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初雪之夜
夜已深，金野忙着与成豫搜查，并不在府上，而国师府的仆从又只有几个，且都在外院，妩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扶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奉境，摇摇晃晃地送去了主院。
“奉境，你给我起来！”妩玥被压着喘不过气来，“再不起，我真要给你下蛊了。”
“你敢……”
时断时续的声音，好似相隔了很远，他听不清她的话，但还是听到了“下蛊”二字。他现下只觉浑身发烫，似是放在火上炙烤一般，随即下意识地贴近冰凉的东西。
“你……”
她刚要骂出口，他发烫的前额就忽而贴紧了自己的脸庞，像只温顺的狸奴一般来回磨蹭着。妩玥突然玩心大发，将自己冰凉的手掌轻置于其侧脸，他当真自己贴紧了。
“奉境，你先起来，我去找些可以给你降温的东西。”她像是哄孩子一样轻声道。
而他也当真听话起身坐着，妩玥挺身坐起，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满脸通红的奉境。
“你到底在药里加了什么？”她说此，便将手又放置其额前。
奉境立即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还轻轻蹭着她的手心。妩玥眸中笑意点点，随之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了其脸上，他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脸去蹭那冰凉的手。
“还……有点可爱。”她喃喃低语，而后又趁机揉搓他的脸，“奉境，你醒醒。”
她心情顿时明亮，平时都被他欺压，如今终于可以扳回一城，她自然不能放过如此良机。
迷糊中的奉境，等身上的那股热渐渐散去，便只觉脸疼，但很快也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一阵寒风吹进昏暗的屋里，吹开了他模糊的梦境。
一个瘦弱的男孩，跪在风雪里，破烂不堪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男孩裸露在外的脚踝冻得发紫，肿胀溃烂的小手摇摇晃晃地举着一盆凉水。
从屋里走来的妇人，骂骂咧咧地走向他，手中的竹条丝毫不留情地鞭打在他身上，可他却不觉得疼，反而觉得那一条条伤痕让他感受到了一刻的温暖。
梦境一转，他又身处在了火海之中，偌大的宅院里充斥着惨叫哭嚎声，一座座楼阁台榭被大火吞噬崩塌。
随一声“时刻已到，斩”，他看到刑场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被压在断头台上。手起刀落之间，鲜血向他喷洒而来，眼前忽而覆上了一片血红，他彻底从梦中惊醒。
彼时，窗外飘着雪，窗栏上堆满了一片雪白，晨光映着铺满天地间的第一场雪，将白昼渲染得更加明亮。
奉境眸光涣散，神情亦是落寞。待他回眸时，便见裹着所有被褥伏在榻边沉睡的妩玥，再瞧瞧自己，才发觉他是只盖着一件单薄的外衣睡了一夜，连自己厚实一点的大氅也被脱了去。
他忽觉喉咙发疼，再看向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不禁青筋凸显。
奉境伸手直接扯回了她身上的一床棉被，妩玥也随即惊醒了。
“……你干嘛呀？”她幽怨地裹了裹身上的最后一床被子，“大清早的，跟谁欠了你似的。”
“你怎么在我房里？”
她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还不是某些人不知给自己喝了什么，缠着我不放，我才好心送他回来的……哎呀，真是狗咬吕洞宾。”
奉境脑海中突然浮现昨晚的记忆，耳垂顿时染上一片绯红，随之挪开了目光。
“……这就是你抢我所有棉被的理由？”他又开始了强词夺理，“还解我衣袍？”
妩玥原地跳起，立即反驳：“你想什么呢！那还不是你自己说的热，我是好心帮你而已……”
“咳咳……”他的咳嗽声突然截断了她的话。
“染上风寒了？”她上前伸手摸他的额头，“不烫了，还有点冰凉，应该是染风寒了……正好，一会儿煎药的时候，就帮我也煎一碗。”
奉境斜睨了她一眼，抬手打掉了放在自己额前的手。妩玥却不以为然，忍着寒冷把棉被还给他，又小跑到衣栏旁，套上了那件鸦青狐裘大氅。
“那是我的。”他冷冷道。
妩玥白了他一眼，继续系上领口边的带子，才拿起自己的斗篷：“因为你，我的斗篷打湿了一直没干，而且外面在下雪，你能有点良心吗？”
奉境扫了一眼那湿答答的斗篷，神情依旧冷淡，但没有再说什么。
她走至门口，打开门时，阴风裹挟寒英，扑面而来，妩玥不禁冷颤，将从领口一直垂到胸前的灰白狐裘领掖紧，才跨出门去。
奉境举目望着离去的背影和落进来的雪，只觉一阵头昏脑胀，转而又躺下了。还残留着温暖的棉被瞬时包裹了冰凉的身体，也驱赶了所有噩梦余下的不适，让他安宁睡去。
而于此时，明王府前停了数辆马车，一个接一个的御医小跑进了府。扶风院里，嬷嬷丫鬟忙进忙出地端进一盆盆热水，内室里传来了痛苦的惨叫声。
但未几时，女子的痛苦声戛然而止。匆忙跑出来的御医脸色惨白。
“是是……是瘟疫！”
郦明辞一个踉跄，幸而扶住了门框，随即上前揪住了神色惊慌的御医：“你说什么？”
“侧侧妃……感染了瘟疫。”
里面的稳婆满手鲜血地跑出来：“殿下，侧妃突然晕了过去，身子也发烫得很！”
明王顾不得一切，推开所有人跑进了内室。
彼时，在明王府的正院里，凌书娴穿着整齐地倚在窗栏前，脸上的胭脂似乎都掩不住她的憔悴了，她面容安静地伸手去接飘来的寒英，干净的雪片化在了她手心，那暗淡无光的眼眸中忽而见了笑意。
她已经记不起，自己为什么执意要嫁给郦明辞了，只记得自己为了能嫁于他，与父亲闹得很僵。
“明王是皇室中人，这一切的变故未知，你当真要同他去冒这个险？”
耳边再回响起了父亲苦口婆心的劝阻，想起他满眼的愁苦。
“不管往后是什么样的路，我都会陪他走完……爹，您就答应女儿吧，女儿不会后悔的……如果不能嫁于他，才会是女儿一辈子的遗憾。”
凌书娴想起自己曾经的信誓旦旦，不禁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便是满眼辛酸泪。
她扶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奉境，摇摇晃晃地送去了主院。
“奉境，你给我起来！”妩玥被压着喘不过气来，“再不起，我真要给你下蛊了。”
“你敢……”
时断时续的声音，好似相隔了很远，他听不清她的话，但还是听到了“下蛊”二字。他现下只觉浑身发烫，似是放在火上炙烤一般，随即下意识地贴近冰凉的东西。
“你……”
她刚要骂出口，他发烫的前额就忽而贴紧了自己的脸庞，像只温顺的狸奴一般来回磨蹭着。妩玥突然玩心大发，将自己冰凉的手掌轻置于其侧脸，他当真自己贴紧了。
“奉境，你先起来，我去找些可以给你降温的东西。”她像是哄孩子一样轻声道。
而他也当真听话起身坐着，妩玥挺身坐起，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满脸通红的奉境。
“你到底在药里加了什么？”她说此，便将手又放置其额前。
奉境立即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还轻轻蹭着她的手心。妩玥眸中笑意点点，随之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了其脸上，他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脸去蹭那冰凉的手。
“还……有点可爱。”她喃喃低语，而后又趁机揉搓他的脸，“奉境，你醒醒。”
她心情顿时明亮，平时都被他欺压，如今终于可以扳回一城，她自然不能放过如此良机。
迷糊中的奉境，等身上的那股热渐渐散去，便只觉脸疼，但很快也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一阵寒风吹进昏暗的屋里，吹开了他模糊的梦境。
一个瘦弱的男孩，跪在风雪里，破烂不堪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男孩裸露在外的脚踝冻得发紫，肿胀溃烂的小手摇摇晃晃地举着一盆凉水。
从屋里走来的妇人，骂骂咧咧地走向他，手中的竹条丝毫不留情地鞭打在他身上，可他却不觉得疼，反而觉得那一条条伤痕让他感受到了一刻的温暖。
梦境一转，他又身处在了火海之中，偌大的宅院里充斥着惨叫哭嚎声，一座座楼阁台榭被大火吞噬崩塌。
随一声“时刻已到，斩”，他看到刑场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被压在断头台上。手起刀落之间，鲜血向他喷洒而来，眼前忽而覆上了一片血红，他彻底从梦中惊醒。
彼时，窗外飘着雪，窗栏上堆满了一片雪白，晨光映着铺满天地间的第一场雪，将白昼渲染得更加明亮。
奉境眸光涣散，神情亦是落寞。待他回眸时，便见裹着所有被褥伏在榻边沉睡的妩玥，再瞧瞧自己，才发觉他是只盖着一件单薄的外衣睡了一夜，连自己厚实一点的大氅也被脱了去。
他忽觉喉咙发疼，再看向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不禁青筋凸显。
奉境伸手直接扯回了她身上的一床棉被，妩玥也随即惊醒了。
“……你干嘛呀？”她幽怨地裹了裹身上的最后一床被子，“大清早的，跟谁欠了你似的。”
“你怎么在我房里？”
她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还不是某些人不知给自己喝了什么，缠着我不放，我才好心送他回来的……哎呀，真是狗咬吕洞宾。”
奉境脑海中突然浮现昨晚的记忆，耳垂顿时染上一片绯红，随之挪开了目光。
“……这就是你抢我所有棉被的理由？”他又开始了强词夺理，“还解我衣袍？”
妩玥原地跳起，立即反驳：“你想什么呢！那还不是你自己说的热，我是好心帮你而已……”
“咳咳……”他的咳嗽声突然截断了她的话。
“染上风寒了？”她上前伸手摸他的额头，“不烫了，还有点冰凉，应该是染风寒了……正好，一会儿煎药的时候，就帮我也煎一碗。”
奉境斜睨了她一眼，抬手打掉了放在自己额前的手。妩玥却不以为然，忍着寒冷把棉被还给他，又小跑到衣栏旁，套上了那件鸦青狐裘大氅。
“那是我的。”他冷冷道。
妩玥白了他一眼，继续系上领口边的带子，才拿起自己的斗篷：“因为你，我的斗篷打湿了一直没干，而且外面在下雪，你能有点良心吗？”
奉境扫了一眼那湿答答的斗篷，神情依旧冷淡，但没有再说什么。
她走至门口，打开门时，阴风裹挟寒英，扑面而来，妩玥不禁冷颤，将从领口一直垂到胸前的灰白狐裘领掖紧，才跨出门去。
奉境举目望着离去的背影和落进来的雪，只觉一阵头昏脑胀，转而又躺下了。还残留着温暖的棉被瞬时包裹了冰凉的身体，也驱赶了所有噩梦余下的不适，让他安宁睡去。
而于此时，明王府前停了数辆马车，一个接一个的御医小跑进了府。扶风院里，嬷嬷丫鬟忙进忙出地端进一盆盆热水，内室里传来了痛苦的惨叫声。
但未几时，女子的痛苦声戛然而止。匆忙跑出来的御医脸色惨白。
“是是……是瘟疫！”
郦明辞一个踉跄，幸而扶住了门框，随即上前揪住了神色惊慌的御医：“你说什么？”
“侧侧妃……感染了瘟疫。”
里面的稳婆满手鲜血地跑出来：“殿下，侧妃突然晕了过去，身子也发烫得很！”
明王顾不得一切，推开所有人跑进了内室。
彼时，在明王府的正院里，凌书娴穿着整齐地倚在窗栏前，脸上的胭脂似乎都掩不住她的憔悴了，她面容安静地伸手去接飘来的寒英，干净的雪片化在了她手心，那暗淡无光的眼眸中忽而见了笑意。
她已经记不起，自己为什么执意要嫁给郦明辞了，只记得自己为了能嫁于他，与父亲闹得很僵。
“明王是皇室中人，这一切的变故未知，你当真要同他去冒这个险？”
耳边再回响起了父亲苦口婆心的劝阻，想起他满眼的愁苦。
“不管往后是什么样的路，我都会陪他走完……爹，您就答应女儿吧，女儿不会后悔的……如果不能嫁于他，才会是女儿一辈子的遗憾。”
凌书娴想起自己曾经的信誓旦旦，不禁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便是满眼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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