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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医生的建议

    无聊!

    真无聊!

    太无聊了!

    啊……

    我真想冲天大喊:这日子真太无聊了,太无聊了,太无聊了……

    陈丽君跟随爸妈回老家去了,走之前洗了长头发,换上了新衣服,头天晚上九点多来租房找我,一进来,什么也没说,直接坐在我的腿上,躺在我的怀里。正在看电视的我,默默地接受了这“意外的惊喜”。

    不过,没过多久,等她吃完手中的东西,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我来得突然,走得突然,令我恍惚然。

    她一回老家,还留在这里的谢杉和唐怡等几个小屁孩都不会再来找我玩了。之前,都是陈丽君带着她们才敢来找我玩的。

    结果,整整一天,闷在租房里的我,连个鬼影都见不到,几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走出房门,缩头缩脑地向下探望,没站多久,又滚回租房。仿佛我就是独自一人置身孤岛……是的,这个破房子就是一座孤岛。

    我想到了英国作家笛福写的《鲁滨孙漂流记》。

    鲁滨孙一个人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上生活了好几年,现实生活中绝对没人做得到。

    我觉得,绝对没有。

    我甚至觉得,不吃饭没什么,不喝水没什么,不说话才真的要人命啊!

    天亮了以后,在租房里,其实可以听到外面其他人的说话声,有大人的,有小孩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一些话甚至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他们没有用家乡话而是用普通话交谈的话。

    比如,我经常听到有一个女人在喊:唐怡……

    当然,我知道,这是她妈妈在叫她,即找她,要带她回家了。

    但我其实跟住这里的人一点交流都没有。我有邻居,等于没有。我现在是把自己困在一个笼子里,再把这个笼子的门锁了,任何人都进不来。

    这样的日子真难熬,真折磨人!

    因为遇到海难,船破碎了,鲁滨孙一个人被“抛弃”到一座他之前从没去过的岛上。头几年,他在这个岛上,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人,更别说跟人交谈了。

    我现在过了几天独居生活以后才发现,人有嘴巴,一天不说话,真的不行啊。

    再过几天这样的日子,我估计自己会发疯的。

    鲁滨孙怎么没有发疯呢?那些年他是如何撑过去的呢?

    我突然想到,他的荒岛跟我的孤房不一样吧。毕竟,那座岛上,还有树,有花,有草,有虫鱼鸟兽。为了生存下去,他的双手就没有停止过忙碌。是的,只要让自己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快。而我呢,上午,写完计划中的字数后,就没事干了,就开始了胡思乱想。

    我又想到了董仲舒。

    应该是在高中的历史书上读到他的故事吧。

    他年轻时,为了能有所成就,有所建树,把自己关在一个房子里,日夜苦读,读了三年书。而这个房子,有一个后花园,他一步都没进去走过,做到了“三年不窥园”。

    有人说,耐得住寂寞,才守得住繁华。

    我入住这所房子,已经到了第十天。我感觉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生活已经到了极点。

    我太孤独了,我需要人陪,我需要和人说说话。

    我快受不了了。

    我又想到了路遥。

    为了写作《平凡的世界》,他曾经也是把自己关在一个非常简陋的房子一写就是好几个月。那时,他的居住条件比我的差远了。他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接触到人,没有说过一句话的。

    跟他比起来,我的情况又实在算不了什么,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我的房间里,有各种吃的,有各种看的。我还有电脑,还有视频,还可以随时出去走走。

    我每晚都可以出去逛街。

    路遥呢,这些都没有。在他写作过程中,只有生活在同一所房子的小老鼠会来拜访他。

    唉——

    我把书本摊开放在电脑上,一边吃饭一边看书。书的一角用东西圧着。

    芥菜有点苦,不过,饭很香。

    早餐吃的是粥,午餐吃的是粉,没有胃口,发现自己又好像发烧了。

    昨晚,十一点多熄灯睡觉,每隔一会儿就起床上一次厕所,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着凉了。

    上午,就有想吐的感觉。

    现在已经是傍晚六点,我盼着她能过来找我玩。

    她是一个学生,是朝辉学校初中部的一个学生,准确地说,读九年级。读七年级时,我教过她政治,读八年级时教过他历史,现在她读九年级了,才没有教她。但我刚在这里租房不久,就看到她了。那时,她常常晚上在外居中心一栋的楼梯处玩手机,我进来经过,就看见她了。

    我猜她躲在这里是蹭WIFI。

    一头长发,一张圆脸,眉毛淡淡,个子不高不矮,说话声音很轻柔,身上散发着青春少女的特有气息,笑起来挺可爱。

    午后两点多,我睡醒后,想着还是把昨晚的衣服洗了。

    我正在走廊处晾衣服,听到身后有人猛跺脚,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一回头,看到了她。

    她洗了头发,正在拿把梳子梳头发。

    我向她挥了挥手,她也是,我们算是打过招呼了。

    等我晾完衣服,我才想起,应该叫她过来,可以叫她有空时过来玩,陪我说说话。

    可是,这时,她已经进屋了,没有出来。

    她的家,离我的租房,就隔着五六间房子,大概二十米。

    是的,可以叫她过来玩,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不已。

    我不时地走出房门,扭头看向右边,希望看到她。

    如果看到她,我一定要招手叫她过来。

    可是,我出去看了好多次,就是没有看到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再次看到她。除了她,还有一个妇女,估计是她妈妈。她们好像要出去。怎么办?好在那个妇女不久就进屋了,她向这边望过来,我赶紧招手。她看到后,高高兴兴地过来了。

    “我一天都没有说话,太无聊了,好无聊,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找我玩,好不好?”

    她“嗯嗯”的点头。

    我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告诉我,她没有哥哥姐姐,没有弟弟妹妹,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爸爸要上班,妈妈已经放假了。前几天,她去厂里做了几天寒假工,所以一直没有她的踪影。她还告诉我,她不回家过年,在这边过年。我一听,太好了。我让她白天也好,晚上也好,只要有空,都可以过来找我玩。

    她说好。

    我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远去了。

    然后我就开始等她来找我。

    吃完一碗饭,我回厨房盛第二碗时,发现床头旁边的玫瑰花,都耷拉着头脑,一副就要断气的样子,怎么回事?我在心中很感慨:唉,再美丽的花,终究是要谢的。

    她开放时是多么“盛气凌人”啊,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令人伤感。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我注意到不单是花,连叶子也皱起来,卷起来,像是快被晒干的样子。我想起了当初购买时老板的交待:当它的叶子皱巴巴的样子时,就是缺水了,就要浇水。

    我赶紧放下碗筷,打开水龙头,盛了水浇上去。到了晚上,我看完医生回租房,玫瑰花果然都抬起了头,叶子也舒展开来,重现生机。

    不过,这是后话。

    吃完晚饭,透过敞开的房门往外望,天完全黑了。她是不会来了。今晚是去社区服务站找葛医生复诊的时间。七点,我穿好鞋子,锁好门,出发了。

    走在路上,我忍不住嘲笑自己:曾经有许多革命先烈,为了今天的自由,流汗流血,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而我现在却对自己享有的自由感到特别不爽。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我一点都不快乐啊。城市,灯火辉煌,街上,车来车往,可我独自在异乡,心情苦闷得快要疯狂。

    我走得很快,像刚出洞的老鼠东张四望,生怕遇到熟人。学校的同事也好,学校的学生也好,我都不想遇见。我又没做坏事,我怕什么?我忍不住在心里嘲讽自己。

    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还学会了不回家过年,还不打算娶妻生子,这不就是“干坏事”吗?

    走着走着,我反问自己:“干嘛啊你,为什么要走这么快,你赶路吗?”

    我不赶路。

    我想走多慢,就走多慢。那你还走那么快干嘛?

    我只有苦笑。

    我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人,并很快远远地甩掉了他。我过马路走斑马线,但遇到车子不避让,心里想着,你要撞就撞吧!反正我觉得活着挺没意思。

    到了社区卫生服务站,一进门,发现整座大楼很空,里面静悄悄地,导诊台没有护士,只有台上的液晶显示器迎接我,收银台和取药处只有两个人,自动挂号机那里倒有三个来看病的人。他们走后,我掏出钱包,拿出社保卡,挂了号。两个全科诊室各有一个医生,门口椅子上坐着两个年轻人,他们都在玩手机。

    我看到了葛医生,正跟一个站着的小伙子说着什么话,我找个空位坐下来等待。没多久就到我了,我敲门进去。

    “葛医生,你好,我是来复诊的。”我一边说一边坐下。

    他没有抬头,估计刚才就看到我了,应该也还记得我。

    他眼睛盯着电脑开口问:“情况怎样?”

    我就等他问我,然后把来时就想好的话告诉他:口干口咸呢,症状有……一点点的好转,但是,尿多尿频还是老样子。

    我这样说是想引起他的重视,但他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只是在键盘上敲打,完了才说:“给你开点消炎药(我想说,还开消炎药?这几天,几乎白吃消炎药了,都没有效果的。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再给你开点金水宝……”

    “什么?什么金水宝?”我提出自己的疑问。

    “就是金水宝胶囊,补肾的。开一个月的(什么?一个月?这么久。)”

    “那我什么时候过来复诊?”

    “年三十早上吧,注意,是农历,不是公历。)

    “哦哦,好。”

    我忘了问他像我这种“病人”,吃什么做什么对身体益处多。

    我出了诊室,先在收银台交了钱,然后再取药。取药时,我问坐在那里的一位戴眼镜的穿白大褂的女药剂师:“请问医生,今天,农历几月几号了?是农历。”

    我重点强调农历。等我走后,她一定会感到奇怪:这个年轻人,自己没有手机吗?为什么要问别人几月几号了?是的,我没有手机,没有用手机。

    我的手机被我放在学校宿舍的抽屉里了。

    为了每天有一个准确的时间,我才买了那个闹钟,不过,它只能报时和定时,不能告诉我几月几号了,而我的米格手表只能告诉我公历日期。

    她笑了笑,嘀咕一句:“农历啊?我看看,看看手机。”

    看完手机,她告诉我:“十二月二十七。”

    我大吃一惊,十二月二十七了?这么快。

    我原以为,今天公历呢是2017年01月24号,那么农历呢,应该是腊月二十四的,结果发现我的时间慢了三天。没想到啊,时间过得那么快,都已经年二十七了也就是说再过两三天就到除夕了,很快就要过年了,家里那边怎么样了呢?

    堂兄堂弟他们应该差不多都回去了吧。

    叔叔伯伯的儿子们应该都听到我不回家过年的消息了吧!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走得很急。

    一天里,就这个时候出来一次,我却走得这么急,真是莫名其妙。

    走到万和超市对面,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我想去这里的网咖上网。离大路就五十米不到,有一家叫天牛的网咖,几个火红的字特别耀眼。我提着药,慢慢踱进去,到了门口又停下了。向里面望了几眼,看到了两个穿绿色制服的服务员。思考片刻,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出了通往这间网咖的小巷,旁边是肯德鸡,突然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以前在肯德鸡吃过什么手抓鸡,感觉还不错,不如买一个带回去吃。可惜,当我拉开门,走到点餐台,却没有在菜单上看到什么手抓鸡,问服务员,也说没有。

    所以就没买了。

    过了马路,万和超市门口有正新鸡排,也有武大郎烧饼,要不要买其中一样带回去吃呢?两样东西都上火,想想还是算了。

    还是回去煮紫薯吃吧,几天前在万和买的,还没吃完呢。

    进外居中心的大门前,我走进百米小街,经过下载区时想:要不要下载几首歌回去听听啊?

    我特别想听郑源唱的《如果你幸福》。

    这首歌好伤感,听了想落泪。

    看到有几个人坐在那里,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到了万和超市后面,发现整条马路,只有一位老婆婆在卖青菜,有一些店铺还黑灯熄火的,估计是回老家过年去了。没办法,我只好随便买了一捆青菜,是为明天准备的。

    现在买好了,明天就不用出来买了。

    回到租房,我还是期待着她来找我。傍晚离开时,担心她来找我却看见门锁了,我还想在门口贴着一张纸贴:本人已外出,九点以后肯定在家。

    开了门,开了电源,灯亮了,我放下药,在桌子上找到紫薯,把其中一条已经烂出臭水来的紫薯丢进垃圾桶,数了数,还剩下六条。我把它们都放进水桶,用水洗好后放进锅里,通了电源。与此同时,洗干净水桶后,放了半桶水进去,把热水棒放进去,也通了电源,该准备洗澡水了。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阅读《解忧杂货店》,读了一章,不想读了,就拿过另一本书——杨绛的《我们仨》读起来。

    读了杨绛的一个梦,这个梦对作者来说,有些痛苦。因为这个梦里,她的丈夫钱钟书病了,她的女儿钱瑗去世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其痛可知。

    等我放下书,到厨房一看,番薯熟了,水也烫了,两个都好了,真好。

    我关了电源,把番薯一条条弄出来,先让它们干一干水。我回到卧房,从桌子上拿过药,找到那个什么金水宝胶囊,看看它是何方神圣。

    我先看到的是用法用量:口服。一次3粒,一日3次;用于慢性肾功能不全者,一次6粒,一日3次;或遵医嘱。

    起初,我看到又是一次3粒,又是一次6粒,以为前后矛盾了,细细阅读后,才发现不是。为什么用于慢性肾功能不全时要用6粒呢?那我是几粒?我从袋子里找到医嘱,是3粒。

    接着,我才读到它的功能主治:补益肺肾,秘精益气。用于肺肾两虚,精气不足,久咳虚喘,神疲乏力,不寐健忘,腰膝疲软,月经不调,阳痿早泄;慢性气管炎、慢性肾功能不全、高脂血症、肝硬化见上述证候者。

    哇,好厉害的药——能治这么多病。

    我只是感到有些奇怪,这种药怎么既可以男人吃,也可以女人吃的。

    什么阳痿早泄,这是治男人的。

    什么月经不调,这自然是治女人的。

    挺有意思的。

    洗完澡,我把六条紫薯全都吃了。本想喝一瓶金典牛奶,但担心有点小发烧的我会因此呕吐,想想就算了。

    而她,还是没来找我。

    心情有些小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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