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陈秋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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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夏爸爸依然在研究那辆车，见一行人走出来，忙不迭地向后退了几步。
见司机小罗看他，他讨好地点点头。
他没注意到那位时髦的郭女士冷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鄙夷。
郭女士上了车，对小罗耳语了几声。
小罗走到连夏爸爸身边，掏出一张名片。连夏爸爸受宠若惊地伸出双手。小罗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客气话，连夏爸爸连连点头。
车子开走了，连夏爸爸依然在行着注目礼。
连夏最看不得爸爸那副面孔。
“他和你说什么了？”他冷冰冰地问。
“到底是大户人家，做人都客客气气的。”连夏爸爸把名片收好，视若珍宝，“韩世生的太太，创世日化的副董郭菲鸿女士，让我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找她。”
连夏爸爸仿佛得到了荣耀。
女人们从各家门里走了出来，这么大的一件事自然惊动了整条巷子，每个人都竖起耳朵躲在角落里。
“小胡，你别怕他们，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荆春妈妈扬起大嗓门，焦急地向着院子里走。
陈秋妈妈挺着一个大肚子，磕着瓜子，走得不急不慢地，看不出什么表情。都说小胡的命不好，怎么不好了？人家就算死了男人，也依然能受到那男人的荫蔽。
连夏妈妈则走到自家男人身边，狠狠地剜了一眼：“你不去跑活儿，又在这里磨洋工，一天天连个菜钱都赚不到。”
连夏爸爸懒洋洋地：“早就让你给我换车，你看，现在三轮车哪有什么活儿，现在大家都喜欢坐面的。”
说完，扯着连夏妈妈的衣角撒了个娇：“老婆，给我买个面包车吧！我开车带你去看海。”
连夏妈妈最吃这一套，“扑哧”一声又笑起来。
两人也往小胡家院子里走。
连夏爸爸低语道：“这是个信号。”
“什么信号？”
“听说韩世生病重，韩家的家产争夺大战要开始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郭菲鸿需要用韩冬冬来凑人头。”
陈秋吓了一跳。
“凑人头？他们想要冬冬的命啊。”陈秋在连夏身边惊讶地咧着嘴。
“是分家产的意思。”连夏解释。
“连夏，你是六岁吗？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你有点儿早熟。”陈秋说。
“嗯。”连夏没有否认。
两个人默契地往“基地”走，去找荆春和韩冬冬。
他们两个是荆春安插在大人旁边的“间谍”。
“基地”在江边的一艘废船上。
废弃的摇橹船，以前是用来打捞江面上的垃圾的，后来上面给配发了带发动机的新式船，这个老古董就彻底搁浅在江滩上了。
荆春他们四个沿着巷子旁边的小路，很容易就能下到这片江滩上来。
连夏和陈秋赶到的时候，荆春正站在船舷上，脖子上系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塑料，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耍来耍去。塑料被风吹得呼呼响，颇有些大侠风范。
韩冬冬坐在船舱里，双手托着腮，看向荆春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别害怕，冬冬，有我荆春大侠在，坏人绝对不敢过来。”
陈秋远远地看着，咧开嘴，一溜小跑过去。
“荆春哥哥，你真像个大侠呢！”陈秋讨好地说，“坏人都被你吓跑了。”
“他们走了？”荆春从船舷上跳下来。
连夏慢悠悠地走过去，连夏做什么都慢悠悠的，永远都不着急。
“嗯，常奶奶把他们都赶走了。”陈秋还觉得有些遗憾，“他们把钱也拿走了。”
连夏咳了一声。
陈秋吐吐舌头，她抬头看看韩冬冬，韩冬冬坐在春天的暖阳里，白嫩嫩的皮肤仿佛闪着光。大家都说韩冬冬是糊口镇最漂亮的小女孩儿，白白净净的，像城里人。
韩冬冬本来就应该是城里人，人家是正经的千金小姐。陈秋妈妈私下里总这么说。
陈秋心里有些酸。
陈秋爬上船，坐在韩冬冬身边，对她咬耳朵。
“冬冬，我听我妈说，你奶奶特别有钱，但是她不喜欢你。”
“她不是我奶奶，她是坏人，是来骗小孩的。我没有奶奶，我只有外婆。”
陈秋翻了个白眼。
“你外婆是个捡破烂的，你奶奶可是开大公司的。你得想办法让你奶奶喜欢你。”
“我只喜欢外婆。”
“你真傻，你外婆根本不是你亲外婆。”
韩冬冬的脸涨红了，嘴巴紧紧地抿着，小腮帮鼓鼓的。
幼儿园的小孩儿们都像人精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见大人们的八卦，一个个地围着韩冬冬告密——你外婆不是亲的。
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韩冬冬不信他们说的话。
“陈秋，你不要乱讲。”荆春说。
荆春是孩子里的老大，荆春最有哥哥样，荆春打架最厉害。陈秋真的很喜欢荆春。
荆春不让她讲，那她就不讲喽。
她看了看韩冬冬，嘴角翘起来，她就喜欢看韩冬冬不开心的样子，她总是有办法让韩冬冬不开心。
“冬冬，你过来。”荆春招招手。
韩冬冬擦擦眼角乖乖走过去，像一只小肉粽子。
“张嘴。”
韩冬冬从小就很乖很听话，她把嘴张开。
荆春眼睛里闪着光，笑着看韩冬冬。
一块糖被放进了韩冬冬的嘴里，甜甜的，有苹果的味道。
韩冬冬也笑了。
“冬冬，判断一个人，要用自己的心，而不是用耳朵。”连夏说。
荆春拍了一下连夏的脑门：“书呆子，你能不能说点儿小孩们才听得懂的话。”
“嗯。”连夏应了一声。
同样是六岁，连夏看完了杂货铺里一大半的书。荆春只想找到一本武林秘笈，他只想成为大侠。
韩冬冬看着他们，笑得更开心了。
很乖的小孩儿，很容易相信人，很容易就开心起来。
远远地，有人站在堤坝上喊起来：“冬冬哟，你不要下水啊。”
是小胡。
糊口镇的小孩儿没有不爱玩水的，大夏天的时候，大家总会到江里游泳。唯独韩冬冬，被小胡保护成了一个旱鸭子。
“好的呀，妈妈。”
韩冬冬的声音里都带着水果糖的味道。
陈秋一个人坐在船舱里，看着苍茫江水，眼睛有些模糊。
她总是觉得孤独。
六岁小孩儿的孤独。
连夏爸爸依然在研究那辆车，见一行人走出来，忙不迭地向后退了几步。
见司机小罗看他，他讨好地点点头。
他没注意到那位时髦的郭女士冷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鄙夷。
郭女士上了车，对小罗耳语了几声。
小罗走到连夏爸爸身边，掏出一张名片。连夏爸爸受宠若惊地伸出双手。小罗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客气话，连夏爸爸连连点头。
车子开走了，连夏爸爸依然在行着注目礼。
连夏最看不得爸爸那副面孔。
“他和你说什么了？”他冷冰冰地问。
“到底是大户人家，做人都客客气气的。”连夏爸爸把名片收好，视若珍宝，“韩世生的太太，创世日化的副董郭菲鸿女士，让我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找她。”
连夏爸爸仿佛得到了荣耀。
女人们从各家门里走了出来，这么大的一件事自然惊动了整条巷子，每个人都竖起耳朵躲在角落里。
“小胡，你别怕他们，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荆春妈妈扬起大嗓门，焦急地向着院子里走。
陈秋妈妈挺着一个大肚子，磕着瓜子，走得不急不慢地，看不出什么表情。都说小胡的命不好，怎么不好了？人家就算死了男人，也依然能受到那男人的荫蔽。
连夏妈妈则走到自家男人身边，狠狠地剜了一眼：“你不去跑活儿，又在这里磨洋工，一天天连个菜钱都赚不到。”
连夏爸爸懒洋洋地：“早就让你给我换车，你看，现在三轮车哪有什么活儿，现在大家都喜欢坐面的。”
说完，扯着连夏妈妈的衣角撒了个娇：“老婆，给我买个面包车吧！我开车带你去看海。”
连夏妈妈最吃这一套，“扑哧”一声又笑起来。
两人也往小胡家院子里走。
连夏爸爸低语道：“这是个信号。”
“什么信号？”
“听说韩世生病重，韩家的家产争夺大战要开始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郭菲鸿需要用韩冬冬来凑人头。”
陈秋吓了一跳。
“凑人头？他们想要冬冬的命啊。”陈秋在连夏身边惊讶地咧着嘴。
“是分家产的意思。”连夏解释。
“连夏，你是六岁吗？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你有点儿早熟。”陈秋说。
“嗯。”连夏没有否认。
两个人默契地往“基地”走，去找荆春和韩冬冬。
他们两个是荆春安插在大人旁边的“间谍”。
“基地”在江边的一艘废船上。
废弃的摇橹船，以前是用来打捞江面上的垃圾的，后来上面给配发了带发动机的新式船，这个老古董就彻底搁浅在江滩上了。
荆春他们四个沿着巷子旁边的小路，很容易就能下到这片江滩上来。
连夏和陈秋赶到的时候，荆春正站在船舷上，脖子上系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塑料，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耍来耍去。塑料被风吹得呼呼响，颇有些大侠风范。
韩冬冬坐在船舱里，双手托着腮，看向荆春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别害怕，冬冬，有我荆春大侠在，坏人绝对不敢过来。”
陈秋远远地看着，咧开嘴，一溜小跑过去。
“荆春哥哥，你真像个大侠呢！”陈秋讨好地说，“坏人都被你吓跑了。”
“他们走了？”荆春从船舷上跳下来。
连夏慢悠悠地走过去，连夏做什么都慢悠悠的，永远都不着急。
“嗯，常奶奶把他们都赶走了。”陈秋还觉得有些遗憾，“他们把钱也拿走了。”
连夏咳了一声。
陈秋吐吐舌头，她抬头看看韩冬冬，韩冬冬坐在春天的暖阳里，白嫩嫩的皮肤仿佛闪着光。大家都说韩冬冬是糊口镇最漂亮的小女孩儿，白白净净的，像城里人。
韩冬冬本来就应该是城里人，人家是正经的千金小姐。陈秋妈妈私下里总这么说。
陈秋心里有些酸。
陈秋爬上船，坐在韩冬冬身边，对她咬耳朵。
“冬冬，我听我妈说，你奶奶特别有钱，但是她不喜欢你。”
“她不是我奶奶，她是坏人，是来骗小孩的。我没有奶奶，我只有外婆。”
陈秋翻了个白眼。
“你外婆是个捡破烂的，你奶奶可是开大公司的。你得想办法让你奶奶喜欢你。”
“我只喜欢外婆。”
“你真傻，你外婆根本不是你亲外婆。”
韩冬冬的脸涨红了，嘴巴紧紧地抿着，小腮帮鼓鼓的。
幼儿园的小孩儿们都像人精似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见大人们的八卦，一个个地围着韩冬冬告密——你外婆不是亲的。
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韩冬冬不信他们说的话。
“陈秋，你不要乱讲。”荆春说。
荆春是孩子里的老大，荆春最有哥哥样，荆春打架最厉害。陈秋真的很喜欢荆春。
荆春不让她讲，那她就不讲喽。
她看了看韩冬冬，嘴角翘起来，她就喜欢看韩冬冬不开心的样子，她总是有办法让韩冬冬不开心。
“冬冬，你过来。”荆春招招手。
韩冬冬擦擦眼角乖乖走过去，像一只小肉粽子。
“张嘴。”
韩冬冬从小就很乖很听话，她把嘴张开。
荆春眼睛里闪着光，笑着看韩冬冬。
一块糖被放进了韩冬冬的嘴里，甜甜的，有苹果的味道。
韩冬冬也笑了。
“冬冬，判断一个人，要用自己的心，而不是用耳朵。”连夏说。
荆春拍了一下连夏的脑门：“书呆子，你能不能说点儿小孩们才听得懂的话。”
“嗯。”连夏应了一声。
同样是六岁，连夏看完了杂货铺里一大半的书。荆春只想找到一本武林秘笈，他只想成为大侠。
韩冬冬看着他们，笑得更开心了。
很乖的小孩儿，很容易相信人，很容易就开心起来。
远远地，有人站在堤坝上喊起来：“冬冬哟，你不要下水啊。”
是小胡。
糊口镇的小孩儿没有不爱玩水的，大夏天的时候，大家总会到江里游泳。唯独韩冬冬，被小胡保护成了一个旱鸭子。
“好的呀，妈妈。”
韩冬冬的声音里都带着水果糖的味道。
陈秋一个人坐在船舱里，看着苍茫江水，眼睛有些模糊。
她总是觉得孤独。
六岁小孩儿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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