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夜谈

    又是一年中秋,何言进宫戍卫。宫宴散去,武后安置了太平公主休息,让何言,上官婉儿陪同,前去观星台。

    拾阶而上,武后站在最高处,看着天上明月,心中却一片凄凉。自己四子一女,两个小儿子不堪重用,大儿子太子李弘,年少聪慧,孝顺,但是太过纯善。李弘曾经向郭瑜学习《左传》,当读到楚世子芈商臣弑君故事,不禁掩书叹曰:“这种事做臣子的都不忍听闻,而经典之书是圣人拿来训示后人的,为什么要记载这种事?”郭瑜回答他:“孔子作《春秋》是为了要褒贬善恶,用以劝世或告诫,因此记下商臣的恶行,让千年以后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李弘说:“不是不能让这种事流传,而是我不忍知道有这样的事,请让我改读别的书吧。”从此李弘不读《春秋》而改读《礼记》。杨氏之事,李弘还安慰恳请自己,不要生气,不要降罪贺兰敏之和杨氏,明明是他自己受到了伤害。他一天比一天不开心,他明明知道,吃过安神丸不能饮酒,却还是故意饮酒,也许,这就是他的选择。也许何言说得对,他本不是这浊世之人,所以回到了天上去了。

    二儿子李贤,聪慧,英武,类自己,因为他小时候自己忙碌,把他交给姐姐韩国夫人抚养,他与自己不太亲近。杨氏之事,李弘为贺兰敏之求情是纯善,而他呢?也为贺兰敏之求情,却不顾兄弟之情。他与贺兰敏之本就亲近,如今却走得过近了。宫中又有李贤非武后亲生,乃韩国夫人所生的谣言,此谣言何人所为,武后自是清楚,但李贤反应,武后却很恼火。

    贺兰敏之,我迟早要除掉,若非武家实在无人重用,老母亲荣国夫人已九十高龄,她根本就不会容忍贺兰敏之到如今。

    武后看向何言,心中暗想:“此女才能是有的,也品性高洁,只是能否为我所用,和上官婉儿成为我左右手呢?还得再看看。”

    武后转身看向星空,口中却问何言:“何都尉,若台阶上铺着累累白骨,你可会拾阶而上,攀上高峰?还是就待在谷底?”

    何言一愣,思忖一下后终跪下直言相告:“臣愚钝,愿待在谷底。”

    “呵!谷底,你真的到过谷底吗?你陷入过绝境吗?”武后转过身,目光直视何言,咄咄逼人。“不!你从未!从未陷入过绝境!否则,你还会这么说吗?就像弘儿…”武后说不下去了,是啊!若拿此问题问弘儿,他一定也是如此回答。武后沉默半响,拂袖下台而去。

    何言呆呆跪坐在台上,思虑万千,上官婉儿从身旁走过,扔下一句话,“你之一切皆皇后所赐,也唯有皇后敢用你,你可不要错失良机啊!”也随武后离去。

    何言痛苦的想:“我还未到过谷底吗?未陷入过绝境吗?是了,我从小虽然嫡母不疼,但也不曾害我,父亲虽然做错了事,从小对我严加管教,但是对我却疼爱有加,用心教养。在太学虽开始被欺负,但很快有贺兰敏之,裴俨呵护,何家出事后,蜗居裴府后院,裴夫人责难,又有裴俭,裴俨和少夫人相维护,后来虽然在殿外跪了一夜,淋了一夜雨,但终究苦尽甘来。若当初,何家被抄家,自己被发卖,或充宫奴,或充官妓,或为奴婢,自己还会说愿在谷底吗?若这时候的自己遇上贺兰敏之,还劝他放下仇恨吗?还是和他一起,哪管他尸山血海,累累白骨!”何言痛苦的摇摇头,“不!没发生的终是没发生,我要守住自己心志,静待未来。”

    崔,卢两家终于在年前解除了婚约。一开始,何言搞崔杰还不在明处,后来索性挑明了,又明目张胆找谏官弹劾崔杰,崔杰刚升的弘文阁编修也因为品行不端被撸了,崔父私下也被皇上申斥。何言更是扬言见崔杰一次就打一次,崔父虽为副相,但管不了巡防营,更管不了何言,李必也推脱何言乃皇后所亲自保荐,自己也管不了。卢父曾为崔杰向何言求情,何言只一句“卢大人真是体恤子女啊!”也刹羽而归。崔杰本来就因为卢阿瑶与何言交好而不愿娶卢阿瑶,这下连官都丢了,人也不敢出门,自是在家闹腾,又是绝食又是上吊。崔父,卢父一看也无法,只好解除了婚约。

    卢阿瑶自是欣喜不已,既使父亲对自己严加管教,不许出门,也不再绝食,私下偷偷与陆寒星交往。陆寒星也自是对何言感激不尽,训练也更为刻苦,只为早日升为校尉,就去卢家提亲。

    第二年春天,如意生下一男婴,请何言取个名字。何言看着这小小婴孩,眼前不觉浮现当年为自己擦干眼泪的俊美青年来,时光匆匆,如今变得面目全非。

    何言思考半响,决定给孩子取名何婴,愿他的心一直能保持婴儿的纯净。

    三月底,荣国夫人病重,何言陪太平公主上武府探病。荣国夫人已九十有二高龄,出来年就一直卧床不起。

    何言陪太平公主入病榻前探望荣国夫人时,病榻前待疾一殊丽少妇下死眼看自己,对自己颇不友善,自己确定没见过此女,后来才知此女乃是杨氏,贺兰敏之的妻子。

    太平公主亲手待奉荣国夫人汤药时,不甚沾上药汁,贴身宫女陪小公主去换衣服,何言在屋外等候。贺兰敏之走了过来,何言插手行礼,见四周无人,遂轻声道:“贺兰大哥不去看看孩子吗?”

    原来,当日何言没说实话,她后来打听香坠儿下落时已从她身边之人口中得知,贺兰敏之曾派人过来询问当日何言因何逃走,并拿走了玉佩,所以何言一见玉佩,便知如意姑娘是贺兰敏之的人,所以才说给她一个温饱。

    贺兰敏之装不在意回礼,张望四处轻声回道:“没什么可看的,只是有劳阿言了。”

    二人不便过多交谈,这时杨氏已过来,口呼“老爷回来了”,眼睛还是带着不善盯着何言。何言一看小公主出来,忙告辞陪公主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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