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苟富贵,不相忘

    大虞皇朝西南边陲,清泉镇。

    镇子西边有一条小河,从琅山深处流出,不知去往何地。

    河边此时聚集了许多人,都是清泉镇的本地居民,有一丰腴妇人叉着腰,板着脸,没好气的道:“这都下去两刻钟了,竟是还未曾上来。”

    河底的秦川听到了妇人这番话,本就不急的他越发不着急了,反正他还能再待个两刻钟。

    这若是换成其他人,早就憋死自己溺水而亡了。

    但秦川不同,他天生异于常人,只需吸一口气就能在水底待半个多时辰,期间无需换气。

    正是因为有这门本事,所以镇上的居民们有何东西需要打捞,便会寻他前去,也能得些微薄的银钱。

    对于一个年仅十六,孤身一人生活在清泉镇的少年来说,这点银钱是非常重要的。

    那丰腴妇人便是如此,她清晨在河边盥洗衣物时,家传的镯子掉入了河底,于是便寻来了秦川。

    秦川到此之后,当即脱衣入水,没过半刻钟就已寻到了镯子,但是他却并不急着上去。

    他漂在水底,手持着镯子,看着河底的小鱼一条条钻过去,好似鲤鱼跃龙门一般,眼中露出了一抹笑意。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如果表现得太轻而易举,反而会让人家升起轻视之心,觉得这银子花的不值,平白无故产生不少纠纷。

    上辈子请专业的师傅上门开锁,因为人家师傅几分钟就完事收工,从而收取五十块钱心里产生不平衡的人,那可真是太多了。

    这种事没法说,跟这种人也讲不通道理。

    秦川一开始干这活计的时候,就吃过一次亏,又因为自己是个外乡人,家中也没有长辈撑腰,那人更是肆无忌惮,蛮不讲理。

    所以当时秦川直接又把捞起来的给他丢了回去,留下一句“你行你上啊”便大踏步扬长而去。

    虽然白跑了一趟,但他看着那人破口大骂,气的跺脚,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觉爽的飞起。

    从此之后,秦川就留了个心眼,一开始就表现得费劲儿一些,省的后面又整那么多幺蛾子。

    又过了两刻钟,秦川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驱走小鱼,带着镯子上了岸。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清。

    期间秦川自是无视了那丰腴妇人的骂骂咧咧,喋喋不休,银子到手以后便拾掇上衣服直接走人。

    他虽然从小在清泉镇长大,但他是个外乡人,受过的排挤不少,跟这些乡里乡亲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秦川三岁时,就跟着张叔来到了清泉镇,张叔有些本事,就做了个猎户,两人以砍柴打猎为生,过的虽没有多富裕,但也算吃穿不愁,天天有肉。

    奈何张叔身有旧疾,在秦川八岁那年便重病一场,撒手人寰,留下他孤身一人,独自生活。

    还好他天生宿慧,不至于饿死,不过这些年下来,算是看遍了人情冷暖,尝了不少辛酸苦辣,成长了许多。

    走不多时,身上的水珠自行干了,秦川套上衣物,朝家中走去,他家住在小镇最东边,比较偏僻。

    刚进镇子没多久,便见一身形壮硕的少年,左手揣在怀里,鬼鬼祟祟的朝他走来。

    “王岩,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秦川狐疑的问道。

    这少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跟他同龄,虽是土生土长本地人,但从来不排挤他,两人关系一直极好。

    王岩走到他身边,一把搂过他的肩膀,低头小声道:“秦川,兄弟我有一件天大的喜事......”

    后半句戛然而止,王岩忽然住了嘴,秦川正纳闷是什么喜事,不想却没了后文,他顺着王岩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三人走过。

    那三人俱是身穿白袍,头梳发髻,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秦川此前从未见过,显然三人是外乡人。

    那三人似是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中间那人扭头看了过来,不过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面无表情。

    等三人在视线中消失之后,王岩二话没说,直接拖着秦川去了一旁巷子的小路。

    “你今日怎的鬼鬼祟祟的?”秦川越发狐疑的问道。

    王岩不答,反问道:“你还记得镇上打光棍的李老汉吗?”

    秦川点头,示意他知晓,王岩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昨天晚上,他家院子那口井,忽然喷出了一把散发着金光的宝剑,把李老汉吓了一跳,后来没一会就出现了几个外乡人,丢下五两金子,把宝剑给买走了。”

    嘶!

    秦川倒吸一口凉气,五两金子?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子嘞。

    “还有那个鼻涕娃李秀,今天早上有几个外乡人路过他们家,忽然说他与仙宗有缘,要将他收为弟子,教授他长生法。”

    王岩的左手一直揣在怀里,凑近秦川,一脸郑重道:“我怀疑,那些出手阔绰,身份不凡的外乡人,说不定就是山上的仙师!”

    仙师,秦川并不陌生,天下间自古便有诸多流传,据说仙师都住在名山上,吃的是仙露,坐的是白鹤,普通人或许一生都难以目睹真容。

    流传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仙师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仙师为何会来清泉镇呢?

    王岩说的有点邪乎啊,秦川半信半疑,摇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不定啊......”

    “兄弟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王岩打断了他的话,抽出了一直揣在怀里的左手,露出了手中的大铃铛,拳头大小,通体黑金色。

    他摇了摇铃铛,没有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声响,非常诡异。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可半个时辰前,家里那口井忽然自己喷水了,这铃铛就这么跟着喷出来了。

    怎么都弄不出个响,肯定是个值钱的好宝贝。”

    秦川的半句话堵在了嗓子眼里,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铃铛,喉咙滚动了几下。

    在这种事情上,王岩是不会给自己开玩笑的,这下宝物就在眼前,他不信也不行了。

    “握草,井里还真能喷出宝物?”

    秦川接过铃铛,不信邪的摇了摇,果真是没有任何响声。

    王岩看着他这幅啧啧称奇的模样,略显得意,他拍着秦川的肩膀,豪气干云道:“咱哥儿俩,马上就要富贵了。

    秦川,虽然你家那口井早就干了,估摸着喷不出东西,但这都不是事。等我把这铃铛卖出个好价钱,到时候金子肯定分你一半。”

    王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回忆道:“当年咱俩一块上树掏鸟蛋的时候,你曾说过苟富贵,不相忘,兄弟我可都记着呢。”

    事实上,他不仅记着这些,还记得掏了鸟蛋以后自己失足掉进了河里,是秦川拼死将他救了上来。

    当年,两人只有九岁,如果不是秦川奋力相救,自己早就没命了。

    宝物固然能卖不少金子,但金子哪有兄弟重要?

    他这般想着的时候,秦川正翻来覆去的琢磨那个大铃铛,他眯了眯眼,忽然说道:

    “我怎么瞧着,这铃铛像个狗铃铛啊,你瞧,这上面还刻着两个小字。”

    闻言,王岩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随后巷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哀嚎。

    铃铛到手他只顾着激动了,根本没细看,如今一瞧,上面果然刻着两个小字,而且还是旺财。

    这妥妥的狗铃铛无疑了啊!

    此刻,王岩欲哭无泪,他垂头丧气的道:“要真是个狗铃铛,要是卖不了金子可怎么办?”

    “卖不了金子就留着呗,就算是个狗铃铛,那也不是个普通狗铃铛,你想想,得多大的狗,才能戴这么大的铃铛?”

    秦川比划了一下,随后沉吟了一番,提议道:“或者,把旺财这两个字给磨平咯?”

    这话一出,王岩眼睛顿时一亮,神色重新振奋,起身道:“我看行,等我回家去拿个锉刀。”

    说罢,他便准备即刻转身而去,不想脚步未动,巷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很是随和的声音。

    “这是个很好的铃铛,若是用锉刀打磨,或许会损失灵性。”

    秦川闻声看去,只见巷子口站着一个身穿朴素长衫,腰悬玉佩,手持书卷的中年儒雅男子。

    “程先生好。”

    两人赶忙行礼打招呼,程先生是镇子上的教书先生,见识极广,学问极大,非常受人尊敬。

    程先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道:“这铃铛既从你家井底喷出,那便是与你有缘,你若是卖了,岂不是白白错失了一份机缘?

    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不如把这铃铛留着,日后拿来自用,如此最是合适。”

    王岩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程先生说的话,一听就很有道理啊。

    “先生,可是这铃铛该怎么用呢?”王岩恭敬请教道。

    程先生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便不知了,具体有何妙用,还需你自行发掘。”

    “既然是狗铃铛,说不定得戴在脖子上才能用。”

    一旁的秦川给他出了个主意,程先生闻言哑然失笑,他转头看向秦川,微笑道:

    “井水干涸也不要紧,没有宝物无需失望,机缘往往伴随着危险,是福是祸自有天定,万事万物皆有其本身道理......”

    他似乎是来了兴致,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说教,俨然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秦川跟王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之色,程先生虽说学问极大,但一说起大道理啊,那就没完了,听得都头疼。

    王岩对他使了个眼色,似是询问,秦川回了个肯定的眼神,微微颔首,随后两人同时开口道:

    “突然想起来,你妈刚才叫你回家吃饭呢,程先生再见。”

    话音落下,两人各自选了个方向,一溜烟的小跑离开,关键时刻还得看娘遁大法,虽然秦川现在是个孤儿。

    回家的这一路上,秦川的心跳非常快,他有些兴奋,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家中。

    他家里那口井,的确在几年前就干了,但是......

    为了方便取水,秦川最近又打了一口新的,昨天刚打好,这事别人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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