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悬壶济世吴射干

    陆仁刻意将脚步压得很重，掩盖匕首切割发出的声音。每割断一根绳子，他就往后施压一些重量，所以疤面人并未察觉，不到盏茶时间便以尽数切断。

    切断的瞬间，陆仁在疤面人未反应过来时，拔腿便往身后飞速跑去。

    一个呼吸后，疤面人也反应过来，心中虽有些始料不及，但此时也顾不得思考，急忙招呼二人往陆仁方向追去。

    按常理，陆仁短胳膊短腿跑不了几步就会被追上，但事实却非如此，陆仁双腿迈的飞快，速度与成年人竟不分上下。他与疤面男子距离不到两丈，但这数步距离疤面男子在跑出上百步后仍未拉近，犹如天堑。

    “这小子怎会跑得如此之快，哪里像是总角少年？”疤面人暗自诽腹道。

    这也实不怪他，就连陆仁自己也感到奇怪。自被猛虎追击后他鲜有如此卖力的奔跑过，如今再遇险境，一番奔跑过后，陆仁感到身轻如燕，脚步不自觉的加速，而且并没有想象中的疲累。

    陆仁猜测，以现在速度，哪怕再跑上几里路都没有问题。想到这里，陆仁喜不自胜，他知道疤面男绝不可能如他一般持久，恐怕再跑上几百步速度就会下降，到时便是与之拉开距离从而逃脱的机会。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很快疤面男子三人便无力维持极速，脚步逐渐放慢下来。

    大口喘着粗气，疤面男子想继续提速，但脚步却如挂了沙袋一般沉重，双腿也开始酸痛起来，虽不至于停下，但与陆仁距离却越拉越远。

    不过越是如此，疤面人越是坚信，陆仁一定是得了了不起的造化，不然不会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比他还要持久。

    停住脚步，他知道继续追下去不是办法，与陆仁距离只会越来越大，最终失去其身形。路前方村民皆被自己喊去了中心宅院，即便呼喊也不会有人出来阻拦。

    从脚下捡起几颗拳头大小石头，朝着陆仁方向是大力沉的砸去。按计划，在杀死陆仁前应准备一番祭祀，但此时已顾不了那么多。

    疤面人虽不如陆仁持久，但力气无疑大的多，几颗石头宛若流星接连呼啸而来，直奔陆仁后脑勺飞去。

    石头表面坑坑洼洼，极不规则，倘若砸在陆仁头上，可想而知定会头破血淋。

    但陆仁耳朵微动，发现身后已无脚步声传来，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石头砸来，连忙移步侧身多开。

    长舒了一口气，陆仁暗道刚才好是凶险，若非自己谨慎查看，此刻已被石头击中，哪怕不及性命也会受伤速度减慢，被疤面男子抓住。

    眼看着陆仁躲过袭击，继续飞速奔跑。疤面人心知已无力回天，只能先回去商量法子，再做打算。

    黑夜下，村子被月色笼罩，仿佛披上银纱，寂静无比。

    但陆仁却无意欣赏，身后虽无人追赶，但依旧跑得飞快，很快就穿过村庄来到一处小河旁。

    河岸长着半人多高的芦苇，虽枯黄但仍随风摇曳。河水湍急，离陆仁不远处有一个木板桥搭在其上，供人往来。

    外出过不少次的陆仁知道，河对岸便是村子外的世界。

    木桥年久失修，陆仁踏上后微微有些颤抖。稳住身形后，陆仁回头深深望了村子一眼。

    这眼神极为复杂，谈不上爱恨，更多的是不舍与不理解。

    到现在，陆仁也不知道村民们为何态度古怪，不知道疤面男三人为何夜袭于他，又要绑他去做什么。

    虽然不理解，但陆仁也知道绑他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多半性命堪忧。自己好不容易破除了诅咒，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他可不想就此倒下。

    收回目光，陆仁不再悲风伤月，毕竟这里离村子还是太近，大意之下被抓回去就不好了。

    面向前路，不消片刻，陆仁身影便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秋去春来，时光飞逝，转眼间半年已过。

    嘉平城东南角落，一家沿街小木楼，门楣上方牌匾写着四字——正心医馆。

    向内看去，一个约莫十五六岁衣着蓝衫，相貌纯朴的少年正擦拭柜台。

    柜台后面摆着一个一人多高，三四张桌子长的药柜。每个药斗外写着一味药材名称，粗看下药材数量不下百种。

    药柜一角放着一张藤椅，藤椅摇摇晃晃，躺着一名古稀老者。

    老者身穿紫黑大褂，袖口处有祥云白鹤图案。灰白参半的山羊胡随身摇摆，一只手安详的放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悬空垂着，蒲扇已快从手中脱落。

    少年正是陆仁，至于如何到此地，又怎么当上医馆伙计的就说来话长了。

    简单点说，陆仁自逃离村子后，连夜赶路到达附近镇子。但苦于身上并无金银钱财，只能露宿街头。往后几日，还未找到生计时，陆仁悄然发现镇上多了许多衣着粗布，头戴斗笠之人。陆仁猜测这些人多半是村民，此地已不安全。

    想到来去要道已被监视，陆仁乔装打扮混入乞丐出了镇子，又一路辗转最终来到距山村已上百里的嘉平城。

    初到城内，陆仁模样已与真乞丐无异，连夜奔波加上食不果腹，少年已饿的面黄肌瘦，脏兮兮的散发着臭味令人不自觉远离。

    苦于没有门路找不到营生，陆仁索性就做起了真乞丐，就在正心医馆这条街乞讨。医馆主人路遇几次，心生怜悯，交谈几句得知陆仁有浅薄的药材见解，而且陆仁名字也符合他医者仁心的信念，便收其做了伙计。

    陆仁擦罢柜台，在水盆里清洗了抹布，又开始擦拭药柜。

    “幸亏昔日自己曾研读过医书，不然于这大城镇，还真难以谋生。”

    陆仁感到无比幸运，虽医馆主人并未发放月钱，但管吃管住对他来说已是天大好事。

    医馆主人名为吴射干，乍一听似乎有些不堪入耳，但射干其实是药材名称，一种名叫鸢尾的花根茎。正心医馆并非吴老自己所创，乃是传承自其父亲，其父以药材为吴老取名，正是希望他子承父业，传承医道。

    陆仁平日里勤奋，该干的活从不偷懒，打扫房间也仔细，边边角角的灰尘都擦拭干净。久而久之，吴射干对陆仁的表现极为满意，赞赏有加，平日里时不时便教陆仁一些医术。

    陆仁自是乐的学习，毕竟这是谋生手段。教过几次后，吴射干更是发现陆仁极为聪慧，不说过目不忘也相差不多，而且思考能力很强，总是能从众多不起眼的表象中梳理脉络，找出病因。虽未拜师，但已把陆仁当成徒弟培养。

    擦拭药柜不比柜台桌椅，需小心谨慎，万不可将水渍侵进药斗里，药材遇水易生虫发霉，管理不当良药也会变成毒物。

    足足擦了大半个时辰，陆仁总算将药柜灰尘除去，拭去眉间汗水，陆仁从柜台下取出一本医书，坐在小板凳上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春风吹过，吴射干醒来。半眯着眼睛看到陆仁正学习医书，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并没有打扰正入神的陆仁，静步走到医馆门外，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过路人，露出怡然自得的神色。

    忽然传来阵阵喧闹声，他顺着声音望去，告示栏附近已聚了不少百姓，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什么。

    难道是威名赫赫的江湖劫匪落网了么？吴射干心中好奇，便也走了过去。

    此时告示栏周围已围的水泄不通，但好在吴射干行医几十年在附近威望颇高受人敬重，众人一看是“悬壶济世吴射干”，纷纷为其让路。

    到达告示栏前，其最显眼的位置正贴着一张告示，纸张边角浆糊未干，想必定是这张告示引起众人非议。

    吴射干定了定神，顺着告示内容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