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隆十三年八月十六，忠武将军府上，与往日不同，此时正逢一片嘈杂，大人们行至匆匆，来来往往，格外有意思——至少，一个正躲在树后，脸上一派兴味看热闹的小女娃娃是这么认为的。
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落在身后，少许发丝被挽成四圈，分别均匀地扎在耳旁两侧，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黑蝶翼轻轻挂在了小女孩的头上。
额间轻轻搭着一排整齐的、被人精心修剪过的黑色刘海，然而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皎洁灵动的光芒，让这个乍一看有些像白皙乖巧的漂亮人偶娃娃瞬间鲜活了不少。
她轻轻抚了下自己的侧鬓，确认了那支有些讨自己喜欢的桃花簪没有因为之前小小的出格行径而被遗落，便心满意足地提起了米白色的裙摆，打算继续自己的“探险”。
小心跨过对自己小小的身体而言还有些略大的石块，小女孩继续向着前院的方向轻巧跃去——平常端正有礼的行止，在没人看到的此刻，便也用不上了吧？
然而，还没等她脑中的念头散去，拐角处黑色的衣角已然出现在她眼中——
糟了！
希望摔完这一跤裙子不要脏得太明显......
抱着唯一的想法，下一刻两人撞到一块的力度瞬间便让她朝地面摔去，来人显然比她大了不少，很快稳住的身形甚至并未有太大的晃动。兴许是发现了面前这个女娃娃的想法，眼前身着黑色华服的青年站稳后便迅速伸手扶住了她。
“你这么摔下去衣裙兴许能保住，但受伤便是不可避免了...”青年英俊而沉稳的脸庞上，唇边溢出了一丝不太明显的弧度，“可比衣裙脏了难处理数倍。”
因为他的帮助，小女孩显然获得了自己最想要的结局——衣服没脏，人也没摔伤。
没有太过抬头，眼中轻轻掠过男子周身装扮，小女孩迅速稳住自己小小的身体，便后退一步，提起米白色的裙摆，端正行礼。
“臣女见过殿下，先前臣女的失礼行径还望殿下见谅，多谢您出手相助。”顿了顿，她继续道：“臣女是忠武将军府上的三小姐，今日府上为小女的生辰举办了宴席，臣女十分感谢您的到来，也衷心希望之前的小意外不会扰了您的兴致。”
有礼地完成致歉以及自我介绍，小女孩显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平日里皇子殿下显然不能轻易到大臣府上做客，唯独今天，必定是受邀来参加自己的生辰宴会，能让父亲在今日相邀到府上的宾客，大抵都是比较好相与的那一类...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仅仅只是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绣着金丝的雍容黑色华服和腰间玉佩，便能察觉到他的身份。看着眼前玉雪可爱的女娃娃认真行礼的模样，他自然不会去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计较，更何况她性子并不顽劣，反而有些讨喜。
忠武将军李恒是朝堂上地位举足轻重的将臣之一，在当今未登基之前便已上过数次战场，成名日尚是少年将军，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如今也是深受自己父皇信任的将才。
京城皆知李恒与其妻感情甚笃，早年为了照顾李恒她还曾同赴前方阵地，因此李恒至今未有侧室。两人育有二子，却在五年前又得一女。然而因为一些缘由，将军夫人怀上这第三胎时身体便有些不大康健，索性便回了蜀南娘家修养数年，及至这位三小姐四岁，经得起旅途舟车劳顿时才启程回京。
有言道这位忠武将军府三小姐刚出世时，因为生母状态欠佳，身体同样不太好，然而毕竟是将军府唯一的掌上明珠，将军夫人娘家也是精心调理，李恒将军更是一年两次往蜀地去，在全家的精心照料下，直至她三四岁才大为好转。
因而回京后，将军府上此次为这位三小姐举办的五岁生辰宴，倒是她第一次正式在京城为官贵族间露面，大抵是为了弥补前些年满月席与周岁宴的缺失，如此大办倒也不失缘由。
李恒身为父皇看重的臣子之一，为彰显皇恩，这份薄面皇室自然是会给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
近些日子父皇收到来信，似是边关有些许变动的消息传来，正好便借这次宴席派他前来将军府与李恒相商一些事宜。
若非如此，为了避嫌，平时皇子之尊自然不会轻易亲至大臣府上，哪怕是亲外祖家也是如此。
然而眼前的小女孩确实可以算是府中的主人之一，既然如今还未在府上找到李恒将军，宾客没有主人家的带领也着实不太好继续逛下去，办正事前正好让她带一段路，看她身边也没有仆从，顺便将她送回大人那处吧。
想到这里，黑衣青年眉眼间微微缓和了沉肃的表情，朝着小女孩伸出了手，温润地对她说道：“无碍，带路吧。”
看着青年朝自己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掌，这位年幼的三小姐身躯不可避免地僵了一下。
无碍？
既然已经无碍，怎么就不能当作无事发生放自己溜掉？
这只手是自己能握的么？会不会因为冒犯被抓起来？啊...但这是他先伸的手吧，不握上去才会因为忤逆被抓起来？
带路？是了，不管如何，这位皇子殿下在府上也是客，但瞧他倒也不像是迷路，毕竟他来的方向正是前院，那便是找人？男性宾客，又是地位如此高的皇子，整个府上便只有父亲才有资格接待了，他定是想寻父亲。自己身为这场宴席的对象和主人家，尚又年幼，倒也可以同行带他一小程去见爹爹，不算失礼。
迅速理清脑子里乱窜的想法，不过几秒间，她便乖巧地伸手放在那只对她而言算得上大的手，轻轻握住了这有些微凉的触感。
“臣女遵旨。”
“后面跟着的皇子侍卫果然没冲上来把自己拉开啊...”
小女孩心里默默想着，开始回想父亲此刻大抵是在母亲那处帮忙，这才不在门口大厅吧。
两人安静地并排缓行着，后面三名侍卫打扮的人不近不远地跟上。小女孩不过是刚过青年膝盖些许，步子也迈不大，但姿势却端正有礼，显然一直受了良好的教养，而这么牵起来着实像拉了个精致的人偶娃娃，倒是和之前那活泼的模样不太相像。
这么想着，这位性子本不喜与人过多攀谈的皇子殿下再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上来就问贵女的闺名...不过，这人又不是普通地位，来这里已经算是代表着皇室授意，多少能当作是皇帝在发问，再说了，总不能参加自己的生辰宴一趟，回去还不知道宴席主角叫什么，实属不走心。自己刚刚差点冲撞了皇子，虽无大碍，但接下来见到父亲还真希望他对此少说两句，不然自己沉迷看书的欢乐时光又要献祭少许去跑步了......
还是乖巧地卖好吧。
小女孩下好决心，便乖乖答道：“臣女随父姓李，名清晏。”
“取自河清海晏？”
还未等她认真解释是哪两个字，一旁的皇子殿下便已经联想到了。
“正是，”顿了顿，她继续道，“臣女父亲身为沙场大将，常言保家卫国是他一生的使命，而臣女的名字，却是他一生的夙愿。”
“这四个字，也是臣女习字以来，学得的第一个词语。”
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女孩话中的意思，他显然十分清楚。未曾想到一个年仅五岁的女娃娃也能明白这等道理，眼中闪过讶异，却又令他有些感慨。
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府养大的小姐，哪怕年纪尚小，见识却已能匹配她的身份地位，心中愈发对这个小女孩多了几分喜爱。
看着自己左侧再次安静下来的女娃娃，他黑色的眼眸中掠过不甚明显的笑意，再次温和发问：“我问了你的名字，难道你不问一下我的？”
身份有别，你改我的名字兴许都可以，可我怎么敢发问......
小清晏暗暗吐槽了一句，面上却依旧不显，小声问道：“请问臣女有幸能得知殿下的尊名吗？”
“不能，”眼中隐隐捕捉到了女孩唇角有微撇的迹象，他清冷的面容终于柔和不少，“吾排行第二，若是下次见到了，可要记得吾。”
话音刚落，两人便已行至书房院落前，而里面正传来了清晏熟悉的对话声——爹与娘果然正在这边。
院门口的侍女一眼便瞧见自家小姐被外人牵在手中，然而还来不及上前，便收到了清晏的示意。
“快进去通报父亲吧，二皇子殿下来访。”
听到这里，侍女微惊，立刻躬身行礼，便即刻退后朝院内行去。
一身黑袍的二皇子眼中闪过了然，还真亏这小丫头竟然能猜到自己是想让她带路找李恒将军，她倒确实有几分聪慧。
排行第二...清晏微微回忆起母亲给自己教导过的当今皇室情况——身为重臣亲眷，这些显然是必须要掌握的信息，因而她记的颇为深刻。那眼前这位黑衣青年，便是当今正宫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殿下洛少倾，今年已是19岁，已将近弱冠之龄。
思索间，高大的身影出现，父亲李恒将军已然疾行而来，而紧跟其后身着紫衣的贵妇正是自己的娘亲、将军夫人王怀柔。
一眼便望见自己的三女儿被二皇子牵在手中领了过来，夫妻两人脸上顿时便有些莫名的意味，来不及多想，二人只能上前行礼。
“臣李恒，参见二皇子殿下！殿下应邀前来参加小女的生辰宴，臣不甚感激。家中刚有些琐事，未能及时远迎，实为臣之过也，殿下海涵。”
“臣妇参见二皇子殿下。”
被洛少倾牵在一旁躲闪不得，清晏只得跟着他一起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父母行礼，顿时古怪地眨了下眼睛，不过一旁的二皇子殿下显然没能注意到这个问题，很快便示意免礼。
“无碍，原本便有些要事来找将军相商，不好动静颇大。路上恰好遇到了府上三小姐，便请她带路来寻将军。与她同行了一程，倒是相谈甚欢。”说罢，洛少倾放开了牵着清晏的手。
清晏会意，行礼告退，转而向母亲那边退去。
看到这一幕，随即，洛少倾转身示意侍卫上前递交一个金色方盒。
“小小心意，贺府上三小姐生辰，将军莫要推辞。望令爱身体康健，聪颖多识，”停了一下，原本有些淡漠的表情间有了一分笑意，“身手敏捷。”
这是在暗笑自己之前差点撞上他的行径？要是真被一个五岁小女孩撞倒，该锻炼的身手可是他吧......
微微心虚，清晏对一旁母亲投来的疑惑眼神不敢有丝毫回应，也跟着一块假装听不懂。
见此，李恒并未多有推脱，恭敬接过盒子，但目光掠过自己身侧看似乖巧的女儿，嘴角胡须不禁抖了抖——这丫头这副样子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刚刚怕不是差点调皮到殿下身上去。
暗叹一声，他开口道：“多谢殿下美意，这是小女的荣幸。清晏年方五岁，若有礼数不周之处，看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还望殿下谅解几分。听闻殿下来此有相谈之事，不妨随臣入书房一叙吧，广星，命人送茶盏至书房。”
眼见二皇子洛少倾微微点头，李恒立刻安排起来，将他迎入书房，旁边的清晏便随母亲一同告退，事情暂时处理完，她们也该去前院接待宾客了。
拉起自己这古灵精怪的女儿，王氏微微摇头：“你呀，不是早说了今日府上宴客，必定有许多外人，可不比往日，怎地还是偷溜出来闲逛，让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好没惹出什么乱子，不然可当真是个傻的。”
“母亲亲自教导我仪礼为人，怎地还如此没自信？何况今日是女儿的生辰宴席，不管女儿出现在哪，都是合适的，怎么能算偷溜......”
清晏小声乖巧地回话，但旁边的王氏显然见惯了她这副模样，温柔端庄的脸上柳眉微竖，对着自己身后已经忍俊不禁的石嬷嬷念道，“瞧瞧，瞧瞧，这表面乖巧的样子倒是真学了个十成十，肚子里才净是古怪的歪理，就因为是我亲身教的才不放心，若不是偷跑出来，何至于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如今她们一个个的怕不是都在四处寻你呢！”
言罢，王氏微微一叹，“大抵是什么缘由，怎地偏偏就让你恰好遇到了二皇子殿下......”
“可不是？”清晏俏皮地笑了笑，“今日来府里予我生辰庆贺的人里，身份最高的便是殿下了，女儿这等好运气，恰巧碰上一见，简直就是挑中了礼物堆里最好的那份。更何况女儿也好奇得紧，皇子之尊气度不凡该是何模样，不妨往后学上两分，好让母亲满意。”
逗得一旁王氏不忍扶额，“是啊...兴许正是天意罢。不然你这骨子里的调皮小性子，合该碰上挨板子才是！”
欢声笑语间，前方却有丫鬟急寻而来，直到远远看见一身米白襦裙的清晏时才明显松了口气，缓步而来。
清晏微皱了下可爱的小鼻子，登时开口：“母亲，女儿此次出来倒也逛够了，这便回去安心看书，再不乱跑。女儿这便告退了...”竟是想就此开溜。
睨了自己这小女儿一眼，王氏却不为所动，“早知道你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多人摆宴，必是耐不住性子要跑出来偷凑热闹的，既然来了，本也没有让你一直不露面的打算，那便把热闹凑个够，带你挨个去‘礼物堆’里见礼吧。”
不顾女儿装模作样的撒娇卖乖，王氏便牵着她往正院宴客厅去了，这丫头要是不吃点苦头，还真以为见客凑热闹是那么好玩的？前方的丫鬟也已经追了过来，显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姐，她可不会再跟丢了！
...
半日下来，到傍晚前随母亲送完最后一批宾客，清晏回到自己的烟缈居时，往床上一扑，只觉得今日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大意了，太大意了...身为一名京城新晋贵女，哪怕清晏只有五岁，面对众夫人挑剔的眼光，她也得时刻保持端庄有礼——毕竟俗话说的好，五岁看大，十岁看老呢！贵妇里可没有人会真的因为她年纪尚幼便包容自己在这类场合间失礼出错的行为举止，身为将军府唯一的小姐，她们只会将其定义为这是武将世家教养不严、仪礼不合。
然而王氏将她带过去，总归还是不同于笑她时说的那么没有自信，正相反，她如母亲期望的一般，做的还不错，至少没被人挑出丝毫错处。
可是这便成了另一个问题。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不仅礼仪尚佳，还乖巧可爱，更何况母亲带她亲自去见礼的都是其中关系较好的贵妇人，与忠武将军府还多有来往，甚至拐几个弯还能称上亲戚关系，这便导致礼仪过关之后的她——被不少贵妇人的摸了个遍，一会捏她粉嫩的小脸、一会摸她乌黑的发顶顺毛、一会又握她白皙的小手......
她是什么小宠物吗？简直可恶。
清晏趴在床上，累得一动不动，只余心中忿忿想着，自己还得一直保持乖巧的笑容大半天，脸都僵得放松不下来。
想到此，她不禁伸出手开始揉起自己未施粉黛的小脸蛋，暗暗想着若是母亲的话，这么做该是一手粉了吧，摸哪都能白上一层。这样一看还是自己好，回屋后根本不用再捣鼓什么奇怪的东西去掉这些粉，直接往床上抱着被子蹭就行了。
但是...母亲的脸今日确实比往常白了少许，柳眉也愈发加细弯，更加漂亮了，这么一想好像还是有点作用？
清晏思维发散间，却看见自己的侍女青月进了房间，一眼便锁定了此刻没什么好形象的自己。
她抱着被褥默默地抖了一下，脸上有些无奈。
“小姐，您怎么就这样往榻上去了？请您赶快起来吧，奴婢好帮您更衣洗漱。”
青月行过礼，就这么杵在了床榻前，大有她不动便这么一直盯下去的打算，清秀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坚定。
两人默默对视了数十秒，感受着身边柔软的床铺，清晏觉得自己的侍女还是有些道理的，想要睡个好觉，可不能穿这身让人放松不下来的衣物。更何况今日自己偷跑一阵，眼前一身青衣的侍女着实费了不少心神，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还是少些折腾为上。
思及此，清晏颇有些艰难地蹭了两下被褥，才缓缓起身，任由一旁早已见惯自家小姐这副德行但依旧有些想笑的青月上前打理起她的发饰。
从手中接过自头顶上摘下的那朵桃花簪，来回抚摸了几下中间镶嵌着的粉色水晶，清晏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放回了床头的小桌上。
青月见状笑着回道：“小姐喜欢的话，下次再戴便是，奴婢稍后便拿去整理干净，再放回小姐的饰物盒里。听闻二公子近日会从书院回来，大抵会带您上街逛逛选生辰礼物，到时候小姐若有相中的水晶首饰，不妨让二公子掏腰包买下。”
一头乌黑发丝自然垂落在身后，显然让清晏放松了不少，听到这番话，想起二哥那个温润公子的形象，对自己几乎都是有求必应，那么，到时候选一颗更闪更亮的簪子也是不成问题的吧？她不自觉地笑弯了唇角。
“二哥应是何时到家？我好把那日的任务提前完成，安排空出一天。”
“听二公子的小厮说，约莫便是后日了。”
二人交谈间，另一名黄衣侍女踏入房间。
“小姐，浴桶已经备好了，要随奴婢过去吗？”听到可以在温暖的浴桶里泡澡放松，清晏显然提起了两分精神，这便穿着里衣脚步轻迈往隔壁的洗浴间而去。
浴桶里升腾的热水雾气熏得清晏有些昏昏欲睡，朦胧间，她忽然回忆起，今日自己的爹娘见到那位二皇子殿下洛少倾时，态度似乎都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微妙，仿佛...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听闻他应是找父亲有些其他要事，我爹身为武将，能找他谈的大抵只有军队战事一类了，如果严重的话，倒属实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大哥李墨言还在边关驻守，若是情况不安稳，今年怕是回不到家中了。”
清晏细细琢磨着，自家父亲平日里谈论一些不机密的政事时并未避讳家里的妻女，或许是因为甚少参与朝堂的阴谋斗争，且家中成员关系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简单——大哥如今常年在边关，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京一趟，距离上一次见到他已是过去了大半年，还是去年的新岁，自己年纪尚幼，见面时日又短，连他的音容相貌都在脑海里模糊不少；母亲曾随父西去在边关驻扎生活过一段时日，若前方真有变动，少不得还需要母亲安排打点出行；二哥李逸辰已在鹿鸿书院求学近6年，每半个月才休沐两日。因而除了父亲，家中平日里便只有自己和母亲作伴，再无他人。
若是有大事发生，大概自己当下的平静日子也会变得不一样吧。
小女孩清雅的稚嫩俏脸上，黑色的眼瞳里微微泛起涟漪，有些莫名惆怅。漂亮的水晶簪子还没有几根，爹爹书房里的有趣书本离读完也差得远......
若是平静的日子，能一直持续到自己长大便好了。
清晏默默许下了自己的生辰愿望。
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落在身后，少许发丝被挽成四圈，分别均匀地扎在耳旁两侧，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黑蝶翼轻轻挂在了小女孩的头上。
额间轻轻搭着一排整齐的、被人精心修剪过的黑色刘海，然而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皎洁灵动的光芒，让这个乍一看有些像白皙乖巧的漂亮人偶娃娃瞬间鲜活了不少。
她轻轻抚了下自己的侧鬓，确认了那支有些讨自己喜欢的桃花簪没有因为之前小小的出格行径而被遗落，便心满意足地提起了米白色的裙摆，打算继续自己的“探险”。
小心跨过对自己小小的身体而言还有些略大的石块，小女孩继续向着前院的方向轻巧跃去——平常端正有礼的行止，在没人看到的此刻，便也用不上了吧？
然而，还没等她脑中的念头散去，拐角处黑色的衣角已然出现在她眼中——
糟了！
希望摔完这一跤裙子不要脏得太明显......
抱着唯一的想法，下一刻两人撞到一块的力度瞬间便让她朝地面摔去，来人显然比她大了不少，很快稳住的身形甚至并未有太大的晃动。兴许是发现了面前这个女娃娃的想法，眼前身着黑色华服的青年站稳后便迅速伸手扶住了她。
“你这么摔下去衣裙兴许能保住，但受伤便是不可避免了...”青年英俊而沉稳的脸庞上，唇边溢出了一丝不太明显的弧度，“可比衣裙脏了难处理数倍。”
因为他的帮助，小女孩显然获得了自己最想要的结局——衣服没脏，人也没摔伤。
没有太过抬头，眼中轻轻掠过男子周身装扮，小女孩迅速稳住自己小小的身体，便后退一步，提起米白色的裙摆，端正行礼。
“臣女见过殿下，先前臣女的失礼行径还望殿下见谅，多谢您出手相助。”顿了顿，她继续道：“臣女是忠武将军府上的三小姐，今日府上为小女的生辰举办了宴席，臣女十分感谢您的到来，也衷心希望之前的小意外不会扰了您的兴致。”
有礼地完成致歉以及自我介绍，小女孩显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平日里皇子殿下显然不能轻易到大臣府上做客，唯独今天，必定是受邀来参加自己的生辰宴会，能让父亲在今日相邀到府上的宾客，大抵都是比较好相与的那一类...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仅仅只是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绣着金丝的雍容黑色华服和腰间玉佩，便能察觉到他的身份。看着眼前玉雪可爱的女娃娃认真行礼的模样，他自然不会去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计较，更何况她性子并不顽劣，反而有些讨喜。
忠武将军李恒是朝堂上地位举足轻重的将臣之一，在当今未登基之前便已上过数次战场，成名日尚是少年将军，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如今也是深受自己父皇信任的将才。
京城皆知李恒与其妻感情甚笃，早年为了照顾李恒她还曾同赴前方阵地，因此李恒至今未有侧室。两人育有二子，却在五年前又得一女。然而因为一些缘由，将军夫人怀上这第三胎时身体便有些不大康健，索性便回了蜀南娘家修养数年，及至这位三小姐四岁，经得起旅途舟车劳顿时才启程回京。
有言道这位忠武将军府三小姐刚出世时，因为生母状态欠佳，身体同样不太好，然而毕竟是将军府唯一的掌上明珠，将军夫人娘家也是精心调理，李恒将军更是一年两次往蜀地去，在全家的精心照料下，直至她三四岁才大为好转。
因而回京后，将军府上此次为这位三小姐举办的五岁生辰宴，倒是她第一次正式在京城为官贵族间露面，大抵是为了弥补前些年满月席与周岁宴的缺失，如此大办倒也不失缘由。
李恒身为父皇看重的臣子之一，为彰显皇恩，这份薄面皇室自然是会给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
近些日子父皇收到来信，似是边关有些许变动的消息传来，正好便借这次宴席派他前来将军府与李恒相商一些事宜。
若非如此，为了避嫌，平时皇子之尊自然不会轻易亲至大臣府上，哪怕是亲外祖家也是如此。
然而眼前的小女孩确实可以算是府中的主人之一，既然如今还未在府上找到李恒将军，宾客没有主人家的带领也着实不太好继续逛下去，办正事前正好让她带一段路，看她身边也没有仆从，顺便将她送回大人那处吧。
想到这里，黑衣青年眉眼间微微缓和了沉肃的表情，朝着小女孩伸出了手，温润地对她说道：“无碍，带路吧。”
看着青年朝自己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掌，这位年幼的三小姐身躯不可避免地僵了一下。
无碍？
既然已经无碍，怎么就不能当作无事发生放自己溜掉？
这只手是自己能握的么？会不会因为冒犯被抓起来？啊...但这是他先伸的手吧，不握上去才会因为忤逆被抓起来？
带路？是了，不管如何，这位皇子殿下在府上也是客，但瞧他倒也不像是迷路，毕竟他来的方向正是前院，那便是找人？男性宾客，又是地位如此高的皇子，整个府上便只有父亲才有资格接待了，他定是想寻父亲。自己身为这场宴席的对象和主人家，尚又年幼，倒也可以同行带他一小程去见爹爹，不算失礼。
迅速理清脑子里乱窜的想法，不过几秒间，她便乖巧地伸手放在那只对她而言算得上大的手，轻轻握住了这有些微凉的触感。
“臣女遵旨。”
“后面跟着的皇子侍卫果然没冲上来把自己拉开啊...”
小女孩心里默默想着，开始回想父亲此刻大抵是在母亲那处帮忙，这才不在门口大厅吧。
两人安静地并排缓行着，后面三名侍卫打扮的人不近不远地跟上。小女孩不过是刚过青年膝盖些许，步子也迈不大，但姿势却端正有礼，显然一直受了良好的教养，而这么牵起来着实像拉了个精致的人偶娃娃，倒是和之前那活泼的模样不太相像。
这么想着，这位性子本不喜与人过多攀谈的皇子殿下再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上来就问贵女的闺名...不过，这人又不是普通地位，来这里已经算是代表着皇室授意，多少能当作是皇帝在发问，再说了，总不能参加自己的生辰宴一趟，回去还不知道宴席主角叫什么，实属不走心。自己刚刚差点冲撞了皇子，虽无大碍，但接下来见到父亲还真希望他对此少说两句，不然自己沉迷看书的欢乐时光又要献祭少许去跑步了......
还是乖巧地卖好吧。
小女孩下好决心，便乖乖答道：“臣女随父姓李，名清晏。”
“取自河清海晏？”
还未等她认真解释是哪两个字，一旁的皇子殿下便已经联想到了。
“正是，”顿了顿，她继续道，“臣女父亲身为沙场大将，常言保家卫国是他一生的使命，而臣女的名字，却是他一生的夙愿。”
“这四个字，也是臣女习字以来，学得的第一个词语。”
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女孩话中的意思，他显然十分清楚。未曾想到一个年仅五岁的女娃娃也能明白这等道理，眼中闪过讶异，却又令他有些感慨。
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府养大的小姐，哪怕年纪尚小，见识却已能匹配她的身份地位，心中愈发对这个小女孩多了几分喜爱。
看着自己左侧再次安静下来的女娃娃，他黑色的眼眸中掠过不甚明显的笑意，再次温和发问：“我问了你的名字，难道你不问一下我的？”
身份有别，你改我的名字兴许都可以，可我怎么敢发问......
小清晏暗暗吐槽了一句，面上却依旧不显，小声问道：“请问臣女有幸能得知殿下的尊名吗？”
“不能，”眼中隐隐捕捉到了女孩唇角有微撇的迹象，他清冷的面容终于柔和不少，“吾排行第二，若是下次见到了，可要记得吾。”
话音刚落，两人便已行至书房院落前，而里面正传来了清晏熟悉的对话声——爹与娘果然正在这边。
院门口的侍女一眼便瞧见自家小姐被外人牵在手中，然而还来不及上前，便收到了清晏的示意。
“快进去通报父亲吧，二皇子殿下来访。”
听到这里，侍女微惊，立刻躬身行礼，便即刻退后朝院内行去。
一身黑袍的二皇子眼中闪过了然，还真亏这小丫头竟然能猜到自己是想让她带路找李恒将军，她倒确实有几分聪慧。
排行第二...清晏微微回忆起母亲给自己教导过的当今皇室情况——身为重臣亲眷，这些显然是必须要掌握的信息，因而她记的颇为深刻。那眼前这位黑衣青年，便是当今正宫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殿下洛少倾，今年已是19岁，已将近弱冠之龄。
思索间，高大的身影出现，父亲李恒将军已然疾行而来，而紧跟其后身着紫衣的贵妇正是自己的娘亲、将军夫人王怀柔。
一眼便望见自己的三女儿被二皇子牵在手中领了过来，夫妻两人脸上顿时便有些莫名的意味，来不及多想，二人只能上前行礼。
“臣李恒，参见二皇子殿下！殿下应邀前来参加小女的生辰宴，臣不甚感激。家中刚有些琐事，未能及时远迎，实为臣之过也，殿下海涵。”
“臣妇参见二皇子殿下。”
被洛少倾牵在一旁躲闪不得，清晏只得跟着他一起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父母行礼，顿时古怪地眨了下眼睛，不过一旁的二皇子殿下显然没能注意到这个问题，很快便示意免礼。
“无碍，原本便有些要事来找将军相商，不好动静颇大。路上恰好遇到了府上三小姐，便请她带路来寻将军。与她同行了一程，倒是相谈甚欢。”说罢，洛少倾放开了牵着清晏的手。
清晏会意，行礼告退，转而向母亲那边退去。
看到这一幕，随即，洛少倾转身示意侍卫上前递交一个金色方盒。
“小小心意，贺府上三小姐生辰，将军莫要推辞。望令爱身体康健，聪颖多识，”停了一下，原本有些淡漠的表情间有了一分笑意，“身手敏捷。”
这是在暗笑自己之前差点撞上他的行径？要是真被一个五岁小女孩撞倒，该锻炼的身手可是他吧......
微微心虚，清晏对一旁母亲投来的疑惑眼神不敢有丝毫回应，也跟着一块假装听不懂。
见此，李恒并未多有推脱，恭敬接过盒子，但目光掠过自己身侧看似乖巧的女儿，嘴角胡须不禁抖了抖——这丫头这副样子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刚刚怕不是差点调皮到殿下身上去。
暗叹一声，他开口道：“多谢殿下美意，这是小女的荣幸。清晏年方五岁，若有礼数不周之处，看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还望殿下谅解几分。听闻殿下来此有相谈之事，不妨随臣入书房一叙吧，广星，命人送茶盏至书房。”
眼见二皇子洛少倾微微点头，李恒立刻安排起来，将他迎入书房，旁边的清晏便随母亲一同告退，事情暂时处理完，她们也该去前院接待宾客了。
拉起自己这古灵精怪的女儿，王氏微微摇头：“你呀，不是早说了今日府上宴客，必定有许多外人，可不比往日，怎地还是偷溜出来闲逛，让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好没惹出什么乱子，不然可当真是个傻的。”
“母亲亲自教导我仪礼为人，怎地还如此没自信？何况今日是女儿的生辰宴席，不管女儿出现在哪，都是合适的，怎么能算偷溜......”
清晏小声乖巧地回话，但旁边的王氏显然见惯了她这副模样，温柔端庄的脸上柳眉微竖，对着自己身后已经忍俊不禁的石嬷嬷念道，“瞧瞧，瞧瞧，这表面乖巧的样子倒是真学了个十成十，肚子里才净是古怪的歪理，就因为是我亲身教的才不放心，若不是偷跑出来，何至于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如今她们一个个的怕不是都在四处寻你呢！”
言罢，王氏微微一叹，“大抵是什么缘由，怎地偏偏就让你恰好遇到了二皇子殿下......”
“可不是？”清晏俏皮地笑了笑，“今日来府里予我生辰庆贺的人里，身份最高的便是殿下了，女儿这等好运气，恰巧碰上一见，简直就是挑中了礼物堆里最好的那份。更何况女儿也好奇得紧，皇子之尊气度不凡该是何模样，不妨往后学上两分，好让母亲满意。”
逗得一旁王氏不忍扶额，“是啊...兴许正是天意罢。不然你这骨子里的调皮小性子，合该碰上挨板子才是！”
欢声笑语间，前方却有丫鬟急寻而来，直到远远看见一身米白襦裙的清晏时才明显松了口气，缓步而来。
清晏微皱了下可爱的小鼻子，登时开口：“母亲，女儿此次出来倒也逛够了，这便回去安心看书，再不乱跑。女儿这便告退了...”竟是想就此开溜。
睨了自己这小女儿一眼，王氏却不为所动，“早知道你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多人摆宴，必是耐不住性子要跑出来偷凑热闹的，既然来了，本也没有让你一直不露面的打算，那便把热闹凑个够，带你挨个去‘礼物堆’里见礼吧。”
不顾女儿装模作样的撒娇卖乖，王氏便牵着她往正院宴客厅去了，这丫头要是不吃点苦头，还真以为见客凑热闹是那么好玩的？前方的丫鬟也已经追了过来，显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姐，她可不会再跟丢了！
...
半日下来，到傍晚前随母亲送完最后一批宾客，清晏回到自己的烟缈居时，往床上一扑，只觉得今日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大意了，太大意了...身为一名京城新晋贵女，哪怕清晏只有五岁，面对众夫人挑剔的眼光，她也得时刻保持端庄有礼——毕竟俗话说的好，五岁看大，十岁看老呢！贵妇里可没有人会真的因为她年纪尚幼便包容自己在这类场合间失礼出错的行为举止，身为将军府唯一的小姐，她们只会将其定义为这是武将世家教养不严、仪礼不合。
然而王氏将她带过去，总归还是不同于笑她时说的那么没有自信，正相反，她如母亲期望的一般，做的还不错，至少没被人挑出丝毫错处。
可是这便成了另一个问题。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不仅礼仪尚佳，还乖巧可爱，更何况母亲带她亲自去见礼的都是其中关系较好的贵妇人，与忠武将军府还多有来往，甚至拐几个弯还能称上亲戚关系，这便导致礼仪过关之后的她——被不少贵妇人的摸了个遍，一会捏她粉嫩的小脸、一会摸她乌黑的发顶顺毛、一会又握她白皙的小手......
她是什么小宠物吗？简直可恶。
清晏趴在床上，累得一动不动，只余心中忿忿想着，自己还得一直保持乖巧的笑容大半天，脸都僵得放松不下来。
想到此，她不禁伸出手开始揉起自己未施粉黛的小脸蛋，暗暗想着若是母亲的话，这么做该是一手粉了吧，摸哪都能白上一层。这样一看还是自己好，回屋后根本不用再捣鼓什么奇怪的东西去掉这些粉，直接往床上抱着被子蹭就行了。
但是...母亲的脸今日确实比往常白了少许，柳眉也愈发加细弯，更加漂亮了，这么一想好像还是有点作用？
清晏思维发散间，却看见自己的侍女青月进了房间，一眼便锁定了此刻没什么好形象的自己。
她抱着被褥默默地抖了一下，脸上有些无奈。
“小姐，您怎么就这样往榻上去了？请您赶快起来吧，奴婢好帮您更衣洗漱。”
青月行过礼，就这么杵在了床榻前，大有她不动便这么一直盯下去的打算，清秀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坚定。
两人默默对视了数十秒，感受着身边柔软的床铺，清晏觉得自己的侍女还是有些道理的，想要睡个好觉，可不能穿这身让人放松不下来的衣物。更何况今日自己偷跑一阵，眼前一身青衣的侍女着实费了不少心神，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还是少些折腾为上。
思及此，清晏颇有些艰难地蹭了两下被褥，才缓缓起身，任由一旁早已见惯自家小姐这副德行但依旧有些想笑的青月上前打理起她的发饰。
从手中接过自头顶上摘下的那朵桃花簪，来回抚摸了几下中间镶嵌着的粉色水晶，清晏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放回了床头的小桌上。
青月见状笑着回道：“小姐喜欢的话，下次再戴便是，奴婢稍后便拿去整理干净，再放回小姐的饰物盒里。听闻二公子近日会从书院回来，大抵会带您上街逛逛选生辰礼物，到时候小姐若有相中的水晶首饰，不妨让二公子掏腰包买下。”
一头乌黑发丝自然垂落在身后，显然让清晏放松了不少，听到这番话，想起二哥那个温润公子的形象，对自己几乎都是有求必应，那么，到时候选一颗更闪更亮的簪子也是不成问题的吧？她不自觉地笑弯了唇角。
“二哥应是何时到家？我好把那日的任务提前完成，安排空出一天。”
“听二公子的小厮说，约莫便是后日了。”
二人交谈间，另一名黄衣侍女踏入房间。
“小姐，浴桶已经备好了，要随奴婢过去吗？”听到可以在温暖的浴桶里泡澡放松，清晏显然提起了两分精神，这便穿着里衣脚步轻迈往隔壁的洗浴间而去。
浴桶里升腾的热水雾气熏得清晏有些昏昏欲睡，朦胧间，她忽然回忆起，今日自己的爹娘见到那位二皇子殿下洛少倾时，态度似乎都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微妙，仿佛...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听闻他应是找父亲有些其他要事，我爹身为武将，能找他谈的大抵只有军队战事一类了，如果严重的话，倒属实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大哥李墨言还在边关驻守，若是情况不安稳，今年怕是回不到家中了。”
清晏细细琢磨着，自家父亲平日里谈论一些不机密的政事时并未避讳家里的妻女，或许是因为甚少参与朝堂的阴谋斗争，且家中成员关系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简单——大哥如今常年在边关，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京一趟，距离上一次见到他已是过去了大半年，还是去年的新岁，自己年纪尚幼，见面时日又短，连他的音容相貌都在脑海里模糊不少；母亲曾随父西去在边关驻扎生活过一段时日，若前方真有变动，少不得还需要母亲安排打点出行；二哥李逸辰已在鹿鸿书院求学近6年，每半个月才休沐两日。因而除了父亲，家中平日里便只有自己和母亲作伴，再无他人。
若是有大事发生，大概自己当下的平静日子也会变得不一样吧。
小女孩清雅的稚嫩俏脸上，黑色的眼瞳里微微泛起涟漪，有些莫名惆怅。漂亮的水晶簪子还没有几根，爹爹书房里的有趣书本离读完也差得远......
若是平静的日子，能一直持续到自己长大便好了。
清晏默默许下了自己的生辰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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