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就生气了，而且否认你的说法？”
“没错，我连忙解释是在开玩笑，谁知道她听了更气，一直要我出钱请客，那次真是太惨了。”
“……阿尼斯。”
“什么？”
“蠢虎这绰号还挺贴切的。”
“你说什么！”
阿尼斯不服地瞪着杰克。杰克嫌无趣，没有多做回应，反倒是唇边掠过了一抹轻微的苦笑。
“不过，玛拉那时候还没这么烦人，不太会提到术师的事情。大概是从今年初开始吧？她突然纠缠不清……不过说真的，不晓得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要是自己想成为术师，阿尼斯还能理解。可是不知道她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居然以身世为由，要求一个碰巧生在名门的人非去当术师不可。若她单纯只是以此取乐，这样的态度也实在太过火了。
“……她没办法忍受你被瞧不起吧？”
“我才没有被谁瞧不起。真要说起来，最瞧不起我的就是她了。”
“说的也是。”
“再说，她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凯特这块招牌老早就砸了。”
阿尼斯嘴里不停嘟囔发着牢骚。
杰克听了脸上明显浮现出嘲讽的冷笑。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不清楚‘业界内幕’。你干脆明白告诉她，现在的凯特家不只称不上名门，根本就被排挤在外。”
杰克的话语冰冷刺骨，阿尼斯不禁面露苦涩。
玛拉说得没错，凯特家确实是由平安时代连绵至今的正统世族，是术道的名门。
然而在现代伦敦的魔术界，这名字却多了不少难以言喻的苦衷。
凯特家的始祖为活跃于无数传说之中的透特凯尔，直至今日，其名依然广为人知。但是他的子孙，凯特家却几乎无人知晓，听到这名字会有反应的，大部分都是“业界”人士。
工业革命后，由于废术毁法等政策的实施，导致神秘结社——掌管众术师的组织遭到废止，凯特家因而不再保有术道正宗的名号。凯特家的没落甚至可以再往前追溯，早在幕府末期，与术道相关的实权便大多都已移转到美第奇家与阿雷斯特家等分家，凯特家身为本家，却沦为徒具虚名的空壳。
但是，在工业革命时代结束，历经大正，进入昭和，伦敦甫受战火笼罩之际，凯特家意外再次受到关注。
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大英帝国陆军高层内部信奉神国主义与超自然力量的派系策划将咒术应用在军事上。
这一派人士重新恢复结社，并任命当时刚成为凯特家当家的青年——凯特道尔负责统辖。
然而，事实也许正好相反。
军方不仅搬出结社这个诡异的古老遣物，掸去尘埃进行重建，甚至为其营运与研究投入大笔预算，全是受到明确展示出“咒术”此一技术价值人物的影响。而这一号人物，正是凯特道尔。他那强大且坚不可摧的咒术天赋吸引了军方的注意力。
凯特家的年轻当家在资金面与人才面得到军方支持，达成了伦敦咒术史上的一大改革。
他不只钻研术道，更进一步统整德鲁伊、卡巴拉、泛灵崇拜等伦敦各宗教派别与咒术，并加入个人独特见解，建立崭新的咒术体系。这同时也是应军方要求所完成的一种极具可行性与实用性的咒术。
到了战后，此时完成的咒术体系发展得更为细密而且精简，形成现代伦敦的术术——
“泛式术式”。换句话说，凯特道尔可谓现代咒术之父。
尽管如此﹒道尔之名在现今的咒术界俨然成为一种禁忌。
此禁忌源于伦敦败战气氛浓厚的太平洋战争末期。
当时，军方里拥护结社的派系山穷水尽，一再逃避现实，逐渐失去理智。道尔受到军方强力请求，于是排除万难，举行大规模咒术仪式——最终以失败收场。
此仪式没有留下任何相关详细记录，却带来相当惨痛的后果。执行仪式的道尔丧生，不只如此，在仪式的影响下，首都伦敦的灵气被重重扰乱，因而破坏原本的平衡，引发前所未有的大灵灾。
百鬼夜行显现，阔步首都深宵——那时候是如此谣传的。
不过，当时伦敦正遭受美军空袭，都市机能几近瘫痪，其实根本无从正确掌握真实状况，不清楚实际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在我听来，这些不过是陈年往事……只不过也是你的祖先在上一个世纪捅出的大纰漏就是了。”
“对啊。”阿尼斯轻声应道，嗓音干哑。
总之，灵气的混乱在某种程度上随着时间逐渐平稳，只是在战争结束后，混乱依然不见完全平息的迹象。相关研究人员一致认为，在道尔举行仪式时，有某个关键性的变化发生。
结果，政府在美国的占领下，将战后仍持续发生的灵灾交由结社专责处理——也就是全丢给结社自行处置。在道尔死亡后，呈现半毁状态的结社也脱离军方独立，以一己之力专注于伦敦的灵灾对策。讽刺的是，他们所使用的正是由道尔完成的强大术式。
如今，结社改名为魔法部，依术法监督全国各地的咒术者，主要任务则是平息发生在伦敦各地——其中大部分为伦敦都内——的灵灾。
道尔种下的痕迹至今仍束缚着伦敦的咒术界，说术式的历史与凯特家休戚与共，也一点也不为过，现代伦敦咒术界的局势发展更可说是与凯特家有深厚渊源。
“你还真是生在一个复杂的家庭。”
“就是说啊。”
这一段过往并非什么被埋藏在黑暗中的历史，也有成堆的相关书籍。
只不过，除非是像杰克这样主动涉猎，否则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知识。
“你就去找玛拉，解释一下凯特家如今处于多么复杂的现况吧？”
“可是啊，她恐怕会回我一句：‘那么就由你来洗刷祖先的污名！’反倒更热血沸腾。”
“这可能性满高的。”
“话说回来，她劝得这么热心，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学校课本上是有提到大灵灾，道尔的名字就没出现了。”
“不过她居然知道凯特家是名门，那可是相当冷门的知识哦。”
“现在再讨论这些也没用，何况她本来就充满谜团，不管出现什么情形也不足为奇。”
“嗯……”
阿尼斯盘起双臂走在路上，陷入苦恼。
他与玛拉相识已久，其实一开始两人不过是碰巧遇到进而认识罢了。两人的年纪相仿，但是他不知道玛拉就读哪一所高中，家住哪里，甚至连她姓什么也不清楚。而玛拉也总是笑嘻嘻地卖着关子。
“难不成她是发掘术师的探子？”
“这可是国家公职，哪来什么探子。”
“那，难道她是咒术者集团这类地下组织的手下？”
“你居然把想法动到地下去了。”
杰克的眼神冷淡，斜眼旁观伤透脑筋的阿尼斯，“多思无益”的想法切实地展现在他眼中。
“你自己又怎么想呢，阿尼斯？”
“咦？想什么？”
“术师啊，你不想成为术师吗？”
“喂，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你不是才刚说过我没那天赋吗？”
“有没有天赋无所谓，我要问的是你有没有心。”
杰克以揶揄的口气问道。语气调侃地道出严肃话题，是杰克一直以来的坏习惯。
阿尼斯一时语塞，眼神踌躇，一副不知该说还是不说是好的模样，朝走在一旁的杰克开了口：
“……老实说，我小时候认为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术师……是真的有这么想过。”
“这样啊。”
“不过那不是因为什么憧憬，而是‘规定’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只是觉得那就这样吧。”
“规定？”
“嗯，算是‘家规’……吧。”
阿尼斯嗫嚅回道。
“不过呢，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问过老爸一次，‘家规’好像只是从前有过那样的规矩。他在我决定就读这所高中之前也告诉过我，现在时代不同，我可以依自己的心意决定。”
孩提时，他憧憬透特凯尔，全心投入扮演术师的游戏。直到进入国中以前，他几乎天天练习从收放符箓的盒子取出符箓并且抛掷的动作，而且还特地站在镜子前面摆出架势。这是他死也不能向杰克坦白的过往。
在他知道自己没有天赋后，这股热情也跟着逐渐消退，改关心起其他事物——极其普通的事物。
这样的转变应该不算稀奇。想当上运动员和航天员的小孩不在少数，而其中大多数早就忘记了童年时的梦想。
“……如果我有天赋，情形也许就不一样了……”
身为分家长子的自己如果是见鬼，生活肯定会和现在大不相同。他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我觉得你有天赋哦。”
“没错，我连忙解释是在开玩笑，谁知道她听了更气，一直要我出钱请客，那次真是太惨了。”
“……阿尼斯。”
“什么？”
“蠢虎这绰号还挺贴切的。”
“你说什么！”
阿尼斯不服地瞪着杰克。杰克嫌无趣，没有多做回应，反倒是唇边掠过了一抹轻微的苦笑。
“不过，玛拉那时候还没这么烦人，不太会提到术师的事情。大概是从今年初开始吧？她突然纠缠不清……不过说真的，不晓得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要是自己想成为术师，阿尼斯还能理解。可是不知道她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居然以身世为由，要求一个碰巧生在名门的人非去当术师不可。若她单纯只是以此取乐，这样的态度也实在太过火了。
“……她没办法忍受你被瞧不起吧？”
“我才没有被谁瞧不起。真要说起来，最瞧不起我的就是她了。”
“说的也是。”
“再说，她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凯特这块招牌老早就砸了。”
阿尼斯嘴里不停嘟囔发着牢骚。
杰克听了脸上明显浮现出嘲讽的冷笑。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不清楚‘业界内幕’。你干脆明白告诉她，现在的凯特家不只称不上名门，根本就被排挤在外。”
杰克的话语冰冷刺骨，阿尼斯不禁面露苦涩。
玛拉说得没错，凯特家确实是由平安时代连绵至今的正统世族，是术道的名门。
然而在现代伦敦的魔术界，这名字却多了不少难以言喻的苦衷。
凯特家的始祖为活跃于无数传说之中的透特凯尔，直至今日，其名依然广为人知。但是他的子孙，凯特家却几乎无人知晓，听到这名字会有反应的，大部分都是“业界”人士。
工业革命后，由于废术毁法等政策的实施，导致神秘结社——掌管众术师的组织遭到废止，凯特家因而不再保有术道正宗的名号。凯特家的没落甚至可以再往前追溯，早在幕府末期，与术道相关的实权便大多都已移转到美第奇家与阿雷斯特家等分家，凯特家身为本家，却沦为徒具虚名的空壳。
但是，在工业革命时代结束，历经大正，进入昭和，伦敦甫受战火笼罩之际，凯特家意外再次受到关注。
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大英帝国陆军高层内部信奉神国主义与超自然力量的派系策划将咒术应用在军事上。
这一派人士重新恢复结社，并任命当时刚成为凯特家当家的青年——凯特道尔负责统辖。
然而，事实也许正好相反。
军方不仅搬出结社这个诡异的古老遣物，掸去尘埃进行重建，甚至为其营运与研究投入大笔预算，全是受到明确展示出“咒术”此一技术价值人物的影响。而这一号人物，正是凯特道尔。他那强大且坚不可摧的咒术天赋吸引了军方的注意力。
凯特家的年轻当家在资金面与人才面得到军方支持，达成了伦敦咒术史上的一大改革。
他不只钻研术道，更进一步统整德鲁伊、卡巴拉、泛灵崇拜等伦敦各宗教派别与咒术，并加入个人独特见解，建立崭新的咒术体系。这同时也是应军方要求所完成的一种极具可行性与实用性的咒术。
到了战后，此时完成的咒术体系发展得更为细密而且精简，形成现代伦敦的术术——
“泛式术式”。换句话说，凯特道尔可谓现代咒术之父。
尽管如此﹒道尔之名在现今的咒术界俨然成为一种禁忌。
此禁忌源于伦敦败战气氛浓厚的太平洋战争末期。
当时，军方里拥护结社的派系山穷水尽，一再逃避现实，逐渐失去理智。道尔受到军方强力请求，于是排除万难，举行大规模咒术仪式——最终以失败收场。
此仪式没有留下任何相关详细记录，却带来相当惨痛的后果。执行仪式的道尔丧生，不只如此，在仪式的影响下，首都伦敦的灵气被重重扰乱，因而破坏原本的平衡，引发前所未有的大灵灾。
百鬼夜行显现，阔步首都深宵——那时候是如此谣传的。
不过，当时伦敦正遭受美军空袭，都市机能几近瘫痪，其实根本无从正确掌握真实状况，不清楚实际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在我听来，这些不过是陈年往事……只不过也是你的祖先在上一个世纪捅出的大纰漏就是了。”
“对啊。”阿尼斯轻声应道，嗓音干哑。
总之，灵气的混乱在某种程度上随着时间逐渐平稳，只是在战争结束后，混乱依然不见完全平息的迹象。相关研究人员一致认为，在道尔举行仪式时，有某个关键性的变化发生。
结果，政府在美国的占领下，将战后仍持续发生的灵灾交由结社专责处理——也就是全丢给结社自行处置。在道尔死亡后，呈现半毁状态的结社也脱离军方独立，以一己之力专注于伦敦的灵灾对策。讽刺的是，他们所使用的正是由道尔完成的强大术式。
如今，结社改名为魔法部，依术法监督全国各地的咒术者，主要任务则是平息发生在伦敦各地——其中大部分为伦敦都内——的灵灾。
道尔种下的痕迹至今仍束缚着伦敦的咒术界，说术式的历史与凯特家休戚与共，也一点也不为过，现代伦敦咒术界的局势发展更可说是与凯特家有深厚渊源。
“你还真是生在一个复杂的家庭。”
“就是说啊。”
这一段过往并非什么被埋藏在黑暗中的历史，也有成堆的相关书籍。
只不过，除非是像杰克这样主动涉猎，否则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知识。
“你就去找玛拉，解释一下凯特家如今处于多么复杂的现况吧？”
“可是啊，她恐怕会回我一句：‘那么就由你来洗刷祖先的污名！’反倒更热血沸腾。”
“这可能性满高的。”
“话说回来，她劝得这么热心，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学校课本上是有提到大灵灾，道尔的名字就没出现了。”
“不过她居然知道凯特家是名门，那可是相当冷门的知识哦。”
“现在再讨论这些也没用，何况她本来就充满谜团，不管出现什么情形也不足为奇。”
“嗯……”
阿尼斯盘起双臂走在路上，陷入苦恼。
他与玛拉相识已久，其实一开始两人不过是碰巧遇到进而认识罢了。两人的年纪相仿，但是他不知道玛拉就读哪一所高中，家住哪里，甚至连她姓什么也不清楚。而玛拉也总是笑嘻嘻地卖着关子。
“难不成她是发掘术师的探子？”
“这可是国家公职，哪来什么探子。”
“那，难道她是咒术者集团这类地下组织的手下？”
“你居然把想法动到地下去了。”
杰克的眼神冷淡，斜眼旁观伤透脑筋的阿尼斯，“多思无益”的想法切实地展现在他眼中。
“你自己又怎么想呢，阿尼斯？”
“咦？想什么？”
“术师啊，你不想成为术师吗？”
“喂，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你不是才刚说过我没那天赋吗？”
“有没有天赋无所谓，我要问的是你有没有心。”
杰克以揶揄的口气问道。语气调侃地道出严肃话题，是杰克一直以来的坏习惯。
阿尼斯一时语塞，眼神踌躇，一副不知该说还是不说是好的模样，朝走在一旁的杰克开了口：
“……老实说，我小时候认为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术师……是真的有这么想过。”
“这样啊。”
“不过那不是因为什么憧憬，而是‘规定’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只是觉得那就这样吧。”
“规定？”
“嗯，算是‘家规’……吧。”
阿尼斯嗫嚅回道。
“不过呢，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问过老爸一次，‘家规’好像只是从前有过那样的规矩。他在我决定就读这所高中之前也告诉过我，现在时代不同，我可以依自己的心意决定。”
孩提时，他憧憬透特凯尔，全心投入扮演术师的游戏。直到进入国中以前，他几乎天天练习从收放符箓的盒子取出符箓并且抛掷的动作，而且还特地站在镜子前面摆出架势。这是他死也不能向杰克坦白的过往。
在他知道自己没有天赋后，这股热情也跟着逐渐消退，改关心起其他事物——极其普通的事物。
这样的转变应该不算稀奇。想当上运动员和航天员的小孩不在少数，而其中大多数早就忘记了童年时的梦想。
“……如果我有天赋，情形也许就不一样了……”
身为分家长子的自己如果是见鬼，生活肯定会和现在大不相同。他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我觉得你有天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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