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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回坞里

    经过几小时车程,颠颠簸簸总算到了镇上,从镇上到坞里就得走了,而且还是很长的一个慢上坡(看起来是平的,其实是上坡路)。吕涯背着包,抱着女儿,张花提着行李。这寒冬腊月的天,走在路上,西北风呼呼地吹,吹在脸上就像抽耳光一样,吹得脸生疼生疼的,不一会儿张花的脸就通红。“天这么冷,屋子里烧炕了没?不然回家都冻死了。”“我来的时候给二嫂交代了一下,让她给我们烧一下炕,放心吧。”这里的冬天干冷干冷的,感觉皮肤都要冻裂了。吕涯把真真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冻坏了,而真真也乖乖地躲着,因为外呼的风都在鬼哭狼嚎。回到家,赶紧进房间,房间里暖暖和和的,像有暖气似的。吕涯放下孩子和包,坐在凳子上说:“我没工作了,因为你住院,我借了公司的钱,领导说让我先回来,剩下的钱就给我免了,当然也没有发一分钱给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呆家里,看看家里有啥能做的。”张花听了大吃一惊,她以为丈夫是请假回来了,没想到却是丢了工作,而且工资也没发,她着急,甚至有点生气:“怎么能这样呢,一分钱也不发,那今后怎么办,这一家人都要吃饭啊?”张花焦急地问。”“这个只能找爹去借点粮食,我去山上砍点柴火,这样勉强能过完年,过完年了再想办法。”目前也只能只样了,没有其他办法。这天吕涯把从山上砍下的柴火劈开,准备生活做饭。这时吕涯的小舅来了,他对吕涯说:“咱村上要派一个人去山上林场看林,一个月5块钱,你看你要不要去?”“去!我去!”此时的这份工作就像是及时雨一样,能缓解一下吕涯家的情况。“去山上看林,你要小心点,白天在林场里转转,不能让村里人偷树,晚上就要小心了,山上偶尔有狼出没。你自己带点防身的工具,明天就去吧。你看你家也在外面做饭,连个厨房也没有,这样吧!我跟村里说说,你看到明年夏天,给你一些木头,让你盖个厨房。”“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就是我们家的救星啊!”吕涯激动地拉着小舅的手说。吕涯的小舅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也是国家正式员工,在村里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晚上,吕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花,张花也很开心,毕竟有点收入总比没有好,而且到了明夏,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厨房,想想都激动。可吕涯走了,家里的活就全落她身上了,这个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唯一麻烦的是孩子,冬天这么冷,上山砍柴是不能带着孩子的,她每次出去就把真真托付给大嫂或者二嫂。这么冷的天,真真也不出去玩,就呆暖和的房子里,她也不乱跑。有时候会和堂姐一起在炕上玩游戏,玩得很开心。有时候她就会发呆,她也很怀念在外婆家的日子,可是现在她只能跟着父母适应这里的环境。好在真真有三个堂姐,她们经常一起玩,有时候也会打架什么的,娃娃大哭,哭完又接着玩,似乎一点儿也不记仇一样。马上过年了,也得给孩子缝新衣服,现在家里也没布。张花就翻柜子,找到陪嫁时的一点儿花布,红色的缎子,这缎子她一直舍不得用,压箱底好久了。现在孩子需要棉袄,只能狠心拿出来,拿到裁缝那里,给孩子缝一身新棉袄棉裤。即使家里再穷,过年的时候也不能让孩子穿旧衣服。就这样,真真有了一身全村最好看的棉衣,过年的时候她穿着在村里跑来跑去,收获了不少小朋友羡慕的眼光,个个都在议论她这衣服真好看,像公主,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好的料子。今年经济不好,年夜饭也没有肉,只有大嫂二嫂拿来的一些蔬菜,红薯。张花就把红薯蒸了,弄了点馍馍,炒了一两个菜,就这么过了。现在大家条件都不好,聚在一起只会更加尴尬,所以年夜饭就各自在各自家吃,第二天一大早,再去给长辈们拜年。初一早上,张花起个大早,做了辣子面(没有臊子的时候用辣子替换),这味道太香了,张花虽然之前不会做饭,但是她学东西很快,而且很用心,所以厨艺甚至比吕涯还要好。吃过早饭后,吕涯带着真真去代销店买礼物,买了之后就挨着去他的哥哥家拜年。他先到大哥家,大哥因为情况好,现在也就搬出来原来的院子,在村里重新盖了新屋子。而且是村里唯一的砖头房。吕涯来到大哥家,寒暄了几句,准备离开,大哥突然拉住他说:“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夫妻间别计较那么多,女的本事就爱发脾气什么的,你就多体谅,我们男的不要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吕涯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说:“好……”接着他又去了二哥三哥家。三哥也搬了出去,搬得有点远,二哥还没有搬出去,所以现在院子里就剩下他和二哥了。拜完年之后,吕涯就去了林场,虽说是过年,但是林场的事情也不能耽搁,而且吕涯也很喜欢林场,安安静静的,让他觉得远离世俗的烦恼,能获得那么一丝丝的清静。这里没有强颜欢笑,也没有应付,没有人情世故,也没有难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到了中午,他隐约看见有个人,背着东西往山上走。他心想:这大过年的,谁会来这里,不会是偷树的吧!因为离的很远,他看得也不真切,只能看见是个人。他赶紧藏在屋子里,手里拿着防身工具,趴在窗户的小缝上,慢慢等待那个人接近。他心嘭嘭直跳,他看林这几天,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紧张又害怕。慢慢地,那个人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咚咚咚……咚咚咚”一阵阵敲门声响起,他紧张地屏息凝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门,他大气都不敢出,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只听到咚咚地心跳声,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里面有没有人?”听到这个声音,吕涯感到很惊讶,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媳妇,于是没应声。“里面有没有人?有人在吗?……”再听了几声,吕涯很确定这是媳妇的声音。这时,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之前的紧张也都烟消云散了。不要看吕涯是个一米七五的大高个,其实胆子特别小,就连家里的老鼠他都害怕,有时候真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在那个年代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慢吞吞地打开门,探出头来:“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带孩子,跑到林场来干啥?”“孩子放二嫂家了,大过年的你就别操心了。吃完早饭后,爹爹给了我半斤熟肉,我在锅里热了一下,给你热了几个馒头,想着要是你回家吃,被兄弟看见了,难免又闹出矛盾,我就偷偷给你带过来了,顺便带了条棉被,吃的就包在棉被里,你拿出来赶紧吃吧。”看着棉被和吃的,吕涯心里暖暖的,他默默地拿出东西吃了起来。张花也看到了丈夫住的地方,四面土墙,屋顶是用茅草搭的,窗户都是破的,这个房子简直就是四面漏风,而且房间里堆满了柴草,吕涯就把柴草铺到炕上,再铺上村子里提供的被褥。这些个被褥肯定没有自己家的好,张花看了看,突然心疼起丈夫:“你住的这啥地方啊?还不如猪圈,猪圈起码不漏风。你看这房间里都是柴草,整个屋子就像是个流浪汉的窝,一点儿也不像房子。”张花生气地说。“有住的就可以了,再说了,我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来享福的,能住就行了,条件什么的就不要计较了,再说了,人家还给钱呢?看在钱的份上也不要计较了。”吕涯慢悠悠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委屈,这样吧,送晚饭的时候我给你再拿个褥子,这样起码暖和一点。”看着张花认真的神情,吕涯的思想也有些动摇,他不知道要不要原谅媳妇,而之前的事情也让他很痛苦。看着此时媳妇对自己如此上心和关心,他心里又泛起了涟漪。因为这个林场只有吕涯一个人看,所以他只能挤出早上一个小时时间回家吃饭,早上五点就回家,大概五点半张花就做好了饭,吃完饭,赶六点到林场。然后午饭晚饭都是张花送的,村里人偶尔给张花一些时令水果,好吃的零食啥的,她都拿去给吕涯。她觉得丈夫在为这个家受苦,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可要强的她根本开不了口向丈夫道歉,说清事情原委,她只希望这样默默照顾丈夫,能让丈夫心里好过一些。过完年还是在正月里,还是那么冷,一点儿雪也不下,干冷干冷的,人们都躲在家里不出门,村里看不到一个人,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荒村呢。而张花每天都是按时去给吕涯送饭,去林场的路上布满了料姜石(长得很像生姜一样的石头,没什么建筑用途,多出现在山坡的小路上,应该是山体的一部分),这种小石头特别垫脚,特别硬,踩上去像做足底按摩一样,虽说冬天的棉鞋底后,但还不是它的对手,走上去就像没穿鞋一样,生疼。而这样的路从山坡底一直到吕涯住处,这是必经之路,每次走这条路走得张花直冒大汗,她忍着疼也要上去给丈夫送吃的用的。她就这么天天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初春,这时候天气也不冷了,山坡上也有了嫩绿色,有了希望的颜色,除了那条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随着天气渐渐转暖,张花去山坡上的时候也会带着真真一起。路两边的野草都泛出新绿,一根根从土里冒出来,就像是一根根绿色的针从土里钻了出来,远远望去,一片嫩绿,可走进了却看不到那么多绿色。这就像那句“遥看草色近却无”里形容的一样。这时真真也快两岁了,张花牵着她走,可她的注意力都在路边的野草上。“妈妈,这些草怎么都是尖的呀?它们长大也是这个样子吗?”真真好奇地问。“这个你问爸爸吧,妈妈不知道。”面对女儿的困惑,张花经常这样的态度,所以真真也习惯了。所以她就自己想原因和结果。“它们现在太小了,长成尖尖的要保护自己,长大了可能会变吧。要是一直这样,肯定不能开花啊?真不知道它们开花了是什么样的?应该很美吧!”真真边走边喃喃自语。而张花一门心思都在吕涯身上,自然不会注意到真真内心的变化。渐渐的,山坡上的花儿都开了,五颜六色,色彩纷杂,看上去就像山姑娘穿了件五彩霞衣一样,美得让人窒息。现在这样的时节出去,真真特别开心,因为去了之后吕涯会给她讲故事,会陪她抓蝴蝶。真真一边在山坡上跑一边笑,灿烂无邪笑声就回荡在山坡上,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回声,这笑声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声音。张花看着眼前这一幕,也觉得很幸福,她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几个月张花一直坚持给吕涯送饭,村里的人也都看在眼里,纷纷议论着,都羡慕吕涯找到这么好的媳妇,这也让吕涯挽回了一些尊严和面子,起码在别人眼里。而张花的行动也慢慢地打破了他内心的那堵高墙,也慢慢融解了他心里的那些冰。每次看到媳妇和女儿一起来送饭,他就特别开心,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谈恋爱那会儿他的内心又有了期盼。吕涯也在慢慢地找理由,找原因去原谅媳妇之前的行为。因为这几个月来,媳妇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也许她当初有其他原因吧?或许是那男的威胁她呢?她一个女人也没有反抗的力气!……”吕涯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爸爸,爸爸……”一阵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想,看着媳妇的眼神和笑容,他也对着媳妇笑了一下,他内心的冰完全融化了,而这一点张花更清楚。因为自从她出事后,这是丈夫第一次看她,第一次对她笑。她的内心也无比激动,跑过去扑到丈夫怀里,真真也扑过去,此时的吕涯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开春后不久,村上来人找吕涯,说是现在林场归国家管,专门有人负责这一片。这让他很沮丧,因为他还等着木头建厨房呢!于是他就去找小舅帮忙。他来到小舅家,小舅家也是土屋子,不过好的一点是很大,有好几个房间,还有独立的厨房,这在当时都是大户人家的标志。一进门舅妈很热情地请他进来,小舅也在家。小舅看见他来,也知道是啥事情,就笑着说:“你先坐,听我给你说。现在这山上的林场归国家管,当时答应给你的木头呢,我会找人去给你协商,毕竟你在林场呆了一段时间,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先回去安心呆着,这边弄好了我就去找你。现在开春暖和了,你可以帮你爹干一下地里活,不要做什么都要别人去说你。你媳妇很能干的,你要加把劲,把你们的日子过上去,将来还要给小孩创造条件呢?”“我知道了,那到底能给多少木头,建个厨房也得不少啊?”吕涯略显的着急。“这个你不用管,肯定让你把厨房盖好,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的家,你看家里除了你,兄弟几个都有厨房,我也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小舅也很希望这个外甥能争点气,毕竟这是他姐姐的儿子,也是他姐姐众多儿子中最不靠谱的。因为他条件好,能帮着姐姐就帮一下。吕涯离开小舅家就径直回家了,回去跟张花说了情况,张花高兴地说:“总算能建厨房了,晚几天没关系,总比永远盼不到头的好。”吕涯想想也是,自己的确着急了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天亮,吃完饭,吕涯就扛着锄头去地里除草。那个年代还没有除草剂,麦田里的野草经过一个冬天的休眠,到了春天都长出来了,跟麦子抢养分抢阳光抢水分,这个地方本来就干旱,要趁早把这些草锄完,这样才能保证麦子的收成。其他的草还好,长得和麦子区别很大,一眼就能认出来,很快就能锄完。可是有一种草,叫燕麦(没错,就是现在我们吃的麦片的原材料,也叫麦芽米,那个时候在农民眼里就是草,完全没有价值的。),它和麦子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麦子的颜色是青色,翠绿色,而燕麦的颜色是蓝绿色,叶子稍微偏蓝,当然这点区别并不是很明显。因为在阳光下,很难辨认出偏蓝的燕麦,人们还怕自己不小心把麦子给拔了,所以更加小心,能锄几个是几个。到了四五月份,麦子开始拔节,一天一个样,当然这时候燕麦和麦子的区别就很大了,麦子长的是麦穗,大家都认识,而燕麦长得是像花一样的穗子。这时候人们还要去地里,再拔一次燕麦。因为这时候燕麦正开花,还没有长燕麦,趁现在拔了,明年地里就干净了。而这时候麦子也很高,所以要非常小心,不能把麦子给踩倒了,踩倒了将来收割的时候就很麻烦。这几天,吕涯的爹带着吕涯拔燕麦,一亩接着一亩,山坡上的,自留地的,水堡地的,沟边的,挨着拔,地里的燕麦太多了,想花一样,一片一片,麦子几乎都看不见。因为燕麦生长霸道,所以抢阳光,水呀什么的,麦子都抢不过。如果趁小苗的时候不除掉,就只能选择除掉,不然更加影响一年的收成。“爹,这燕麦咋这么多啊?咱都拔好几天了,怎么还有啊?”吕涯不耐烦的抱怨道。“这没办法,上的土粪(天然粪)里面有它的种子,所以要趁早,开春让你拔,你说不认识,现在又说多,你咋那么多事情呢,干个活就那么难吗?你媳妇也不是你这样的,我教了她一次,她就认识了,我说让你媳妇去,你积极地跑地里干啥,一个燕麦都不认识,要是早早除掉,会有这样的情况吗?别废话,赶紧干活,这边拔完了去下一个地方”父亲有点生气地说道。看父亲这样,吕涯也就悄悄地不吭声,跟着父亲一起拔。拔到快中午,太阳也跟着起劲,晒得他们越来越热,这时候吕涯真想让后羿来,收拾一下这个可恶的太阳。他跟着父亲,只要父亲不回家,他就不敢提回家的事情,悄悄地干活。他们就这样忙活到大中午,父亲抬头看了看太阳,说:“12点了,回家吧,该吃饭了。”吕涯一听能回家,高兴得跳了起来,可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老父亲,老父亲也没有手表,看一下太阳就知道时间,简直太神了,于是就问父亲:“爹,你说你也没有表,怎么知道时间的。”“我天天都去地里干活,每天都这个点回家,回去就12:30了,那走路也要半个小时,现在不就是12点吗?我常年这样,身体已经记住了。”“哦,我明白了,这就是生物钟的作用。”吕涯好歹也有点墨水。“什么钟?我可没有!”老父亲看着吕涯不相信自己就急了,自己的确没有钟啊!吕涯就安慰父亲:“你说的对,就是那样的,我就是干活太少了,要是和您一样多,我也肯定能猜准时间的。”“这还差不多。”父亲撇撇嘴说。俩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边聊边回家,一路上都是他们的声音,从地里到家里。眼瞅着草就拔完了,这时小舅来家里找吕涯,吕涯赶紧过去,“小舅,是不是那个事情有眉目了?”吕涯边跑边说。“是的,你过来我给你详细说一下。”吕涯大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到了小舅身边。“你盖厨房的木头有了,明天就给你拉过来,但是之前给你说的工钱就不能给你了,就当是买这些木头的钱。怎么说呢,也不算买吧,本来这些木头是要卖的,可就是价格太高,而且买家那边现在不要了,我就想着给你买过来,所以给村上说了情况,村上就出面给你买了,但是这个费用村上出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就拿你之前看林的工资抵。”“这不公平,当初说好的,现在钱也没有了,只有木头,我找他们说理去!”吕涯非常的气愤,他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样吼叫着,他觉得太不公平了,他要去找村上的领导说理去。而,这时,小舅一把拉着他说:“你还想盖厨房吗?还想在村里呆吗?还想媳妇孩子在这里呆吗?你先想想清楚!”听着小舅这样说,吕涯也只好作罢,毕竟民不与官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损失点钱财以后也能赚回来的。这事情弄得心里的确窝火,但是也没办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盖厨房,趁着现在天气暖和,麦子还长在地里,家里人手还够,要是遇到收麦季节,估计都盖不起来。趁着这大好时光,吕涯和张花去林场拉木头,看到留给他的木头,吕涯不禁心里暗喜:这木头真好,又直又粗,是盖房子的上好木头,做房梁最合适不过了。他抬起木头一端,张花抬另一端,两个人呼哧呼哧地,脸憋得通红,才抬了一点点距离,他们索性把绳子绑在木头上,一个人拉,一个人在后面用锄头推,总之是,俩人使出浑身解数才把木头装进车里,然后用绳子将木头捆牢,就慢慢地拉着架子车往坡下走去,因为是下坡,车子速度快,吕涯就在前面掌握方向,张花用绳子在后面拽着,要是遇到上坡了张花就过去推,夫妻俩就这样一趟一趟地运着木头,这些木头估计得拉个两三天才能拉完。他们拉木头的时候,其他的工作也得有人做,吕涯去找了他的兄弟,可只有三哥二哥在家,但建个厨房这几个人哪够啊?那就只能去村里找人帮忙了,而每次遇到这种需要男人出面的事情,吕涯就像老鼠一样躲了起来,既不出面,也不说话,就是一个不作为的行为。这只能逼的张花去了,一家人里面总有一个人要出去找帮手,张花和以往一样,去代销店买好香烟,挨家挨户给发,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来帮忙,这路还是要走到的。张花也知道她这样做会让丈夫没面子,她也问过丈夫为啥不去,结果丈夫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我跟村里人都不熟,去人家家里干啥,而且好多辈分都不记得了,再说了,既要给买东西还要叫爷爷奶奶,我开不了那个口。”“不是我说你,在农村都是靠交情靠走动,靠平时的维系,你看你在村里,路上碰到个熟人,头低着就过去了,或者当做没有看见,招呼也不打,别人会以为你觉得自己有点钱就看不起人,会对你心生厌恶,继而讨厌你,不愿和你来往,有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帮你。所以你要主动去打招呼去问好,平时走动一下,这样万一有事情了去找人,也不觉得尴尬或者开不了口。再说了,这是你家,这里的人是你的亲戚朋友,你更应该主动一些。”张花耐心地跟丈夫说。她一直希望丈夫可以出面,毕竟女人抛头露面会被人认为是不正经的。经过张花的一番努力,村里来了十几个人,大哥就负责安排,有和泥的,有挖地基的,有打土砖的,还有拉麦草的。这个年代没有砖,都是去专门拉土的壕里,用架子车拉土回来,然后倒在地上,土堆围城一个圈,土堆中间放上麦草,加水,用铁锨把土铲进去,就这样和成了泥。土砖也是,用一个长方形的模具,把和好的泥倒进模具里,放在阴凉处阴干,然后脱模,就成了土砖。还有一种土砖,直接把湿土放进模具,用一个石头锤,不停地捶打,捶打一会儿,放一层土,就这样一层一层的捶打,直到捶打的特别瓷实,然后直接倒扣,就做成了,这样做的砖很硬,即使下雨也不会塌,所以这种土砖一半用在建关键部分,比如墙体,承重墙等。而和了麦草的砖一般用于做灶台,灶台主要负责烧火,对硬度要求不高,这样边和泥边做砖,也省去很多时间。这几天吕涯家可热闹了,干活的人挺多,而他和媳妇主要负责拉木头,家里那摊子有大哥看着,二哥就给大家烧开水,倒开水,送毛巾什么的。总之这些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有活力,一切也都那么生气勃勃。拉完木头后,厨房的主体也盖得差不多了,现在需要架梁,这架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先在房子旁边搭一个三脚架,三脚架顶端放一个滑轮,里面穿上绳子,绳子一头系着木头,另一头就攥在众人手里,房顶上留四五个年轻力壮的人,这时候大家喊着口号,跟着口号用力:一二,一二……这样喊着,直到木头运到屋顶,下面的人用力拉着,屋顶上的人过来将绳子解开,解开后喊一声,下面拉着绳子的人慢慢地松手,屋顶上这几个人就把木头摆在相应的位置。这第一根梁就架好了,一般屋顶需要架20多跟木梁,这些木梁都需要人力去完成,所以张花特意买了烟,架完梁后一人一包。这样大家也很愿意出力,毕竟有好处得嘛。经过半个月的努力,这厨房总算是有模有样了,现在就剩下最后的灶台和烟囱了,这灶台和烟囱得找专人来做,要是做不好,做饭的时候烟出不去,那整个厨房都是浓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直流眼泪。张花出去到别村找了个灶台高手,这个人做的灶台,无论刮风下雨,都不影响烟排出去,就是价格上有点高。吕涯就有点不情愿:“咱村不也有嘛!非得找这么贵的?盖房的工钱还欠着呢?这个咋整?”“这个钱我老早就留着,以后在家做饭的是我,不是你,做好一点我能少流眼泪!”张花也没好气地说:“既然欠了那么多,何必在乎再多欠一点儿!”“敢情这钱不是你挣的,你不心疼,账不要你还,你不知道欠多少钱?”吕涯也生气地说道。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就吵起来了。那个做灶台的师傅把灶台做好了,就出来说:“我收的钱只够做灶台,烟囱要另收钱,你看你们要不要做?”“不用了!”吕涯大声的拒绝了,师傅见状就走了,留下相互指责的俩人。吵架归吵架,烟囱还得做,吕涯就自己上手,他就不信,一个烟囱能有多难,好要别人来做。他就顺着灶台口,用土砖在外墙上砌出一个出口,砌好后,上面用泥糊了一层,他觉得这样就好了,等风干了就好了。张花看见那个烟囱,就知道完了,他这做的方向都不对,你还不能说他,一说还凶得要命。张花也懒得理他,就去买大铁锅,碗筷那些东西了。她把真真放架子车里,就拉着真真去镇上买东西,也没有叫吕涯帮自己。因为在她心里,吕涯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而且还脾气大。吕涯则留在家收拾一下剩下的杂物,顺便把卫生打扫一下。看着新厨房,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边打扫卫生边吹着口哨,看起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而张花则一路上气鼓鼓的,也不说话,拉着车子只顾走,真真坐在车子里也不敢吭声,生怕妈妈骂她。

    一会儿就到了镇上,张花就去挑锅,挑碗,忙得不可开交。等她挑完东西付完钱,准备回家的时候,总觉得少了样东西。她东看看西望望,就是不见真真,她一股脑的气就上来了:“这死孩子,咋那么能跑,一会儿就不见了,真是烦人。”她一边嘴上骂着,一遍焦急地找着。这时,她看见一堆人围着,像是在指责什么一样,她跑过去想看个究竟,原来是个小女孩偷了一个小贩的油糕,小贩不依不饶地骂这小女孩。张花挤进人群,想看看真真是不是在凑热闹,挤进去才发现,那个被小贩骂的小女孩就是真真。看见这一幕,张花上前问小贩:“这是咋的了,一直骂孩子?”“这黄毛丫头偷了我油糕,拿着就往嘴里送,也没见她家大人,这么小就偷东西。”小贩一副高傲的样子。“啪……啪……”张花举起手就在真真屁股上打,边打边说:“叫你偷东西,叫你乱跑,一天天家里没一个省心的。”旁边围观的人拉住张花劝道:“孩子那么小,没有坏心思,肯定是肚子饿了才去拿东西的,你别打了,打坏了怎么办?”张花给小贩付了一个油糕的钱,就拉着真真走了,她觉得这孩子真让她丢脸。回去的路上,真真弱弱地说:“我没有偷东西,是那个叔叔说我长得漂亮,她请我吃油糕,还让我跟着他回家,我不愿意,他就拉着我,我就哭了,说不要他的东西了,然后他就骂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女儿这么说,她警觉起来了,那个小贩说不定是个人贩子,她严肃的对女儿说:“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他们会把你们抓走,卖到没人的地方,以后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知道吗?”“我知道了”真真懂事地说。看到女儿这么懂事,张花突然自责起来,一大早就和吕涯拌嘴,也不知道做午饭,现在都下午了,孩子不饿才怪呢?不然也不会上当了。她心里内疚极了,觉得很对不起孩子,还好,今天孩子没丢,要是丢了,得后悔一辈子呢。“你饿不饿?”张花关心地问。真真努力的点点头,张花加快了步伐,拉着车子快点走,早点回家早点做饭吃。回家后,张花煮了面条,放了一个荷包蛋,一点野菜。真真一口气吃完了,吃完还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张花又舀了一碗面给真真,真真狼吞虎咽的,看来真是饿惨了。吃完饭真真就去门前玩了,而张花则收拾碗筷,吕涯就在一边转来转去。“要转走远点,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啥也不知道干。”吕涯见状就出门了,刚出门就碰到小舅,他就请小舅进屋,进屋后,小舅说:“安华有个煤厂招工人,一个月20块钱,包吃住,你去不去,去的话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看。”“好,我去!”吕涯激动地说。说完就拉着小舅的手一顿感谢。“我帮你也是帮我姐姐,你看弟兄里面最你混得惨,好好的工作总是出岔子,这次你要不好好干,我也没法了。”小舅说完就走了。而吕涯激动地都没听到小舅说啥,只是一个劲地说:“我知道了,您慢走。”这下可把吕涯高兴坏了,又能去安华了,那个曾经的天堂,那个上面都方便的地方,想想都激动。他翻箱倒柜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明天和小舅一起出发。这时他又浑身充满了力量,比之前拉木头的时候还兴奋,还有动力。张花见状说:“就知道好吃懒做,家里活那么多不知道做,我天天一个人做,真不知道你是眼瞎还是咋回事?”吕涯此时也懒得理媳妇,再过一晚他就解放了。所以任凭张花怎么说,他就是一言不发,他可不想惹祸上身。晚间大家都睡了,张花却睡不着,眼看要收麦子了,家里的劳力又走了,而且今年还得和爹爹一起收,想想都好头疼。但是不一起收,就更不好意思问爹爹要粮食,毕竟她去年没有种麦子,就连现在吃的麦子也是找爹爹借的。想想就觉得自己这么不幸,怎么摊上这么一户人家,不过这只能怪自己,谁让自己一意孤行呢?气愤难过完了,这日子还得过,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还是该干啥干啥。天不亮,吕涯就跟着小舅出门了,家里就剩下张花娘俩,张花就起来洗漱,做早饭。喊真真吃过早饭后,她就很自觉地带着真真去地里拔燕麦。真真自己抓蚂蚁,抓蚂蚱,摘野花,编野草……总之她有自己的小世界,张花也觉得这孩子不需要怎么带,自己能跟自己玩,也让她省了不少心。张花拔了一会儿燕麦,就拔的差不多完了,她手脚利索,眼睛永远盯着下一个燕麦,脚随着手往前走,那速度,简直是吕涯的5倍多,一点点燕麦对她来说就是小意思。她把燕麦捆成一捆,用绳子绑起来,自己再把燕麦被回家。因为爹爹还养了一头牛,这燕麦是最好的食物,这样也省了去外面割草的时间。爹爹看见张花被那么大一捆燕麦,赶紧跑过去把燕麦接过来,说:“你跟我说一下,我们一起去拉,你看你一个人扛这么多燕麦,多出力啊!咱要是一起拉就好多了。”自从张花出事之后,她就对吕涯的父亲没什么好印象,平时也不搭理他,除非家里揭不开锅,否则永远不会搭理他。可这世上的事情很难说,也许前一秒还恨之入骨,后一秒便和好如初,这一切都是为了生活,若不是为了碎银几两,我们也不会舍去自己的爱恨情仇。张花就这样,每天主动帮爹爹干活,她内心是很抗拒很拒绝的,科为了生活,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她还是得坚持下去,即使有时候吕涯的父亲有些不尊重她,她也不吭声,因为她等着今年的收成,他们一家人的口粮,所以这个时候只能顺着爹的意思。她不想之前的活白干,更不想惹怒爹爹之后,什么都没有,白白让人看笑话。所以她就顺着老人家的意思说话,做事。这样起码能保住一家人的生活。现在吕涯也不在家,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酸甜苦辣都自己尝,苦水自己往肚子里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生活,与别人无关。

    吕涯到了工厂才发现,这工厂四周一个围墙,围墙的东边一排是宿舍,南边几间屋子是厨房和领导办公室,围墙中间是一座大煤堆,这煤堆俨然一座大山,在煤堆的右下方,是一个传送带。那吕涯的任务就很明确了,把煤装进蛇皮袋,然后放在传送带上,就完了。这工作不需要什么脑力,只要体力充沛就没问题。上班时,领导给每人发一个防尘口罩,吕涯有个搭档,不过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他们12小时一换班,早晚班制。今天刚好上夜班,说句实话,吕涯晚上从来没有工作过,对他来说也是个挑战。晚上8点准时上班,一上班传送带就传来了轰轰的声音,那可比拖拉机吵多了。他就赶紧跑到煤堆旁边,拿起铁锨就往煤堆里铲,铲一铁锨往蛇皮袋里倒,这一倒一铲,煤屑全扬起来了,整个车间都是黑色的煤屑。当然,吕涯一个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上晚班的有七八个人呢。他们就在这黑色的雾里“指点江山”,偶尔能听到聊天的声音:“这煤屑吸进去对身体不好吧?”另一个声音回答:“当然不好,不然工资能这么高,所以把防尘口罩要带好,少吸点。”车间里的煤屑满天飞,加上轰轰的传送机声音,听起来还蛮热闹的。第一天上晚班,他特别想知道几点了,可又不好意思问工友,他就等了很久,自己都已经放上去10袋了,他想这起码三四个小时过去了吧?于是就问工友:“现在几点了?”一个工友回答9点。这让吕涯大吃一惊,他明明已经觉得过了很久,怎么才9点,他就愣住了,心想:这人的表坏了吧?那个工友见状,对着他喊:“小伙子,第一天上班啊?别想了,我的表没错,这晚班呀,12点前很快就过去了,12点后的每一个小时都会很漫长,等你适应了就好了,赶紧干活吧!”听了工友这么说,吕涯后悔了,心想:他就不该来,如果在家,他现在正在炕上做美梦呢。不过已经来了,就赶紧干吧,毕竟欠的钱也不少,得赶紧挣钱还钱呀!想到这里,吕涯手脚又东西来,开始装煤,装好后放到传送带,就这么简单重复的劳动,不需要一点点的脑力。吕涯咬着牙,硬着头皮干着,还不能偷懒,因为还有个监工看着他们,谁偷懒了就給领导说,领导就会扣工钱。到了半夜12点,监工招呼大家吃点馍喝点水,继续接着干,接下来这8个小时对于吕涯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他体力渐渐透支,动作也越来越慢,而且他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从煤堆到传送带,他之前几步就过去了,这次拿着一袋煤,他觉得似乎走了一个小时一样,觉得这距离怎么越来越远了。他只能咬牙坚持着,等着铃响的时刻。张花因为带着孩子干了一天活,这会儿也乏了,就和孩子呼呼地睡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丈夫此时在上班,自从上次闹得不开心后,她也很少去想丈夫,对于她来说,把眼前的苟且过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叮叮叮……”铃响了,下班了,吕涯心里特激动,总算到了时间,他开心得都快哭了,总算是结束了,总算能休息了。吕涯就把工具交给专门保管的师傅,自己则回来房间,本来说洗漱一下就睡觉,结果工友们叫他出来打早饭,他像焉茄子一样,拿着碗走到了厨房外面,排好队,他的脚上像绑了两个大铁球一样,每挪动一步,他都觉得非常吃力,甚至的使出吃奶的劲,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没有了灵魂,成了行尸走肉。他机械性的往前走,打饭,再回宿舍,整个过程就好似一个机器人在执行,而且工友问他他也不回答。因为他现在脑子里就两个字“睡觉”。一回到宿舍,他把饭放窗台上,一头栽到床上,就睡了起来。这是一个很小的屋子,屋子里除了一张1.2米的床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吕涯带的生活用品只能放在地上,窗户里面有个15厘米左右的窗台,他平时把刷牙的就放在那里,也包括饭盒。这里的条件的确比第一家公司的条件差多了,不过这份工作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这份工作能帮他尽快地把欠款还完所以他只能坚持下去。人活着总得做点什么,总不能一天天的混吃等死,再苦再累都得坚持,因为我们生而为人,就得担得起那份责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地里的麦子也变得越来越黄。张花在家焦急地等着丈夫的来信,她并不是期盼见到丈夫,而是丈夫回来的话,收麦这一茬能顺利点,毕竟带这个孩子收麦还是蛮费事的,她怕到时候分身乏术,再遇到人贩子。这天,她终于收到了丈夫的来信,信上说:花,这里工作时间很长,两班倒,一班12个小时,我实在没有力气回去收麦子。而且咱还欠别人那么多钱,即使把麦子都卖了,也还不完,你和孩子在家帮爹爹收麦子,完了之后让分你一些口粮和种子,之后我们自己种。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这个家交给你我也能放心挣钱,争取早日还完债……看着这封信,张花就如同被人泼了一桶凉水一样,瞬间清醒:男人靠不住,一切还是得靠自己,这日子还得自己过,还得自己自立自强,发愤图强,永远不要指望男人什么的!“负心汉,男人都是负心汉,没一个好东西!”张花嘴里骂着,恨不得将吕涯揍一顿出出气,想着想着就更气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人?“妈,我们啥时候回去,我饿了。”真真撅着嘴说,从早上起来到镇上拿信,张花一门心思想着丈夫,都忘记给孩子做早饭吃。“吃什么吃,整天就知道吃,没有麦子吃什么,一天天不是吃就是玩,你还会做什么?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还要天天伺候你吃喝,还没到中午就喊着肚子饿,你饿死鬼投胎啊?”张花把气都撒孩子身上,骂了一通。可真真觉得很委屈,慢吞吞地小声说:“你早上没有做饭。”“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你又不干活,一天吃三顿干什么,不怕撑死啊?别吵了,我办完事情了回家吃午饭,你再喊,小心我收拾你!”真真看到妈妈这样样子都惊呆了,虽说妈妈经常发脾气,但是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凶,她只能不吭声。张花办完事,拉着车子回家,边拉边骂道:“这什么世道?要吃的没吃的,要男人没男人,还要带着一个天天喊饿的娃,这什么日子,跟活寡妇有什么区别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听着妈妈的谩骂,真真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以后妈妈不会爱她了。虽然她现在快两岁半了,很多话不会说,但是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她觉得妈妈爱爸爸胜过爱自己。她也闷闷不乐地坐在车子里不吭声。

    很快,地里的麦子就黄了,又到了一年中的夏收时节,也是最忙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工厂放假,学生放假,都是为了确保一年的收成颗粒归仓。今年,张花和爹爹一起收麦子,别哭爹的脾气厉害,他干起活来也特别的狠。爹和吕涯家加起来有十几亩地,每天天不亮,爹爹就出去割麦子,他割麦子的手,活像一双机械手,那速度,简直太快了,估计整个村子找不到第二个那么快的。到了早上八点左右,爹爹已经割了一麦场的麦子,这时候爹爹回家吃饭,张花把饭端上桌,叫真真过来吃。又端饭给吕涯的娘,他孃身体不好,有风湿,什么活也干不了,像这么忙的季节她只能干着急。看见张花送饭来,就着急地问:“花啊,咱家的麦子收得怎么样?你和你爹忙得过来吗?这几天你就把孩子给我,我做不了饭,看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娘,你放心吧!我们忙得过来,孩子放你这里我更安心。”说完就出去吃饭,吃完饭就把真真带到她奶奶那里,奶奶就招呼着这个小家伙。奶奶拿出来五颜六色的布,说要给真真做个头花,让真真选颜色,选好后,她就做了起来。而真真对奶奶的针线盒似乎很感兴趣,她用手在里面翻腾着。呀!这里面有不少宝贝呢!有各种颜色的丝线,摸上去滑滑的,还特别细;还有很多扣子,颜色不一,形状各异,有的像星空,有的像红色的石榴籽,有的像白色的奶糖,还有蓝宝石,绿玛瑙,黑曜石……多得说也说不完。这时,真真好奇的问:“奶奶,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的扣子?”奶奶笑着说:“这是我慢慢攒的,那件衣服不能穿了,我就把上面的扣子拆下来,可以缝在新衣服上,你看,还有这个松紧带,也是从破旧的衣服上拆下来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这个针线盒里的东西,除了针线是我买的,其他的都是我从破旧的东西上拆的,慢慢攒的。只要你留心周围的事物,就能找到自己需要的和喜欢的,你看你喜欢哪个扣子,我给你缝头花上。”看着奶奶慈祥的笑容,真真觉得心里暖极了,她就拿了一颗石榴籽一样红的扣子给奶奶。奶奶看过后,宠溺地看着真真说:“我孙女真是有眼光,选了个白底绿花的绸子,又选了颗红宝石,配在一起真漂亮。”说着就用手比划给真真看,真真也觉得很漂亮,就笑了起来,奶奶见状,就开始挠真真痒痒,真真笑得在炕上打滚,奶奶的眼泪也笑了出来。现在这个院子里,也就她们祖孙二人,这一老一小的笑声在院子里飘荡。真真觉得喝奶奶一起真开心,她不会像妈妈那样天天闷闷不乐,也不会像妈妈那样骂她打她,她真想和奶奶一起生活。她好久都没有像今天一样开心了。她坐起来,两个胳膊托着脑袋,胳膊肘放在腿上,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奶奶缝东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奶奶就把真真放平,盖了肚子。自言自语道:“这孩子真可爱!”说完继续做手中的针线活。马上临近中午了,张花也从地里回来了,开始做午饭了,听着锅碗瓢盆的声音,她又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女人真的不容易啊!”张花在厨房一阵忙活,一会儿烧火,一会儿擀面,忙了一阵子,就端来了热腾腾的面条给娘。看着孩子睡着了,张花也就没管了,等醒了再说。把饭放下她又急忙出去给爹爹盛饭。两人吃饭时,爹爹说:“你下午不要去割麦子了,你找个碾麦的机子,把咱早上割的麦子碾了,趁现在碾麦的人不多,也不需要排队等,咱赶紧先碾,碾完了咱俩晚上把麦子扬出来,明天你在家晒麦子,地里我去干就行了。”张花此时对爹爹充满了敬佩,虽说爹爹脾气厉害,是个历练的人,没想到连干活都这么厉害,考虑的这么全。她心想:看来有脾气的人也的确有本事。“好的。”张花现在眼里透露出服气俩字,爹说怎么做,她就很配合。俩人都是能干又厉害的人,不到五天,所有麦子都收完了,现在就剩下晒的一点了。收完了自己的,爹爹又去给其他儿子帮忙,他有5个儿子,每到这个季节,他都会去帮儿子们,直到大家都收完,他才会放心地回家休息。

    真真这几天和奶奶相处的很好,奶奶给她做了好多小玩意,什么沙包,毽子,小围裙之类的,都能包一个小包袱了。这天张花晒麦子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祖孙二人的笑声,她好久都没有听到女儿的笑声了,就跑进去看个究竟。没想到真真一看见她,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张花也觉得惊讶,心想:这孩子见到我像见到鬼一样,我有那么可怕吗?奶奶见状,就对张花说:“别老是说孩子,她只是年龄小,不会表达,但不代表她傻,你要多疼疼她,你看她长得多好看,长大一定是个大美人。”听到奶奶夸她,真真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真真还把奶奶做给她的东西拿给妈妈看,张花看着这些东西都懵了,这些东西的做工,简直和外面卖的一模一样,颜色样式甚至比卖的还漂亮。“娘,你的手可真巧,做出来的东西像活得一样,你看这头花,就像是一朵真花一样,太好看了。还有这小围裙,太精致了……”张花对母亲的手艺赞不绝口,央求着母亲叫她。“没问题,等到今年冬天了,那个时候地里没活,有的是时间,我慢慢教你。”“那我们就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坐炕上做针线。”张花开心地说道。

    这次的夏收,很顺利的完成了。张花也没出多少力爹爹分给了张花几袋口粮,半袋麦种子,这下总算能安全过冬了。吕涯每个月将工资全部寄回家,所以张花的手头还是宽裕些,给自己留点零花,剩下的就还账。现在就等着天下雨,下雨起来种玉米。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张花觉得母亲人很好,所以一有事就把真真给奶奶带,真真也很喜欢奶奶。这样张花就能腾出更多时间做农活。这天她在地里种玉米,村里的一个男人上去搭讪道:“吕涯啥时候回来?这么忙都没回来,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也老实,呆家里不去看看?”“不用你管”张花不客气地说道。这个男人也就走了,没吭声。不过他的无心之过却让张花起了疑心,不会真的像他所说吧,都说男人是个馋嘴猫,爱偷吃,她可得看紧点。张花打算种完玉米去找吕涯,就按着信封上的地址,准能找到。她准备过几天给丈夫一个“惊喜”。

    好在最近天气很好,每天吃完饭,真真就自己跑到奶奶的屋里,和奶奶一起玩。而张花就扛着锄头,背着玉米种子,朝着阳光里走去。她今天种的是沟边的地,这里是他和丈夫经常干活的地方,也是丈夫回家的必经之路。她站在地里,弯下腰,一锄头挖开一个坑,然后快速的将玉米种子丢进去,再把锄头拿出来,然后在坑上随便踩一脚就好了,这样种的速度比之前老人教的快多了。前几天下来雨,地里泥土里很潮湿,很适合种植东西。慢慢地,地里的人多了起来,村民们都趁着这雨水后种玉米,人一拨一拨地来,就像是赶集似的,有老人,有夫妻俩带着孩子的,还有一个人的,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希望。张花很快就种完了,可她这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丈夫,想起来她等丈夫回家的情形,想起来一起在地里劳作的情形,想起来一起带孩子在田间地头地情形……别看张花表面一副女强人,不靠男人的样子,其实她内心是最渴望得到丈夫的爱的。她想着这些美好的回忆,这些回忆给了她去找丈夫的勇气。她回到家,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行李,准备明天就出发。地里的玉米都种上了,就剩下施肥了,她打算让爹帮忙。她去了爹的屋里,爹刚好在,她就对爹说:“爹,这玉米也种上了,我去安华看看吕涯那边怎么样?我给你留点化肥钱,到了上化肥的时候你帮我买点,上一下。我收玉米的时候就回来了。”“好吧!”爹只好答应了。她去母亲那里陪真真玩了一会儿,也给母亲说了这件事情。母亲说:“你要去就去吧,要记得夫妻间最忌恨的就是相互猜疑,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有些话就不能说出口,不但伤人还伤感情,知道吗,孩子?”母亲担忧地看着张花。“我知道了!”张花努力地点点头。因为她也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要相信丈夫,不能乱猜瞎想,她现在也有点怀疑有点动摇。

    很快,张花就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丈夫的住处,她给门卫说明情况后,门卫热情地带她到了吕涯的住处。她推开门一看,这么小,就一张小小的床,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家具,衣服就丢在凳子上,而且整个屋子黑乎乎的,这才大中午,就这么黑,晚上岂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张花心想,这地方还不如自己家的土房,虽说是砖房,里面的设施也太差了吧。外面一阵阵的机器轰鸣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她现在都有点后悔来这里,这么个环境,带着孩子怎么住啊?先不说卫生,就这噪音咋睡觉。张花想着想着就有点不耐烦,甚至有点生气。可她完全没有想过,丈夫是怎么样在这里住下去的。她一直以为丈夫的工作和上一家一样,有着优越的生活条件,没想到是这个样子。“你怎么来了?来也不提前打招呼?我可以去接你和孩子啊!”吕涯这时刚好是午饭时间,看见张花站在屋里,就去打个招呼。真真看见爸爸就让爸爸抱,“乖女儿,你看爸爸脸上手上都是煤渣,黑乎乎的,抱你一下你就变成个小黑人了,你先等着,爸爸洗漱一下,打个饭就来抱你。”说着就端着脸盆出去了,外面的水房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哗哗流水声,工友们也一个接一个地去洗漱,洗漱完毕后,大家都拿着饭盒排队打饭,打完饭吕涯就回屋了。他放下饭盒,抱起真真说:“乖宝贝,现在爸爸不黑了,可以抱你了。”说着就把打的饭喂给孩子吃。可真真刚吃一口就吐了出来,喊到:“好辣啊!好啦啊……”看着孩子辣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吕涯有点心疼也狠自责,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孩子不吃辣椒呢?他把饭倒到碗里,洗了一下饭盒,又去打了一份,这次打的都是不辣的,可是都是青菜,一点肉渣渣都没有。辣的菜里面好歹有几片肉。“我来吧!”只见张花这时候拿着水壶到了开水,把肉放进开水里涮了几下,辣椒就浮在水面上,肉上面就没有辣椒了,她就一边涮一遍给孩子放碗里,吕涯就给真真喂饭。夫妻俩配合默契,很快孩子就吃饱了,剩下的饭夫妻俩就分着吃了。吃过饭吕涯要去上班了,张花就带着真真睡觉。可一上班就是机器轰鸣,她和真真躺在床上,都睁着大眼睛。“妈妈,外面好吵我睡不着。”“眼睛闭起来就睡着了。”张花回应道。真真就努力地闭起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可张花被吵得都快要疯掉了。她就坐起来生着闷气,好不容易挨到了吃完饭,总算能清静一下了。她赶紧睡一下,真真就交给了吕涯,她就呼呼大睡了起来。吕涯看见媳妇这样,也很生气:“你是来睡觉的吗?孩子也不管?”“我是来看你的,可你一直在上班,我只能睡觉了。刚才吵得我都睡不着,坐了那么久的车我也累了,我先睡一下,等一下带孩子,你先给孩子喂饭吧。”说完就转过身睡了。吕涯无奈地叹了叹气。就给孩子喂饭,然后就上班去了,出去之前嘱咐她不要乱跑。这次真真很听话,就在房间里面玩,一会儿玩牙刷,一会儿玩脸盆,一会儿又摸衣服,摸墙壁,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个“小花猫”。机器声响起来了,张花被吵醒了,她一看就女儿满脸又黑又脏,二话不说,像拎着小猫一样,把真真拎到水房:“你这孩子,乱摸什么,都脏成这样了,能不能爱干净一点,不要到处摸,这里都是煤屑,有啥好摸的。”说着就打了真真两巴掌,真真被打哭了,张花一边给洗脸,一边骂,而真真则大声地哭着,着哭声简直比机器声音还大。“好像是你孩子在哭。”工友对吕涯说。吕涯皱皱眉头:“应该是吧,现在上班时间,下班再去看吧。”“啪啪啪……”一阵一阵的从水房传出来。“小李,你还是去看看吧,这工作场合,这样影响不好。”领导听到声音对吕涯说。吕涯赶紧跑过去一看,真真的屁股上都是手印,脸上也黑黑的。吕涯又气又心疼:“她脸脏了你给洗洗就好了嘛,打她干什么,我们这里本来到处就是煤屑,黑了很正常,你有不要打的这么狠吗?她才两岁她懂什么?”说着就抱起真真哄了起来,张花看见丈夫发火了,就没吭声了,吕涯接着说:“我这里条件差,你要看不上就回家去,我也没叫你过来,我们这里是大家住一起,要注意影响,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影响不好,刚才你打孩子都被外面的工友领导听见了,他们该怎么想我,怎么想你,你能不能收敛点。再说了,孩子不是亲生的吗?你怎么总打孩子呢?”张花这时也知道自己理亏,就不吭声了。其实像这样的情形,真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在坞里的时候张花一不顺心就对真真又打又骂,有时候真真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就招来一顿打。不过在坞里,张花打真真,真真从来都不会哭。现在在这里,真真想着有爸爸,才会委屈地哭了起来,而这也让张花更加生气,打得更厉害。真真的两个小屁股被打得又红又肿,吕涯看着心都揉碎了。真想給张花一大嘴巴子。“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吕涯质问着张花。张花也默不作声,不回答。她本想着跟着丈夫能享福,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形,让他大失所望,甚至有点生气。她又不敢告诉丈夫她真正的想法,以免丈夫厌弃她,所以只能任由丈夫说她。过了一会儿,吕涯也说够了,他觉得自己的媳妇就不明白自己的苦衷,这么差的条件带着孩子怎么生活。他也不知道媳妇来的真正目地,只是见到女儿他很开心。

    两人现在都沉默了,空气也安静了。“我去外面给你租个房子吧,不然住一起太不方便了,这地方小,孩子没地方玩,环境也不好。”吕涯妥协了,先开口问媳妇。“我不去,就住一起吧,我明天把屋子收拾一下,起码卫生能好很多。至于吃饭啥的,就到工厂打饭吧,你这里也没有做饭的家具。”张花平静地答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动不动打骂咱娃,女娃娃你老骂她干啥,她那么小能懂什么,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你看你,当着那么多人面打骂孩子,你让别人咋看我?咋说我,说我娶了个‘母老虎’,凡事要顾着自己的面子,哪怕到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管教都没问题。住在这里的人多,要注意影响……”吕涯苦口婆心地劝着张花,而张花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当然不在乎,不在乎孩子犯的错误是否值得动手,不在乎丈夫的同事说什么,也不在乎丈夫对她的劝诫,她唯一在乎的是丈夫在外面有没有人,这也是她这次来的目的。吕涯说着说着觉得没意思了,张花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他索性不说了,直接出去上班了。留下孩子在房间咯,真真惊恐地看着张花,她很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张花像野兽一样扑过来打自己。看着张花阴沉的脸,真真吓得都快发抖了,她不敢走近张花身边,只是呆呆地站着,像一个小雕塑一样。她此刻内心的恐惧就像猛兽一样吞噬着自己,她害怕却无奈,因为这是她母亲,生她的母亲,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去讨母亲欢心,也不知道怎么样能让母亲高兴,她就这么一直站着,站了整整一个下午。吃完饭时,吕涯把孩子叫过来,让孩子坐他腿上,这样好喂饭。真真看见爸爸对她这么好,瞬间奔溃了,委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唰唰地往下流。吕涯因为干了一下午活,身体又累,本想着看见女儿能开心,结果看到这个样子我,他瞬间也生气了,对着真真说道:“哭什么哭,一天就知道哭,饭都打好了,看着饭哭,不想吃算了,没人逼你吃。”说完就把真真从腿上放下来,自己拿着饭盒去外面和工友们一起吃饭了。真真见状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到张花身边,小声地说:“我错了,我以后不到处乱摸了。”张花就“嗯”了一声,出去打饭,打好饭让真真自己吃。真真这么大一直都是喂饭,这次让她自己吃,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吃。好在隔壁工友的媳妇听说吕涯带孩子过来了,就来看看。那个人也是个很喜欢的人,可是好几年了,他们也没有孩子。所以,他媳妇特别喜欢孩子。一进门看见真真拿着筷子夹饭,怎么夹也夹不到,于是就走过去,拿起筷子给真真示范了一下,教了真真一会儿,真真就学会了,只是还不熟练而已。“你家女儿真聪明,要是我有个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就好了。我就住在隔壁,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叫我,我帮你带孩子。”说着就忍不住用手抚摸着真真的脑袋。此时真真心里有个最大的疑惑:“为什么除了父母意外的人,其他人都对自己比父母对自己好呢?”不过她这个年纪是想不明白的,大人的世界远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吵吵闹闹地过了四个月。这时候天气转凉,也是时候回家收玉米了。张花这次呆的这几个月,让她很肯定,丈夫在外面没人。她应该更加坚信丈夫,不应该怀疑他。不过事情也过去了,她也能放心地在家里带孩子做农活,起码丈夫对家庭的那种责任感还是有的,只是没有那么强烈,那要过好这以后的漫漫长路,就只能靠自己往出熬了,总有一天能熬出头的。真真也跟着母亲回到了坞里,这时候玉米已经黄了,等再干几天就能收玉米了。一回家真真就跑到奶奶屋里,跟奶奶说她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她就像个小话匣子,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张花心里也奇怪,这孩子在安华都不怎么说话,怎么一回来就那么多话,说得人都觉得吵,甚至有点烦人。可毕竟孩子好久没有见奶奶了,她也不好意思去屋里叫孩子出来,再说过几天秋收,还要靠她奶奶带孩子呢。张花想到这里就自己回房了,“反正这股新鲜劲过了,孩子自然就会和奶奶疏远了,用不着担心什么。”张花自言自语道。真真说着说着委屈的哭了:“爸爸妈妈都不爱我,妈妈打我,爸爸骂我,他们还不如隔壁的那个阿姨对我好,呜呜……”“好孩子,他们不是不爱你,只是大人有大人的事情,他们不能时时关注你,也不可能去满足你的想法,你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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