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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烧蒲草

    听说这所谓的先生居然是村里出了名不靠谱的兽医王二驴,急火攻心的李三财好悬没一巴掌抡刘家媳妇脑袋上。

    “我说妹子啊,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跟这儿瞎咧咧,还嫌家里不够乱是不?”一直没插话的李阳老娘冯秀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刘家媳妇一听这话是又急又气,赶紧拉住冯秀娟的手说道:“嫂子我真没胡说。我按照吩咐去请王二驴,费了好大劲才把门敲开。没想到这王二驴酒都还没醒,晕晕乎乎地从炕上爬起来的”。

    “我把情况给他一说,没想到他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先生,最多给我开两片镇静药,坚决不跟我回去。我一急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抄起他那药箱子,半拉半架地就把他给弄了回去。”刘家媳妇生得一副北方姑娘的大骨架,架个枯瘦的半老头子轻松得很。

    “一进家门看见我公公那样,王二驴几步上前,掰开我公公眼睛一看,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酒也醒了人也不迷糊了,两只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人看。但他还是说自己不是啥先生,让我们赶紧把人送卫生院。”刘家媳妇越说越激动,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着:“结果我婆婆把他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两人是说了啥,我婆婆回身就让我们全都出去,自己带头出了门。

    “一家人听见老太太发话就全出去了,最后只把那王二驴留在里面。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捣鼓了些啥,最多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吧,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王二驴一把拉开了门,我们就看见我老公公坐在炕上,咳得像个虾米,一大家子人‘呼啦’一下就涌了进去,拍背的拍背拿水的拿水。打那以后,我老公公跟没事儿人一样,又活了十几年才走”。

    “这事儿咋从来没听你说过?”冯秀娟知道刘家媳妇是个大嘴巴,根本藏不住事儿,便开口问道。

    “哎呀嫂子,这事儿我是真不敢说啊。我婆婆后边专门嘱咐家里人,不管谁问起来,都只能说请王二驴到家开了几片药把人治好了,谁敢出去瞎胡说就要扒谁的皮。另外也不让我们跟王家多走动,你说这怪不怪!”刘家媳妇回答到:“今儿要不是逼得没法了,我也不敢说啊”!

    “那也别墨迹了,我现在去请王二驴过来!”李三财性子暴烈如火,干啥都风风火火地,一边说着一边就推门出去了。

    “对了妹子,你婆婆到底给王二驴说了啥啊?万一他一会儿来了也不乐意帮忙咋办?”冯秀娟到底是女人,细致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啊···”。

    刘家老太太前年就去世了,想知道两人到底说了啥,恐怕得上吊亲自下去问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了脾气,无奈地沉默着,炕上还躺着一个不停说胡话的孩子,气氛一时间十分诡异。

    过了大概有快一个小时吧,院里的看门狗一阵狂吠,李三财推开院门,带着王二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秀娟!秀娟!赶紧出来!我把王大夫请回来了”!

    冯秀娟赶忙迎出去,一看王二驴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被请回来的:瘦高身材的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棉衣,蹬着一条蓝色棉裤,上下明显不是一套。全身上下最显眼的是腰上挂着的一个大号皮酒囊。头上顶个脏兮兮的棉帽子,那帽沿儿都反光了。肩上斜挎着药箱,药箱正面还有两个小字:兽用。

    混搭风的的打扮彰显着一个事实:他是被李三财从被窝里“请”出来的。

    平日里都是李三财去买兽药,所以冯秀娟是第一次看见王二驴长啥样:黑红色的脸上满是皱纹,高颧骨,窄鼻梁。薄嘴唇,八字胡。一双丹凤眼十分有神,放射着精明的光。

    冯秀娟心生疑惑:“这人靠不靠谱啊?”但病急乱投医,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便一边迎面往前走,一边急切说道:“王大夫,求您救救我孩子,求您救救我孩子。”顺势就双膝往下倒。

    王二驴看着邋里邋遢,却是个挺懂礼数的人,赶忙上前一把扶起冯秀娟:“大妹子你这是干啥,赶紧起来。”然后也不再跟她纠缠,快步往屋里走去。

    几个人一进屋,王二驴一眼就看到了刘家媳妇,明显有些意外,他皱着眉头盯着刘家媳妇看了两眼,撇了撇嘴没说话。

    李阳还在不停地说胡话,王二驴几步赶到炕边上伸手一摸额头,再掏出个给牲口看病的大号听诊器贴在李阳身上,细细听了有个两三分钟,然后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里放射出晶亮晶亮的光,却又微微皱皱眉头:

    “送卫生所吧,我这条件简陋,确实没办法。”王二驴说着就开始收拾药箱。

    “别呀!王大夫,卫生所我们已经去过了,也说没啥病,但回来就开始抽抽说胡话。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见死不救那我也没法活了···”冯秀娟爱子心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王二驴的裤脚哭喊起来。

    王二驴赶紧矮身去扶:“大妹子,不是我见死不救啊,我本来也不是给人看病的,你说这···这···”

    好容易抱到个救命稻草,当妈的哪儿能信他这话。冯秀娟死活不起来,把王二驴的腿抱得更紧了,还一把将李三财也拉得跪倒在地,夫妻二人不住地哀求着。

    那王二驴脸上明显露出了不忍,嘴唇动了几动似是欲言又止,但最后啥也没说出来。

    只见他狠狠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我学艺不精,确实无能为力。你们另请高明吧。”说完使劲儿一抽腿,决绝地向外走去。

    这时,床上的李阳“呼”地出了声长气,整个人开始剧烈抽搐,口吐白沫,一边吐一边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放我走···放我···”

    “爹···娘···”

    “······”

    一看儿子状况突然恶化,平日里一向娴静温柔的冯秀娟突然站起来,疯了一样地冲上去,像头红眼的母狼似的挡在王二驴面前:“你个老登,给你脸了是吧,我告诉你,今儿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刘家老爷子治病的事儿,你敢扔我儿子不管,我现在就出门满村嚷嚷去”!

    说完,披头散发的冯秀娟又跪在了王二驴面前,逼不得已,她只好使出撒泼打滚这个杀手锏了。

    “别···别别···我姑奶奶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可千万别出去瞎嚷嚷去。”不知道为啥,王二驴一听这话顿时就没了脾气。他长叹了一口气,矮身扶起冯秀娟,摘下那脏兮兮的帽子放在一边,顺手把药箱放在桌子上:“躲了大半辈子,还是没躲掉”!

    他的脸上,分明是无奈和自嘲。

    说完,他转过身去背着手溜达到李阳身边,身处右手抚在李阳的额头上。说来也怪,他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李阳居然神奇地不怎么抽抽了。

    “真的想救他?”王二驴没头没脑的问道。

    “王大哥,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孩子···”李家夫妇又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唉······”王二驴一声长叹:“命数,都是命数啊”!

    “三财,你拿个火盆给我,要干净的。”王二驴吸了吸鼻子:“所有人都出去,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绝对不能进来”。

    顿了顿,他重复道:“要信我,就要记住,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能进来”。

    李三财立马招呼着众人往屋外走去,自己拿起屋里的火盆,半跪在地上用衣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低着头退出门去。

    关门的时候,他看到王二驴从药箱里掏出了一把干枯的草扔进火盆里,顺手拿起了腰里的皮酒囊往嘴里倒去。

    11月的北方已经很冷,天色挺沉沉地,飘起了雪粒子。没过一会儿又起了风,几人坐在房檐下,不安地等待着。

    呼呼作响的白毛风中,几人双手插在袖管里,冻得浑身发抖,鼻头通红。冯秀娟低着头,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很快又冻成了冰,刘家媳妇在边上不住地安慰着。

    李三财坐立不安,像是一只被困在陷阱中的狼。索性站起身来不停地在院中来回走动着,不时向屋内张望一眼: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强烈不安起来,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李三财越走越快,冯秀娟的啜泣也逐渐哭出了声,刘家两口子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二人。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几人听到后先是一怔,纷纷冲到了房门前,正准备推门的时候,李三财一把拦住了众人:“王大哥说了,不让进。”几人在门前挤成了一团。

    “吱呀”一声,门开了。

    “都进来吧。”王二驴看起来非常疲惫,整个人萎靡了不少,低声说道。

    几人忙不迭地冲到炕前,冯秀娟一把抱起大哭不止的李阳:“儿啊,你可吓死我了!”李阳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三财看完儿子,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着给王二驴磕了几个响头:“王大哥,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那”!

    王二驴没有急着扶起跪在地上的李三财,他看起来非常累,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喘着粗气:“李家兄弟,起来吧。我虽然是个兽医,但也算是个大夫,大夫生来就是要救人的”。

    他打开背来的药箱,取出一把干巴巴的草,指了指地上的火盆:“这是用药泡过的蒲草,你把它分成七份。打今天起,孩子每天晚上睡觉前点上烧透了,连着熏7天,记住了吗”?

    一旁的冯秀娟也抱着仍在不住抽泣的李阳跪在了地上,夫妻二人头如捣蒜:“记住了记住了,王大哥,王法师!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啊”!

    王二驴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无奈混合着自嘲的表情:“别乱说话!我不是什么法师,我是个兽医。你们也不用报答我什么。但记住:今天我来只是开了两片药,其他什么也没干。而且你们今后也不要跟我来往走动,知道了吗。?”

    王二驴说完也不等二人回答,自顾自地收拾了药箱,挎到肩上就往门外走去。经过刘家夫妻二人面前的时候,王二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二人,嘶哑着嗓子说道:“没有下一次”!

    屋内的几人突然感觉到,王二驴整个人的精气神变了。如果说进门时候的他是一把土里土气的锄头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把杀生无数、煞气冲天的宝刀,给人以致命的压力。

    见刘家两口子点头如鸡啄米,王二驴这才大跨步地向外走去。

    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王二驴突然停步回过头来,皱着眉头,两只冒着精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秀娟怀里的李阳,冯秀娟下意识地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不安地看着王二驴。

    “药费六毛钱。”王二驴的八字胡动了动。

    “哦··哦···我马上给您拿,王大夫!”李三财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二驴并没有接话。他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眼睛里逼人的精光也消失了,又恢复了往日里那个醉鬼的样子。他嘴角向上一翘,呵呵笑了起来,温和地说:“你家这孩子,是个好孩子”。

    然后转过身来,手往怀里一伸,大步向李阳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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