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献公托孤荀息 百里奚先公后私

    葵丘会盟事毕，诸侯各自返国。诡诸听了王子带的话也回到绛城而来，也许是路途劳累，他的病不但没有好，还越发厉害，到了秋天，渐渐不能进食。人到临终不免回回顾自己的一生，诡诸想道：“想我一生，从父征翼城，多年奋斗，终于以小宗代替大宗，也算是奠定了基业。后又多次征伐，灭骊戎，取虢国、虞国，功业自认为对得起曲沃。只是后继者奚齐太过年幼，我须托付给重臣，以防不测。”想到这里，诡诸令人把荀息叫到跟前，说道：“荀卿，你素来足智多谋，甚为寡人的仰仗。别的不说，单说灭虢国、虞国之事，若非荀卿策划周详，比等两个公国怎么会被收入我晋国囊中！”说罢，咳嗽数声。荀息在旁听着，见诡诸咳嗽，也不时过来问候，并与寺人一同帮诡诸捶背。荀息边捶背边想：“晋侯迟暮，此次叫我来必是托孤，叙旧只是铺垫吧。”诡诸果然接着说道：“看这光景，我是没有几天的活头了。然而奚齐太小，做国君还需要人来扶持。寡人遍寻朝野，也只有你能担此大任。荀卿，寡人将奚齐托付于你，你当何如？”荀息说道：“臣当竭尽肱股之力，加之以忠贞，事成，就是君上的保佑；如不成，臣则追随君上而去！”诡诸很感动，半躺的身体奋力躺了起来，伸出手来，荀息赶忙上前握住，只听诡诸说道：“寡人拜你为相国，晋国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务必记住你的话！”

    没过多久，诡诸去世，谥号献公。骊姬见献公托付了荀息，奚齐又是太子，心中便认定奚齐是晋侯无疑了，于是带着奚齐在献公灵前以小子自居。先太子申生有个支持者叫里克，是甚有军功之人，攻打虢国虞国都是以他为将，献公在时，尚能压制他，献公去世，他便无所顾忌起来，又因奚齐的母亲骊姬陷害过申生，便在灵堂之上直接用匕首刺死了奚齐。

    奚齐死后，骊姬不胜悲痛，喝令护卫抓起里克来，然而整个灵堂内竟无人敢上前，就算是荀息，也要忌惮里克几分。荀息无奈，只得又找来卓子立为晋侯，谁知里克又把卓子杀了，还将骊姬鞭打至死。

    荀息说道：“献公属意者奚齐也！奚齐既死，再者卓子，卓子复死，我当践行我的诺言！”说罢，就要自杀，里克拦住道：“相国不必如此！重耳、夷吾都是有贤名的，又年长，更适合做国君，何必非要立两个黄口小儿呢！”荀息说道：“我与献公有约，立君成则我继续为相国，不成则随献公而去！里克将军，请不要当了我的名节之路！”言罢，推开里克的手，当众自尽。里克对众人说：“公子重耳、夷吾都是君子，素有贤名，当立重耳，再复夷吾！”众人心里都愿意，又有里克在前，都催促说：“当速速派人去翟国请公子重耳！”里克派狐偃之兄狐毛至翟国迎接公子重耳。

    狐毛将晋国之事都告诉了众人，又说明里克要立重耳为君的意思。重耳一时犹豫不决，狐偃说道：“公子，我们来到翟国，无非是躲避晋国内乱，如今献公已去，里克又请我们回去，正是好机会！”晋国四贤也归国心切，都劝重耳回去继位。

    齐东听后说道：“大哥，诸位，我认为不可以回去。”狐毛、狐偃等正要反驳，齐东笑道：“我知道大家都会觉得我不了解晋国情况，贸然拒绝了如此好的继位机会，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然而，事情来临之时，往往外人更能看的清楚，而处在事情中的人大多容易被迷惑。大家都想回去，是因为家在晋国，而且来到翟国也是为了回去，现在机会来了，该结束这身在异国他乡的日子了。可是，大家想过没有，里克可以杀奚齐、卓子，就不可以杀大哥重耳吗？”狐偃刚想说话，齐东笑着阻止道：“狐前辈洞悉术超然，再加上陈堂主的瞬移术，对付几百人不在话下，然而对付晋军就不能起大的作用了。再说，晋国内部情势不明，能真正为我所用的人也不多。最后，即使我们能顺利继位，里克始终是个祸患，大哥素来仁义，会杀掉他吗？杀则毁名，不杀则留患，骑虎难下！”众人听罢都沉默不语，重耳则踱来踱去，一会叹气，一会气愤，又见美丽的夫人和两个儿子，最终决定不回去。

    狐毛只得回禀里克道：“公子重耳说违背父亲的命令逃出晋国，父亲逝世后又不能按儿子的礼仪侍候丧事，他怎么敢回国即位，请大夫还是改立别人吧。”里克闻言，知道重耳有所顾虑，便不强求，又派人去梁国迎接夷吾。

    夷吾接到消息，就与吕省、郤芮商量。吕省说：“里克不让其他公子为国君，反而寻找流亡在外的公子，必是想流亡的公子便于控制。那我们就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诸侯送我们回去，里克也就不会怎样了。”郤芮说：“目今离我们近且强的诸侯就是秦国了，我们以河西之地换取秦国的支持，相信他们也愿意。”夷吾说道：“里克既然迎我回去，那必有所图，就把汾阳给他吧。”计议妥当，就给秦伯写信。

    信刚到雍城，孙阳即得到，他打开书信看毕，觉得与重耳有关，便誊写一份，着历山派弟子送往翟国给齐东。然后压着这封信两三日，估摸着齐东看了，复信也在来的路上之时才把书信呈于秦伯。秦伯任好看罢书信，又递于百里奚、蹇叔，任好说道：“晋国内乱，正是攻击他的好时候，然而里克当政，恐怕有所防备，攻晋之事就不议了，说说帮不帮夷吾的事吧。”百里奚说道：“论才干和贤名，重耳胜于夷吾，立君当立重耳，我们不应帮夷吾。然而论与秦利，当立夷吾，我们应该帮夷吾。”

    任好一惊，旋即笑道：“左庶长所言，寡人不甚明白。怎么立夷吾反而对秦国好呢？”百里奚只笑不答，蹇叔接过话来说道：“君上，重耳有才有贤，若为晋君，晋国就会更强大。一个强大的晋国不利于秦国，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不强大甚至有些弱的晋国！”任好听罢恍然大悟，思忖片刻又道：“据寡人所知，齐大侠与重耳是结义兄弟，左庶长和右庶长又是齐大侠的师父，我们不帮重耳似乎不在情理。”百里奚和蹇叔笑道：“君上既然重用我们，我们自然是为秦国考虑，不考虑私人感情。但我们的徒儿如有所求，我们也会在私人方面帮他。”任好听后从内心深处更加佩服百里二人。

    回到住处，百里奚、蹇叔和孙阳正在说夷吾求救一事，百里奚说道：“这件事我们先公后私，应该给东儿修书一封，告知情况，如重耳有意争夺君位，也好做准备！”孙阳哈哈一笑道：“两位师父，我已经早把这封信誊写一遍发往翟国了，估计不时就会收到大哥回信。”蹇叔笑道：“我们哥俩是先公后私，你是公公私兼顾呀！”话音未落，已有历山派弟子送信而来，果然是齐东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