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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始 其一

    关南征新土,劈山开石起新城。

    天威播四郡,犁田疏河称奉逸。

    五脉通天地,法灵靖城邸。

    八方天官皆来贺,好一个万万年四海咸清平。

    而这奉逸城一隅的小园林内,正有闲谈的师徒二人。

    “……前朝废帝昏庸,禁锢贤能而重用中涓(指宦官),致使朝纲混乱,机事不密;权臣张桂伙同外戚高蕃挟持天子矫称受天命,自立为天王,朝政日非,以致人心思乱。各地群雄并起,谋共讨奸逆,然各路诸侯皆包藏私心,终成了互相杀伐之势,连年兵戈,民不聊生……”

    堂中坐上一青衣老者讲的眉飞色舞,手中蒲扇不时上下挥舞做攻伐之势,而坐下的那一位锦袍黑肤的青年已显出几分躁动,不多时青年就长叹一声道:

    “然后您颜昇颜公和太祖武皇帝不忍百姓受苦就起兵戡乱最终再造大统是吧,这故事老师您可说过无数遍了,讲什么知识都能说到这事儿上,弄得这三朝前的旧事我比今朝的时事还清楚。

    再说照您老的说法怎么的您也算是开国老臣,可也不过做了个太仓(现实中为大司农属官),只能管管粮米还是属官。您老啊且放放那往日荣光,吃口茶润润,咱还是接着讲讲这易术。”

    青年说罢便倒上一杯清茶上与颜昇,颜昇放下蒲扇接过茶碗来便一饮而尽,随即又拿起蒲扇挥动起来,那青年赶忙再添上一碗茶,又接过扇来为老师驱风,颜昇缓缓呷了一口,清了清嗓道:

    “成天易数易数,想白日飞升不成?多少年前就和你说了,你生来经脉异常,就算感知再强也调动不了法灵,更别说使出法术了,还指着成什么仙?

    我总说这些旧事那就是为了劝诫你,现实些,沉下心来。昔日我等起事之时不过弱冠,而今你已近而立之年还宅居本家一事无成,整日舞刀弄剑醉心术法,胸无大志,

    哪怕像你两大哥那般去府里谋个一官半职做着,也比整日做些什么仗剑江湖修炼成仙的大梦强,如今你这般混混度日,李侯爷他心急啊……”

    “嗐,如今天下清平,我舞刀弄剑那可是为了警醒自己。再说了家父不也只是吃着祖辈的爵位领了个门下督(汉、魏、西晋时是郡国守相的属官,全称门下督盗贼,亦称督盗贼,使命主要是长官外出时做侍从保护,在府中时则巡查治安),如此也得个丰衣足食妻妾成群的。

    我不过家中幺子,如今已然衣食无忧了,只求偷得个清闲自在自然不必有什么志向啦哈哈哈哈哈”

    颜昇拍了拍桌子打断了青年,似要说什么,却几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堂屋内一时无声,片刻后老者深吸一口气,应是调整好了心绪,唤青年来到身边,拉着他的的手道:

    “阿满啊,老夫昔日落难,蒙你娘大恩方得苟活至今,平生已无所求,只你娘长逝前托你于老夫之事没齿不敢忘。

    你总角之年从学于吾,饱读经书,神机明决,学生中有人仗势欺人你必报不平,哪怕是太守之子也不曾畏惧,那时我就想此子他日必为天人。旧日种种,如在眼前啊……”

    老者说到此处不禁流下泪来,阿满忙递上娟帕并安慰道:

    “老师教诲我从不敢忘,师恩如山,我自当报。”

    “老夫不望你报恩啊,老夫只是感概啊,往日那英姿少年竟成这番模样,我是有愧于恩人啊,你今这般要我九泉之下如何面对恩人。”

    阿满无言以对只是跪于老者面前,低头俯身

    “老夫不罚你,你早过了那个年纪了,罚不得啦……当今这清平盛世不过如水中皓月,水面之下暗潮涌动,庙堂之上豺狼当道,你出生优渥自不知当今百姓生活,这奉逸城外已不知聚集多少脱籍流民,今日乞活讨饭,为了口麹能大打出手,明日就会落草为寇乃至起兵造反。

    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玄门法术自是高妙,逍遥长生亦为人所求,但这些终止于己,不可济世保民。你既生于高门,还望你能心念苍生,不辱先祖威名。”

    阿满没有起身,亦无言语,只是再三顿首

    “唉——阿满,思来想去,应是我这个老师的过错!今日之后我便不再上门,这两本《舆图术》和《清平法门》便赠与你权当是我们师徒一场得念想,我走,你勿送。”

    老者说罢起身将离去,阿满迅速起身欲相送

    “老夫说了,你不必送了,当是你我缘分尽于此。”

    听得此言阿满便也不再言语,只是行了稽首礼,直至再听不到老师的竹杖声方才起身,没人看到青年起身时抹了眼角的泪,佣人只见这小少爷回房片刻后便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装,挑了匹枣红马便唱着时下红火的词曲离宅去了.

    在自己那宅子门前这阿满停留了一瞬,看着那生了草的墙角,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幼时门前讨饭的一老一小两乞丐,那时总想着要执剑仗义,见小子可怜便总给他们些碎银,可那两人总不乐意收,倒会拿些吃的,

    也不知道为何总坐自家门前,兴许是想着大户人家能赏个活计或是买了那小的免得他受苦。当今想来那二人或是早已死在哪个阴巷里叫小吏收了去,兴许就埋在城外野地里,自己也不过唏嘘一声,什么也做不了,或许这世道便是这样,只能再次庆幸生在了勋贵家。

    甩走脑中这些杂念,阿满看了看天赶忙加紧了马步。不多时便是申时,想来又是要去与那些损友饮酒取乐罢,佣人们也不加过问,只自顾自地做着手里活计,这公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喜怒无常,却偏得了家里喜欢,要是惹得这爷不高兴了指不准挨得一顿罚不说,万一被送去了别的两位公子宅里可就没了在这儿的清闲。

    这边阿满已是沽了酒,骑马晃到了欢乐场,远远便见了几位好友正结伴走来,为首那人见了骑马来者挥手高呼

    “李孟兄何去啊?不如与我兄弟几人同道?”

    “我正欲去东山赏桃花,兄弟可欲同往?”

    “兄莫说笑啦,这时节都桃树都要结果了,哪儿有桃花可看,不如与我等往西市去销了万古愁。”

    “是啊,听说那儿有从中土进的玩意儿,可新鲜了”同行的闲人亦帮声道,他们都知道李公子出手阔绰,若是邀着他同去那今日又可免费玩乐一番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哈,你们不去,我自独往”说罢李孟夹了下马肚扬尘而去,走时亦不忘道一声珍重,还留了碎银算时请友人饮一杯了。

    李家乃是这奉逸城的望族,家中良驹自是神速,不过几刻便奔至东山,正是暑气难耐的时节,这东山之中却十分的清凉,甚至有一些寒冷。登高远眺,今日奉逸城依旧一片祥和安好,不过城墙边的流民营地有些煞风景,此地对于李孟而言是个回忆之地。

    李孟入玄门学的乃是观舆术,此法下可看地脉流动,上可观星辰之变是门用途极广的泛学,李孟的学问是当年从颜老师那儿死乞白赖好不同意求得,想当年师徒二人四处游历情同父子,这东山便是颜老师第一次带他看的地脉

    “三江暗流汇聚此处,又奔流而散,留得此地草木繁盛,鸟兽聚集。”李孟不禁说出他当时第一次观脉的话,那时怎么都想不到与老师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念到此处不由悲从中来,泪水禁不住地流,他悔恨以今日这般样貌面对恩师,可他少年有才闻名乡里不久母亲便暴毙,那悲惨的样子让他不由怀疑家中有人对他母子不利,虽然此后家中老小都对他关爱有加可心里总有道坎过不去,控制不了地对他人抱有戒心。

    到少年时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可这寡言少语的性格又惹得四处有了流言,以至于几次察举(现实中为汉代选拔官吏的一种制度)皆不用,城中也没有同龄人愿与他来往,久而久之便没了心性,索性借着家里溺爱放浪形骸,整日寻欢作乐,醉心玄门法术,

    这样让家里兄长看不到威胁便也就能安心度日,家里父亲百年之后借着门第和自己的功夫在城里做个吏总归是能养活自己,如此一生岂不快哉,为何还要感到伤悲……几多心绪在脑海中缠绕,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山间桃树多植之地,自己对于母亲那为数不多的记忆力最清晰的便是母亲带他来此处赏桃花。

    “我也是好笑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桃……花……”李孟一时被眼前景象惊地语塞,本应结果地桃树之上却开满花朵,甚至还有新枝抽出

    “有人动过地脉,难怪此处较之往年同时要寒冷的多。”一有此念李孟便结阵观脉,山中土像有变,不似往常湿润温和的阴土却有了板结的迹象,而山下水脉奔腾之声之巨以至于不需借助器具都可以感知一二,看样子是自然之法想要调和这人为的变动,

    究竟是何方能人可做到这般逆天之事,那大能究竟动了哪一脉?他想做什么?一个个疑问涌上心头,李孟久违的感受到了兴奋,好奇心与求知欲促使他想进一步勘探此地,他迅速起身牵马意欲速还家取器具来。

    就在登马一刻城中方向却传来惊天巨响,一时间竟觉天地震动,那良驹受了惊嘶吼跃起,伴随一阵目眩李孟跌下马来,只觉浑身沉重天旋地转,卧地好一阵才稍有缓解勉强站起,往山下望去,奉逸城外城那厚重的城墙角楼除竟已一片狼藉。

    这奉逸城本是旧时军镇,内外两城城墙皆宽大坚固,角楼处更是层层夯土外垒青石,即便是中土的车砲也不可能造成这般损伤,面对这般情景李孟心中盛恐之下竟觉得两腿发软。

    “不行,得快些回去,得回去……”此时正是父亲当值之时,二位兄长家宅也皆在南城坊中,心中涌起一股不祥之感顿时又觉下盘稳住了,李孟速速拉紧受惊的马儿安抚一阵便跨上马背往南飞驰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已至山脚,那巨大的豁口已看的清楚,一路上能看到许多被抛出的漆黑焦炭似是残肢,四处皆是哭号声,百姓四处奔逃,再不见往日繁华。李孟心中不安剧增,连连抽打马匹加快行速,那巨大的缺口飞速地逼近眼前,近在咫尺时却忽然觉得一股猛力将自己一下抛出,一时间天地好似在轮转,仿佛经历了许久后重重地摔倒在地,此后便眼前一黑,最后只听得些听不懂的话语便失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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