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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生后一年

    真真的出生,无疑给这个家带来了欢乐。可是这时候的张花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收到丈夫的电报,电报上说因为工作忙,回不来,所以在村里找了个老人伺候张花坐月子。张花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好在真真很好带,除了吃就是睡,如果哭的话肯定就是尿湿了,换完后又继续睡。老人看着张花就安慰说:“现在要挣钱,男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以后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就别难过了。你看你女儿多好带,我从来没有带过这么好带的孩子,你就好好把身体养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吕涯是不是变心了?我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他都不回来看看?”老人无奈的说:“你还年轻,男人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你别胡思乱想了”。说完就去安顿了,准备睡觉。过了十天,张花的妈妈来看外孙。一进张花房间的门,张花妈妈就不高兴,看到吕涯没在家,找了个年纪大的老年人伺候,气就不打一处来,生气地对张花说:“当初不让你嫁过来,你看你,犟得像驴一样,嫁到这里干什么,这地方靠着山,啥吃的也没有,人也不在,你图啥呢?咋就那么不听话,看看你现在,后悔了吧?”听着母亲这样说,张花心里也有些懊悔,当初全家反对,就是因为吕涯吊儿郎当,不适合托付终身。可是张花那么坚定,家里人就没说什么。张花的母亲抱起真真,脸上依旧没有愉悦,只是象征性的走了一下风俗程序。在这片地区,凡是孩子出生10天,外婆都要背上干粮,拿红布包起来,到了女儿家,把孩子抱出来,在拿着干粮在孩子头顶上象征性扣几圈,孩子的头离干粮有5厘米左右,一边扣一边嘴里念叨:“宝宝要健康长大,要平平安安……”之类的祝福语。张花的母亲做完这一切后,也没说什么,脸上始终有着愤怒,有时候是面无表情。中午吃了两口饭就回家去了。张花的娘家也是个农村,不过靠近城市,他们那边方便找工作也方便购买生活物资,那里还有很大的河滩,夏天了人们都去河滩捉鱼捉乌龟,还在河里洗澡,那是个不错的地方。而她嫁的地方则是山路崎岖,一年都不怎么下雨,就像人们说的,这里是靠天吃饭的地方。在这里生活物资很匮乏,就连真真的尿布都是旧床单剪出来了,用的是井水。张花每天就是面疙瘩汤,面条,馒头野菜,一点油水都没有。油菜要到5月下旬收割,收了油菜就能榨油吃,现在离5月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只能这样吃了,因为大家都一样,都没有多余的东西借给你。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真真也长的胖嘟嘟,而且从五官看,就不像个女孩子,简直就是个男孩子的模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单眼皮,四方脸,塌塌鼻,哭哭嘴,头发就像刚露出的小草,短短的,黑黑的。每当张花抱孩子出去晒太阳时,路过的村民都说是个男娃相,将来必定能像个男娃一样。听到村里人都这么说,张花心里渐渐开心了起来,心想:也许她将来也会像男孩子那样帮自己,让自己享福呢。那个时代的人很重视男娃也是有原因的,毕竟那时候还是农耕时期,耕地基本靠牛,只有条件好的人才能雇的起拖拉机翻地。像收割小麦,都是人们去地里,一只手抓着麦秆,一只手拿着镰刀,一刀一刀的把麦秆割断,再把小麦一捆捆扎起来,抱上架子车,再从地里拉回来,放在场上晒透,再一捆捆解开平摊在场上,用石碾一圈一圈的碾,碾完后用叉子翻,再翻再碾,直到麦秆变得塌陷,柔软。这时候又把麦秆用叉子挑到一边,把下面的麦子用扫帚扫成一堆。这些麦粒里夹杂着很多麦穗壳,要等到晚上有风的时候,用木锨,把它扬到空中,轻轻的麦穗壳被风吹到一边,而饱满的麦粒就落了下来,经过几小时的扬场,麦子全扬好了。一般晚上人们就睡到自家麦堆旁边,一是担心有人偷麦子,二是家里实在太热了。然后就是晒麦子,装仓。这些体力活都是需要男孩子去完成的,女娃没有那么好的体力,所以那个时代的人都重男轻女,只是程度不一样而已。也有少数富裕的家庭,比较重视女孩子。可惜真真没有那么幸运。

    转眼就到了夏收时期,可是吕涯还不见回来,照顾张花母女的老人也回去收麦子了。张花天天站在沟边的那条小路边等。那时候交通不方便,通讯也不方便。她收到丈夫的电报说今天回来,可张花等到了天黑也没见丈夫的影子。她一边心里咒骂这个负心汉,又一边担心出什么事情。她抱着孩子焦躁不安,转来转去。最终,等到天黑她都没等到丈夫,只能抱着孩子悻悻地回家了。就这样过了两天,她终于等回来了丈夫,瞬间热泪盈眶,她这段日子受的委屈她都宣泄了出来:“我生孩子你都不回来,也不着急看看孩子,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我天天去等你,等了好几天,还以为你死了呢?你要是早死了才好,我带着女儿改嫁”本来吕涯就不愿意回来,他不是不想念孩子,而是不愿意收割麦子,不愿意出力,他是个不想吃苦又想过好日子的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好吃懒做。看着妻子这样,吕涯倒发起脾气来:“我没回来,不是找了个人照顾你吗?我不用给人发工钱啊?你在家里享福,我一天天在外面干活,一回来你倒委屈得很。”听到吕涯这样说,张花一下子愣住了,心想:这还是曾经那个对我温柔以待的丈夫吗?没想到两人就这样吵吵着见面。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张花抱着孩子独自回了家,而吕涯则气呼呼的跟在后面。

    回到家已经天黑了,夫妻俩也没有说话,各自安顿好就休息了。夏天的夜晚又热又吵,知了叫个不停,还有其他昆虫的叫声,听着这些嘈杂的叫声,张花久久不能入睡。可吕涯倒睡得呼噜呼噜,也许因为赶了一天车累了吧!看着睡着的丈夫,张花回忆起以前相处的日子,虽然家境贫寒,但张花想吃什么,吕涯都会尽力满足张花,而且对张花是温柔细语,情意绵绵,从来没有大声对她说过话,就不用说会发脾气了。张花实在想不通,丈夫只是离开了短短三个月,为何性情大变,似乎变了一个人,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是不是工作上不顺利,还是没挣到钱?或者说是嫌弃自己?还是心里有别人了……张花的心里有无数种猜想,最后她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说服了自己,那就是丈夫赶路累坏了,所以心情不好,冲她发火。她找的这个理由也是勉强骗骗自己,因为她根本不了解丈夫的本性,她更不知道这几个月丈夫的心路历程。吕涯跟着同村的人来到了安华市,一下车就惊呆了,这里居然有十几层高的楼房,市区内还有公交车,卖的东西各种各样,琳琅满目,他看都看不过来。经过一番周折,他被介绍到工地,工地上是按工分算的,一天一个工分,一个工分5毛,做满一个月可以支半个月工资。吕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这样的工资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能顶家里人花一阵子。工地提供的集体帐篷,睡在工地里,工地统一供饭。他第一顿饭里面有蔬菜,有很多他不认识的蔬菜,味道比野菜好太多了。他决定好好干下去。可事情没有预想的那么好,早上五点工地就开始工作了,他在工地做小工,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只能出卖劳动力。哪里需要什么材料他就去拉,一会儿拉水泥,一会儿搬砖头,一会儿跑来跑去和白灰,总之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相反,他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做完,另外一件事情又安排上了。他忙的焦头烂额,本想着天黑就能收工了,可谁知要干到晚上十点钟。他刚开始那几天还是勤勤恳恳的,做了几天就去找瓦工聊天,上班的时候借着送材料,会和瓦工,砌墙工聊天,不再是之前那副勤劳的样子了。就这样,他做了半个月觉得太辛苦了。就去跟工头说不干了。他的行为工头也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就结了账。吕涯离开工地,拿着半个月的工资在陌生的大街上找工作,起码到晚上得找个落脚点。这个城市虽然有点陌生,确是很繁华的,各种好看的衣服,好吃的东西,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让他觉得太兴奋了。他逛着逛着肚子饿了,就去了一家面馆,要了一碗油泼面。看着一大碗油泼面,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么多面,里面还有青菜,一点点肉。闻起来香喷喷的,他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真是人间美味,他狼吞虎咽地一下子就吃完了,还想要一碗,可想想还没有工作就没有要。老板看他那个样子,就过去问:“你是来找工作的吧?”吕涯很纳闷,他怎么会知道,于是就点点头。老板见状说:“我这里经常会遇到像你这样吃饭的人,一般客人都是慢慢吃,像你这种吃法,一看就是第一次吃,所以我猜想,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吕涯听到后惊讶极了,觉得老板真是神人,这也能猜对。于是他便说:“您真是个活神仙啊,您做得饭简直太美味了,简直就是‘此面只应天上有,人家难得几回见’,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老板听了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肚子里还有几滴墨水”“我只是闲了会看看书,看看文学著作,可惜现在工作也没着落,也顾不上看书了”老板突然严肃了起来,认真地对他说:“我这里有个工作,是国企厨师,不过还要帮忙整理文件,负责帮公司宣传,你看你能行吗?”吕涯简直不敢相信,就连连答应。“那里包吃住,一个月30块,干得好了还有奖励,你要是觉得好,等下我收工了带你过去。”吕涯拉着老板的手,激动地说:“我真是出门遇贵人,非常感谢您。”说罢就帮着老板招呼客人。到了晚上,面馆打烊了,老板就带着他去新的工作地点。到了之后老板和一个人说了几句话,就走过来对他说:“你先跟着小张去宿舍,明早会有人带你去熟悉环境,教你做事。”说完就走了。吕涯跟着小张来到宿舍楼,这是一座非常有特色的五层楼房,每层上都有玻璃窗户。他从没想到自己会住这么好的地方。到了宿舍后,他更加惊讶了,他有一张小木床,还有个办公桌,一把椅子,更神奇的是墙边有一条水管,摸起来很烫,屋子里也暖暖的。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暖气。他晚上激动得睡不着,现在的日子他做梦都没想到过,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他的美梦也开始了。

    第二天天亮,早上7:30有人带他去厨房,这间厨房比老家的屋子还要大几倍,里面放着各种蔬菜,有肉,鸡蛋,还有鱼……他简直不敢想,还有人吃得这么好。他就在厨房给师傅打下手,师傅闲了就会教他做菜,做蛋糕,做鱼……带他的师傅也是个很善良的人,能教的全都教给了他。慢慢的他也成了厨师,他觉得他的好日子来了,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要是以后一直在这里工作一辈子就好了,就能远离农村,远离黄土块,过上城里人的生活。正当他做着美梦时,一封电报把他拉回了现实。“涯,女儿已三个月,夏收到了,速回。”看着这封电报,他心里五味杂陈,明明可以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为什么要回去受那个罪。对于吕涯来说,夏收时节就是个炼狱般的日子,每过一天就脱一层皮。他心底里厌恶夏收,厌恶农村,更厌恶命运的不公。不过他还是很想念女儿,毕竟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见过,也就是心里这点期盼,他不情不愿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公司也只给他一个星期的假,本来回家是开心的,可看到张花土里土气,还那么凶,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就冲张花发火,他更气的是张花连孩子都不让他看一眼,就劈头盖脸一顿说,他都有点后悔结婚了,心想: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蛮不讲理,声音大的震耳朵,简直就是个野蛮版的土豹子,想着之前工作时的春风得意,他心里更气了。甚至后悔回来了。

    不管吕涯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也无论张花有多么的想不通,只要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要准备去地里收麦子,这是摆在他们面前必须要面对的。早上五点钟,张花就把丈夫叫醒,让他去沟边,把那片远的地赶紧收了。吕涯不情不愿地拿着镰刀出门了。张花就赶紧起来做饭。在这三个月中,那个老人教张花擀面,烙饼,做疙瘩汤,烧大碴子粥,还有摊煎饼,蒸凉皮……农村的吃食她都教给了张花。张花也是心灵手巧,学什么都快。趁着早上孩子还在睡觉,张花去屋子外面做饭,她在砖头砌成的炉子上,放上大铁锅,开始摊煎饼,烧的是麦秆。她把面粉加水和成面糊,再加盐,加茴香,这茴香在农村随处可见。锅烧热后,她小心翼翼的将面糊舀一勺,顺着锅边到成一个圆形。这还是她第一次独立摊煎饼,有点怕做坏。等煎饼凝固,煎饼边离开锅一点,她就伸手去翻,结果煎饼下面还沾着锅,煎饼一下子就烂了,而且她的手被烫得火辣辣的疼。第一个煎饼是做坏了,她又重复做第二个,第三个,终于成功了,她做的煎饼虽然有点厚,但是起码是好的。慢慢地她自己摸索出了诀窍,做出来的煎饼又大又薄,还有嚼劲。做完煎饼,她在铁锅里煮上大碴子粥,就去切洋葱和黄瓜,准备凉拌一下,天实在太热了。她忙活了三个小时,终于做好了早饭。煎饼,凉拌黄瓜和洋葱,大碴子粥。她想着这些应该够吃了。这时孩子也醒了,张花又赶忙跑回屋子,给孩子穿衣服,换尿布,喂奶,喂饱孩子后她把孩子抱了出来,站在门口等丈夫。可等了很久也不见丈夫的踪影,她着急了,按理说都三个小时了,即使没割完一亩也有半亩了,怎么不见拉麦子回来?张花等得着急了,就抱着孩子去沟边,好在现在是早上,不那么热。一到沟边张花傻眼了,丈夫正坐在泡桐树下乘凉,自家的麦子是一根都没割。此时张花怒火中烧:“你一大早来沟边乘凉呢?麦子也不割,你看看这里的麦子都快收完了,你是想让麦子落在地里吗?”这也难怪张花会发火,在农村,这一季的麦子就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也是一家人一年的主要收入来源。吕涯也不吭声,张花接着说:“你一走我就起来了,我趁着孩子睡觉,在家给你做饭,等你把麦子割了拉回来,等那么久都没看到,原来你在这里睡觉乘凉。那今年的麦子还收不收了?我和孩子还要不要生活了,你要是觉得这日子不好过,咱们就别过了,一个大男人,家里的事情都不做,就知道偷懒”看着张花越来越愤怒,吕涯不紧不慢地说:“早上起太早,没睡醒,就睡了一下,没想到睡过火了,这里有两片麦地,我不知道哪片是我们的,就没有割。”“不知道你回来问我啊!不至于一个早上怂都没弄。”眼看太阳越来越高,天也更加热了。张花抱着孩子回家了,吕涯则跟在后面,一声不吭。回到家里看见饭菜,吕涯像饿死鬼投胎一样,一会儿就把饭吃完了,也没给张花留,吃完饭笑嘻嘻地说:“还是我老婆做的饭好吃。”听到这句话,张花心软了,似乎从前那个吕涯又回来了。不过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她儿女情长,重要的是赶紧收麦。吃完早饭,张花对丈夫说:“走,一起去割麦子。”说完把镰刀放架子车里面,把孩子放篮子里面。吕涯拉着架子车,张花提着孩子,拿着伞,就这样两人来到了地里。刚开始张花带着孩子在树下指导吕涯,结果吕涯割的速度太慢了,张花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喊他来看着孩子,自己割。张花一手镰刀一手搂住麦子,只听见“咔咔咔”,麦子齐刷刷倒在张花怀里,张花割麦子的架势一看就是能手。张花一边割一边流汗,毕竟才生完孩子三个月,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割麦子又是个费人的事情,需要一直弯着腰割,张花弯着腰在地里割着麦子,而吕涯抱着孩子打着伞,坐在树下。就这样,太阳一点点升高,时间也一点点过去了,临近中午,天气也越来越热,孩子热得直哭,吕涯抱着走来走去,孩子还是一个劲的哭,实在没法子了就叫张花过来喂奶,他去割。张花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脸上的汗像下雨一样。她没顾那么多,就抱起孩子哄了起来,喂了奶,孩子哭的慢了,可是天太热了,孩子受不了了。张花就让吕涯抱孩子回家。吕涯不干,说要是被村里人看见了会笑话他,张花轻蔑道:“我割麦子你乘凉,别人就不笑话你了?”说完又去割麦子了。这时刚好村里另一家人也来收麦子,看到夫妻俩这个情形,他们就对吕涯说:“你媳妇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恢复,你不收麦子让一个女人收,你还是男人吗?真给我们男人丢脸。”“对呀,她现在拼命割麦子,以后会留下病根的,还不是你要花钱治。”“你是个大男人,要多干活,大热天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去割麦子呢?”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吕涯始终纹丝不动,不愿意去太阳底下。就这样,到了中午,这片麦子割完了。“你下午把麦子拉回去,家里的路总记得吧。”吕涯听了直点头,跟着张花回家了。回家后,早上的锅还没有洗,张花已经饥肠辘辘,本来早上啥都没吃,还割了那么久的麦子,早都饿得不行了,孩子还要吃奶,她奶水都没有了。张花让吕涯做饭,吕涯虽是厨师,可家里这种土灶他知道,做饭非常费劲,还不好吃。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他就做了疙瘩汤,汤里放了野菜。就这么清汤寡水的,张花喝了好几碗,对于她来说,味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吃饱,这样孩子才有奶吃。吕涯自己也舀了一碗,尝了一下,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心想:这是人吃的吗?这么难吃。可看见妻子狼吞虎咽地,他瞬间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妻子了,特别是孩子,那么小就跟着受罪。他下定决心要带他们过上好日子。他自己胡乱吃了几口,还剩下半锅疙瘩汤。他就盖起锅盖,准备晚上吃。吃完饭张花哄孩子睡觉,吕涯拉上架子车去地里拉麦子。到了地里,他先把麦子一捆捆扎好,再抱上架子车。麦芒扎得他到处都是小红印,又痒又疼,胳膊上也被麦芒扎,麦茬扎到鞋子里,脚被扎得生疼。他觉得这日子就不是人过的,他跑到路边,把麦茬倒出来,继续去装麦子。装满车子后,拿一条绳子把麦子固定住,这样拉回去的路上,麦子就不会掉下来。拉着架子车,他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一会儿车子往这边斜,一会儿往那边斜,也没有人帮他推车子,全靠他一个人拉。他用尽力气拉着满满一架子车麦子,慢慢地走着。

    就这样,他把割完的麦子都拉回了家,堆在场(cháng)上,就拉着架子车回家了。拉了一下午麦子,他也饿的昏天暗地,回家就把中午的剩饭吃了,连热都没有热。

    也许是出于对女儿的依恋,也许是出于对妻子的愧疚,或者是内心里那一时的责任感,或许是慢慢地接受了自己的出身,慢慢适应了农村的生活。吕涯不再像之前那样抱怨,偷懒了。而是每天天一亮,自己就拿着镰刀去地里割麦子,虽然他比别人割的慢,总比不动手的好。接下来的日子,张花也觉得丈夫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每次割完麦子回来,吕涯都抱着孩子玩,他觉得自己的女儿长的真漂亮,还会对着他哈哈笑。听到女儿笑声的吕涯,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化掉了,也不觉得辛苦觉得累了。过了三天,麦子终于全部收完,接下来就是碾麦子。碾麦子就得借助于手扶(拖拉机的简单版,前面一个发动机,一个水箱,油箱,两根长长的铁杆固定住车头,铁杆后面有个坐的地方,人坐在上面,伸长胳膊控制车子,所以叫手扶)或者拖拉机。不过手扶比拖拉机要便宜。那个时节都在收麦碾麦,加上村里就一两台手扶,所以大家都是排队碾的。清早凉快的时候,吕涯就把麦子摊开在场上,一层一层的摊均匀,摊完后就去村里找手扶,让给碾一下麦子。

    他去村里转了一圈,有车的人都说今天碾不了,后面好多人排队呢。他就想不通了,不就碾一下麦子吗?又不是不付钱,怎么就没有给他碾呢?的确,这就相当于一个举手之劳,为啥就没人做呢?那是因为在农村,帮忙全看的是人情,而不是价钱。农村的婚丧嫁娶你都要主动去别人家无偿帮忙,这样你家有什么事情,乡亲邻居也会来帮你。那个时候,除了缺东西,还缺人,而且农村的红白事规矩讲究特别多,一家人办事全村帮忙。女人就帮着厨房做饭,男人们就在外面帮忙搭戏台什么的。在那时应该是形势所逼的互帮互助。吕涯在村里的名声本身就不好,而且收麦这几天,村里人闲言碎语的就没断过,自然是没人理他,都推托说忙着,没时间。他垂头丧气中带点愤怒,悻悻的回家了。回去后对妻子说:“我没找到机器,都说排满了,咱得等到明天。”“明天?你就剩三天假了,再等就干不完了。你整天干啥啥不行,你在家看着孩子,我去找找。”说着就把孩子塞给丈夫,自己独自去村里找车子。她先去代销店(就是现在的商店)买了一包好烟,拿着烟,去找车子,车子在哪她就去哪找。在那个年代,家里的大事情都是男人拿着烟出去找人解决,女人是不允许在外抛头露面的。凡是女人抛头露面的,在他们眼里都是不正经的女人。而吕涯这个样子,张花只能靠自己,毕竟全家人的口粮还没有着落,趁着天气好,赶紧碾完晒干,颗粒归仓,那才算完,才能歇。不一会儿张花找到车,并带着车子往自家场上走,而且找到了吕涯的大哥和三哥,都拿着叉跟着张花。司机车到了后,大哥给车后面拴上石碾子。司机开着车在麦子上碾圈,一圈一圈的碾,碾完后,大家一起上去讲麦子翻了起来,翻到蓬松状,司机又上来碾,碾得麦堆变得越来越平,之后众人又上去翻,又碾,又翻,经过几次碾压,麦秆柔软,总算碾好了。吕涯的大哥三哥都是很能干的人,瘦瘦的。大哥是国企员工,三哥在工地上干活,很能吃苦。他们帮着张花把麦秆用叉子挑到一边,堆成麦草堆,这个买草堆就是以后张花做饭的柴火,做饭烙饼全靠它。看着大哥三哥满头汗,张花急忙跑回家,把家里的水壶提到了麦场上,倒了两大杯水,端过去给他们喝。然后她又回家,点火准备烧水。这时吕涯好奇的过来问:“你是怎么找到车子的?”“你去求人帮忙,也不拿烟,动不动就犯臭脾气,要是我,我也不给你碾。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说话要和气,多说好话。他们既能挣钱又能挣人情,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不是给他们钱吗?又不是让他们白白给我碾麦子?”“大家都给钱的,又不是只有你给钱,你说话也从来不客气,连烟都不给发,那么小气,别人看着都烦。”“又拿钱还想拿东西,还要我说好话?他们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我凭什么去求他,付了钱就可以了,毛病都是惯的!”“就凭你没车!凭你一年的口粮攥人手里!凭这个地方的规矩就这样!我不跟你说了,你把孩子给我吧,大哥三哥正在堆麦草堆,你赶紧去帮忙吧。不然我们家麦场上没自家人,会被村里人看笑话,下次就没人来帮你了,快去!”她不停地催促着:“放快点!赶紧的!”吕涯不紧不慢地来到麦场上,看见大哥三哥就连忙跑过去,抢过叉子翻了起来。大哥看他这个怂样子,忍不住说道:“有些事情男人出面比女人好,不然村里的人会误解你是个窝囊废,干啥事,我们男人要冲在前面,要担起身上的担子,对媳妇孩子负起该负的责任。你看你,张花生孩子你没回来,孩子满月你没回来,如今到了收麦子你才回来,那你知道这几个月张花带着孩子咋过的吗?孩子还那么小。既然当初是你选择了人家,就无论她以后变成咋样你都得受着,因为是你自己选的,没人逼你选。就算不念夫妻感情,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好好帮家里收麦子,你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大太阳底下割麦子,你自己打着伞躲阴凉处呢?你这就是脓包行为。一个女人为你生娃,你倒好,回都不回来看一下,我要是那个女人,早走了,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前途?事情不会做,话不会说,还一脸高傲的样子,你别忘了,我们都是农村出身,就算以后当官了,你也不比村里人高一等,大家的身份都是农民,都是平等的!”看着大哥这么生气,吕涯只能不吭声,他心里还觉得委屈,觉得这里的人有问题,本来想反驳的,想想还是算了,他也说不过他大哥,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早点干完早点回安华去。

    这时,突然一股冷风吹来,在炙阳焚火的夏日,真是让人感觉凉爽,就像是在冷库里干活。吕涯正享受着这丝丝凉意,谁知大哥喊道:“加快速度,赶紧把麦草挑出来,把下面的毛麦粒扫起来,装进蛇皮袋,快!,要快!”

    “不是吧,大哥,现在这么凉快,刚好慢慢收,这风也越来越大,刚好收完扬场,这么着急收回去干啥?”吕涯不痛快地说。

    “暴雨要来了,不装起来你这些麦子就都被雨水冲走了,你看看麦场上,大家都在忙活,有的收麦子,有的拿塑料纸盖麦子,你别废话了,快点!再不赶快就晚了!”说罢,大哥拿起蛇皮袋撑着口,三哥一锨一锨地往蛇皮袋里揽,他的速度快极了,就像是个机器一样,几下子就把蛇皮袋装满了。吕涯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没想到三哥这么能干,他正看着他们发呆。“轰隆隆,啪!”地一声,吓得他赶紧趴地上,以为什么东西爆炸了。“你傻呀!打雷都害怕,还不快来帮忙,到底是你家收麦子还是我家收麦子”大哥气得脸色铁青,大喊道。吕涯乖乖地跑过去,听着大哥的指挥,一边干活一边想:用不着这样吧,有这么夸张吗?即使心里不认同大哥的说法,但手里还是很配合的。在他们兄弟齐心努力下,就剩最后一点毛麦粒了,大概装半袋的样子。“你自己收这一点点,我和你三哥把装好的拉回去!”

    “好的,大哥”

    大哥和三哥把麦子抬上架子车,大哥拉,三哥推,两人就这样拉着麦子朝吕涯家的方向走去。吕涯也收拾起了剩下的麦子。“轰隆隆,啪”一道道闪电就像蛇一样,在黑云里窜来窜去,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天一下子就黑了,太阳不知道哪去了,这天色就像是傍晚一样,黑沉沉。“哗哗哗,哗哗哗,啪啪啪,啪啪啪”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麦子被打的七零八散,麦堆也被冲散了,吕涯手忙脚乱地扫,可是麦场地是土做的,这雨一下都成了泥巴,他都看不清哪里是麦子,只见泥水哗哗的流。这雨来得这么突然,又急又大,雨点像是在扇他的耳光一样,他站在雨里喘不上气,觉得呼吸不了,就赶紧往家里跑。收麦的家伙啥的,都不要了,抱着头在暴雨里跑。他觉得家好远,他跑了好久,还是没到。他跑到树下想躲一会儿雨,刚到树下,一道闪电劈了过来,树被劈成两半。吓得他屁滚尿流,爬起来接着跑,拼了命地跑。他的脚丫踩在泥水里,地上全是泥巴,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手也摔破了,他也顾不上疼,爬起来接着跑。偌大的村里,就他一个人在雨里挣扎,他心里觉得气愤,委屈又无奈,他没办法和老天爷抗衡,只希望赶紧到家。在雨里跑着跑着就到家了,他刚进门,就看见大哥三哥在家把麦子从架子车上拿下来,放在房间里。看着他像个落汤鸡一样,一副囧样。大哥和三哥还有张花哈哈大笑:“你这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

    “我……”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更可气的是,这时候乌云散去,太阳又出来了,又是正午那么炎热的天气。吕涯像疯了一样,指着天,嘴里骂到:“我晒麦子你下雨,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害得我差点丢了半条命,现在我回来了,你又出太阳,你是要和我对着干吗?你这臭老天,哪天我把你挖下来!”

    “刚才那股凉风吹得不对劲,村里人都知道,暴雨要来了,就你不知道,我跟你说让你快点,你还不听,这会儿又骂天骂地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三哥看到他这么幼稚的行为,实在忍不住了,生气地说道。

    “张花,我们回去了,现在天是晴了,但是麦场上还是湿的,肯定干不了了。到了明天,麦场干了我们继续来帮忙。”大哥对张花说完就转身走了,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太不懂事了。他心里也非常同情张花。

    “吕涯,现在天晴了,你赶紧去把剩下的麦子割了,能割多少割多少,要是再下雨,地里的麦子就黑了,就成芽麦了,不能吃了,知道不?”三哥交代完也走了。这时吕涯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儿生活经验,什么事情都处理不了,看着张花和孩子,他心里觉得更加内疚。他什么也没说,拿着镰刀出门了。他到了地里才发现,这片自留地就剩下他一家的麦子还直直地站在地里,他二话没说就割了起来,身上的湿衣服在太阳的炙烤下,热烘烘的风吹下,慢慢地变干。他顶着烈日,一把一把割着麦子,心里委屈地都快哭了,他心想:“等收完这一茬麦子,我去安华好好工作,一定要把媳妇孩子带出去享福,不让他们过这种非人的生活。我一定要努力。”他就这样一个人在麦地里割着麦子。“咔咔,咔咔咔。”他割麦的声音那么清脆,在空气里回荡着。

    也许是受了打击,也许是大哥三哥的话点醒了他,他现在也是天天默默收麦子,也不对张花大呼小叫的。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也不抱怨了,有吃的总比饿肚子强。刚回来的时候,他和村里人接触,觉得他们一点素质都没有,说话大嗓门,呜哩哇啦的,隔上二里地都听得见他们说话。也看不惯村里人偷鸡摸狗的行为,觉得他们没道德。感觉这地方就是书上所说的穷山恶水,而这里的村民则是刁民,他出去也不会和他们打招呼,生怕脏了自己。可他不明白,人性就是这样,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他们是没有理智,没有道德的。“素质”一次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无稽之谈。他们这时候就恢复了动物本性,争夺,抢占,偷盗只为自己活下去。要在这里生存,远远比在城市困难。而且这个年代的人基本没什么文化,骂起人来简直不堪入耳。有时候就为了一行麦子,一个扫把,几根青菜,也能跟你吵个天翻地覆。明明自己还有点文化,没想到到了村里连个仗都骂不赢,被别人骂的不知道如何还嘴。在这种情形下,他每天努力割麦子,碾麦子,晒麦子,期盼着早点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他真希望能带媳妇孩子也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可他痛恨自己现在没能力,还要媳妇跟着受罪,想想心里觉得更加对不起媳妇。在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活他都抢着干,希望媳妇能轻松一点,毕竟她还要照顾孩子。张花也发现丈夫似乎变了,又变回婚前那个温柔少年,变回了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这几天觉得之前受的委屈,受的罪都值得了,也觉得她跟对了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她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而她不知道,吕涯正期盼着早点离开这儿。

    经过这几天日以继夜的“打仗”,总算颗粒归仓了。这天早上,张花早早就起来做饭,吕涯也早早起来收拾行李。边收拾行李边吹口哨,因为他终于能够“解放”了。收拾好行李,吕涯吹着口哨出门了。他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是那么灿烂,天空是那么洁净如洗,树木是那么风姿多彩,在夏天的微风中跳舞,甚至连他平时讨厌的知了叫声,他都觉得声声入耳,像黄鹂一样好听。他现在终于能够体会李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心情了,他似乎觉得自己都快飞入云霄了。不过村里人可没时间搭理他,他们的地至少十几亩,有些人家有二十几亩,他们还需要再劳作一番,才能享受丰收的喜悦。吕涯的地是全村最少的,至于什么原因就不清楚了。他哼着小调,来到了大哥家。

    “大哥,我今天要回安华了,家里的事情就麻烦你和大嫂了。张花脾气不太好,有时候说话冲,你们多担待点。”吕涯恳切地说。

    “好的,你去吧。但是你记住,你的根在农村,农村有你的媳妇孩子,不要忘了他们,要负责任,担起家庭的担子。”大哥深知他的心性,只能这样叮嘱他。

    从大哥家回来,张花也做好饭了,她知道丈夫今天要走,心里很难过,但碍于情面,她又不想表现出来,只能屋里屋外的忙来忙去,掩盖她的心情。这时候真真也醒了,吕涯急忙跑进屋,把真真抱了出来,他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想着她将来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瞬间觉得对不起孩子,他看着真真说:“我的心肝宝贝,爸爸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野蛮的地方,让你去接受文明的教育,你要在家乖乖等爸爸哦。”说完就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虽说这孩子才六个月,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一看见吕涯就笑,那笑声就像是有魔法,瞬间让吕涯屈服,甚至是一剂药,治愈好他曾经的伤痛,他真想把孩子带在身边,天天都能听到这天使般的天籁。他今天吃饭也抱着孩子,舍不得放下,这孩子就像是个无价之宝一样,他生怕放下来就不见了。真是抱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了,把孩子给我吧,你看还有啥没收拾完的,赶紧的,别到时候又耽误了车,快点的!”张花把孩子“抢”了过来,吕涯进房间一会儿就出来了。背上背着一个包,里面都是换洗的衣服,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他出来后,一把“抢过”孩子,抱着孩子边走边说:“走,爸爸带你去看树,看鸟鸟,带你出去散步,给你讲故事听。”说着就出门了,张花就默默地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吕涯突然回过头对张花说:“我今年过年不回来了,等到明年收麦子我再回来,到时候我把你和孩子一起接到安华去,我们一家呆一起。”张花惊讶的看着丈夫,虽然心里没谱,不知道丈夫是一时冲动还是做了长久打算,她还是连忙点点头,她内心还是很相信丈夫,很爱他的。就这样,吕涯抱着孩子和张花向东边走去,这时太阳温柔地照着这一家人,他们似乎走在阳光里,路边的野花对着他们微笑,小草为他们欢呼,他们朝着幸福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沟边,这时候就必须要说再见了,因为坐车的地方特别远,要翻两个大沟,穿过十几个村庄,走路到那里起码要5个小时,而中午1点有趟车去安华,错过了就要到明天了。吕涯把真真给张花,可真真的手牢牢地抓着吕涯的衣服,就是不松手,张花就掰真真的手,掰的时候不敢用力,怕力气大了伤到,力气小了掰不开,她忙活着,抱怨道:“这孩子力气这么大,吃了啥了她今天,平时也没见她这样。”吕涯对真真说:“宝贝,爸爸也不想离开你,等爸爸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好不好。”“不嘟嘟……”真真现在只能发出这个声音,似乎他她也不想爸爸离开。这时张花终于把真真的手掰开了,麻利地把孩子抱过来。“你赶紧走,不然孩子等下又哭了,我还得哄呢,你快点的!”在张花的催促下,吕涯消失在沟边的小路上,这时真真娃娃大哭了起来,手一个劲的朝吕涯消失的地方伸,似乎要去抓什么一样。张花听着孩子的哭声,自己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没有丈夫的陪伴,她觉得心里空空的,但是为了以后能过得好一些,她只能接受,只能去慢慢适应这一切。她抱着真真走在回家的路上,真真一直哭闹不停,弄得她又气又恼,她就在真真的屁股上打了几巴掌,没想到真真用她的小手在张花脸上拍。张花意识到这个孩子将来不好管,这么小就知道反抗大人,长大不得了。张花似乎开始嫌弃真真,刚开始嫌弃是个女娃,现在又嫌弃脾气臭。想想也是,在那种情况下,张花的心情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丈夫的离开让她伤心欲绝,虽说不是不回来,可是接下来这一年,她得独守空房,而且在这个有点封建思想的地方,等待她的除了寂寞,还有从来就没断过的闲言碎语。而张花是个要强的人,听不得一点自己的闲话,要是听到了,就一定会上门给自己讨个公道。也正因为这样,村里人都说她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泼妇一个。吕涯此时一个人走在沟里,心里沉沉的,像被石头压着一样。他想着自己回去了如何让自己站住脚根,如何把母女俩接到城里。他这次离开,最舍不得真真,和孩子分开简直太痛苦了,他要记住这种痛苦,在以后的工作中好好努力,尽量得到领导的赏识,这样才有机会让女儿和他一起。他眼睛坚定地看向远方,似乎已经看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了,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这样,吕涯和张花背对背地走着,一个回到环境艰苦的家里,一个去到生活条件优越的国家企业。

    经过一路的颠簸,吕涯总算到了工作的地方。刚走到门卫室,只见门卫惊讶地说:“呦,你这是回了趟家还是去了趟非洲啊,怎么这么黑?而且瘦了不少,你这家回的值,还能减肥,你看看我,肚子像怀了四个月娃一样。”说着用手摸了摸肚子。吕涯只是笑了笑,登记了一下就回他的房间了。回到房间,放下行李,他一头扎进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自从回家收麦子,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打算睡到明天早上上班,好好歇一下。

    张花回到家里一直沉默着,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麦子是收了,可地里的麦茬还要挖,接着是种玉米,她还带着孩子,这活咋办呀?真是发愁。最近这几天,每天都是太阳炙烤着大地,天空湛蓝湛蓝的,不见一丝丝云。热得难受,孩子热得也长痱子了,天天哭闹。村里的老人告诉张花,用西瓜皮在长痱子的地方擦一擦就好了。张花用麦子换了一个西瓜,切开后,拿了一些给大哥和三哥,自己留了一点。她吃完西瓜,把西瓜皮放在地窖里,这样就不容易变质。她拿着西瓜皮在孩子身上不停地擦着,孩子也慢慢不闹了。她坚持每天给孩子擦三次,擦了好久,痱子才下去。这天连续半个月没下雨,地里的麦茬一点就着,地也晒的裂缝了,草都晒干了,一出门就是一阵阵热浪迎面扑来,似乎走进了烤炉里。知了的叫声越发的嘈杂。

    今天显得格外闷热,不管是屋里屋外都是一个样子,扇着扇子留着汗,感觉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臭味,真是让人窒息。张花抱着孩子去门前的桐树下乘凉,说是乘凉,更感觉像是逃离。这时村里的人都围过来,“这孩子长得真好看。”“我家猪今天热得在泥里打滚,太好笑了”“你家鸡今天下蛋了吗?”“张花,吕涯过年回来吗?”她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让张花觉得很烦,但是在这里生存就得融入环境。她勉为其难地说“过年不回来,你家的鸡下了蛋给我几个,我给孩子吃,你看行不?”“行!咋不行呢!”“哈哈哈”以前张花觉得这些个农村妇女天天在村里说闲话,这家长那家短的,都逃不过她们的火眼金睛。她特别讨厌这些人。感觉和她们在一起,拉低了自己的层次。而如今她也和村里的妇女打成了一片,也学会了融入环境。她们正聊得欢时,“轰隆隆,啪!”一个响雷把她们都送回来家。张花回到家里,想想刚才和她们聊天也挺好的,她也不那么难过了,而且大家都说有困难了去找她们,这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么孤立无援了,心里变得开心起来。“这雨下得真好,下起来就能种玉米了。”张花高兴地看着屋外。

    吕涯真是累坏了,他一直睡着,到了饭点,同事叫他去吃饭,叫了半天也没反应,咋叫都不醒。“不会是生病了吧?”同事站在床边疑惑道。他用手摸摸吕涯的额头,探探鼻息。“好着呀,没发烧啊!算了我给他打来放桌上吧,啥时候起来啥时候吃。”同事自言自语道。接着就拿着吕涯和他的饭盒一起去了食堂。打回来就放桌子上,自己回了自己房间。对于这一切,吕涯毫不知情。睡到半夜,他醒了,这时肚子也饿了,到处翻东西吃。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时,他看见了桌上的饭盒,想着自己已经错过了饭点,心想:“这下要饿到明天早上了,唉!我咋这么能睡呢?”说完走到桌子前,准备写点东西。当他挪饭盒的时候,觉得饭盒沉甸甸的,他急忙打开饭盒,里面是香喷喷的饭菜,他赶紧狼吞虎咽起来,虽然凉了,但是这美味就像是皇帝吃的一样,他这几天都吃野菜,突然吃到食堂的饭菜,心里激动得不亚于中大奖,吃完后。他非常感激同事,虽不知道是谁,他心里还是默默地说了声谢谢。他现在也吃饱了,而且是半夜。外面安安静静的,这让他想起了和女儿一起的日子,于是写到:天上的繁星是你的眼睛,闪闪烁烁;夏夜的微风带来了你的声音,咿咿呀呀;我看见你从梦里走来,朦朦胧胧;我带着你一起漫步星空,浪漫无邪。我亲爱的宝贝,你是我的掌上明珠,你是我在外漂泊的归宿,是我触不可及的幸福。你的笑声,那么清脆,那么纯洁,你的笑容,让我卸下一切防备,用心去爱你。宝贝,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一个美丽可爱的礼物,一个洁净无瑕的礼物,一个让我魂牵梦萦的礼物。我会永一生的时间去爱你,护你,念你,成就你……写着写着,他就想起了之前对孩子的承诺,回忆起了跟孩子的日子,他对自己说:“我一定会让你接受文明的教育,远离荒蛮。”说完洗漱安顿后,就睡去了。对女儿的爱成了他前进的动力,他觉得没有人能阻止他变强,他一定要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而张花也和孩子睡得很熟,下了场雨,瞬间凉快很多,孩子也不哭闹了,她也觉得安心了,抱着孩子一起进入梦乡。夜是美的,梦也是美的,他们都有各自的梦想,都愿意为之奋斗。前面的路他们看不清,但是有一点他们很清楚,那就是对孩子的爱,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时刻充满着你的血液,给你面对恐惧的勇气,给你面对厄运的勇气,教会你生活,教会你成长,教会你如何面对不堪的日子。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渐渐亮了,天上没有一丝云,今天注定是个好天气。回家的这些日子,吕涯起的早,今天上班也是早早起来了,就去了厨房,准备做早饭。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在梦里,而他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想用自己的行动,得到领导的肯定。这段时间他跟着师傅勤勤恳恳,师傅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也很用心的教他。他除了跟着学习,自己还去书店借书看,看一些关于蔬菜雕刻之类的,还有摆盘什么的。因为他们是设计院,到了年底要做很多好看又别致,味道还要很好的饭菜。留给他的时间也就短短几个月,他每天都琢磨着菜的花样,菜品的名字,他想着要在年夜饭上大显身手。

    一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张花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刚开始那几天挺凉快的,她也歇了几天,可由于她们这个窄小的院子高,房间低,大雨的时候,水会漫过门槛留到房间里。这下可惨了,这房子也是土做的,得赶紧把水舀出去。她拿起脸盆,一盆一盆的往外倒水。孩子就放在炕上,任她哭闹。等把积水清理完了,再抱起孩子哄。她现在真有点怀念之前的大太阳了。就这么过了几天,总算出太阳了,可院子里照不到太阳,还是泥泞一片,一不小心就摔跤了。早上起来去外面收拾做饭的时候,她就摔了好几下,裤子上全是泥巴。每次抱孩子出去,就像是探险一样,试探着往前走。如果有人刚踩过泥巴,留下脚印,就直接踩在脚印上,这样绝对不会摔跤也不会弄脏自己。每出一次门,她都小心翼翼,心惊胆战的。经过三天暴晒,地里也干了点,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是挖麦茬,种玉米。她只有一个人,只能等到中午没人去地里了她才能去。因为中午太热了,大家都在家,也只有这个时候,大嫂才能帮她带一下孩子。每天中午最热的时候,张花去地里挖麦茬,不过她很能干,一下午就挖完了两亩地。挖完地回来,她又抱着孩子,走路去镇上,买玉米种子。面对那么多的玉米种子,她也不知道选哪种。好在供销社的老板人挺好,问了她的需求,就卖给了她一些新品种。“这玉米一个棒子上结很多玉米粒,是我们平时种的那种的两倍,而且这玉米抗旱,你有孩子,浇地不方便。这玉米你只要种地里,等到玉米长到差不多和你一样高时,上一次尿素就好了。到时候等着收就行了。”老板边比划边说。张花把玉米种子背到背上,虽说只有五斤种子,但回家的路全是上坡。她抱着孩子背着种子,走一段就要歇一下,这样走走停停,回到家都天黑了。她吃了几口馍,喝了点水,就哄孩子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她把孩子放在篮子里,她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拿着锄头,她打算在昨天挖过的地里种上玉米。来到地边,她把孩子放在地头的桐树下,自己背着玉米种子,一手挖坑一手把种子丢坑里,再用脚拨土埋起来。她就这样一个人在地里种着玉米,她跟自己说,要快点,最好能把这一亩种完。突然她听到孩子(⊙o⊙)哇的一声哭了,她急忙跑过去一看。居然是蚂蚁咬到孩子了,孩子的胳膊被咬的又红又肿。她只想着带孩子出来干活,从没有考虑到外面的蚊虫会咬孩子。看着孩子满头包,胳膊又红红的,她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抱起来安抚孩子,可孩子怎么哄都哄不好,她就丢下锄头带孩子回家了。回去后孩子还是一直哭,她抱着孩子去问大嫂,大嫂让她去卫生所给孩子看一下。她又连忙抱着孩子去镇上,孩子哭了一路,哭累了就睡着了,到了卫生所,医生生气地说:“你看孩子都咬成这样了,你也不早点来,胳膊上是蜈蚣咬的,有毒的。给你单子,拿去赶紧让护士处理一下吧。”医生看她像是第一次带孩子,又叮嘱道:“最近天气热这种虫子出没,带孩子要操点心,特别是土房子,里面有蝎子,要是被蝎子蜇一下,那就麻烦了,你要小心点。”张花点点头,赶紧带还去去找护士。处理完了后,孩子也不哭闹了,睁着两个大眼睛,看着张花,眼睛里的泪水还没干,孩子又咯咯的笑了起来。看到孩子笑,张花心里难过极了,她特别的内疚,觉得是她没带好孩子,为了早点种玉米,让孩子无辜遭罪,她心里愧疚极了。她抱着孩子一边说话一边走,也许是孩子累了,就安安静静地睡着了。这时候正是中午,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了一次。又继续抱着孩子走。她的汗把衣服都打透了,脸上的汗一把一把的,她走着走着,汗又干了,就这样一会儿干一会儿湿,她顶着烈日,一路蹒跚,偶尔坐树下给孩子喂奶。她心想:要是现在有个人帮她一把该多好!她知道那只是奢望,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丈夫,而丈夫远在天边。她望着前面弯弯曲曲的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感觉太无奈了。给孩子喂完奶,她抱起孩子继续走着,因为太阳越来越高,越来越热,再不回家,把孩子热得中暑了那就麻烦了。她抱着孩子,加快脚步,匆匆忙忙往家里赶。回到家里,她把孩子放床上,自己坐床边给孩子扇凉,孩子热得满脸通红,她扇着扇着就靠着衣柜睡着了。睡醒后,她赶紧看孩子,孩子依旧睡着,脸还是那么红,也不哭闹,也叫不醒。她摸了孩子的额头。“我的天呐,这么烫!”她惊慌失措,不知道咋办,而且现在天快黑了,她赶紧抱着孩子又往镇上赶。她鞋子都顾不上穿,抱着孩子就往镇上跑:“你可不能有事啊?”她一边跑一边嘴里念叨着。就这样她消失在夜幕的小路上。

    她到了医院赶紧找医生给看,医生看了责怪她:“半晌午被蜈蚣咬,这快晚上了又发烧,你是咋带的孩子,你看孩子都烧糊涂了,你要再晚点,孩子就烧成傻子了,你看都39.5°,赶紧带孩子去打针吧!”她带着孩子来到医务室,只见护士拿着针管,往里面吸了药。就一下子打到孩子屁股上,左边打一针退烧的,右边打一针消炎的。打完她刚要走,被护士叫住了:“你先在这里等一下,等你孩子醒了你再回去,我已经给打了退烧针和消炎针,要是一个小时烧还没退,你就带孩子去县城看吧,咱这里条件有限。”听到护士这么说,她像被雷劈了一样,站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咋办?她心里害怕,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急的事情,她站那里像木头一样,抱着孩子也不吭声。“那边有凳子,你去那边坐着等吧,孩子醒了或者烧退了叫我。”护士一手指着医务室外边的凳子说。这时候张花还没反应过来,她更像是执行命令的机器,她面无表情地抱着孩子走过去。她现在都不敢看孩子,怕她一看孩子就没了。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长过,一秒钟就像一小时一样,她想着孩子要是出事了,她怎么给丈夫交代,她虽然讨厌孩子是女孩,但她内心还是很喜欢的。她麻木的坐在那里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看看墙上的时钟,摸摸孩子的额头“怎么还那么烫,咋办呀?呜呜”她着急的哭了起来。她哭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想着,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退烧的,上天保佑。她一边抱着孩子走,一边嘴里祈求着上天。她一会儿看看时钟,一会儿摸摸孩子的额头,手,小脚丫,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时,她觉得怀里的孩子突然抽动了一下,接着孩子的手和腿也慢慢地动了起来,她高兴地流着眼泪大喊:“孩子醒了,醒了,护士,快来看看吧!”

    听到喊声,护士连忙跑过去。“怎么了?”“你快看看孩子是不是退烧了,我看她现在开始乱动了。”张花激动地说。护士从衣服兜里掏出温度计,给量了温度“38.2,温度下来了,你可以放心了,医生给你开的要拿上,要是孩子半夜发烧就给吃点,明早过来接着打针,打三天。”说完就走了。张花抱着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这一天几乎没有吃饭。乡村的傍晚还是很美的,天边的晚霞染红了整个蓝天,太阳也回家了,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暗中反射着红霞。晚间的微风,吹着凉飕飕的,让人觉得清爽舒坦。回到家,张花看着熟睡的孩子,她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回娘家。之前为了婚姻的事情,她和家里人闹翻了,特别是母亲和大哥。直到现在,母亲依旧没有原谅她。要不是碍于情面,她都不会去张花家。她也觉得自己理亏,怕去了父母不待见,大哥又会数落她,骂她,甚至嘲笑她。可她要是不去,在这个“鬼地方”,孩子还得受多受罪啊?她是个很要强的人,当时离开娘家,她就抱着这辈子都不回娘家的心态。可如今有了孩子,哪顾得上自己。“说不定父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因接纳她。”她心想着。第二天一大早,她收拾好包袱,带上孩子要用的东西,抱着孩子,锁了门,就往镇上走去。

    也许是将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也许是因为许久没回娘家了,又或许是想念父母了,张花抱着孩子走得非常快,恨不得一秒就到娘家。可山高路远,由不得她的性子。不过她已经很开心了,至少孩子现在不发烧了,她看着窗外匆匆划过的树木,想着她嫁过来时的情景,不由得心花怒放,喜悦的心情不言而喻。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她终于到了村口,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村中小路,她有点兴奋,又有点胆怯。她硬着头皮回到了家,刚到门口,就听见大哥养的大狼狗“黑虎”狂吠。她吓得一动不动。这时,父亲出门看,她看见自己的女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抱着个孩子,脸色蜡黄,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好好骂骂这个不孝女。可看到她如今的样子,想必受了不少罪,又突然心疼起来。他慢慢走出去,将女儿接了进来。母亲看到张花,一句话也没有,就直接出去了。她把空着的屋子收拾出来,准备给她们娘俩住。收拾完卫生,她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蚊帐,虽然有点发黄,可总比没有好。她把屋子收拾好,就让张花安顿睡觉。自从生了孩子,张花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天终于能踏实安心的睡觉了。张花一共兄妹五个,大哥大姐和她都已成家,就剩下小弟和小妹。小妹是个很爱孩子的人,天天帮着张花带孩子。张花就跟着母亲做饭,帮着父亲摘菜,总之家里的活她都抢着干,就是希望父母能原谅她,接纳她。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转眼间就到了过年。张花去镇上给吕涯发电报:我在娘家,庄稼没种,明夏娘家接。那时候过年可热闹了,村里的人回去供销社买新布,然后给自己孩子缝新衣服。真真的外婆给真真缝了一个大红棉袄,里外都是新布,连里面的棉花也是新的。过年的时候村里会杀猪,张花的父亲买了半扇猪,做猪皮冻,压肘子,弄臊子,熬骨头汤,煮肉,做蒸碗,油炸花生米……总之有各种好吃的。看着这些熟悉的美味,张花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而吕涯经过半年刻苦努力,也在年夜饭上出尽了风头。他用萝卜雕了个凤栖梧桐,放在桌子中间。师傅和他做了很多道菜:珍珠***宝鸭,红嘴绿鹦(清炒菠菜)哥,水中仙子(西红柿做成荷花,用青菜叶子烧成汤,将西红柿放进去),昙花一现(豆腐切成细丝装,放汤里面,吃的时候摇一摇汤盆,豆腐花就散开了,犹如昙花一现),红红火火(麻婆豆腐),黄金豆(软炸里脊),跃龙门(红烧鲤鱼)……各种好听的名字,让人胃口打开,这顿年夜饭做到了色香味俱全,还多了个好听的名字,晚宴上院长吃得特别高兴,说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菜。他就叫吕涯过来,微笑着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你解决。”吕涯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现在还不是提要求的最佳时间,他连忙应声道:“好的,谢谢领导抬爱,我会更加努力的!”“好,好,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过完年真真也快一岁了,该到断奶的时候了,而张花也很思念丈夫,就跟家里人商量着过完年了去安华找吕涯,孩子放在娘家,让父母帮着照看一下。张花还有另一个打算,她想趁着自己年轻,赶紧抓紧时间再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子。要男孩这个念头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她觉得有了儿子就能扬眉吐气,就能高人一等,所以她对这件事情非常的执着。正月初十,她去镇上拍了电报:过完年正月二十五去找你。这封电报承载着希望,承载着美好,也承载着迫不及待的思念。这边吕涯收到了电报,却觉得很为难,他们这边对人员管的毕竟严,他要先写申请,等批下来了才能让媳妇过来。他虽然也很期待和媳妇一起,但他更期待见到孩子。“电报上也没说带不带孩子,估计会带着吧,他家人又不喜欢她,”想着马上能见到孩子了,吕涯奋笔疾书,赶紧写了一个申请书,交到了师傅手里,师傅再交到厨房老大手里,就这样一级一级的报备。吕涯从没有过这样的期待,天天站在大楼旁边等着,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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