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流水无情（二）

    出了餐厅，她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江天那漫不经心的话。她知道这是他真实的一面，因为面对妻子、欧阳佩玲与校友，他没必要为了她而说假话。当然她也可以理解成他是明哲保身，但无论如何那样的话对自己都已经形成了伤害。他可以选择不说，但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贬低她的方法来打消妻子的猜疑呢？其实她对江天所说的招标一事根本不感兴趣，就算是江天想以权谋私，她也不会过问，毕竟她是爱他的。可显然江天就没有把她当成是自己人，否则又怎么会一防再防呢？她不可能再自己欺骗自己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服自己相信江天是爱她的，至少是爱过她的。看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江天对她根本没有动过心，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也许说逢场作戏还是好的了，说不定是像许志谦说的一样，用美男计诱惑自己，从而获取很多工作上的思路。后来的一连串事件让兰心的这种想法得到了证实。不过那时候兰心已经去意已定，也不可能再在意这些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天的这些做法促使了兰心最终放弃自己年轻生命的决定。然而不管怎么样，兰心是真的失望了。她决定逃避，除了逃避，她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决定出国的事还是楚雯促成的。其实楚雯一直都知道她与江天的事，也从林雄那儿知道一点服装厂招标的内幕。但楚雯是特别能保守秘密的人，她对什么人都没说。她只是劝兰心，你还是离开这儿吧，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你的成果永远都是别人升官的筹码，你的感情可能还是别人的负担。人家根本就不会信任你。妻子终归是妻子，小姨子终归是小姨子，人家是一家人，你还能怎么样？而且你也犯不着生气，凭你的能力，走到哪儿都可以成功的。在这儿，就算是浪费时间买个教训吧，也可以说是一种磨炼对不对？你看我和你同龄，根本不如你有出息。你的资历出去应聘一家更有前途的公司应该是没问题的，还可以做你想做的IT行业呢。

    但我想走得越远越好。

    去BJ，上海，都不错啊。或者你可以趁年轻出国深造一下。

    楚雯的一番话令兰心深有感触，她倒不是留恋鸿远集团，她知道自己最最舍不下的还是江天这个人，尽管她明白他并不在意她，可对于这份情，她就是不能释怀。

    兰心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兰心给家里打电话，说想出国。父母虽然感到有点惊讶，但觉得出国毕竟是好事。反正兰心在深圳也是离家那么远，想见到也不容易，出国了可能前途会更好。她母亲说家里倒是有个亲戚很早就去了加拿大，应该可以帮忙。兰心说那你们赶快帮我联系，越快越好，需要什么资料我会尽快寄过去。兰心的母亲还是有点奇怪，说一定要这么快吗？兰心说我的托福成绩快过期了。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父母很快就帮她办好了手续，兰心才把这件事告诉了钟家明。钟家明知道这是迟早发生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事已至此，他也不再想打听具体的原因，只希望兰心能过得开心一点。他没有多说什么，还帮兰心收拾行李。兰心来深圳还不到两年，又忙于工作，在此地也没什么朋友。除了钟家明，她只把这件去加拿大的事告诉了楚雯一个人，然后就向公司提出辞职。办理辞职手续的那天，她买了一盆文竹，准备在找江天签字的时候顺便送给他。

    江天确实没想到兰心会这么快就决定离开。他猜想以兰心的脾气迟早都会走的，但没想到是现在。他知道从F市回来后自己对兰心很不好，但他想自己总不能陷于儿女情长吧。他毕竟有个家，必须对妻子儿女负责，兰心终究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除了把她当作一个比较得力的下属外，他已经不太想和她发展更深一层的关系。那次在F市的幽会已经是他毕生最奢侈的一次浪漫了，他都不确定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再与其他的女人这样做了。而且那次甜蜜的相会对兰心造成的影响是那么巨大，真的出乎他的意外。他曾以为兰心是那种逢场作戏的女人，或者是功利性的，为了工作上能得到提升而与上司打得热火。但后来发现兰心不是这样的，而且他承认，兰心的执着与热烈一直是最能打动他的，但这并不能代表一切，也不足以改变他的生活轨迹。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把兰心当作一个红颜知己，他觉得找个情人虽然时髦，可毕竟太累，而且他还想在事业上有更大的突破，不想让儿女私情捆住了手脚。招标的事他不想让兰心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让兰心看到他功利的一面。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兰心曾经听到他在背后对她的议论，而这议论又是如何刺激了她。

    江天犹豫片刻，对兰心说，辞职表先放我这儿，你再考虑考虑吧。

    不，我已经考虑好了。兰心一脸的坚决。

    江天凝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如今那份疯狂与痴情已经荡然无存，明显消瘦的脸依然姣好，但是漠然的没有一点表情。他点了根烟。真的一定要走？

    是的。兰心一直垂着眼睛，根本不看他。

    中午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我还要把手上的资料整理一下。

    你送我文竹，我又没准备什么东西送你，请你吃顿饭总可以吧？

    兰心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来到这条街的尽头那家熟悉的餐厅，但再也找不到从前的感觉了。江天沉默着，不知道应该如何挽留她。兰心则一直垂着双眼，眼中却藏不住那份不舍与无奈。

    一顿饭，他们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也没怎么说话。他们心里都知道大势已去，再说什么都已经是多余的了。此时正是盛夏的八月，他们却都感到寒意四起。离兰心来公司差不多整整两年了，一切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是他们都未曾预料到的。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他们经过那家大家经常聚会的咖啡厅，江天说我们进去坐坐？

    不了，兰心不容置疑地说，然后一个人径自往前走去。

    江天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兰心消瘦的身影，他不由地想起许志谦的说法，现在即使瘦了，她的身材还是比欧阳佩玲和楚雯等人都要性感，看上去还是那么充满诱惑力。可这又能怎么样呢？他知道自己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大计，是不能沉迷于女色的。当然兰心可以在事业上给他很大的帮助，可是自从他发现了兰心对他的感情，他就明白兰心的这种付出也是不可能不要回报的。也许物质的他可以给，但兰心要的偏偏是他不能给的感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揿灭了手中的烟蒂，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