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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三种结局

    (一)

    花满楼拿起桌上的酒瓶,他先为司空摘星斟满了酒,然后再为自己的酒加到七分。

    他双目久盲,但他身上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感知能力,从来没有喝错过一杯美酒,也从来没有坐空过一张椅子。

    他的笑容和声线永远都是这么优雅而宁静:“这件事没有第三个结局。”

    司空摘星盯着花满楼的脸,道:“我就知道你和陆小凤一定不肯把真相说出来,所以我唯有自己查。”

    花满楼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徒劳无功。”

    司空摘星道:“死人身上隐藏的秘密往往是最多的,所以我决定从死人身上着手。”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人之一死,万事皆空,你又何苦如此?”

    司空摘星道:“这些我不管。我首先进入的是世子的坟墓,这个墓是宫九所建,据说当日宫九和世子在海上决战,约定胜者为王,最终宫九成为胜利者,也成为了太平王府的新主人,而世子却只能长眠墓中。可是,当我进入墓中的时候,却发现躺在棺材里的人不是小王爷,而是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

    花满楼道:“谁?”

    司空摘星道:“鹰眼老七。”

    花满楼神色不变,道:“听说鹰眼老七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原来他葬身在世子墓中。”

    司空摘星道:“老七当然不可能是太平王的世子。”

    花满楼道:“他不是。”

    司空摘星道:“那为什么老七的尸体会在世子的墓里呢?”

    花满楼道:“这件事并不奇怪,当日宫九和小王爷海上决战,小王爷没有死,他只是在海上失踪了,可是宫九为了尽早取得太平王府的控制权,就发布了小王爷已殁的消息,之后就是修建世子墓,可是空棺入陵的话容易被人察觉,所以宫九就杀了鹰眼老七,然后把老七的尸体放进去。这就是你在世子墓中看到鹰眼老七尸体的原因。”

    司空摘星道:“就这么简单?”

    花满楼道:“事情本来就不复杂。”

    司空摘星道:“你说的话似乎总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我敢说,这件事的诡秘远远不止于此。”

    花满楼道:“那只不过是因为你的疑心病太重。”

    司空摘星道:“为了解谜,我又进入了第二个陵墓。”

    花满楼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次倒霉的人是谁?”

    司空摘星道:“这次我进入的,是宫九为太平王修建的墓。”

    花满楼皱了皱眉,道:“这次你又想干什么?”

    司空摘星道:“我就想知道,既然世子墓中的人不是世子,那太平王爷陵墓中的人,会不会也不是真的太平王呢?”

    花满楼道:“你认识这位太平王?”

    司空摘星道:“太平安乐富贵王一直养尊处优,不问世事,就连陆小凤也没有见过,我又怎可能认识他?不过,我有方法验明正身。”

    花满楼道:“什么方法?”

    司空摘星道:“我有一样法宝。虽然你目不能视,但你可以摸一摸。”

    花满楼摊开手掌,司空摘星将一样物件摆入花满楼的掌心中。

    “这是一根钢针,长一寸三分。”

    司空摘星盯着花满楼的手,缓缓道:“不错,但这不是普通的针,是我在一个死人墓里把它挖出来。”

    花满楼道:“你在看我的手?”

    司空摘星道:“我只想知道,当你发现手上拿着的是死人用过的东西,你会不会整个人跳起来?”

    花满楼道:“现在你已经看到了。”

    司空摘星道:“针是平凡之物,但在这时候,它却价值连城。”

    花满楼道:“为什么?”

    司空摘星道:“因为这根针是从太平王遗体的脊梁骨里头起出来的。换而言之,墓中的这个太平王,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太平王。”

    花满楼道:“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

    司空摘星道:“第一代太平王向天子表忠,他把一枚钢针打入自己的脊梁骨,宣誓永不反叛,从此之后,这个仪式代代相传,每一任太平王的身体里都会有这样一根针。”

    花满楼道:“严格来说,每一任的太平王在选定继任人之后,他就会上报朝廷,然后由皇帝册封世子,也就在同一天,钢针同样会打入到那位未来王爷的脊椎骨里。”

    司空摘星道:“从针的锈迹,还有钢针与周围骨头的紧密程度,可以断定这根钢针入体至少已经三十年。”

    花满楼道:“所以说,太平王的身份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司空摘星道:“这样的结果当然令我有些失望,但我不会就此放弃,所以我又进入了第三座陵墓。”

    花满楼站了起来。

    司空摘星脸上满是笑意,道:“我终于见到花满楼惊惶失措的样子了。”

    花满楼慢慢坐下,然后将面前的酒一口饮尽:“这次你进入的又是哪一家的陵墓?”

    司空摘星道:“这次我进入的是陆小凤为宫九而建的坟墓。一个月前,也就是宫九大婚的那天,据说小王爷和宫九约战于凤翔峰,最后这对同宗兄弟同归于尽,他们的尸体骨肉相连,难分彼此,所以,这座宫九墓其实是两个人的合葬墓,可是,当我进入墓中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一具面目无法分辨的尸首。”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司空摘星道:“尸首面目模糊,你们可以说,这是因为宫九和小王爷从山上滚下,因此他们的面目被山石荆棘划破,可是这个墓明明是两人合葬,为什么尸首却只有一具呢?”

    花满楼道:“你觉得呢?”

    司空摘星道:“也许宫九和世子之间有一个人活了下去,但为了某个原因,陆小凤就假称这是两个人的合葬墓。”

    花满楼道:“有道理。”

    司空摘星道:“虽然尸体面目模糊,但我仍然有办法知道他是谁。”

    花满楼道:“你真的已经知道?”

    司空摘星道:“这个宫九墓中的人就是太平王世子,因为我在尸体的脊骨上同样找到一根一寸三分长的钢针。”

    花满楼道:“世子遗骸的确草葬在宫九墓中,因为世子陵墓早已建成,我们不想打开他的坟头,然后把世子的尸体换进去。”

    司空摘星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们从来没有想过世上居然有我这样的人,好奇心比天还大,宁愿自损阴德,也要偷入别人的坟墓。”

    花满楼道:“一个人的好奇心可以有这么大的破坏力,这个道理我一定会记住。”

    司空摘星道:“既然宫九墓中只有世子的尸体,那就是说宫九未死,所以,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有第三种结局。”

    花满楼道:“你一定要知道答案?”

    司空摘星道:“非知道不可。

    ※※※

    陆小凤从内室走了出来。

    多日不见,他变得消瘦落拓,清澈黑亮的眼睛变得光华黯淡,原本红润的脸颊也失去了健康的血色。

    花满楼道:“看来这件事的真相一定要跟他说,否则他还会闹下去。”

    司空摘星道:“这件事源起于鹰眼老七请我破案,我当然有权知道整件事。”

    陆小凤道:“你最想知道什么?”

    司空摘星挠了挠头,道:“你先解开鹰眼密室杀人之谜。这件事我每想一次,头发就掉一次,再这样下去,我很快就变成老实和尚了。”

    陆小凤道:“能够在密室中杀人的凶手,当然是隐形人。”

    司空摘星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世上有什么隐形人,然后又说这个见鬼的隐形人先生跟踪鹰眼老七进入密室,杀人之后就留在现场,直到第二天密室大门打开,他才慢吞吞,施施然地从密室里头走出来。”

    陆小凤道:“隐形人当然并不存在,凶手其实就是宫九,也就是那个江湖郎中。”

    司空摘星道:“这不对吧。鹰巢的卫士全部可以证明,出事那天,鹰眼老七和郎中离开鹰巢的时候,密室的人还活着,萧红珠甚至还在门边挥巾道别,之后她锁门回房,接下来还在屋里头吟诗唱曲,如果说这时候密室的人已经被那个郎中凶手杀死,那除非门外的所有卫士全都活见鬼了。”

    花满楼道:“最重要的一点,密室外的卫士并不全部属于鹰巢,他们当中有很多直接来自失镖的十三镖局和七大门派,所以他们不可能一齐提供伪证。”

    司空摘星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陆小凤道:“有一些细节,可能你已经忘记。”

    司空摘星道:“哪些细节?”

    陆小凤道:“萧红珠的咳嗽,她唱的小曲,还有她死亡时候的位置。”

    司空摘星道:“萧红珠死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她的咳嗽是因为之前染上伤寒,这里面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陆小凤道:“你记不记得萧红珠唱的是什么曲?”

    司空摘星道:“这也有关系吗?”

    陆小凤道:“她唱的是《牡丹亭》中‘游园’一折。”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是花满楼在轻声哼唱。

    司空摘星道:“我还是不明白。”

    陆小凤道:“萧红珠唱这段曲文的时候,她是自比伤春的杜丽娘,觉得自己的如花美眷,很快就会随着时光消逝。”

    司空摘星满脸狐疑,道:“是吗?后来萧红珠还唱了什么‘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花满楼道:“这是《上邪》,是一个女子对所爱男子至死不渝的宣言。”

    司空摘星道:“这里头又有什么含义?”

    陆小凤道:“这是说,萧红珠已经准备为自己的爱人牺牲。”

    司空摘星道:“你是说萧红珠要自杀?但无论是她想杀别人还是杀自己,她都不可能使出那种又快又稳的杀人刀法。”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道:“首先,在宫九假扮郎中进入密室之后,程中和崔诚就已经死在宫九的刀下。”

    司空摘星道:“这个我可以接受,可是萧红珠呢?她明明死于同一把刀,凶手在肺叶下端下刀,刀锋一入即收,由于出刀快,所以外表没有留下伤痕,只不过里头的血脉已经被截断,这三个人的死因都是一样的,在受伤之后,伤者的血液倒流进入胸腔而造成即时死亡,如果你说宫九是凶手,为什么他离开密室的时候,萧红珠还活着?”

    陆小凤道:“秘密就在这里。”

    他随手向蜡烛一挥,烛光闪了一下,然后继续燃烧。

    司空摘星盯着那支蜡烛,陆小凤轻轻推了推烛台,蜡烛突然从中裂开,一分为二。

    花满楼道:“凶手首先杀了崔诚和程中,手法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刀锋入体,血液回流,只不过凶手杀萧红珠的时候,他用刀的力度更加巧妙,刚好令到萧红珠的血脉将断未断,这样萧红珠就不用即时死亡,只要她动作不大,血脉就仍然保持在原本的状态,短时间内,萧红珠甚至可以像常人一样慢慢行走和哼曲。”

    司空摘星道:“我明白了,当宫九在密室杀人的时候,鹰眼老七向萧红珠恳求,要萧红珠答应为他而死。”

    陆小凤道:“萧红珠和小鹰的感情很好,她也很爱这个男人,所以她不但答应了这个最荒唐也最无理的要求,甚至慷慨赴死,为小鹰演出了她人生最后的一幕戏。”

    花满楼补充道:“萧夫人唱曲时候伴有咳嗽,就是因为那时候她的肺叶已经受了伤。”

    陆小凤道:“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这期间已经足够洗脱鹰眼老七的嫌疑,萧红珠将自己的胸膛撞向台角,把自己的血脉震断。”

    花满楼道:“这也是程中和崔诚死在床上,而萧夫人却死在桌前的原因。”

    司空摘星长长吐了口气,道:“这么好的女人,小鹰居然舍得让她去死。”

    陆小凤道:“他也是不得不这样做。”

    司空摘星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在宫九的计划里,崔诚只是一枚掩眼的棋子,他在客栈坑洞重伤昏迷,目的就是为了把中原武林的侦查方向引到太行山,从而掩盖真正的劫镖时间地点,只不过事情偏离了宫九原本的预算,崔诚不但有可能醒过来,而且他还被送到了鹰眼密室。”

    花满楼道:“其实,那时候被劫走的镖银和镖师已经到了狐狸窝,但为了以防万一,宫九决定上演一幕密室杀人。”

    司空摘星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宫九不用一些简单直接的杀人方法?”

    陆小凤道:“如果是普通的手法,其他人就会怀疑鹰眼老七监守自盗,事实上鹰眼老七的确和宫九早有勾结,所以宫九在密室杀人的同时,必须要保证鹰眼老七不受怀疑。”

    司空摘星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了鹰眼密室杀人的答案,但是这样还不够。”

    陆小凤道:“你还想要什么?”

    司空摘星道:“我想知道在宫九大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陆小凤道:“那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你真的想听?”

    司空摘星道:“我当然想听,不听是小狗。”

    陆小凤道:“你应该知道,那天晚上我交给宫九一封信。”

    司空摘星道:“据说那是一封太平王世子再度约战宫九的信,信上地址就是他们的决战之地。”

    陆小凤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信上的地址并不是栖霞山,凤翔峰。”

    司空摘星道:“那是哪里?”

    陆小凤道:“太平王府,宗室祠堂。”

    (二)

    天底下几乎所有的祠堂都是同一个样子的,空荡,偏僻,幽暗,林立的神位,入夜后晦暗的灯光,所以祠堂难免给人一种恐怖的联想,江湖中很多神奇的传说,往往也和祠堂有着莫大的关联。

    宫九一身大红喜庆的衣服,却站在阴暗潮湿的祠堂中央,看上去很不协调。

    “我已经来了,小王爷呢?”宫九的语气就如同祠堂外头的天色那样,充斥着冷飕飕的寒意。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小玉从内堂走出来,一身素白如雪后的梅花。

    她的声音同样像冰雪那样寒冷:“要找你的人,是我。”

    宫九道:“是你?你刚才没有来喜堂贺喜,是不是怪我没有为父亲结庐守孝,反倒娶了杀父仇人的妹妹?”

    小玉咬牙道:“直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惺惺作态!”

    宫九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玉道:“杀死老头子的凶手,是你。”

    宫九道:“你疯了,杀死老头子的人明明是太平王府的小王爷,不信你可以问陆小凤,在断头崖,陆小凤差点就死在小王爷剑下。”

    陆小凤道:“小王爷根本没有上无名岛,第二个蒙面的紫衣人就是你,所有的一切,是因为你想掩盖自己弑父的罪证。”

    宫九冷笑。

    陆小凤继续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为了掩盖你的罪恶,你利用我之前的错误推断,杜撰出一个根本不在岛上的人,让他来承担杀害老头子的罪名。”

    宫九道:“如果小王爷不在岛上,那老狐狸死的时候,他手里捏着的布条又怎么解释?那种绛紫色的衣料,像小王爷这种从三品候补以上的官员才会有。”

    陆小凤道:“老狐狸手中的断布是你故意留下的。在整件事里,老狐狸手中的紫色布条其实有两种意义。”

    宫九道:“什么意义?”

    陆小凤道:“贺尚书穿的是唐时五品的制服,衣饰绯紫,和小王爷的绛紫色调并不完全相同,而你就利用这两种肉眼不大容易分辨的颜色,先让大家把焦点集中在贺尚书身上,之后又为他洗脱嫌疑,这样大家就会确信,太平王世子已经潜伏在岛上。”

    宫九冷笑,道:“那第二点呢?”

    陆小凤道:“你用老狐狸的死带出紫色衣裳,其他人自然先入为主,认定身穿紫色衣袍的人就是凶手,当我去到断头崖的时候,贺尚书突然偷袭我,我看到他的衣服,就会以为他是小王爷,如果我全神贯注对付他,就很难避开你真正夺命的第三剑。”

    宫九道:“如果小王爷不在无名岛,那按你的说法,捣毁灵堂,掳夺家父遗体,带走牛肉汤的人又是谁?那时候我可是和你在一起。”

    陆小凤道:“能够做出这些的人是贺尚书。他刺伤小玉,然后带着昏迷不醒的牛肉汤和老头子的尸体摇船逃走,我们在海滩上看到小王爷的挑战书,又看到远处的一点帆影,自然以为小王爷和贺尚书都在那艘船上。说真的,我很佩服你,你的部署如此巧妙,那个时候大家都相信了你的话,甚至满心期待你和小王爷海上决战,最后是你获胜而回。”

    宫九道:“在十里亭调查木一半死因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海边传来旗花火箭的信号,那又怎样解释?”

    陆小凤道:“信号当然也是贺尚书发出的,你们把时间掐得很准,刚好让我们赶回灵堂,也刚好让我们看到正在远去的小船,接下来你假装接受小王爷的挑战,然后把岛上最后的一条船带走,这样你就可以把我们困在无名岛,实施你最后的计划。”

    宫九道:“你一口咬定我是凶手,那我要怎样才可以在老头子的密室杀人呢?你可不要忘记,你曾经在岛上证明过,我不可能自己制造出一个密室。”

    陆小凤道:“老实说,我曾经怀疑过牛肉汤。”

    宫九道:“你想说,牛肉汤在流水宴上借故离开,接下来她跑到老头子家里,配合我杀死我们自己的父亲,然后她从里面反锁老头子房间的房门窗户,再一个人从荷花池逃走,这样就能够为我制造出一个不可能杀人的证明,是吗?”

    陆小凤道:“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我已经推翻了。”

    宫九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老头子是突然遇害的,这件事不可能有事先的计划,所以水阁里的牛肉汤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故意向我发脾气,然后用这个借口离开。”

    宫九道:“那为什么牛肉汤却失踪了呢?”

    陆小凤道:“她并不是失踪,实际上她从水阁出来之后就去了老头子的屋子,她原本的目的是想打听一件对她很重要的事,没想到却看到了你杀死自己父亲的一幕。接下来你把她捉住,可是你又不能杀她,所以就把她关禁起来。”

    宫九道:“故事编得不错,说下去。”

    陆小凤道:“牛肉汤应该就囚禁在前山某个洞穴里,后来你选择走前山的路上断头崖,就是为了顺道给牛肉汤提供饮食衣服,毕竟她已经被你禁锢了一天。”

    宫九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很多事情也算合情合理。但我记得你说过,家父遗书上面有两个人的字迹,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

    陆小凤道:“我的确这样说过,我甚至说,遗书一共分成两部分。”

    宫九道:“按你的说法,我杀害了老头子,然后又伪造了遗书,可既然没有人帮我,那我要怎样才能够制造出一个密室呢?”

    陆小凤道:“密室并不是你制造的。”

    宫九哦了一声。

    陆小凤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宫九道:“在哪里错了?”

    陆小凤道:“我以为遗书的第一段是老头子所写,然后第二段就是凶手故意模仿老头子的语气和笔迹,可事实上刚好反过来。”

    宫九的笑容突然僵硬。

    陆小凤继续道:“你杀死老头子之后虽然很慌乱,可是你马上想到假写认罪书,伪造成老头子负疚自杀的假象,遗书上的第一段其实是你写的,上面的内容字迹潦草,文句也缺乏斟酌,只不过你真正的目的就是在信上写下‘惟将一死,以谢祖宗家法’这一句。”

    宫九冷冷道:“然后呢?”

    陆小凤道:“就在你伪造遗书的时候,牛肉汤看到了这一幕,你追出去把牛肉汤捉住,然后把她关闭起来,之后你打算回到老头子房间,把伪造自杀的现场布置得更加尽善尽美,可就在这时候,你发现老狐狸比你先一步来到老头子门外,而老头子的房间也变成了一个无法进入的密室。”

    宫九道:“这么说,是谁把老头子的房间变成一个密室呢?”

    陆小凤道:“当然不是你,你不可能又布置密室,又去追赶牛肉汤。”

    宫九道:“自然也不会是老狐狸。”

    陆小凤道:“制造密室的人,就是老头子自己。”

    宫九紧紧闭上了嘴。

    陆小凤道:“老头子之前没收了你的刀,还把刀顺手放到桌上,后来你们因为某件事发生了争执,你拿起桌上的刀,一刀刺入老头子的胸膛。”

    宫九道:“如果真是我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那他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伪造密室呢?”

    陆小凤道:“这个谜是小玉为我解开的。”

    宫九冷笑道:“她可以知道些什么?”

    陆小凤道:“贺尚书在海边灵堂暗杀小玉,小玉在遇袭前突然察觉出贺尚书的可疑,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肌肉本能地收缩绷紧,贺尚书的剑虽然对准小玉的要害部位刺下去,可就差了那么一点,并没有伤到小玉的真正要害。”

    宫九哼了一声。

    陆小凤道:“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启示,当你一刀刺入老头子胸膛的时候,他的身体虽然无法避开,但以他的武学修为,完全可以在那一瞬间控制自己的肌肉来延缓伤害,从道理上来说,就等同于你用刀刺向萧红珠,却又让她不至于即时死亡,只不过萧红珠是被动的,而老头子是主动的,总之,他们两个的血脉在受伤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保持着将断未断的状态。”

    宫九道:“然后呢?”

    陆小凤道:“你以为老头子死了,所以马上着手准备假遗书的事,草草写完之后,你把老头子的手拿起来放在刀把上,结果牛肉汤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受不了刺激,哭喊着跑了出去,这时候你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先把牛肉汤捉住再说,可就在你离开密室之后,老头子又活了过来。”

    宫九颤声道:“说下去。”

    陆小凤道:“所谓活了过来,其实也就是一个人临死前短暂恢复清醒而已。老头子心里也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可当他看到你伪造的认罪书之后,他决定帮自己的儿子做最后一件事。”

    宫九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他做了什么事?”

    陆小凤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老头子用仅余的力量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密室,然后回到椅子上,替你续完这一封悔过书。其实,这是一个父亲留在世上最后的遗言,你应该好好记住,慎勿遗忘。”

    ※※※

    “大限临身,无悚无怖,前尘回首,不类不伦。少时遍历江湖,老来难安本份,所谓新政,意何汤汤,所谓乐土,心何蠹蠹。追本溯源,全因喜功好大;抚心问己,妄欲比肩圣行。人生百错,最错在此,以一昧贪心,令智珠受蔽,焉能再着眼于浩浩四方哉!若时光逆数,余当以平常之身,持平和之气,行平凡之事,作平淡之人,循规蹈矩,贵在知足,相儿课女,千金不换。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九儿慎记。

    又及小凤足下:相交虽短,获益殊多。尊驾侠中情性,人之翘楚,是吾友,亦是吾师。还镖中原,赖彼君子周旋奔走,代泯前非,着敝后事殷勤叮咛:子女胡为,皆父之过,各方有责,罪我一人。而今临终涕零之际,切切以孤女托付,粗茶淡饭无妨,荆钗布裙当可,知足下豁达信行,当不负将死之人祈盼。”

    ※※※

    风声渐紧,天外隐约传来几声沉闷而压抑的雷鸣。

    风中似乎还夹杂着小玉轻轻的啜泣。

    陆小凤继续道:“老头子在临死之前,他想到的仍然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儿子,他不希望你以后永远都背着杀父凶手的包袱做人,所以他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如果你真是一个敢作敢为的男子汉,你就应该站出来,勇敢地承认自己犯下的过失。”

    宫九怒吼道:“我为什么要杀老头子?我是他亲生的儿子,有什么不能解决,一定要杀了他?”

    陆小凤道:“因为老头子就是太平王。”

    (三)

    电光闪过,照得宫九的脸一片惨白。

    骤雨倾盆而下,风中带着浓重的腥味,将祠堂外的落叶卷了进来,破败的叶片在风中打转,然后又卷起地上的灰尘,盘旋着飞上天井外的夜空。

    宫九大笑着道:“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说老头子是太平王,倒不如说我是太平王世子!”

    陆小凤一直等到宫九笑完,他才接着说下去:“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三千五百万两镖银原本就属于太平王府,如果老头子就是太平王,他没有理由把自己的钱,费尽周章劫持到无名岛。”

    宫九道:“非常好,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自圆其说。”

    陆小凤道:“最有趣的地方,这笔钱本来是天子向太平王府筹措的军饷。”

    宫九道:“皇帝是一国之主,他要得起,当然也还得起。”

    陆小凤道:“同样道理,太平王府四代公卿,富贵绵延,也不会为了这三千五百万两银子就做一些穷凶极恶的事。”

    宫九道:“老头子是老头子,太平王是太平王,他们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陆小凤道:“很可惜,有一件事情,除非太平王与老头子是同一个人,否则无法解释得通。”

    宫九冷笑。

    陆小凤道:“天子问太平王府借的是三千五百万两军饷,而中原镖局押运的是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金珠宝玉,这里面有什么不同?”

    宫九哼了一声。

    陆小凤道:“说是军饷,其实是士兵们的安家买命钱,有了这些钱,士兵冲锋陷阵的时候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战死沙场,那些卖命的钱也会交给他们的家人,也因为这个缘故,军营发放粮饷,全部都是真金白银,而不是易碎易损的珠宝玉器。”

    宫九仍然没有说话,可是他的脸色已在慢慢改变。

    陆小凤继续道:“皇帝授命小王爷监察黜官百姓,但是皇帝同样也派人监视着太平王府的一举一动,这不是对太平王的不信任,而是身为九五之尊,他对任何人都不能放松警备。就在半年前,皇帝查到太平王府有一大笔钱去向不明,他担心这笔钱的背后有着不轨图谋,所以他借机试探,向太平王筹借军饷。”

    宫九道:“据我所知,老王爷从来没有谋反的意思。”

    陆小凤道:“太平王不但愿意借,而且还代办押镖,这也让皇帝放下了戒心,只不过皇帝不会知道,太平王府交给镖局的并不是真金白银,而是一些等价的珠宝红货。”

    小玉插口道:“难道皇帝没有去查看军饷吗?”

    陆小凤道:“皇帝看到的是一张中原十三大镖局联手开的保票,上面的保单价值是三千五百万两,自然就没有再想到其他。”

    小玉道:“托保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珠宝玉器,和运送三千五百万两镖银,这有什么不同?”

    陆小凤道:“对于镖局来说区别不大,但对于皇帝来说,那就有很大的不同。”

    小玉道:“我还是不懂。”

    陆小凤道:“这件事关系到皇帝对于太平王府的情报正确与否。事实上,太平王府的确有过大量不能公开的金银交易,那些钱都有着很特殊的用途,最重要的一点,老王爷虽然答应代借军饷,可他拿不出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最多只能拿出一批同等价值的宝石玉器。”

    宫九冷笑:“你说的话连鬼都不信。”

    陆小凤道:“这件事我本来也不相信的,但如果老头子就是太平王,那整件事就会变得很合理——老头子说过,他的梦想是在扶桑岛展开他的治政方略,要踏出这一步,就必须从丰臣秀吉手中买下鹿儿岛。太平王府的巨额金银流动,其实就和鹿儿岛有关。”

    宫九道:“我看不出这和太平王府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道:“太平王和丰臣秀吉约好以鹿儿岛作为交易,本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银票送到扶桑,可对于那些海外东洋的人来说,在中原通存通兑的银票,在那里就只是白纸一张,所以丰臣秀吉只肯接受真金白银,可这样一来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如果太平王把这些数额巨大的金银从中原送到海外,很难不被别人察觉。”

    宫九冷冷道:“私运金银出海,本就是国法不容的事。”

    陆小凤道:“所以太平王就用这笔钱购买了等价的珠宝玉石,这样一来,不但远洋运输方便很多,而且也不会太过于引人注目,可就在交易即将成行的时候,京城突然传来皇上要向太平王府筹借军饷的消息。”

    宫九哼了一声,道:“说下去。”

    陆小凤道:“太平王当然明白,皇上的醉翁之意,重在试探,所以这一笔钱他必须要借出去,可是太平王府高价收购了珠宝玉器之后,手上的余钱已经不足以支付庞大的军费,如果这时候把珠宝退返或者折现,不但亏损更大,而且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太平王府找来中原镖局,把那些原本要送到鹿儿岛的珠宝摇身一变,变成西出潼关的镖局红货,反正皇帝关心的是太平王到底有没有把这笔钱拿出来,只要镖局保单上的银码符合,那就是瞒天过海,把皇帝也瞒住了。”

    宫九冷笑道:“看来皇帝的脑袋和眼珠子并没有他自己想像中的精明。”

    陆小凤道:“整件事最巧妙的地方就是,镖局的人只知道这份重镖经太行,出潼关,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这趟镖是用兵西北的军饷,而皇帝也同样蒙在鼓里,他只知道军饷经由中原镖局押运,却不知道太平王府交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黄金白银。总而言之,从答应借出三千五百万两银子的那一刻开始,太平王就预算着,要把这笔钱拿回来。”

    宫九道:“陆小凤你错了。劫案发生就会惊动刑部,刑部一查,皇帝就会知道太平王府交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军饷。”

    陆小凤道:“正常情况下当然如此,但是这次不同,刑部只会从旁协助,我第一次从海上回来,小王爷就是在狐狸窝提审我,而不是在刑部大堂。”

    宫九道:“朝廷的律例岂能说改就改?”

    陆小凤道:“可这一次更改律例的人是天子。天子本身也不想把这件事弄得太过张扬,毕竟这会影响到他用兵西北的计划,所以他把案件发还给太平王府,反正这笔钱原本就由太平王府而来。这一点前因后果,老头子应该很早就计算在内,就因为老头子是太平王,他才会策划这一出借镖劫镖的大戏,既应付了天子的试探,又可以把钱拿回来,继续完成他的梦想。”

    宫九道:“你不说,我倒几乎忘记了家父的梦想。如果太平王就是老头子,他既然是一方之尊,又念念不忘建立自己的理想王国,为什么却偏偏舍近求远?为什么不索性在这江南鱼米之乡缔造他的梦想?”

    陆小凤道:“这是因为一个承诺,一个生生不已、代代相传的承诺。”

    ——“先皇和太平王定下誓盟,他会给太平王府绵延不绝的富贵,而太平王也必须承诺世代不起二心,不作贰臣,而维系这个誓约的纽带,就是历任的太平王只能虚挂头衔,终生不问政事。”

    这是天子在于浅醉微醺之时,向陆小凤透露过皇室和太平王府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小凤继续道:“像太平王府这些诗礼传家的高华门第,他一定会把‘天地君亲师’这些伦常礼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老头子空有一身的才华抱负,却因为那一个‘不起二心,不问政事’的承诺,他只能躲藏在太平王府的阴影里,做一辈子平凡安逸的太平王。除非——”

    小玉忍不住道:“除非什么?”

    陆小凤道:“除非太平王在一个天子也管辖不了的地方,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小玉道:“我明白了。”

    宫九微微哼了一声,道:“你又明白什么了?”

    小玉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头子可以把乐土建成海上的桃源,却总是把无名岛隐藏得这么深,他从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却总是处处小心提防,事实上他唯一躲避和害怕的,就是他生为太平王的承诺。”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道:“老头子有你这样一个红颜知己,也算此生无憾了。”

    小玉用眼睛狠狠瞪着宫九,大声道:“可是老头子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心愿未成,却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

    宫九忽然大笑起来,道:“不错,老头子就是太平王,所以你也没有说错,老头子的确是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只不过这个儿子不是我,是小王爷,他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陆小凤道:“小王爷现在在哪?”

    宫九道:“他已经和牛肉汤同归于尽。”

    小玉颤声道:“宫主也死了?”

    宫九道:“是的,宫主死于我和小王爷海上决战之时。我还是太低估了小王爷的能力,如果不是牛肉汤奋不顾身,我早已死在小王爷的剑下。”

    小玉道:“杀死老头子的人真的不是你?”

    宫九道:“当然不是我。我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本身就热衷权力,所以这几年他才会鞍前马后为天子奔走,但我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利令智昏,做了他一生最错的事。”

    小玉道:“他为什么要杀老头子?”

    宫九道:“因为老头子有两个家。”

    小玉瞪大了眼睛。

    宫九继续道:“无名岛是老头子另外一个家,这里是我母亲栖身之所,她是一个受到贬谪的王妃,我和牛肉汤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迫离开了太平王府。”

    陆小凤道:“你和牛肉汤都姓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宫九道:“不错,家母闺名素素,她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人,只可惜在太平王府的族谱里已经查不到她的名字了。”

    陆小凤道:“为什么?”

    宫九道:“她被小王爷的生母除名。陆小凤,那些名门望族背后的肮脏,是你一辈子都想像不到的。”

    陆小凤道:“之后呢?”

    宫九道:“我们一直过着海上飘零的生活,直到后来老头子找上无名岛,我们这个家才总算变得像一个家,只可惜母亲却等不到那一天了。”

    陆小凤道:“所以老头子两边奔走,既要照顾你这边,又不能放下太平王府。”

    宫九道:“幸好家父只不过是虚挂名衔的王爷,实际上是一个闲人。”

    陆小凤道:“那小王爷知道你的存在吗?”

    宫九道:“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后来我易名换姓回到太平王府,就是想亲眼看看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陆小凤道:“你似乎很恨他?”

    宫九道:“我才应该是太平王府真正的世子,只可惜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香车宝马,玉带锦袍。他能够当上世子并不是因为他比我强,只不过是因为他是长子,我是庶出。”

    陆小凤道:“按你这么说,可能你对小王爷的不满已经外露于形,所以小王爷对你有所警觉。”

    宫九道:“一定就是这样。老头子把无名岛设计得如此隐密,却因为我的不够谨慎,结果让小王爷跟踪过来,如果不是我,父亲就不会死在他另外一个儿子的手里。”

    陆小凤道:“那小王爷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毒手呢?”

    宫九道:“他自己承认了,因为老头子打算把我带回太平王府,和他公平角逐世子的名份。”

    陆小凤道:“换而言之,遗书的第一段其实是小王爷所写,是吗?”

    宫九道:“不错,我看到遗书的时候就认出了他的字迹,后来的事就正如你的猜测,老头子又补写了第二段。”

    小玉忽然道:“可是老头子明明在遗书里写着‘九儿慎记’?”

    宫九道:“父亲的意思,是希望我不要因为他的死而骨肉相残,和小王爷斗下去。”

    陆小凤道:“只可惜就算你想罢手,小王爷也不会愿意。”

    宫九道:“小王爷杀了老狐狸和木一半,然后又几乎杀了你,到最后我和小王爷海上决战,我们击掌约定,哪一个是胜利者,哪一个就把老头子的遗体送回太平王的陵墓,而胜利者就是新一任的太平王。”

    陆小凤道:“牛肉汤的牺牲换来你的胜利,而你就娶了曜仪宫主,用半子的身份入主太平王府。”

    宫九道:“这一切本就是我应得的。”

    小玉道:“曜仪宫主是你的同宗胞妹,你怎么能够娶她?”

    宫九道:“反正她将不久于人世,最重要的是我能够借助这次机会,执掌太平王府。”

    陆小凤道:“听起来,杀死老头子的凶手的确不是你”

    宫九道:“我们曾经并肩作战,你应该相信我。”

    陆小凤道:“我几乎被你的故事打动,幸好还有一个人,他一定会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宫九的瞳孔在收缩:“你说的是谁?”

    陆小凤道:“花满楼。”

    宫九道:“花满楼?据说他是一个瞎子。”

    “可是他比很多有眼睛的人看得还要清楚,”陆小凤笑了笑,转身道:“我请他到来,就是想让他听一听我的推测和判断有没有不当的地方。”

    这时候一个沉稳而不失柔和的声音从内堂传了出来。

    “我是来还信的,可是陆小凤偏偏喜欢拉人下水。”

    (四)

    淡淡的白衣,淡淡的笑意。

    花满楼走得并不快,但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油锅钉床,他的每一步都是同样的坚定和从容。

    虽然他的眼前只有不变的黑暗,可是他的笑容却永远灿烂如午后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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