
哪怕是在倒灌海水的不断冲刷下，也难以洗去这名为“挣扎”实为“无力”的怨红。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在山石碎裂与海涛坠下的巨声中，最后的幸存者发出了绝命的呐喊。
“不要.....我还有——”不甘的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喷气引擎的躁鸣声只是一瞬间就在耳边无限放大，黑蓝色的灵能剑气扫过，将无谓的反抗也顺带着一同堙灭。
“抱歉，我也有必须要杀死你们的理由....要报仇的话，我会全部接下的。”完成了最后收割的凶星升起到半空，自言自语道。
将问我扫视满目疮痍的战场，龙瞳中的锁定给出了最后的结果。
“有几百个人逃走了吗....算了，时间不多了。”
在黑白视界中，被血浸染的红海中不断升起着肉眼不可视的黑色灵性，如异色的洋流般不断地朝着立于尽头的“塔”的那边涌去。
“塔”的周身原本是被虹彩色的半透明能量所包裹，但如今又被黑色的灵性洋流所缠绕，已逐渐看不清那层虹彩薄膜了。
将问我确认了“仪式”的充盈，便再一次拔升，顺着“锁定”的指引朝着与“塔”反方向的某地飞去。
获得“灵能放出：超载”加持的龙装轻易地加速到了二十马赫的极限，在将问我的体感中，暗红与血锈味和碧蓝与花香味的转变只不过是前后脚。
银白的龙甲褪去，将问我站在花海的边缘，没有再往前。
明明身上一点血气都没有沾染上，但将问我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踏进这片干净的美好当中。
“进来吧，它们本就是因为生命的消逝而诞生。”这时，脑海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摇曳的花朵也默默分开，留出了一片通行的小径。
将问我不再犹豫，跟着小径的延伸走进花海深处。
这片花海......到底有多大呢？
大不列颠与阿瓦隆的异域故事从这里开始，将问我在这片花丛中苏醒，却未曾能够回头走过，哪怕是在梦中也没能看到花海的真正全貌。
只有白与蓝的花朵主动让出径路，它是如此地绵长，避开小丘起伏弯曲，两边的景象看似高低变化，又好像始终如一。
只有无叶的魂芳白，以及被掩藏在其下的青青草色。
再无其他，美丽却单调的花海只要踏入其中就好像无边无际，静谧得连时间都要静止了一般。
走了好一会儿，将问我凭借着“脊”认出了自己苏醒时地方。
那是个格外高的小山丘，他睁眼时就躺在那靠近丘顶的坡上。正想去看看，小径也刚好指向了山丘的那边。
一步步踏上小丘，越过了曾苏醒的地方，山丘那边的景象终于一点点地在眼前展现......
原来，这片花海不止有花。
那是一片明镜似的湖泊。
山丘的那边是一块谷地，谷地的正中便是一盆被盛起的清水，魂芳白在水边格外地密集，它们无疑是在簇拥着这生命之源。
是了，能开出这么一片花海，怎么会没有水源？
是了，如果是她的话.....
在这里能看见的，应该看见的，就只会是这么一副湖泊与花海的幻景。
金发的少女背对着将问我，她赤着双足站在湖边，清透且浅的湖水只勉强够得到她弧线绝好的小腿肚处。
但这个深度对于少女的连衣裙来说就已经过了。
湿润的裙摆一部分牢牢地贴在纤细的腿上，一部分无依无靠地漂浮在水面，又给她增添了一分飘渺的迷幻之美。
将问我走到她的身后，不再向前。
“我是该叫你“艾妲拉姆”，还是“薇薇安”？”
“唔！”她转过身，嘟起了嘴，好像在是对少年的开场白表达不满。
“不是说了吗？要叫我艾妲。”
艾妲说着，一边提起了被泡在水里的裙摆，拢起拧干后将其系短，也因此露出了大片白腻。
但比起刚才那种“轻生少女”般的迷醉美，将问我还是觉得现在作“玩水少女”打扮的活泼版艾妲更真实。
“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没跟你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呢。”艾妲抿了抿嘴，又收敛起了笑容，“不过到了现在，你应该也猜到个七七八八的了.....”
“我的全名是“艾妲拉姆·薇薇安”，阿瓦隆的主人，也是天命会创始人之一的“湖中仙女”。”
“同时.....也是挑起这场战争、以及你在这里所遇见的一切麻烦的‘幕后黑手’。”
“唉嘿，怎么样，厉害吧？”在不出将问我意料的坦白之后，艾妲用一个调皮的笑容收尾。
将问我想了想：“确实很厉害，被你耍得团团转呢。”
得到肯定的艾妲反而笑不出来了。
“不恨我吗？”
“......”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本来在醒来后就能直接回到心心念念的伙伴与家人身边了哦。”
“......”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没必要走上战场、背负上这么多不必要的杀孽，所谓的恢复方法更只是我随意编纂的谎言。”
“......”
“哪怕是这十万人.....你也多少猜到了吧，这也是我在逼迫你，逼迫你在十万人与更多人之间作出选择，无聊的轨道难题，嗯哼？”
“......”
“....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你还在骗我。”将问我很肯定地说道。
“我没有....”艾妲下意识地反驳。
““钥匙”的存在就是为了救我，不是吗？如果不是我，这场战争连开启的可能都没有。”
“......”这回轮到艾妲沉默了。
“别忘了我持有的概念是什么，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情况。提前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的确不会对我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但处于“兽化”中的失控状态也是真的，没有“钥匙”封印关于班长的记忆，我不可能从失控的状态中恢复。不能从那团庞大的负面情绪中脱离，重新掌控自我，哪怕拥有再强的力量也没有意义，而能干脆利落地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只有与“傲慢”相对的“怜悯”，才有资格在其觉醒后压制住对方。
没有来自艾妲三成力量的抑制，将问我只会一直被与姬如似有关的记忆所牵连的那份负面情绪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失控状态，毕竟那份来自星海的无尽灵能理论上可以让将问我维持龙化状态到自然死亡为止。
“我算了算，没有你的话，失控的我起码要用暴力发泄个三四年后才能渐渐地恢复理智.....除非是有哪个特别能打的大佬冒出来把我打醒。”
“....被你发现了呢。”艾妲撇了撇嘴，“但我的初衷可不是那么好的哦！不如说救醒你只是为了达成我目的的必要条件。”
“上战场也确实是恢复的方法，只不过恢复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对吧？”
“没有，就是为了让你对我产生依赖感。”艾妲继续撇嘴，“发泄负面情绪只是捎带的。”
“你怎么变成傲娇系角色了？”
“没有，都说了只是顺带的！”
“那什么不是顺带的？”将问我有点难蚌。
为什么对话的氛围突然朝着小情侣腻歪吵架的方向去了，不该是一路严肃到底的坦白局吗？
“....”艾妲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重要了，反正也是算计，也是欺骗，我的本性如此。能得到“真物”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奢侈与亏欠.....”
“骗子。”将问我打断了艾妲的话语，“你才没有觉得亏欠，不然你也不会把这种为难人的选择塞给我。”
“啊？”
“你还想要更多，因为你从我这里学到的是“自私”，所以你最后还是把赌注全压在了我身上。”
“我.....”艾妲还想说什么。
又被将问我打断。
“你赢了。”少年摊了摊手，“多数和少数的列车难题，我选了那个‘一’，选择了你。”
是的，将问我杀死十万人并不是为了救那看不见的更多人。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人。
仅仅只是为了还掉来自某金发坏女人的救命之恩。
“哪怕是即将分别的最后，你还是算计了我。”将问我的语气只有无奈。
上一次，在姬如似与柳河城之间，将问我选择了全都要。但结果就是将问我失去了更为重要的班长，在失控后被放逐，进一步弄丢了自己其他重要的人。
那么这一次，将问我不会再犹豫。
只要能在这里救下艾妲，不论是杀死十万人还是杀死一百万人对将问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正如远武帝所说，献祭足够质量的生命只是达成“仪式”的基础条件，艾妲的死才是“仪式”完成的必要。
那么，将问我救下艾妲的目的就还没有完成。
另外，他也还有问题要问她。
“唉嘿，被你发现了呢.....那既然你现在都还没动手，是想要在杀死我之前问点什么呢？”艾妲能猜到将问我一定会在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她不能确定将问我的真正态度。
无关“七原”，而是因为她真的已经失去了支配一切的力量。
但将问我手上还提着剑。
‘他会是来杀死我的。’——艾妲拉姆·薇薇安在见到将问我的第一瞬间便了然。
是吗？已经太迟了吗？
‘他意识到了，我产生了活下去的自私。我以为只要舍弃了虚假的一切，就能用仅剩的真实换取另一份真实......’
结果到头来——
‘我根本就没有真实，一点都没有。舍弃了力量的我依然本性不改，我从他那里骗取到了真实，也欠下了永远都无法偿还的债。’
现在，他来收债了。
因果报应，奢求得太多.....是不行的。
像是认命了一般，艾妲抬起头重新与将问我对视，等待着他最后的“审判”。
她反倒有些好奇了，他会问自己什么？
自己的所作所为，哪怕能侧面地看到好的结果，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无视其中不好的那面，选择自己即是为了情份，也是为了撇清。
到了这最后的最后，将问我绝不会再对自己说什么好话。
不过既然是“问”.....多半是想问那个女人的下落吧。
‘哼！反正都要死了，就不告诉他，让他自己急去吧！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不算说谎。最后的真话却只能带给他无力的结果.....嗯，死前能看到他的这副表情也算满足了吧。’艾妲想清楚了，打定主意死前也不给“情敌”机会。
这样想着，坏女人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将问我倒是不理解为什么艾妲又开始有点洋洋得意的感觉，他只是将早已确定的问题问了出来。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吧，但我是不会....”看着表情更加严肃的将问我，艾妲觉得自己一如既往的算到了。
但，问题指向的人却不是姬如似。
将问我举起斩击魔剑指向艾妲，他唯独不敢确认，唯独要从她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天在山洞里，你的眼泪也是假的吗？”
“.....”艾妲沉默了。
她没想过，也不会想到，将问我在最后居然会是在纠结这种地方。
可偏偏......偏偏也是这个问题，她无法直接给出答案。
因为艾妲拉姆·薇薇安自己也不知道。
正如她嘲讽自己的，哪怕抛弃了“支配”，抛弃了过往所依赖的力量去使自己变回凡人，她也仍然在算计、在欺骗，她想要“返璞归真”，却发现现实是“本性难移”。
将问我与艾妲的一切相处始终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哪怕有所偏离也未曾脱出她预先编织好的遮天之网。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敢说那滴留下的眼泪里，没有为了拉近与将问我之间距离的演技吗？
放在“之前”，艾妲可能会“骗”自己，那些眼泪只是谎言。
但到了“现在”，回过头来说眼泪里不止是谎言，反倒是她在“自欺欺人”。
没有亲身陷进去的时候，骗子可以轻松地辨别自己话语的真伪，但一旦把自己也骗了进去，再想向他人证明谎言中存在过真实.....这可能吗？
艾妲拉姆·薇薇安沉默许久。
最终，她咬着下唇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将问我的眼睛，她挺身迎向了曾撕开天地的魔剑。
但意外地，她并没有受伤。
斩击魔剑的剑身从尖端开始逐渐消散成粒子，艾妲拉姆扑过来向自尽也得先问问将问我答应了没有。
“你还没回答我。”将问我不依不饶地追问，他一定要得到明确的答复。
而散去的粒子也开始逐渐变化成发卡，少年额前的头发被束起，露出了戴着虹色琉璃坠饰的左耳。
艾妲愣住了，她已明白，将问我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金发的少女笑着往前一步，拉住了灰发少年持剑的手。使用“彗星龙装”并不是一点副作用没有，微小但具备强制性的灵魂虚弱让将问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或许真的是这样的吧。
总之，艾妲把将问我扯到了自己的怀中。
尚未完全消散的魔剑也刺穿了她的胸膛，滑过鼻尖的微风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淡花香之外的味道。
在将问我惊讶的眼神中，艾妲将自己被血液染红的唇贴到了耳坠旁。
“将问我，你知道“魂芳白”的花语是什么吗？”
金发的少女如此问道。
未等将问我作出反应，她又挪开了嘴唇，在少年的脸颊边轻轻一吻。
“我喜欢你。”说完，金发的少女推开了灰发的少年。
她轻盈地跳跃在湖面之上，被鲜红所污染的纯白衣裙非但不显得脏，反而是在蹦跳间彰显出妖艳。
艾妲从未感到如此地、发自内心的欢快。
毫无疑问，她得到了更多，更多。
此刻，艾妲微笑着起舞，其自由的身影是前所未有的美丽，不再完美，却已真正成为了将问我心中的湖上仙子。
她回过头，伸出手，朝着他发出邀请。
将问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少年转过身，不再回头：“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嗯，我等着你。”
少女满足地笑着，她挥了挥手，为其归途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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