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柔媚

    顷刻间,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闪电而至。

    在石阶上端再一声嘶鸣,前蹄扬起,重重落下。

    众人同时抬头观望,连压在“丘”字下面的将军,也勉强歪着头,怔怔的看着。

    只见骏马上面慵懒的坐着一名美艳到骨头里的女子。

    女子似乎刚刚睡醒的样子,穿的一身紫色贴身绸衣。

    发丝垂肩,右腿此时盘在马背上。

    左腿伸出,悬在空中,小腿和一只柔粉白皙的小脚露在外面。

    脚踝上松松的缠着一条纤细的红绳,上坠一只小巧的金玲。

    她的小脚惬意的荡来荡去,那金玲便发出“铃铃”的声音。

    右手拿着一只瓶颈极细,底部渐粗的小小白色酒壶。

    此时看了一眼众人,把酒壶往嘴里递过去,仰脖喝了一口,露出柔弱无骨,如粉雕琢的颈子。

    然后朝着众人一笑。

    紫衣女子探着头,柔顺的长发随之垂在脸旁。

    缓缓的说道:“四位,你等在此守阵多年。如今阵既破,乃属天数,你等也算功德圆满,不必再有纠结。便此离去,此后大道朝天,锦途万丈,我爹答应你们的事,必会践行。”

    僧人、道士、儒生三人同时一施礼,僧人道:“既如此,我等也不算毁了诺言?”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柔声道:“不毁不毁。”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回头看着还压在“丘”字下面的金甲将军。

    将军又“哼”了一声。

    黑衣甲手掌向上抬高,那“丘”字连同灌入地下的两点,同时向上抬起。

    金甲将军站起身,又猛地坐倒在地,缓了一口气,才又慢慢站起。

    黑衣甲正要收回重新组合在一起的“兵”字。

    只听得城墙里面极深远处,浩浩荡荡的传来一个声音:“何方宵小,擅设屏障,在此械斗,还不快快离去!”

    这声音响起,如海上卷起滔天巨浪,每一个字传来,便是一股浪潮。

    层层叠叠,越滚越高。

    直到“快快”两个字传到时,浪潮达至顶峰,有如翻江倒海。

    及至“离去”两字响起,这股浪潮逐渐平息。

    一切都起止于瞬间。

    黑衣甲原本悬在空中那个巨大的兵字,受这股无形气流所摧,突然解体,一笔一划纷纷散开。

    黑衣甲五指急收拢,那兵字散开的每一笔,突然飞向他这里,迅速缩小,逐个飞进书里面。

    他合上金书,纳入怀里。

    缓缓回身,看了一眼那厚重的城墙。

    白马上的紫衣女子,被这股浪潮卷得衣衫飘舞,极是好看。

    紫衣女子此时坐直了身子,看向城墙深远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微微点点头。

    口里喃喃道:“好一个陆斜行!”

    她收回目光,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方展。

    然后轻拍白马颈处,白马得到主人讯号,调转方向,四蹄扬起,箭一般射了出去。

    城头上突然传来一群人的声音,叫嚷道:“你们是什么人,在此做什么?”

    道士对着众人道:“虚空屏障被陆斜行震破,守城士兵发现了我们,我们须马上离开,四位,但求告知你们的身份,也好让我们知道输给了谁?”

    没人回应。

    另一个声音却在远处响起,是方平的声音:“方展,你去哪里了?”

    声音刚落,又再响起:“臭小子,快应一声!”

    语音当中已有了些悲意。

    方展急忙道:“爹!我在这里!”

    说完,向着石阶急跑了上去。

    方展三步并做两步,很快就踏上了石阶的最后一阶,看见方平远远的大踏步走向自己这里,迎了上去。

    方平急道:“你跑哪去了!”

    方展勉强一笑:“我在河边转转,爹,你怎么来了?”

    方平站在他身前,仔细的看了看他,说道:“没事,回去!”

    方展回身又看了一眼石阶下面,发现此时已空无一人!

    方平父子回到提名客栈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荀夫子和李郎中站在客栈门外。

    见他二人回来,立刻迎上来,说道:“你们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

    方平笑了笑,说道:“就出去透透气,这不回来了么。”

    说完,四人一同进了门。

    方展在客房里呆了一会儿,发现父亲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屋子里。

    他独自坐在床上,荀夫子走了进来。

    荀夫子双手抱着肩,坐到椅子上,微微一笑。

    说道:“方展,你可知我在竹篱村教书教了多少年?”

    方展一怔,回道:“很多年了,我有记忆以来,夫子不是一直都在吗?”

    荀夫子笑了笑,说道:“是啊!很多年了!”

    方展不明所以,看着荀夫子,等待下文。

    荀夫子用手轻轻捋着不太浓密的胡须,说道:“你奋起读书,多半是为了你爹,对吗?”

    方展低下头,没有回答。

    荀夫子又道:“可是你不知道,其实你爹要的并不是这些。”

    方展缓缓抬头,诧异的看着荀夫子。

    荀夫子笑了一下,说道:“你很小的时候,你爹就曾与我有过一次深谈,他在羡慕我,嘿嘿,你不会相信吧!他说如果将来你长大了,像我一样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教书人,平平淡淡,就很好!”

    方展又低下头去。

    荀夫子又道:“为你爹,想开些吧。”

    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

    方展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李郎中又走了进来。

    李郎中看了一眼方展,叹了一声,道:“几年前玄衣为了修炼“凌空百步”,擅自从半天崖上面跃下。原本以她当时的修为不会有什么事,结果空中飞来一只山鹰,撞向她的脸,打乱了她的气息。一口气换不过,只摔得剩下半条命。”

    对于这段过往,方展如今仍旧记忆犹新。

    李玄衣当时的种种遭遇,尚可肝肠寸断的表情,任谁见了,都不免为之动容。

    李郎中又道:“她咬着牙主动要求我的治疗,慢慢好了起来。”

    李郎中目视前方,似乎心神又回到了那一段既伤心痛苦,又无助的时候。

    他缓缓收回目光,看着方展,又道:“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李郎中站起身来,用手搭在方展肩膀上,郑重的说道:“就好比你现在一样。”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随后,方平走了进来,眼圈有些发红。

    方展看了父亲一眼,说道:“爹,我没事!”

    此时,月已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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