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攻心

    “这、这不行!”胡氏想也没想就拒绝,然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连忙讪笑:“母亲在大哥府上都住了多少年了,而且她老人家如今身子骨也不行了,这贸然搬家,也不好啊。”

    沈让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了沈既。沈乐渝与孟凝也一脸期待的看着沈既。

    虽然老太太日子不长了,再伺候些日子她们也伺候得起,但是总不能一家受累不是?

    钱氏强硬独断,孟凝这些年也是受够了,往日里胡氏轻轻松松,只知道看她被婆母数落,自个儿逍遥快活,孟凝早就看她不惯了。把钱氏挪到隔壁去,这件事她也不是没想过,但是都有所顾忌就没说,如今沈让亲自提出来,孟凝就按捺不住了。

    沈乐渝就更不用说,都要高兴的蹦起来了。

    胡氏与沈哲哲紧张的看向沈既,祈祷着不要答应,不要!

    可沈既还是在她们的眼前点了头。“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如今母亲大不如前,我自然是想在跟前侍奉她的。等这件事情了解,我就派人把东西都搬到我府上去。”

    沈哲哲说:“这搬来搬去的怕是会让祖母累着,而且也怕祖母住不习惯,到时候身心反而不舒坦。”

    沈乐渝连忙说:“这有什么累的?大到床铺柜子,小到茶杯梳子,都有下人帮忙,不用劳烦祖母一个手指头。她到时候一身轻松的,有人扶着走到隔壁去,那就安安稳稳的住下了。一点也不麻烦。”

    “连我都知道二叔与祖母感情深厚,这些日子二叔自然是想跟祖母待在一块。大堂姐,你身为二叔的女儿,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沈哲哲被沈既看了一眼,她立马摇头,“当然不是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沈乐渝说:“婶母你快快回去收拾院子吧,祖母住的一定要最好的院子呢。”

    胡氏扯扯嘴角,“不急...不急。”

    瓶儿最后是被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是尸体,是沈让身边的小厮在城西一条废弃的小巷里,那口废井里捞出来的。

    十五六岁的姑娘,重见天日时身子已经冻成了冰块,幸亏是天冷,没泡发,这才被人认出来。

    彭氏回沈府后,就说府上出了大事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孟凝吓了一大跳,“谁说的?我们吩咐了不准乱说的!”

    彭氏摇摇头,“没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是那小厮跌跌撞撞半跑半爬的在路上给人看见了,现在全盛京的人都知道咱家出了天大的坏事。”

    孟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想了想,连忙叫来欧妈妈,“去找几个激灵的,就说是老太太风寒复发,说的含蓄些。”

    彭氏说:“母亲,这样会不会不吉利啊?”

    孟凝叹了口气,“你祖母晕倒是事实,左右她也不想让这种丑事闹出去。”

    彭氏说:“那我带誉哥儿去祖母床前守着吧。”

    “行。”

    绿蕉院里,一个高挑丫鬟来到沈青琼跟前情罪。“都怪奴婢办事不周,没有注意到瓶儿的异样,请姑娘责罚!”

    沈青琼摇摇头,“谁能想到她会是借我们的手去买药呢?只可惜瓶儿已死,证词不足。”

    那丫鬟想了想,说:“过年前后孟家的表姑娘时常来府上,奴婢想这件事或许与她有关。”

    沈青琼倒了一杯茶。“最好的是她们两个同流合污,她们的交情不深,互不信任,只要有一个在我们手上,另一个便会自乱阵脚。”

    “如果这件事跟孟心媛有关系,她就会担心害怕沈慧如把她供出来;同样的,沈慧如被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孟心媛会不会把她摘出去。”

    花蔓疑惑,“姑娘就那么肯定这件事是四姑娘与孟姑娘所为?”

    沈青琼说:“知道瓶儿死了后我才敢肯定,孟心媛那个家伙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沈慧如就算下了药,却也不敢下致死的量,又哪里有手段和人脉把瓶儿丢到那口深井里面去?”

    “哼哼哼,”沈青琼笑的恶劣,“把瓶儿的尸体偷偷运到沈慧如的房间去,让她看着那个尸体,还要旁敲侧击的告诉她是孟心媛下的手,叫她好好想想清楚。”

    花砚担忧:“老爷那边……”

    沈青琼喝了口茶,“我自会说的。”

    沈慧如是崩溃的,只因她的房间里多了一具冰凉凉、泛青发紫的女尸,被白布盖着,直挺挺的,沈慧如盯着她露出来的手臂,内心的防线渐渐崩塌。

    她忍不住去想象瓶儿是怎么被丢进井里的,死了多少天?她如今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她会死吗?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次被沈青琼押到巷子里的那一晚,她被人按在水缸里,呼吸不畅,那种溺水的感觉侵犯了她的全身。

    柴房里,沈青琼来看沈飞华审讯杏儿。

    “说,你是受谁指使要诬陷四妹妹?”

    杏儿被折磨的心力交瘁,她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不成人样。但是她还是说:“奴婢拿性命担保,确实是四姑娘让我下的毒……”

    沈飞华看向沈青琼,“一直都是这个说辞,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沈青琼说:“或许确实是没什么再问的了,她只知道这些,还能再说出什么来?”

    沈飞华一顿,“难道真的...”不可能啊,四妹妹哪里是这样恶毒的人?

    沈青琼拿出棉帕,走过去给杏儿擦脸,温柔地说:“我知道你是被四妹妹推出来的,只要你回答我一些问题,我就放过你。”

    杏儿慢慢抬眼看她。

    沈青琼问:“四妹妹最近跟孟家的表姑娘来往甚密,孟心媛向来瞧不起庶女,好端端的竟然跟四妹妹玩到一起去了,为什么啊?”

    杏儿动了动嘴皮,有气无力的说:“其实四姑娘不喜欢您,总是说您的坏话,表姑娘听到了就来找我们姑娘了。”

    “四姑娘一有什么怨气,表姑娘就附和着骂您,总是撺掇着四姑娘对您使坏。”

    沈青琼冷冷勾唇。还真是孟心媛惯用的手段。

    她身后的沈飞凌瞳孔震裂,“你说什么呢?”这件事怎么跟他表妹扯上关系了!

    沈青琼继续问:“瓶儿是怎么回事?”

    杏儿说:“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奴婢唯一做的事,就是那天溜进了厨房在安神汤里倒药。”她急急辩解:“四姑娘也没告诉奴婢那是毒药,奴婢并不知情啊!”

    “你别急,”沈青琼安抚她的情绪,“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自会护你性命。”

    “奴婢句句属实!”杏儿瞪大眼睛,“一、一定跟表姑娘有关系!瓶儿也是她杀的!”

    ……

    沈飞华僵硬的走出柴房,不可置信,“怎么会呢?”他看向一脸平静的沈青琼,“表妹好端端的为何要害你们?”

    沈青琼叹了口气,“二姐姐在家时就与表姑娘不亲密,真的只是因为年龄之差吗?大哥,你不如回去问问嫂嫂,问问她是怎么看表姑娘的。”

    沈青琼说:“你也不要太着急,等问过慧如,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说话间,杏儿被人搀扶着出来。沈清琼上下打量她一番,吩咐花砚:“去给她梳洗一番。”

    “是。”

    且说到了夜里,下人进来送饭,沈慧如突然冲上前抓住她:“放我出去!”

    丫鬟吓得差点把食盒打翻,她定定心神,“老爷吩咐了,姑娘不准出门。”

    “那把这死人抬出去啊!”沈慧如都要被逼疯了,她瞪大红眼,“人又不是我杀的,放到我跟前是什么意思!”

    丫鬟连连后退,“老爷夫人都下了死令,府上的府外的都不能进出,姑娘你就忍一忍吧。”说着,丢下食盒就逃了。

    沈慧如也想跟着冲出去,却被守门的婆子推回了房。沈慧如趴在门上,不停怕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觉得瓶儿现在起身坐了起来,慢慢的向她这边靠近,“啊——”

    ……

    “姑娘、姑娘?”

    有人在叫她。沈慧如吓的一激灵,她汗毛炸起看向躺在远处的尸体,一动不动。

    “姑娘?”

    是门外!沈慧如扭头细听,“杏儿?!”

    “姑娘!”门外的杏儿激动应了一声,“你怎么样了?”

    沈慧如抽抽哭了起来,“我好害怕...”

    杏儿急忙说:“姑娘,你就招了吧。今天下午孟家姑娘来了!”

    沈慧如身子一顿。

    杏儿还在说:“奴婢知道姑娘你从小艰难,谨小慎微,何必要再错下去?”

    “那孟姑娘不是个好人,最会嘴皮子上的功夫,她今天下午来府上,所幸是没被放进来,不然谁知道她会在夫人前面怎么颠倒黑白?”

    “姑娘,反正老太太也没出什么大事,您就说您是受人撺掇的,把一切都推到孟姑娘身上,将功补过,想必老爷一定会从轻处置的啊。”

    “姑娘,你难道真的甘心被孟姑娘当做垫脚石,然后被狠狠踢开吗?”

    里面的沈慧如没有说话了,周围只有冷风呼啸的声音。

    良久,沈慧如抹抹眼泪,“我要见爹爹。”

    屋子里没点多少蜡烛,有点昏暗,静的只听炭火噼啪的声音。

    沈慧如说:“就是我指使的杏儿,我认了。”

    沈让呼吸一窒,最不希望的真相到底还是浮出水面。他万万没有想到凶手会是他这个谨言慎行的四女儿。

    “为什么?”他艰难的问。

    沈慧如流下眼泪,“我也是受了孟心媛的撺掇。”

    ?!沈让震惊,这又关孟家姑娘什么事!他眼神犀利起来,“说!”

    沈慧如说:“我在这个家里,就像是白墙上的蚊子,可有可无甚至还遭人厌弃。明明都是您的女儿,我却过的艰难,受人轻视。”

    沈让立马反驳:“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你是沈家正正经经的姑娘,谁敢轻视你?”

    “沈乐渝就是!”沈慧如说起这么些年的委屈,情绪有些失控,“还有沈哲哲,甚至是老太太,她们都看不起我!明里暗里挖苦我,说同样是庶女,沈青琼集父亲宠爱一身,过的比嫡女还气派。再看看我,什么都不如人家,只会溜须拍马说好话。”

    她笑了笑,“父亲您哪里知道我与阿娘的苦难。”

    沈让愧疚地说道:“这些年是我忽视了你们,我很抱歉,可是这不是你毒害老太太的理由。”

    “当然不是,”沈慧如说,“那个毒药就是孟心媛给的。那段日子里她总是对我嘘寒问暖,父亲,在这个家里除了我阿娘没有人这样关心我的,您知道吗?虽然我晓得她定是另有图谋。”

    沈让心里一痛,“如儿...”

    “我其实很讨厌三姐姐。我们都是庶女,她却过的恣意妄为金尊玉贵,她每天都那样自信从容,光鲜亮丽。她越美丽,就显的我越丑陋越卑贱。我们都是生在泥地里的,凭什么她就能破泥而出?绿蕉院里有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

    沈让说:“其实我对你们姐妹都是一样的,每月的例钱礼物,我都是按着规矩来。你不要和乐渝一样觉得是我对绿蕉院是开了小灶,琼儿穿的吃的用的确实是她自己经营铺子挣来的。”

    沈慧如身子一僵。

    沈让继续说:“我承认我是宠爱琼儿一点,那是因为我很爱赵姨娘,这种感情你不懂,我也不说了。但是如儿,我拨给你的铺子你有用心管理吗?我知道你们母女艰难,所以那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地段,如果你仔细经营,你也能自己买好看的裙子。”

    “乐渝比你还小几岁,她什么都不懂,却也乐意去学。你说你羡慕琼儿,我给了你机会啊,你为什么不去努力呢?琼儿有头脑,所以她会经商。我知道你很喜欢做小点心,你有利用你的天赋吗?”

    沈让摇摇头,指出她内心的不堪,“你只知道怨天尤人,一味抱怨出身,纠结已成的事实,却不想着要改变现状。这天底下又更多苦难的人,你的出身已经很好了。”

    沈慧如被他说的羞愧难当,身子瑟瑟发抖,她咬紧嘴唇,拼命为自己辩护:“是因为祖母!她用一条看不见的铁链把我拴起来,她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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