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点燃火炬
“哎，你们俩，跟我来，咱们要去检查补给品数量。”弗里曼挥挥手，向面前的两个船员喊道，“往下两层，就是货仓，记得吧耳机频道调到3，那是‘维护频道’，紧急频道是1，舱外频道是2。带上数据板，我们还得挨个对照呢，累不死你们。”
三名船员迅速赶到货仓，简单地一番眼神交流就划分了彼此负责的区域，表现出老水手之间的默契，令弗里曼有些诧异，他自己甚至都没想到这些新人已经可以像条件反射一样完成日常维护任务了，不过转念一想，拉新人到这艘船上本来就是送死，相信陈潜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他干脆跳过教学，直接开始和这两个家伙扯白。
“喂，耳机测试……你们是不是觉得咱的舰长挺啰嗦的？”弗里曼对着耳机，用着一副老油条的语气，“哎，说话啊，船长又听不到，你们俩也不是啥残疾人吧？”
“看来咱船长是个正人君子啊，甚至不会把耳机稍微调个频道，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要命的说自己坏话。”一个独眼龙船员先说道，从服饰上可以看出，他是艇上的医疗官，脸上的几道小疤痕和那个眼罩，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经验老到的船员，只不过，作为医生，可能就不能指望这家伙给你做手术了。
“陈潜他可懒得管这些，在船上的人谁还不说几句坏话啊，人家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忙，他是做过联盟上校的，以前手底下都是几十上百号人，要是连人家讲话都管，那船也别开了，先搞个文字狱去。”
“‘文字狱’是什么意思？”旁边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船员问道，背后的霰弹枪表明了他安全官的身份，他好像是机械的执行着手头的任务，但是眼神并没有集中在哪一点，看起来有些木讷，但也能看出这家伙经验丰富到常规的维护已经成为了肌肉记忆，完全不需要多加思考。
“哎，我忘了，你们这些在木卫二上出生的家伙大多不知道这些，抱歉啊，完全没有什么冒犯您的意思”弗里曼的说的话是一回事，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鄙夷，“总之呢，你们只需要知道咱船长以前是个大人物，现在嘛……反正你们搞点加薪什么的要求他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有钱惯了，咱就是作为老前辈给你们提个醒啊，机会要自己把握……哦，对了，你俩叫什么？”
“田成，”独眼龙干脆地答道，语气轻松但有些带刺“我也给您提个醒，你们以后要受什么伤，还得靠我来治，所以啊……机会要自己把握。”
这小子到是挺机灵，口舌也快，弗里曼暗自记着，陈潜倒是给这船上选了个刺头，我以后和他打一架估计他都得上报，没怎么在底下摸爬滚打过啊……
“你呢，小子，你叫啥？”
“W。”
“啥？W？”
“嗯，我忘记我以前叫什么了，站点里的人都叫我‘怪人’，但我在合同上填的是W。”
“得嘞，你可以和‘蛮子’凑个对了，这木卫二上的人没多多少，名字倒是花样百出……”
行，怪不得这家伙看着和个木偶似的，八成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失忆了，这安全官怎么全招的是这种人？倒也行，至少这家伙认死理，办事挺认真。
“A区货物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B区完毕，正常。”
“C区检查完毕，符合清单。”
啧，这家伙脑袋果然没那么好使。
“船上是配了自动系统的吧，”W问道，“为什么还要人力检查？”
“为了给我们找事做，省得你们吃饱了就胡思乱想，再说了，多一道保险总没坏处，这一箱补给值125点啊，还是咱的运费，这种东西，少了一件可是要把船都赔出去的。”
三人离开货箱，抵达了舰艇中心的整备区，周围堆放着各种像可塑钢，焊接器一类的应急物品，也是整艘‘链锯号’的中心，通往艇内剩下的区域。
“好了，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弗里曼伸了个懒腰，“你们两个就在这等着，估计马上就到……”
“到达信标站，目标位于我们正下方。”广播里传来舰长陈潜的声音，“‘蛮子’，瓦西里，请到炮手位就位，警戒周围。W，田成，准备出仓，请到下层潜水仓集合。”
“得嘞，”弗里曼轻笑一声，“祝你们好运啊，我先去坐会儿。”
田成打开潜水服柜，一下皱起眉头，这里面都是联盟标准潜水服，这种潜水服最多承受4000米的水压，要是陈潜真想去渊洋之底，这种货色肯定是不行的。他开始看不透这个所谓的‘疯子’舰长了。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至少说明他这趟航行肯定不会无聊。
套上笨重的标准潜水服，田成和W将耳机调到统一频道，田成倒是想聊几句，但旁边这家伙马不停蹄的就往潜水仓赶，估计也懒得和自己聊天，他也干脆当个模范船员，嘴一闭，腿一迈，咚咚咚咚踩地板。
抵达潜水仓，舰长已经全副武装着等着了，陈潜指了指架子上的鱼叉枪。“拿上武器，以防遭遇异星生物，船上除了安全官外，武器要由我配发，”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这次的任务……也算是你们的入队仪式，打起精神，我们去点燃火炬。”
陈潜按下按钮，舱门在他们身后猛然关闭，冰冷的海水注入舱室，从下至上，直至将他们完全淹没……
面前的舱门打开，前方就是木卫二的冰洋，无论潜艇下方的探照灯光有多明亮，它们也只照亮了下方残破的信号站，但只要你望向前方，那里就是一片黑暗，浓重到无法照亮的黑暗，无论多少次出仓，在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每位水手都会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恐惧，那是出于本能的，对于未知的恐惧。那些敢于向前迈步的，成为了水手，那些屈从恐惧的，则在站点中了却一生，无论他们是成为联盟‘命官’，还是在浑浑噩噩中苟且度日，他们的噩梦中都会有一片漆黑的深渊——空无一物，却让他们无法动弹。
“跟紧了，”陈潜的声音依旧冰冷，“提高警惕，随时报告。”
在探照灯的灯光中，三人缓缓向信标站游去，耳机始终保持着静默，偶尔的电流杂音就会让他们扣紧扳机。从第一次出舱，到他们最终安眠，几乎每位水手都是如此，没人会为自己的紧张感到耻辱，木卫二的水手不需要克服紧张，那些无畏的傻子已经葬身在冰洋中，他们需要利用紧张，利用自己原始的恐惧，帮助自己在冰洋中活下去。
“正在打开舱门。”陈潜轻按电钮，信标站的大门便迅速打开，海水带着三人冲入舱室，“注意不要开火！”
一阵混乱后，三人重新摆好队形，田成拿掉粘在面罩上的水草：“信标站不是坏了吗，为什么这层结构完好，连积水都没有？”
“可能是反应堆受损，没有损伤主体结构，也有可能部分水泵靠着紧急电源撑到现在。”
进入室内空间，无线电中终于有了人声，尽管他们仍然不清楚情况，但是被钢筋水泥包裹着，总比在外边好受。
“打开主体区域！抓紧扶手。”
没有意想中的水流，信标站的主体结构已经被海水灌满，墙上有几个明显的缺口，刚好隐藏在探照灯的阴影处，墙上的红色信号灯表面紧急电源仍在运作。血红的光线飘在水中，好像一团烟雾。简短的交流后，三人迅速用可塑钢修补了破损，本来如橡皮一般柔软的可塑钢，在抹上固化试剂后完美的缝合了缺口。木卫二的水手们大多不了解其中的原理，他们只知道这项革命性的发明可以让他们在冰洋中得以存活。陈潜检查了反应堆的状况，然后独自摆弄起来，手法熟练，几乎没有迟疑。田成和W则找到了休息室中的剩余物资，并默契地选择迅速“回收”——任务报告里可没写不能拿。
“反应堆维修完毕，没什么大的损伤，就是线路有些问题。”
“船长，你连这个都会啊。”田成恢复了原本的从容，手提箱里装上了一堆军用口粮。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船上的工程师阵亡了，我看他留下来的电工资料自学的，我当时还差点被电死，手上的烧伤后来用人造皮肤治好了。”陈潜语气平淡，好像在和他们说昨天吃了什么一样，“你们会的，我应该差不多都会一点，我做好了独自航行的准备，如果你们都走了，我可以靠辅助系统一个人去渊洋之底。”
“那你还花钱雇我们干什么?”
“我一个人，没过几天就累死了。”陈潜的语气又回到之前冰冷的语气，“我还想活到看到真相的那天。”
嗯，他是不觉得有问题还是故意用这种语气讲笑话？
“好了，你们的入队仪式该开始了。”陈潜从腰包中掏出一根铀燃料棒，“W，你来，把这个插入反应堆中央。”
随着反应堆的启动，他们身旁的水泵迅速开始抽水，水平面迅速下降，直到他们整个都暴露在空气中。紧急的红光逐渐消散，白色的灯管渐渐亮起来，显得有些刺眼，他们终于得以看到这个信标站的全貌——两侧的墙壁上是金属的光泽，部分电线仍然裸露在外，但这些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之内。
潜水服暴露在空气中，变得更加沉重，水滴从他们的金属外壳上滴落，被重新丢入冰洋。“氧气机正常运作，打开潜水服面罩，节省氧气。接下来，”船长说道，“我们去点燃火炬。”
没有更多解释，船长拖着笨重的潜水服爬上梯子，二人紧随其后。在田成和W的注视，他缓慢走到声呐控制面板前，庄重的打开“主动声呐”，“咚——咚——”无线电中，单调而熟悉的声呐声重新响起，在黑暗中，这个声音可以指引迷航的潜艇，如同地球上的“灯塔”。陈潜包裹在潜水服中，摆出一个笨拙的军姿，向着面前的声呐面板敬礼，田成也缓缓举起右手，对着声呐面板敬礼，W则站在原地，好像面前庄严的仪式与他无关。
“向你们致敬，木卫二的先驱们！”船长宣告着，“你们点亮了黑暗中的火炬，让人类得以在未知中前进；也向你们致敬，我的船员。”
陈潜转过身，注视着面前庄严行礼的田成和双手低垂的W：“你们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我，并无条件相信我的判断；你们克服自己的恐惧，向着无尽冰洋的最深处进发。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们不仅要见证木卫二的真相，也要点燃路途中的每个火把，让后人也能随我们向下探寻……”
电磁炮声突然响起，异种生物的嘶嚎不绝于耳，船长身后的声呐面板中，无数的光点向着“链锯号”袭来，红色的灯光突然亮起，无线电中警报大作，田成端起手中的鱼叉枪，猛地观上面罩，头顶的潜水灯在站点中上下翻飞。W也端起鱼叉，枪口直对着站点大门，他的目光在这一刻终于聚焦，紧紧盯着那扇红色的大门……
“异种生物侵入艇内！”
“声呐上到处都是信号，他们根本杀不完！”
“啊啊啊啊啊啊”
W看着眼前的战友，他被棕藻爬行者扑倒在地，紧握着冲锋枪的右手被爬行者的尖牙一口咬下，左手拔出腰间的潜水刀，嘶叫着刺向正撕咬自己腹部的藻爬……
他的腹部被撕开，鲜血涌出，左手无力地落在藻爬的头上，他干脆扔开刀，用手推着那只大快朵颐的怪物，仰着头，嘶喊着：
“杀了我！快——杀了我！”
W头顶的舰体像纸片一样被撕开，冰冷的海水淹没了舱室，他看见他的战友在水中燃烧，模糊的面容扭曲成痛苦的形状，他看见一个黑影劈开眼前的大门像这他疾冲而来，手中的利刃就要将他撕碎…….
“……我们将成为先驱，点燃木卫二的火炬，哪怕尸骨无存，绝不后悔……”
怒吼着，扣下扳机，手中的鱼叉向黑影射去，太晚了！他被黑影摁在了墙上他挣扎着一脚踢开那只藻爬，却被冰冷的枪管顶住了头颅……
一发霰弹轨道炮在站点外炸裂，大批的光点被炸开，原先嚣张的嘶叫转为了痛苦的哀嚎，光点四散奔逃，躲入阴暗的角落。
W右手的鱼叉枪掉落在地，舰长的左轮顶住了他的头盖骨，他看见了陈潜的目光，锐利而冰冷，下一秒就要扣下扳机，左脚边是倒在地上捂着鼻子的田成，他呻吟着，鲜血从指缝流出，血红的……就像……
“W，看着我！”
他一直在吼吗？为什么我没听到？
陈潜往后一步，松开他，然后向着他耳边开了一枪。
“W！听见了吗！”陈潜又将左轮指向他，“你他妈疯了？”
“对不起……”W跪倒在地，小声说着，“对不起……”
“弗里曼，下来，W抬上去，先关禁闭室，下个站点进行精神检查。”
陈潜放下左轮，抬头看着墙上已经熄灭的应急灯，长叹一口气。田成支撑着爬起来，靠在墙边，自言自语，似乎在小声骂娘。他抬起头看着陈潜，看见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他就更加看不透这位上校到底在想什么了：
“欢迎，你们正式成为了‘先驱’的一员。”
三名船员迅速赶到货仓，简单地一番眼神交流就划分了彼此负责的区域，表现出老水手之间的默契，令弗里曼有些诧异，他自己甚至都没想到这些新人已经可以像条件反射一样完成日常维护任务了，不过转念一想，拉新人到这艘船上本来就是送死，相信陈潜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他干脆跳过教学，直接开始和这两个家伙扯白。
“喂，耳机测试……你们是不是觉得咱的舰长挺啰嗦的？”弗里曼对着耳机，用着一副老油条的语气，“哎，说话啊，船长又听不到，你们俩也不是啥残疾人吧？”
“看来咱船长是个正人君子啊，甚至不会把耳机稍微调个频道，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要命的说自己坏话。”一个独眼龙船员先说道，从服饰上可以看出，他是艇上的医疗官，脸上的几道小疤痕和那个眼罩，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经验老到的船员，只不过，作为医生，可能就不能指望这家伙给你做手术了。
“陈潜他可懒得管这些，在船上的人谁还不说几句坏话啊，人家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忙，他是做过联盟上校的，以前手底下都是几十上百号人，要是连人家讲话都管，那船也别开了，先搞个文字狱去。”
“‘文字狱’是什么意思？”旁边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船员问道，背后的霰弹枪表明了他安全官的身份，他好像是机械的执行着手头的任务，但是眼神并没有集中在哪一点，看起来有些木讷，但也能看出这家伙经验丰富到常规的维护已经成为了肌肉记忆，完全不需要多加思考。
“哎，我忘了，你们这些在木卫二上出生的家伙大多不知道这些，抱歉啊，完全没有什么冒犯您的意思”弗里曼的说的话是一回事，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鄙夷，“总之呢，你们只需要知道咱船长以前是个大人物，现在嘛……反正你们搞点加薪什么的要求他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有钱惯了，咱就是作为老前辈给你们提个醒啊，机会要自己把握……哦，对了，你俩叫什么？”
“田成，”独眼龙干脆地答道，语气轻松但有些带刺“我也给您提个醒，你们以后要受什么伤，还得靠我来治，所以啊……机会要自己把握。”
这小子到是挺机灵，口舌也快，弗里曼暗自记着，陈潜倒是给这船上选了个刺头，我以后和他打一架估计他都得上报，没怎么在底下摸爬滚打过啊……
“你呢，小子，你叫啥？”
“W。”
“啥？W？”
“嗯，我忘记我以前叫什么了，站点里的人都叫我‘怪人’，但我在合同上填的是W。”
“得嘞，你可以和‘蛮子’凑个对了，这木卫二上的人没多多少，名字倒是花样百出……”
行，怪不得这家伙看着和个木偶似的，八成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失忆了，这安全官怎么全招的是这种人？倒也行，至少这家伙认死理，办事挺认真。
“A区货物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B区完毕，正常。”
“C区检查完毕，符合清单。”
啧，这家伙脑袋果然没那么好使。
“船上是配了自动系统的吧，”W问道，“为什么还要人力检查？”
“为了给我们找事做，省得你们吃饱了就胡思乱想，再说了，多一道保险总没坏处，这一箱补给值125点啊，还是咱的运费，这种东西，少了一件可是要把船都赔出去的。”
三人离开货箱，抵达了舰艇中心的整备区，周围堆放着各种像可塑钢，焊接器一类的应急物品，也是整艘‘链锯号’的中心，通往艇内剩下的区域。
“好了，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弗里曼伸了个懒腰，“你们两个就在这等着，估计马上就到……”
“到达信标站，目标位于我们正下方。”广播里传来舰长陈潜的声音，“‘蛮子’，瓦西里，请到炮手位就位，警戒周围。W，田成，准备出仓，请到下层潜水仓集合。”
“得嘞，”弗里曼轻笑一声，“祝你们好运啊，我先去坐会儿。”
田成打开潜水服柜，一下皱起眉头，这里面都是联盟标准潜水服，这种潜水服最多承受4000米的水压，要是陈潜真想去渊洋之底，这种货色肯定是不行的。他开始看不透这个所谓的‘疯子’舰长了。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至少说明他这趟航行肯定不会无聊。
套上笨重的标准潜水服，田成和W将耳机调到统一频道，田成倒是想聊几句，但旁边这家伙马不停蹄的就往潜水仓赶，估计也懒得和自己聊天，他也干脆当个模范船员，嘴一闭，腿一迈，咚咚咚咚踩地板。
抵达潜水仓，舰长已经全副武装着等着了，陈潜指了指架子上的鱼叉枪。“拿上武器，以防遭遇异星生物，船上除了安全官外，武器要由我配发，”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这次的任务……也算是你们的入队仪式，打起精神，我们去点燃火炬。”
陈潜按下按钮，舱门在他们身后猛然关闭，冰冷的海水注入舱室，从下至上，直至将他们完全淹没……
面前的舱门打开，前方就是木卫二的冰洋，无论潜艇下方的探照灯光有多明亮，它们也只照亮了下方残破的信号站，但只要你望向前方，那里就是一片黑暗，浓重到无法照亮的黑暗，无论多少次出仓，在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每位水手都会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恐惧，那是出于本能的，对于未知的恐惧。那些敢于向前迈步的，成为了水手，那些屈从恐惧的，则在站点中了却一生，无论他们是成为联盟‘命官’，还是在浑浑噩噩中苟且度日，他们的噩梦中都会有一片漆黑的深渊——空无一物，却让他们无法动弹。
“跟紧了，”陈潜的声音依旧冰冷，“提高警惕，随时报告。”
在探照灯的灯光中，三人缓缓向信标站游去，耳机始终保持着静默，偶尔的电流杂音就会让他们扣紧扳机。从第一次出舱，到他们最终安眠，几乎每位水手都是如此，没人会为自己的紧张感到耻辱，木卫二的水手不需要克服紧张，那些无畏的傻子已经葬身在冰洋中，他们需要利用紧张，利用自己原始的恐惧，帮助自己在冰洋中活下去。
“正在打开舱门。”陈潜轻按电钮，信标站的大门便迅速打开，海水带着三人冲入舱室，“注意不要开火！”
一阵混乱后，三人重新摆好队形，田成拿掉粘在面罩上的水草：“信标站不是坏了吗，为什么这层结构完好，连积水都没有？”
“可能是反应堆受损，没有损伤主体结构，也有可能部分水泵靠着紧急电源撑到现在。”
进入室内空间，无线电中终于有了人声，尽管他们仍然不清楚情况，但是被钢筋水泥包裹着，总比在外边好受。
“打开主体区域！抓紧扶手。”
没有意想中的水流，信标站的主体结构已经被海水灌满，墙上有几个明显的缺口，刚好隐藏在探照灯的阴影处，墙上的红色信号灯表面紧急电源仍在运作。血红的光线飘在水中，好像一团烟雾。简短的交流后，三人迅速用可塑钢修补了破损，本来如橡皮一般柔软的可塑钢，在抹上固化试剂后完美的缝合了缺口。木卫二的水手们大多不了解其中的原理，他们只知道这项革命性的发明可以让他们在冰洋中得以存活。陈潜检查了反应堆的状况，然后独自摆弄起来，手法熟练，几乎没有迟疑。田成和W则找到了休息室中的剩余物资，并默契地选择迅速“回收”——任务报告里可没写不能拿。
“反应堆维修完毕，没什么大的损伤，就是线路有些问题。”
“船长，你连这个都会啊。”田成恢复了原本的从容，手提箱里装上了一堆军用口粮。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船上的工程师阵亡了，我看他留下来的电工资料自学的，我当时还差点被电死，手上的烧伤后来用人造皮肤治好了。”陈潜语气平淡，好像在和他们说昨天吃了什么一样，“你们会的，我应该差不多都会一点，我做好了独自航行的准备，如果你们都走了，我可以靠辅助系统一个人去渊洋之底。”
“那你还花钱雇我们干什么?”
“我一个人，没过几天就累死了。”陈潜的语气又回到之前冰冷的语气，“我还想活到看到真相的那天。”
嗯，他是不觉得有问题还是故意用这种语气讲笑话？
“好了，你们的入队仪式该开始了。”陈潜从腰包中掏出一根铀燃料棒，“W，你来，把这个插入反应堆中央。”
随着反应堆的启动，他们身旁的水泵迅速开始抽水，水平面迅速下降，直到他们整个都暴露在空气中。紧急的红光逐渐消散，白色的灯管渐渐亮起来，显得有些刺眼，他们终于得以看到这个信标站的全貌——两侧的墙壁上是金属的光泽，部分电线仍然裸露在外，但这些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之内。
潜水服暴露在空气中，变得更加沉重，水滴从他们的金属外壳上滴落，被重新丢入冰洋。“氧气机正常运作，打开潜水服面罩，节省氧气。接下来，”船长说道，“我们去点燃火炬。”
没有更多解释，船长拖着笨重的潜水服爬上梯子，二人紧随其后。在田成和W的注视，他缓慢走到声呐控制面板前，庄重的打开“主动声呐”，“咚——咚——”无线电中，单调而熟悉的声呐声重新响起，在黑暗中，这个声音可以指引迷航的潜艇，如同地球上的“灯塔”。陈潜包裹在潜水服中，摆出一个笨拙的军姿，向着面前的声呐面板敬礼，田成也缓缓举起右手，对着声呐面板敬礼，W则站在原地，好像面前庄严的仪式与他无关。
“向你们致敬，木卫二的先驱们！”船长宣告着，“你们点亮了黑暗中的火炬，让人类得以在未知中前进；也向你们致敬，我的船员。”
陈潜转过身，注视着面前庄严行礼的田成和双手低垂的W：“你们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我，并无条件相信我的判断；你们克服自己的恐惧，向着无尽冰洋的最深处进发。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们不仅要见证木卫二的真相，也要点燃路途中的每个火把，让后人也能随我们向下探寻……”
电磁炮声突然响起，异种生物的嘶嚎不绝于耳，船长身后的声呐面板中，无数的光点向着“链锯号”袭来，红色的灯光突然亮起，无线电中警报大作，田成端起手中的鱼叉枪，猛地观上面罩，头顶的潜水灯在站点中上下翻飞。W也端起鱼叉，枪口直对着站点大门，他的目光在这一刻终于聚焦，紧紧盯着那扇红色的大门……
“异种生物侵入艇内！”
“声呐上到处都是信号，他们根本杀不完！”
“啊啊啊啊啊啊”
W看着眼前的战友，他被棕藻爬行者扑倒在地，紧握着冲锋枪的右手被爬行者的尖牙一口咬下，左手拔出腰间的潜水刀，嘶叫着刺向正撕咬自己腹部的藻爬……
他的腹部被撕开，鲜血涌出，左手无力地落在藻爬的头上，他干脆扔开刀，用手推着那只大快朵颐的怪物，仰着头，嘶喊着：
“杀了我！快——杀了我！”
W头顶的舰体像纸片一样被撕开，冰冷的海水淹没了舱室，他看见他的战友在水中燃烧，模糊的面容扭曲成痛苦的形状，他看见一个黑影劈开眼前的大门像这他疾冲而来，手中的利刃就要将他撕碎…….
“……我们将成为先驱，点燃木卫二的火炬，哪怕尸骨无存，绝不后悔……”
怒吼着，扣下扳机，手中的鱼叉向黑影射去，太晚了！他被黑影摁在了墙上他挣扎着一脚踢开那只藻爬，却被冰冷的枪管顶住了头颅……
一发霰弹轨道炮在站点外炸裂，大批的光点被炸开，原先嚣张的嘶叫转为了痛苦的哀嚎，光点四散奔逃，躲入阴暗的角落。
W右手的鱼叉枪掉落在地，舰长的左轮顶住了他的头盖骨，他看见了陈潜的目光，锐利而冰冷，下一秒就要扣下扳机，左脚边是倒在地上捂着鼻子的田成，他呻吟着，鲜血从指缝流出，血红的……就像……
“W，看着我！”
他一直在吼吗？为什么我没听到？
陈潜往后一步，松开他，然后向着他耳边开了一枪。
“W！听见了吗！”陈潜又将左轮指向他，“你他妈疯了？”
“对不起……”W跪倒在地，小声说着，“对不起……”
“弗里曼，下来，W抬上去，先关禁闭室，下个站点进行精神检查。”
陈潜放下左轮，抬头看着墙上已经熄灭的应急灯，长叹一口气。田成支撑着爬起来，靠在墙边，自言自语，似乎在小声骂娘。他抬起头看着陈潜，看见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他就更加看不透这位上校到底在想什么了：
“欢迎，你们正式成为了‘先驱’的一员。”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