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枷锁
当聂克凡离开武场，走向回家道路上时，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主动与他交谈，长辈们热情的招呼并赞他前途无量，同龄人凑上来向他请教修行窍门。
在众人眼中，聂克凡已非池中之物，将来必会飞黄腾达，与他攀些交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的家在村子西头，一路走过至少不下十人与他攀谈。聂克凡都一一回应，曾经那瘦弱渺小的身影，早已不复存在，取代的是自信而坚定的形象。他的家境很贫苦，院落是用半大不小的块石干垒起来的，院门只有一人来高，是用最廉价的木材打造的，门外一棵椿树，已有两丈余高，枝繁叶茂长势很旺。但在树身三尺处，有一道很深疤痕，虽已愈合，树皮外翻显然当年险险夭亡。听娘说，是他出生那年自己发芽长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照料竟然茁壮成长。
吱呀，推开门扉，聂克凡走进小院，三间茅草屋坐北朝南，院子里木柴堆了一大垛，一身穿粗布衣衫，面带病容中年汉子拿着斧头劈柴，看到克凡回来，脸上现出慈爱神情道：凡儿回来了。这人当然是他的父亲了。
聂克凡忙笑着回应，快步向前想要接替父亲劈柴，却被父亲摆手拒绝了。
此时，东边矮棚内一缕青烟升起，接着诱人肉香传来。
娘，我回来了。聂克凡低声道。
嗯，饭菜还没做好，你先去铁老三家，取件东西。一身穿粗布衣衫中年妇人手拿铁勺，回头看了眼聂克凡，续道，银钱我已付过了，直接取来就行了。脸上没有喜色，语气也很平淡。
聂克凡哦了一声，还是进屋取了点东西，望了望头发已有些花白娘亲走出家门。
此时暮色降临，几乎所有人都已归了家，家家炊烟升起，家长训斥贪玩孩童声音夹杂着几声犬吠传来，已然是这寂静小村庄进入黑夜前最后的喧闹。
铁老三的家位于村中最南端，临近一条溪流，两间破败的小矮房，不时传出叮当的打铁声，铁老三家里是打铁的。远远便能望见粗黑的烟囱，冒出夹带着火星的黑烟滚滚喷涌，恍如地狱之火欲冲破禁锢焚烧人间。
聂克凡似怔了一下，才走进那冒出黑烟的屋子里。这间屋子三面有石头砌的墙，进口处只有两扇门板，当这作坊需要锁门时临时用门板封起来。
这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仔细看来都是些锄头镐头之类的农具，最里面是一用泥巴制作炉台，砖头砌成烟道直穿屋顶。此时炉台前坐着一四五岁小男孩，一双小手正奋力拉着风箱助长炉火。也不知是吃力缘故还是炉火炙烤，小男孩的小脸涨得通红。在那炉火上一大块铁料，已有大半成赤红色安静躺在中间，显然正在等待锻造。
一身材略矮，赤着膊浑身黝黑的汉子正挥汗如雨，右手用力捶打着铁墩上一个镐头。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炉火只能照亮孩童身旁尺许的地方，若非这汉子弄出声响，肉眼几乎看不到他。
呲拉声中，一团白气升起，一张镐头成型！
聂克凡这才开口道：“铁大哥，辛苦了，我是来取它的。”说着指了指刚刚锻造好的镐头。
那被叫做铁大哥的汉子，抬眼看了看聂克凡，嘶哑着嗓子道：“这是隔壁张婶的，你得东西还没做。”他一开口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恍如暗夜明珠，令人眼前一亮。他多年前一定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可岁月的侵袭生活的重担，已将这人摧残，面相至少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聂克凡嘴角动了动，没有说出什么。面对着琐碎而平淡的生活，聂克凡经历并不多，却分明感受到了它的艰难。
“聂婶托我为你打造一柄利剑，说是去总堂要用的。我已很多年没有打造过了，所以想放在最后一件，好好锻造。这不，把二小也叫了来一起帮忙。”铁大哥扯了扯嘴，指着那满脸通红的小孩道。看得出来，铁老三很想笑，但似乎他已经忘记了应该怎样笑，所以他的笑不像笑，确切的说有点像哭。
那孩童在听到父亲提他时，转头看向聂克凡，脸颊边出现小小的酒窝，漆黑眼眸中闪动着崇敬的光芒。但他没有开口说话，他是个哑巴。
聂克凡内心似乎被人锤了一拳，不知是听说母亲为他造剑感动，还是看到铁大哥的笑容，孩童的目光所震荡。
铁老三放好了镐头，洗了洗手，用力在衣襟上擦干净手，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二小，再用力些，这黑铁晶石极耐火焰，不完全融化是打不出好剑的。”铁老三粗着嗓子对孩童道。
孩童用力点头，咬着牙双手又握紧了些，只是细密汗珠挂满了额头，呼吸急促起来，通红小脸已有点发紫。
我来吧。聂克凡看出孩童窘迫，迈步就要上前。
这怎么可以，你可是要去总堂会武的，不能干这些…这些活计！铁老三忙抢上前，一双粗糙有力大手握住小手呼哧呼哧拉起风箱。
聂克凡身躯一震，刚刚抬起的腿却无论如何也迈不下去了。他要去总堂会武的事，好似已成了这小村庄最隆重的事。
“我饿了，我饿了。”门外忽然传来妇人急促的呼喊。
聂克凡扭头看去，就见一头发蓬乱，衣服破旧的妇人抱着一约摸三岁左右孩童，一屁股坐在门口地面上，双腿蹬地痴痴叫喊。
“见笑了见笑了，这是我老婆和大儿子。她脑子不太好，肚子饿了就会这样，平时还是很安静的。”铁老三忙走到妇人跟前去扶她。
聂克凡见那妇人看到铁老三，忽又露出灿烂笑容，站起身坐在门口树桩上，哄起怀里孩子。
“他？！”聂克凡自是看出这妇人神智不清，但她怀里孩子却是老大，看那身材最多三岁模样，而且这孩子好似全身无骨，连脑袋都无法抬起，头枕在母亲胸口，只有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想是要看一看聂克凡模样。
“这孩子三岁前都很正常，但三岁后突然不再长身体，也无法走路，每天只能由他母亲抱着。”铁老三似是叹了口气，低声道。
这时拉风箱的孩童跑了出来，抱了抱母亲，亲昵的在脸颊上蹭了蹭，又轻轻拍了拍大哥后背，转身又跑回去拉风箱了。
聂克凡看着这一家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一下他们。在看到小男孩举动后，心中却莫名的一酸，却又感觉十分温暖。
“三儿，三儿，那么晚了还不做饭，难道你要饿死老娘吗！”笃笃，拐杖顿地声响起时，一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太太拄着拐杖，气吁吁的走来。
铁老三迎了上去，扶着老太太走来，低声道：“娘，马上就去做了，你先坐会，我让二小去拿点菜饼。”
小男孩伶俐得很，不等父亲开口，起身便小跑了出去。
“你老婆有了身孕，不要饿坏了。”老太太冷漠瞥了眼聂克凡，眼睛如死灰般毫无光彩，她是个瞎子。嘴角嗫嚅了半天，含混不清道，“大孙子是没法站起来了，二孙子很聪明可惜不能说话，也算半个废人，不再要一个难道我们铁家就这样断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铁老三训话。
铁老三面色铁青，却没有反驳，一声不吭走到风箱前半蹲着用力拉起来，风箱中的火苗甚至窜出来扑在了他的脸上，却没见他身躯动一下！
生活的苦比之炉火还要伤人！
聂克凡眼见这一家人的困苦窘境，他的心好似被一双巨手紧紧攥住，令他身躯猛震，一股锥心刺骨疼痛直冲后脑。
平时只闻铁老三是个苦命人，今天一见还要再加个可怜人。命运对他太不公道，好似世间的厄运专挑苦命人施加！
缓缓转头，聂克凡看着半蹲着，身躯僵硬如石的铁老三，分明看到一副沉重无比的枷锁牢牢铐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站不起来蹲不下去，无法活动如雕塑般束缚在了方寸之地！
窒息！聂克凡忽然觉得无法呼吸，仿佛身体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已被抽离。他片刻间也待不下去了，几乎逃命似的出了屋子，以至于差点撞到了进屋的二小。屋外潺潺溪水声夹带着一丝清凉气息扑面而来，聂克凡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向淹没在黑暗中的铁老三。却真真切切看到了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一幕：铁老三的二小，那不能开口说话，却聪明乖巧的男孩，眼眸中泪光涟涟，正在用他稚嫩的小手轻轻拂拭着，铁老三宛若坚石脸庞上两道清泪！铁老三粗糙有力的大手，温柔的揽过二小脖颈，父子额头轻轻触碰在一起。那一刻炉火似乎也感受到了亲情炙热温度，蹭的明亮起来！
聂克凡将身上所有的银钱拿了出来，那是他平时积攒下来，准备在今晚买些酒菜的，轻轻放在老太太脚边，转身投进了黑暗中。老太太正津津有味啃着菜饼，虽然看不到却向着聂克凡远去方向点了点头。
这一路并不远，聂克凡却走的很慢很慢。往事如撒豆般尽数倒出来。他原名聂可凡，父母取这名原想他平平凡凡度过此生。可谁知在他三岁那年生了场重病，父母花光所有积蓄也只能保住他的命，却没能治愈。为给他治病，父亲更是去深山中采药，却不幸由陡崖摔落，卧床不起，家庭重担全落在母亲肩上。而为了诊治克凡与父亲的病，母亲甚至将全家口粮卖掉，只为抓药治病，为此三口人只能靠乡亲接济艰难度日。
自从克凡懂事时，几乎所有的乡亲见面都会和他说起，他们家境的窘迫，以及双亲为他受的罪。而他们眼神中，语气里，似乎都带了一样东西，轻视。
她的母亲则狠心为他改名克凡，提醒他要自立自强独气成刚，长大以后混出个样子来，让周围的人都高看一眼。
而当总堂传令会武时，聂克凡就注定了要在这条修行的路上有所成就！不是他应该，而是他必须！
这样的教条无疑就是聂克凡身上的枷锁，随着他的年纪渐长这枷锁越来越沉重！
其实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枷锁在身。村长大人虽然表面风光，但他自从第一天坐在了那个位置，就承担起了维护村子治安和繁荣的事。虽然他不一定做的完美，但也尽了力。听老一辈讲，他年轻时曾去外闯荡也颇有成就，与一些大人物都有交情，修行也很高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但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或许这个村子便是村长的枷锁吧。还有身边的同伴大山，他也很喜欢修行，也很有天赋，但因为家庭原因，他要早早娶妻生子，要传承家业，便只能放弃一些东西，束缚住自己内心投身其他。
聂克凡这般想着，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凄清孤寂独悬高空。他的目光在一阵似是痛苦的闪烁后，终复明亮起来！距离解开枷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在众人眼中，聂克凡已非池中之物，将来必会飞黄腾达，与他攀些交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的家在村子西头，一路走过至少不下十人与他攀谈。聂克凡都一一回应，曾经那瘦弱渺小的身影，早已不复存在，取代的是自信而坚定的形象。他的家境很贫苦，院落是用半大不小的块石干垒起来的，院门只有一人来高，是用最廉价的木材打造的，门外一棵椿树，已有两丈余高，枝繁叶茂长势很旺。但在树身三尺处，有一道很深疤痕，虽已愈合，树皮外翻显然当年险险夭亡。听娘说，是他出生那年自己发芽长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照料竟然茁壮成长。
吱呀，推开门扉，聂克凡走进小院，三间茅草屋坐北朝南，院子里木柴堆了一大垛，一身穿粗布衣衫，面带病容中年汉子拿着斧头劈柴，看到克凡回来，脸上现出慈爱神情道：凡儿回来了。这人当然是他的父亲了。
聂克凡忙笑着回应，快步向前想要接替父亲劈柴，却被父亲摆手拒绝了。
此时，东边矮棚内一缕青烟升起，接着诱人肉香传来。
娘，我回来了。聂克凡低声道。
嗯，饭菜还没做好，你先去铁老三家，取件东西。一身穿粗布衣衫中年妇人手拿铁勺，回头看了眼聂克凡，续道，银钱我已付过了，直接取来就行了。脸上没有喜色，语气也很平淡。
聂克凡哦了一声，还是进屋取了点东西，望了望头发已有些花白娘亲走出家门。
此时暮色降临，几乎所有人都已归了家，家家炊烟升起，家长训斥贪玩孩童声音夹杂着几声犬吠传来，已然是这寂静小村庄进入黑夜前最后的喧闹。
铁老三的家位于村中最南端，临近一条溪流，两间破败的小矮房，不时传出叮当的打铁声，铁老三家里是打铁的。远远便能望见粗黑的烟囱，冒出夹带着火星的黑烟滚滚喷涌，恍如地狱之火欲冲破禁锢焚烧人间。
聂克凡似怔了一下，才走进那冒出黑烟的屋子里。这间屋子三面有石头砌的墙，进口处只有两扇门板，当这作坊需要锁门时临时用门板封起来。
这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仔细看来都是些锄头镐头之类的农具，最里面是一用泥巴制作炉台，砖头砌成烟道直穿屋顶。此时炉台前坐着一四五岁小男孩，一双小手正奋力拉着风箱助长炉火。也不知是吃力缘故还是炉火炙烤，小男孩的小脸涨得通红。在那炉火上一大块铁料，已有大半成赤红色安静躺在中间，显然正在等待锻造。
一身材略矮，赤着膊浑身黝黑的汉子正挥汗如雨，右手用力捶打着铁墩上一个镐头。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炉火只能照亮孩童身旁尺许的地方，若非这汉子弄出声响，肉眼几乎看不到他。
呲拉声中，一团白气升起，一张镐头成型！
聂克凡这才开口道：“铁大哥，辛苦了，我是来取它的。”说着指了指刚刚锻造好的镐头。
那被叫做铁大哥的汉子，抬眼看了看聂克凡，嘶哑着嗓子道：“这是隔壁张婶的，你得东西还没做。”他一开口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恍如暗夜明珠，令人眼前一亮。他多年前一定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可岁月的侵袭生活的重担，已将这人摧残，面相至少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聂克凡嘴角动了动，没有说出什么。面对着琐碎而平淡的生活，聂克凡经历并不多，却分明感受到了它的艰难。
“聂婶托我为你打造一柄利剑，说是去总堂要用的。我已很多年没有打造过了，所以想放在最后一件，好好锻造。这不，把二小也叫了来一起帮忙。”铁大哥扯了扯嘴，指着那满脸通红的小孩道。看得出来，铁老三很想笑，但似乎他已经忘记了应该怎样笑，所以他的笑不像笑，确切的说有点像哭。
那孩童在听到父亲提他时，转头看向聂克凡，脸颊边出现小小的酒窝，漆黑眼眸中闪动着崇敬的光芒。但他没有开口说话，他是个哑巴。
聂克凡内心似乎被人锤了一拳，不知是听说母亲为他造剑感动，还是看到铁大哥的笑容，孩童的目光所震荡。
铁老三放好了镐头，洗了洗手，用力在衣襟上擦干净手，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二小，再用力些，这黑铁晶石极耐火焰，不完全融化是打不出好剑的。”铁老三粗着嗓子对孩童道。
孩童用力点头，咬着牙双手又握紧了些，只是细密汗珠挂满了额头，呼吸急促起来，通红小脸已有点发紫。
我来吧。聂克凡看出孩童窘迫，迈步就要上前。
这怎么可以，你可是要去总堂会武的，不能干这些…这些活计！铁老三忙抢上前，一双粗糙有力大手握住小手呼哧呼哧拉起风箱。
聂克凡身躯一震，刚刚抬起的腿却无论如何也迈不下去了。他要去总堂会武的事，好似已成了这小村庄最隆重的事。
“我饿了，我饿了。”门外忽然传来妇人急促的呼喊。
聂克凡扭头看去，就见一头发蓬乱，衣服破旧的妇人抱着一约摸三岁左右孩童，一屁股坐在门口地面上，双腿蹬地痴痴叫喊。
“见笑了见笑了，这是我老婆和大儿子。她脑子不太好，肚子饿了就会这样，平时还是很安静的。”铁老三忙走到妇人跟前去扶她。
聂克凡见那妇人看到铁老三，忽又露出灿烂笑容，站起身坐在门口树桩上，哄起怀里孩子。
“他？！”聂克凡自是看出这妇人神智不清，但她怀里孩子却是老大，看那身材最多三岁模样，而且这孩子好似全身无骨，连脑袋都无法抬起，头枕在母亲胸口，只有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想是要看一看聂克凡模样。
“这孩子三岁前都很正常，但三岁后突然不再长身体，也无法走路，每天只能由他母亲抱着。”铁老三似是叹了口气，低声道。
这时拉风箱的孩童跑了出来，抱了抱母亲，亲昵的在脸颊上蹭了蹭，又轻轻拍了拍大哥后背，转身又跑回去拉风箱了。
聂克凡看着这一家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一下他们。在看到小男孩举动后，心中却莫名的一酸，却又感觉十分温暖。
“三儿，三儿，那么晚了还不做饭，难道你要饿死老娘吗！”笃笃，拐杖顿地声响起时，一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太太拄着拐杖，气吁吁的走来。
铁老三迎了上去，扶着老太太走来，低声道：“娘，马上就去做了，你先坐会，我让二小去拿点菜饼。”
小男孩伶俐得很，不等父亲开口，起身便小跑了出去。
“你老婆有了身孕，不要饿坏了。”老太太冷漠瞥了眼聂克凡，眼睛如死灰般毫无光彩，她是个瞎子。嘴角嗫嚅了半天，含混不清道，“大孙子是没法站起来了，二孙子很聪明可惜不能说话，也算半个废人，不再要一个难道我们铁家就这样断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铁老三训话。
铁老三面色铁青，却没有反驳，一声不吭走到风箱前半蹲着用力拉起来，风箱中的火苗甚至窜出来扑在了他的脸上，却没见他身躯动一下！
生活的苦比之炉火还要伤人！
聂克凡眼见这一家人的困苦窘境，他的心好似被一双巨手紧紧攥住，令他身躯猛震，一股锥心刺骨疼痛直冲后脑。
平时只闻铁老三是个苦命人，今天一见还要再加个可怜人。命运对他太不公道，好似世间的厄运专挑苦命人施加！
缓缓转头，聂克凡看着半蹲着，身躯僵硬如石的铁老三，分明看到一副沉重无比的枷锁牢牢铐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站不起来蹲不下去，无法活动如雕塑般束缚在了方寸之地！
窒息！聂克凡忽然觉得无法呼吸，仿佛身体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已被抽离。他片刻间也待不下去了，几乎逃命似的出了屋子，以至于差点撞到了进屋的二小。屋外潺潺溪水声夹带着一丝清凉气息扑面而来，聂克凡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向淹没在黑暗中的铁老三。却真真切切看到了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一幕：铁老三的二小，那不能开口说话，却聪明乖巧的男孩，眼眸中泪光涟涟，正在用他稚嫩的小手轻轻拂拭着，铁老三宛若坚石脸庞上两道清泪！铁老三粗糙有力的大手，温柔的揽过二小脖颈，父子额头轻轻触碰在一起。那一刻炉火似乎也感受到了亲情炙热温度，蹭的明亮起来！
聂克凡将身上所有的银钱拿了出来，那是他平时积攒下来，准备在今晚买些酒菜的，轻轻放在老太太脚边，转身投进了黑暗中。老太太正津津有味啃着菜饼，虽然看不到却向着聂克凡远去方向点了点头。
这一路并不远，聂克凡却走的很慢很慢。往事如撒豆般尽数倒出来。他原名聂可凡，父母取这名原想他平平凡凡度过此生。可谁知在他三岁那年生了场重病，父母花光所有积蓄也只能保住他的命，却没能治愈。为给他治病，父亲更是去深山中采药，却不幸由陡崖摔落，卧床不起，家庭重担全落在母亲肩上。而为了诊治克凡与父亲的病，母亲甚至将全家口粮卖掉，只为抓药治病，为此三口人只能靠乡亲接济艰难度日。
自从克凡懂事时，几乎所有的乡亲见面都会和他说起，他们家境的窘迫，以及双亲为他受的罪。而他们眼神中，语气里，似乎都带了一样东西，轻视。
她的母亲则狠心为他改名克凡，提醒他要自立自强独气成刚，长大以后混出个样子来，让周围的人都高看一眼。
而当总堂传令会武时，聂克凡就注定了要在这条修行的路上有所成就！不是他应该，而是他必须！
这样的教条无疑就是聂克凡身上的枷锁，随着他的年纪渐长这枷锁越来越沉重！
其实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枷锁在身。村长大人虽然表面风光，但他自从第一天坐在了那个位置，就承担起了维护村子治安和繁荣的事。虽然他不一定做的完美，但也尽了力。听老一辈讲，他年轻时曾去外闯荡也颇有成就，与一些大人物都有交情，修行也很高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但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或许这个村子便是村长的枷锁吧。还有身边的同伴大山，他也很喜欢修行，也很有天赋，但因为家庭原因，他要早早娶妻生子，要传承家业，便只能放弃一些东西，束缚住自己内心投身其他。
聂克凡这般想着，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凄清孤寂独悬高空。他的目光在一阵似是痛苦的闪烁后，终复明亮起来！距离解开枷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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