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因着发生了这件不太令人高兴的事情，瞧见两个小女孩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洛少倾和李逸辰便各自带上了自己的妹妹，欲同寒梅苑三名司纠道别。
“今日原是带两位师妹一同参观书院各处，不成想却让师她们受到此等刁难，倒是我们三个做师姐的失职了。难辞其咎，还望殿下同李师弟见谅。”
柳嫦轻轻叹息一声，清丽的面容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抹苦笑，刚遇到两位小师妹时，她还曾说从未见过有堵人之事，下一刻，竟就倒霉见的让她们给碰上了！
在书院六年间，柳嫦同样是头一回遇到这等事，吴雅婕住在离寒梅苑较远的青兰苑，想必这些年，青兰苑处的风气管理实属欠妥，哪怕殿下此次没让吴雅婕退学，她回去之后也定要让吴雅婕丢几个品性修养学分。
虽然她一向好脾气，但自家苑中的可爱小师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至于那等污蔑，柳嫦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今日清晏师妹的一番应对，传出去自会打消书院中不少人因着年纪对她产生的质疑。
清晏师妹是个十分有才学的孩子，进入鹿鸿书院定不会埋没她的天赋。将来，她兴许会成为一位才华横溢的贵女。
别过三位师姐，洛少倾同样打算带着戴婉晴先行离去，这小祖宗大清早便偷偷叫了府中马车一路来了书院，如今戴国公夫人正候在院外，打算找她算账呢。
戴婉晴登时便嘟起小嘴，一脸不情愿：“我这就是为了母亲好才这么做的，不然出门之前，表哥你是知道的，她定要拉上我嘱咐半天，指不定还要抹眼泪。堂堂国公夫人怎能如此优柔寡断，家中每日庶务不少，可不能浪费心神在这等事上。”
小女孩言之凿凿的模样，满是大道理，简直差点都要让人信了。
“也是，比起在家中听令堂叨念，显然是来书院中收新跟班更有意思吧。”然而，一旁的清晏面无表情地戳穿了眼前新室友的小心思。
场中静了几秒，下一刻，李逸辰便第一个笑出了声。
自家小妹一副告状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眼见连一旁的殿下唇角都微微勾起了弧度。
“婉婉自幼没什么玩伴，她如此说，实则是有些喜欢你。”无奈地替身边的小表妹解释道，洛少倾着实有些为她担心，戴婉晴显然对清晏有些交好之意，但她这副性子若是把人家吓跑了，看她上哪再找一个合心意的小伙伴。
眼见戴婉晴最后乖乖地跟在二皇子殿下身后，离去前还不忘回头瞟几下，清晏只得朝她挥了挥小手，示意自己没有生气。看到这一幕，戴婉晴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真麻烦。”清晏小声咕哝了一句。
等到洛少倾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她转身轻轻牵起自家二哥的手，低落郁闷的情绪这才渐渐从她身上显现出来。
“清儿...”
“二哥先等等，清儿要想事情。”看着清晏小脸上满是认真，一字一句地说着，李逸辰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她应声道：
“好。”
书院中，道路两旁都植着众多青葱的树木，绿意繁茂，行在此处不知不觉就会让人心中有些平静。
初秋的阳光并不刺眼，打在翠绿的树冠上，稀稀落落地印在了地面。然而却没落进清晏的心中，仿佛上面被抹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半晌后，她终于开了口。
“二哥当时为什么让我拒绝？”
清晏并不是一个善良至极、没有任何脾气性子的小女孩，此前，在吴雅婕自请离开书院时，她原本不打算有任何反应。在她看来，这位吴师姐先前如此目中无人地侮辱自己，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才立刻改变态度，合该为自身惹人厌的言行担责，退离书院便是应有的结果。
然而二哥当时递来的眼神，最终还是让她改变了自己的做法。
虽然她还并不能理解
“因为那样的话，明面上的惩罚就有些过了。”李逸辰轻轻地摸了摸小妹的头，温声回着。
“倘若人尽皆知，太常寺少卿之女吴雅婕因为此次冒犯了将军府三小姐，便被赶出书院，虽说是罪有应得，却也有些以势仗人之嫌。更何况，这份惩罚对她而言实则还是有些无足轻重。”
说到底，如果清儿不是将军府的千金，只是比吴雅婕地位更低的官家小姐、平民女子，那便确实能如她所愿一般简单揭过此事，甚至，是反被羞辱出书院。贸然接近殿下，或者是默认殿下的接近，于身份不够的人来说都并非一件好事。
为何二哥要说这份惩罚既重又轻？
接收到清晏略带疑惑的眼神，李逸辰微微一笑：“此女原本应是有意殿下后院侧室之位，但这次失仪冲撞、声名有损，使她往后注定只能为妾；另一方面，她的父亲太常寺少卿吴焕贯是二皇子殿下的政见一派，数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下已然熬到晋升之际，若是将其女如此不留情面逐出书院，实在寒忠臣心。如若当时你我袖手旁观，殿下必会为难。”
身为官家千金，吴雅婕此人实则并不愚钝，同旁边的白羽一般皆是十分有眼色，见势不妙便立刻跪地请罪，不再逞强犯蠢，如此一来，殿下就更不好当众重惩。
“然而，逐出书院、名声受损，这些于她而言又并无真碍。正如我先前所说，只要其父吴焕官位稳当，吴雅婕便还是当朝四品官员千金、京城贵女，若是不求殿下后院之位，依旧能嫁与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鹿鸿书院学子不过是上面一层身份而已，丢便丢了。至于名声......”
李逸辰眼中难得带上了一丝微讽：“那就更是区区外物罢了！”
京中一贯不乏后宅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之事，如嫡庶女间相互陷害以博名声、踩其上位，只等一阵时日众人都已淡忘后便能继续出来蹦跶作妖，可见名声此物甚虚，拿它反复做手脚简直是无用功。如此作为，不过就是为了高嫁进另一个囚笼，继续重复这等生活，颇为可笑。
因着李恒后院清静，只专于一人，王氏也是兰质蕙心之人，他与大哥更是从小耳濡目染，一家人实则都不希望看到清儿往后也陷入这等境地，这才早早送她进了书院，增长见识、扩宽视野，而非拘于一宅之地。
只是未曾想到，今日小妹才入书院，竟就碰上了这等污糟之事。
细细思索着二哥的话，清晏稚嫩的小脸上却渐渐有了迷茫。
“清儿...有些想不明白。”
下一刻，李逸辰俯身，轻轻伸手遮住了清晏那对满是疑惑却依旧漂亮的双瞳。
“小妹如今只需记得这番话，往后某一刻，兴许便会想通。”
清晏从小到大但凡有疑惑，父亲同母亲都不会搪塞她“你还太小，长大便懂了”，他身为兄长亦是如此。
只是教她记下这些话，至于何时长大、何时得以理解，该是小妹自己的人生，由她来决定。
“今日清儿做得很好，不必再为此烦忧，接下来的交给二哥便是。”
听到这句话，虽然眼前一片漆黑，清晏心中却跟着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想，哪怕终有一日自己要独自面对这些事情，也必定不是现在吧。
秋日的微风拂过树间，轻摇叶片，一抹阳光重新打在了女孩脸上，照亮了她明艳的笑容。
哄好了自家小妹，李逸辰从清晏手中接过小书册，依照上面的课业安排带着她去找书院中的各个学堂认路。
清晏第一个学期在理训班中有五项必修课业，其中书学与字课是同一位夫子担任授课，所用学堂也是同一处，实际上只用记得四处学堂的位置即可。
为了幼龄学子不必行至太远的地点，这四间学堂皆是在书院西北侧，与西侧的寒梅苑以及北侧男子寝舍较为接近，不过两三百米的路程。
正午时分，当两人路过书院公厨时，清晏的小鼻子微微一动，闻着里面飘来的饭菜香登时便有些走不动路了。
“......”
一对亮晶晶的双瞳直直地盯向李逸辰，不过三秒，他只得宣告投降：
“知道了，我们今日就在此用餐吧。”他温声应道，随即，便牵着清晏进了公厨。
公厨是书院中自建的食堂，放眼望去里面约莫能容纳数十人，而眼下正是中午饭点，不少人已经在桌前开始用午膳了。
不过，腹中空空的清晏则完全没有心思关注这些，进来厅堂之后，她便径直将目光投向了香味的汇集之地——一处放有各种菜品的石桌台。
凑近这处一看，上面每道菜肴旁边还竖着一个小牌子，介绍了菜品的名字、材料以及出处。只是一瞬，清晏就盯上了标注为蜀地特色的麻辣水煮肉片。
她还记得，更早之前在王氏娘家可是见过这道菜的，至于为什么记忆深刻...自然是因为清晏当时一口也没能吃到！如今娘亲可不在这里，不知......
李逸辰瞧见清晏这副模样就知道了，走到她身边，淡淡地睨了一眼这馋嘴的小妮子：“别想了，今天也不会让你吃这个的。”
“二哥，我已经比之前长大一岁了。”清晏小声提醒道，显然还想为了吃到肉有所挣扎。
“呵，别说只是长大一岁，你年龄再加一圈也不行。”
两人对视片刻，这次，李逸辰身为兄长终于取得了一次胜利。清晏微微转头，再不去看那盘诱人至极的水煮肉片，仿佛多看一眼便能让她回想起自己两次错失品尝机会的懊悔之情。
最终，李逸辰带着她选上了几样清淡可口的菜肴，想了想，还特地加上一份水晶桂花糕作为补偿。
虽然不能退让，妹妹却还是要哄的。
“请问两位可是堂食？”旁边的书僮记录下菜名后，便上前询问道。
眼见清晏正在好奇地打量四周，有心想要带她参观的李逸辰难得选择了一次堂食。
“就在此处吧。”
得到回答后书僮并未从桌台上取菜，向二人行过礼，他就进入了后方厨房转告厨师这份菜单。显然，石桌上的菜肴只用作展览，真正送上餐桌的还是需要现做。
“感觉我可以在书院的公厨吃上三年饭。”哪怕已经坐到了较远的位置，清晏亮晶晶的双眼依旧没有放弃那些琳琅满目的菜品。
“也许还真够小妹吃那么久的。”李逸辰笑了笑，竟是认同了自家小妹的想法。
“书院中许多学生是来自不同的地域，饮食习惯也各有不同，如此安排也会更容易让他们适应院中生活。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眼见清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轻声说道：“这也是书院培养院内学生见识的一种方式。每年，鹿鸿书院都会聘请不同地域的厨师来此一段时间，做些当地的特色菜肴，既能让学生习得各地的风俗文化，也能品尝到不一样的味道。”
“这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古板老旧的环境。”
也许，这里的夫子也不是全都戴着镜片持着教鞭？
不知怎么的，清晏有些略微安了心。
很快，饭菜便呈了上来。眼见今日娘亲并不在场，偏偏她还颇为惦记着之前哥哥阻拦了她吃肉的行为，清晏眼珠一转，顿时便专夹自家哥哥碗里的肉片。
错愕地看着自己屡屡夹了肉便被小妹瞬间夺走，李逸辰算是明白这个小祖宗想要诚心折腾亲哥了，索性主动给她夹起菜，打算先喂饱这个小贪吃鬼再说。
如此，清晏终于满意地弯了弯唇，开始就着哥哥的投喂认真吃饭。
“哈哈哈...逸辰你也有今天，我倒是从未见过你这番伺候人的模样，今日可算是饱了眼福。”
听到这调侃的语气，李逸辰登时眼角一抽，便想开口拦住来人接下来的话头。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已经晚了：
“真是难得见到你在公厨用餐，不过，今日有你一贯必点的水煮肉片，莫不是冲着这个......咦？这位是你的妹妹？”
完了。
李逸辰面上一僵，感受到了自家小妹莫名的视线。
“今日原是带两位师妹一同参观书院各处，不成想却让师她们受到此等刁难，倒是我们三个做师姐的失职了。难辞其咎，还望殿下同李师弟见谅。”
柳嫦轻轻叹息一声，清丽的面容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抹苦笑，刚遇到两位小师妹时，她还曾说从未见过有堵人之事，下一刻，竟就倒霉见的让她们给碰上了！
在书院六年间，柳嫦同样是头一回遇到这等事，吴雅婕住在离寒梅苑较远的青兰苑，想必这些年，青兰苑处的风气管理实属欠妥，哪怕殿下此次没让吴雅婕退学，她回去之后也定要让吴雅婕丢几个品性修养学分。
虽然她一向好脾气，但自家苑中的可爱小师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至于那等污蔑，柳嫦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今日清晏师妹的一番应对，传出去自会打消书院中不少人因着年纪对她产生的质疑。
清晏师妹是个十分有才学的孩子，进入鹿鸿书院定不会埋没她的天赋。将来，她兴许会成为一位才华横溢的贵女。
别过三位师姐，洛少倾同样打算带着戴婉晴先行离去，这小祖宗大清早便偷偷叫了府中马车一路来了书院，如今戴国公夫人正候在院外，打算找她算账呢。
戴婉晴登时便嘟起小嘴，一脸不情愿：“我这就是为了母亲好才这么做的，不然出门之前，表哥你是知道的，她定要拉上我嘱咐半天，指不定还要抹眼泪。堂堂国公夫人怎能如此优柔寡断，家中每日庶务不少，可不能浪费心神在这等事上。”
小女孩言之凿凿的模样，满是大道理，简直差点都要让人信了。
“也是，比起在家中听令堂叨念，显然是来书院中收新跟班更有意思吧。”然而，一旁的清晏面无表情地戳穿了眼前新室友的小心思。
场中静了几秒，下一刻，李逸辰便第一个笑出了声。
自家小妹一副告状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眼见连一旁的殿下唇角都微微勾起了弧度。
“婉婉自幼没什么玩伴，她如此说，实则是有些喜欢你。”无奈地替身边的小表妹解释道，洛少倾着实有些为她担心，戴婉晴显然对清晏有些交好之意，但她这副性子若是把人家吓跑了，看她上哪再找一个合心意的小伙伴。
眼见戴婉晴最后乖乖地跟在二皇子殿下身后，离去前还不忘回头瞟几下，清晏只得朝她挥了挥小手，示意自己没有生气。看到这一幕，戴婉晴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真麻烦。”清晏小声咕哝了一句。
等到洛少倾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她转身轻轻牵起自家二哥的手，低落郁闷的情绪这才渐渐从她身上显现出来。
“清儿...”
“二哥先等等，清儿要想事情。”看着清晏小脸上满是认真，一字一句地说着，李逸辰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她应声道：
“好。”
书院中，道路两旁都植着众多青葱的树木，绿意繁茂，行在此处不知不觉就会让人心中有些平静。
初秋的阳光并不刺眼，打在翠绿的树冠上，稀稀落落地印在了地面。然而却没落进清晏的心中，仿佛上面被抹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半晌后，她终于开了口。
“二哥当时为什么让我拒绝？”
清晏并不是一个善良至极、没有任何脾气性子的小女孩，此前，在吴雅婕自请离开书院时，她原本不打算有任何反应。在她看来，这位吴师姐先前如此目中无人地侮辱自己，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才立刻改变态度，合该为自身惹人厌的言行担责，退离书院便是应有的结果。
然而二哥当时递来的眼神，最终还是让她改变了自己的做法。
虽然她还并不能理解
“因为那样的话，明面上的惩罚就有些过了。”李逸辰轻轻地摸了摸小妹的头，温声回着。
“倘若人尽皆知，太常寺少卿之女吴雅婕因为此次冒犯了将军府三小姐，便被赶出书院，虽说是罪有应得，却也有些以势仗人之嫌。更何况，这份惩罚对她而言实则还是有些无足轻重。”
说到底，如果清儿不是将军府的千金，只是比吴雅婕地位更低的官家小姐、平民女子，那便确实能如她所愿一般简单揭过此事，甚至，是反被羞辱出书院。贸然接近殿下，或者是默认殿下的接近，于身份不够的人来说都并非一件好事。
为何二哥要说这份惩罚既重又轻？
接收到清晏略带疑惑的眼神，李逸辰微微一笑：“此女原本应是有意殿下后院侧室之位，但这次失仪冲撞、声名有损，使她往后注定只能为妾；另一方面，她的父亲太常寺少卿吴焕贯是二皇子殿下的政见一派，数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下已然熬到晋升之际，若是将其女如此不留情面逐出书院，实在寒忠臣心。如若当时你我袖手旁观，殿下必会为难。”
身为官家千金，吴雅婕此人实则并不愚钝，同旁边的白羽一般皆是十分有眼色，见势不妙便立刻跪地请罪，不再逞强犯蠢，如此一来，殿下就更不好当众重惩。
“然而，逐出书院、名声受损，这些于她而言又并无真碍。正如我先前所说，只要其父吴焕官位稳当，吴雅婕便还是当朝四品官员千金、京城贵女，若是不求殿下后院之位，依旧能嫁与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鹿鸿书院学子不过是上面一层身份而已，丢便丢了。至于名声......”
李逸辰眼中难得带上了一丝微讽：“那就更是区区外物罢了！”
京中一贯不乏后宅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之事，如嫡庶女间相互陷害以博名声、踩其上位，只等一阵时日众人都已淡忘后便能继续出来蹦跶作妖，可见名声此物甚虚，拿它反复做手脚简直是无用功。如此作为，不过就是为了高嫁进另一个囚笼，继续重复这等生活，颇为可笑。
因着李恒后院清静，只专于一人，王氏也是兰质蕙心之人，他与大哥更是从小耳濡目染，一家人实则都不希望看到清儿往后也陷入这等境地，这才早早送她进了书院，增长见识、扩宽视野，而非拘于一宅之地。
只是未曾想到，今日小妹才入书院，竟就碰上了这等污糟之事。
细细思索着二哥的话，清晏稚嫩的小脸上却渐渐有了迷茫。
“清儿...有些想不明白。”
下一刻，李逸辰俯身，轻轻伸手遮住了清晏那对满是疑惑却依旧漂亮的双瞳。
“小妹如今只需记得这番话，往后某一刻，兴许便会想通。”
清晏从小到大但凡有疑惑，父亲同母亲都不会搪塞她“你还太小，长大便懂了”，他身为兄长亦是如此。
只是教她记下这些话，至于何时长大、何时得以理解，该是小妹自己的人生，由她来决定。
“今日清儿做得很好，不必再为此烦忧，接下来的交给二哥便是。”
听到这句话，虽然眼前一片漆黑，清晏心中却跟着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想，哪怕终有一日自己要独自面对这些事情，也必定不是现在吧。
秋日的微风拂过树间，轻摇叶片，一抹阳光重新打在了女孩脸上，照亮了她明艳的笑容。
哄好了自家小妹，李逸辰从清晏手中接过小书册，依照上面的课业安排带着她去找书院中的各个学堂认路。
清晏第一个学期在理训班中有五项必修课业，其中书学与字课是同一位夫子担任授课，所用学堂也是同一处，实际上只用记得四处学堂的位置即可。
为了幼龄学子不必行至太远的地点，这四间学堂皆是在书院西北侧，与西侧的寒梅苑以及北侧男子寝舍较为接近，不过两三百米的路程。
正午时分，当两人路过书院公厨时，清晏的小鼻子微微一动，闻着里面飘来的饭菜香登时便有些走不动路了。
“......”
一对亮晶晶的双瞳直直地盯向李逸辰，不过三秒，他只得宣告投降：
“知道了，我们今日就在此用餐吧。”他温声应道，随即，便牵着清晏进了公厨。
公厨是书院中自建的食堂，放眼望去里面约莫能容纳数十人，而眼下正是中午饭点，不少人已经在桌前开始用午膳了。
不过，腹中空空的清晏则完全没有心思关注这些，进来厅堂之后，她便径直将目光投向了香味的汇集之地——一处放有各种菜品的石桌台。
凑近这处一看，上面每道菜肴旁边还竖着一个小牌子，介绍了菜品的名字、材料以及出处。只是一瞬，清晏就盯上了标注为蜀地特色的麻辣水煮肉片。
她还记得，更早之前在王氏娘家可是见过这道菜的，至于为什么记忆深刻...自然是因为清晏当时一口也没能吃到！如今娘亲可不在这里，不知......
李逸辰瞧见清晏这副模样就知道了，走到她身边，淡淡地睨了一眼这馋嘴的小妮子：“别想了，今天也不会让你吃这个的。”
“二哥，我已经比之前长大一岁了。”清晏小声提醒道，显然还想为了吃到肉有所挣扎。
“呵，别说只是长大一岁，你年龄再加一圈也不行。”
两人对视片刻，这次，李逸辰身为兄长终于取得了一次胜利。清晏微微转头，再不去看那盘诱人至极的水煮肉片，仿佛多看一眼便能让她回想起自己两次错失品尝机会的懊悔之情。
最终，李逸辰带着她选上了几样清淡可口的菜肴，想了想，还特地加上一份水晶桂花糕作为补偿。
虽然不能退让，妹妹却还是要哄的。
“请问两位可是堂食？”旁边的书僮记录下菜名后，便上前询问道。
眼见清晏正在好奇地打量四周，有心想要带她参观的李逸辰难得选择了一次堂食。
“就在此处吧。”
得到回答后书僮并未从桌台上取菜，向二人行过礼，他就进入了后方厨房转告厨师这份菜单。显然，石桌上的菜肴只用作展览，真正送上餐桌的还是需要现做。
“感觉我可以在书院的公厨吃上三年饭。”哪怕已经坐到了较远的位置，清晏亮晶晶的双眼依旧没有放弃那些琳琅满目的菜品。
“也许还真够小妹吃那么久的。”李逸辰笑了笑，竟是认同了自家小妹的想法。
“书院中许多学生是来自不同的地域，饮食习惯也各有不同，如此安排也会更容易让他们适应院中生活。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眼见清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轻声说道：“这也是书院培养院内学生见识的一种方式。每年，鹿鸿书院都会聘请不同地域的厨师来此一段时间，做些当地的特色菜肴，既能让学生习得各地的风俗文化，也能品尝到不一样的味道。”
“这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古板老旧的环境。”
也许，这里的夫子也不是全都戴着镜片持着教鞭？
不知怎么的，清晏有些略微安了心。
很快，饭菜便呈了上来。眼见今日娘亲并不在场，偏偏她还颇为惦记着之前哥哥阻拦了她吃肉的行为，清晏眼珠一转，顿时便专夹自家哥哥碗里的肉片。
错愕地看着自己屡屡夹了肉便被小妹瞬间夺走，李逸辰算是明白这个小祖宗想要诚心折腾亲哥了，索性主动给她夹起菜，打算先喂饱这个小贪吃鬼再说。
如此，清晏终于满意地弯了弯唇，开始就着哥哥的投喂认真吃饭。
“哈哈哈...逸辰你也有今天，我倒是从未见过你这番伺候人的模样，今日可算是饱了眼福。”
听到这调侃的语气，李逸辰登时眼角一抽，便想开口拦住来人接下来的话头。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已经晚了：
“真是难得见到你在公厨用餐，不过，今日有你一贯必点的水煮肉片，莫不是冲着这个......咦？这位是你的妹妹？”
完了。
李逸辰面上一僵，感受到了自家小妹莫名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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