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情劫难逃（一）

    一九九八年九月初。

    深圳的九月依然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季节，不过林弦已经习惯了。

    鸿远集团的电子商务调研小组终于出发了。为了节约经费，陆鸿远让他们乘火车去BJ，到了BJ，除了江天以及几个部门经理，其他人尽量住BJ办事处的招待所。

    调研小组每天的工作都很忙碌，但紧张的气氛或多或少地让这帮年轻人减少了身处异地的寂寞。夏阳每天晚上都会给雨清打一个电话，偶尔也会写一两封信，但后来夏阳越来越不想写信了，他更宁愿发E-mail，可雨清总觉得电子邮件商业气息太浓，让她感觉不到夏阳的存在，她在给夏阳打电话时也说了这些，但夏阳未置可否。雨清又让他别太累着了，要注意身体。钟家明很忙，也无暇顾及为兰心报仇的事了。集团那边投资部也来了人，白鹭本来想来，但她是新员工，既要参加集团的新员工培训，还要熟悉业务，陆鸿远没有同意她来。

    乔云帆呢，手机话费剧增，但他和楚雯总有那么多话要说。有时候是假借公事，然后三言两语地谈完公事便闲聊起来。楚雯上班时间也为了公事给他打过电话，可一见乔云帆那个架势，她都不敢打了。乔云帆发来的E-mail总是妙趣横生，常常会逗得她直发笑。她想，找这样一个人做老公倒是不会闷的，等他回来我就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吧。不过这也只是在接到电话或通信时的闪过的念头，真正下定决心对楚雯来说可不容易。但她每次都是高高兴兴地给他回邮件，她想这样至少可以让乔云帆少一点异乡的飘泊之感。因为这种心情楚雯就有过深刻的体会。第一次是离家上大学的时候，很快就到了中秋，很多家在附近城市的女孩子都回去了，宿舍里只剩下她，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真是刻骨铭心。后来她进鸿远集团后也曾有过一次时间比较长的出差，那时候她是代表公司去跟踪一个项目，公司没派别人去，一个人真不好过。她想，既然乔云帆实际上已经把她作为女朋友在写信和通话，她也就不要在这种时候过于冷漠，女孩子嘛，还是平和一点好。

    江天很高兴林弦也能和他一起来BJ，这让他不免想起了两年前他和兰心一起参加的项目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和林弦是心心相印，他不会再轻易伤害一个女孩子的心，林弦也不会那么无原则地痴情。不过集团来了也有十来个人，经常不是在一起开会讨论就是分头调研，日程又紧，集体活动也多，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和林弦单独约会，只是每天都能见到罢了。好在林弦汇完当天的调研报告后都要交给他审，他就借机让林弦到他的房间里修改，两人也会亲热一下，但也只限于拥抱，根本不可能再怎么过分了。江天觉得不太过瘾，却只能如此。

    项目忙到已经差不多的时候，男士们把兴趣都转移到了扑克上。一到晚间几个人就躲进某一个的房间再不出来，时不时还杀声震天，仿佛在进行一场性命攸关的战斗。女士们则喜欢结伴逛商场。林弦没带多少钱，在此地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可探访的，没事就只好躺在房间里看杂志或者看电视。

    有一天快吃晚饭时，林弦正进看新买的一本小说，和她同屋的市场部女硕士董芸进来了。她神秘地对林弦说，有人请我们吃饭，注意，就我们商贸公司的，集团那边的人不算。

    林弦问，都有些谁呀？

    就你、你们头儿孟雄，钟家明，还有我。

    谁请客？

    夏阳。董芸简短地说。

    为什么他要请客？

    他说他代表你们三个新来的请大家。

    谁要他代表？林弦有点不高兴，自己确实也没想到应该请一请大家，这个夏阳，充什么大头！

    还说呢？你们三个转正了也不请客。以前我们公司凡是有人转正都得请客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人提了。真是便宜了你。

    这时有人敲门。董芸说：一定是夏阳来了，我们约好在你这儿碰头的。

    为什么要在我这儿碰头呢？林弦想了想，没有说出来。

    六点刚过一点，夏阳他们就来敲门了。一起进来的正是董芸提到的那几个人。孟雄仍然是那副老样子，在林弦这样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就有些话多。钟家明一直比较内向，即使是在这种较为轻松的场合也不是太多地发言。只有夏阳，他虽然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男孩，但他从来都不喜欢冷场。他为了不让林弦感到尴尬，便开始找一些话题和她聊。

    刚好林弦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孩子，她喜欢表现自己，希望自己被注意。从小到大，漂亮聪颖的她也总是一群人的注意焦点，她也养成了爱慕虚荣的习性。她希望周围的人都喜欢她，于是她进公司以后便一直注意建立和维护和每个人的良好关系。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接受她并喜欢，可以说很多人并不欣赏她的这种过于锋芒毕露的个性。但是总会那么一些人是喜欢这样的小女孩的，即使有些幼稚也不太计较。夏阳就是这样。老实说，他并不喜欢更不欣赏林弦这样的女孩子，但是他却认为这样的女孩子适应能力强，至少比黛云要强。雨清适应能力也算强，但她去不像林弦那样会生活，穿衣、打扮，甚至吃零食这些女孩子的小习惯，雨清都好象和林弦不是一个时代的人。黛云是太会生活了，可为了满足她那样的生活水准，男人要付出多少辛劳啊。夏阳和林弦聊天，总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因为林弦比较关心时事，甚至对体育方面的新闻也有一些了解，应该说是一个好的谈伴。于是两人在从招待所到餐馆的短短路上一直都聊得很开心，所以到了餐馆，两人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尽管孟雄不太愿意，但他毕竟是经理，不能怎么样，就和董芸坐了他们对面。钟家明坐在边上。

    菜不怎么样，与地道的湘菜相去甚远。夏阳见林弦根本就没吃饱，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今晚是他请客。于是便悄悄对林弦说，待会儿要饿了我再带你去吃宵夜，好吗？

    林弦敏感地注意到夏阳说的是一个“带”字，这个字在有意无意之间透露出一种亲密的意味，这让老于世故的林弦有一点点措手不及，但很快就释然，并且有一些得意，毕竟夏阳是一个优秀的帅男孩。高进之是不会这样讲话的，他从来都不会说很甜蜜的话。江天也不太这样说话，可能是当领导当惯了，根本不会哄女孩子。

    夏阳见林弦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到好笑，但又怕自己心里的嘲笑被林弦识破，只好低头喝茶。夏阳想林弦你也别太轻狂了，我只不过无聊罢了，出差这么久，和一个长相还可以的女孩子一起吃宵夜也不算什么呀。你总不会以为我会爱上你吧。

    林弦见夏阳忽然不说话了，就觉得夏阳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也许他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故意讨自己欢心的一句台词，他才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呢。林弦心里想，反正大家都有些无聊，在一起多了也不是什么坏事，简单的事不必想得太多，想得多就会变得复杂起来，怪不得高进之老提醒她有时候不要太聪明了，说女人太聪明了一定会薄命。

    正在此时，林弦的手机响了，是江天打来的，让她尽快回去，有份报告要改一下。

    林弦站起来要走，就江总找她有事。

    夏阳现在已经和林弦熟了，就开起玩笑来，江总这么晚找你，你不害怕吗？

    孟雄他们都看了夏阳一眼，夏阳也意识到自己的玩笑过分了，江天毕竟是领导，这样说不太好。

    林弦心跳得飞快，急急地回宾馆了。

    其实今晚江天并没有什么事，他只是很久没有与林弦单独在一起了，随便找个理由而而已。林弦还没走到宾馆就看见一辆红色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江天打开车窗，示意她进去。

    今天专门找朋友借了车，我们一起去哪儿逛逛？

    我对BJ不熟，随便你。

    我喜欢北大清华一带，你想不想去走走？

    你是在BJ读的大学？

    是啊，可惜我不是这两所名校的，因此有名校情结。

    两人走在并不宽阔的街上，路上来往的多半是学生。秋天又快来了，此时的黄昏是静谧的，暗蓝的天空上没有星星和月亮，夜风已经有点凉了。

    林弦心中忽然十分渴望与江天进行一场灵魂的交谈，这种渴望来得毫无理由。江天默默地在她旁边走着，不再滔滔不绝，向林弦显露了他深沉的另一面，也许是更具男人魅力的一面。他的衬衣和长裤质地都很好，做工也十分考究，在夜色中，、他的背影显得挺拔而修长。林弦多希望自己能更多一点点浪漫的天才和风流的仪态，能在此时营造出一种哪怕是刻意的浪漫氛围来，让江天觉得和她在一起真是难以忘怀。但林弦实在不是那种女孩，即使是刻意，她也不知应该如何行动，她真是没有恋爱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