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是附近那些大人物的孩子吧?雨停后我们会送你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最先开口的是卡莉,因为悲伤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即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对于雷米尔的礼貌,就像是在害怕一不小心冒犯到他似的。

    卡莉的母亲的喉咙动动,挤出个笑,似乎是在安慰雷米尔,即使她才是这里最为悲痛的人。

    “你的家族被赋予了种植那样的美丽而坚强的植物的职责,你长大后多半也会继承那片土地。你有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要想不开离家出走呢?”

    她说到这里停顿半刻,心中积压着的情绪压抑不住,多年来的愤怒与不甘在她的内心叫嚣着,卡莉的母亲握紧拳,背过身,说话的语气变得激动。

    “你是光荣的,高尚的,为神明奉上水果与花朵的族人……不像我们,不过是种植着可有可无的却又脆弱无比的花朵的贱民!”

    “母亲,这可不能说!神明大人赐予我们的职责不分贵贱,神明大人是公平公正的。”

    “别说了,卡莉,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否公平。”

    女人走出门,她说要去看看那花田里面的娇弱的花朵还有没有剩下来几朵。

    “神明大人是公平公正的,请你忘了刚才听到的东西吧。”

    卡莉抿抿唇,也朝着门外走去。

    “我们已经没有救了,不能拉着别人也走向毁灭……”

    雷米尔听见卡莉轻声说着,关门的声音响起来,房间中只剩下雷米尔一个人。

    窗外是下着大雨,雨落在缤纷的大地,五颜六色的花朵迎着风,贪婪吮吸着水分,而那些白色的聚在一起的白花却全都被打在了褐色的土中,化为了养料,将自己奉献给土壤却使栽培它们的,精心呵护它们的人陷入了绝望。

    看啊,这些花朵多么的爱着这片土地,不过是风儿稍稍在它们的耳畔呢喃几句,不过是雨水轻点了下它们那洁白纯洁的脸庞,花儿便义无反顾放弃了绽放于枝头。

    它们多么无私,牺牲了自己,脆弱不堪的它们却在奉献前遗忘了些人,伤害了亲手呵护着脆弱的它们的主人。

    雷米尔走到了窗边,分明雨已经降临,可是空气却依旧沉闷。

    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家可以回,他有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去参与神明设下的“游戏”。

    “就当做是报答她们吧。”

    雷米尔看着外面的风景,自言自语。他不喜和别人有太多牵扯,因此,他不愿欠下别人的任何人情。

    男孩这样想,但是他却不知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本来就是被神明认为毫无价值的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怎么可能为别人承受惩罚?

    天放晴了,卡莉和她的母亲狼狈地回来。

    中年的女人浑身湿透,她身上的外套被脱下来,披在了卡莉的肩上,两人互相依靠着,脸上是无可奈何,是死一样的平静。

    女人想,她这一生实在是遭遇了太多的苦痛。

    她的丈夫的被赋予的职责是猎杀周遭的恶狼,他与女人一样,都是延续着上一代的工作。

    男人是个能干的人,他勤劳工作,他每一年猎杀的狼都数不胜数。

    “伟大的神明给予了我们的神圣的工作,我感到无比荣幸。”男人说。

    他真是个很好的人,会帮女人打理花田,会为她编制花圈,会在她劳累的时候为女人端上碗热汤。

    可是,这样的一个好人,最后竟死于过于勤劳。

    狼都被他杀光了,那一年众人说他是英雄,为这里带来安宁;那一年神明降下惩罚,没有狼可以杀的他未能完成额定的指标。

    无情的神将她的爱人夺走,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肚子里面尚未出生了孩子。

    而如今,那个神明又要将自己的孩子带走。

    敲门声传来,门外人压根没有想等待,只不过敲了三下就硬生生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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