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得“生”

    天方桥不说世人皆知，至少在敖古国大多数百姓是听说过的。原因竟是无甚必要的存在，因为其横跨的所谓河流其实是有着活水的一汪大湖——天镜湖，绕行五六里便可穿越而过。只有少数人知道，传说该桥是敖古国建国国师请大神通者为国运风水而建，由于开国之初征战不断，死人无数，而傲国境内湖泊不多，这种湖泊、洞穴类的聚阴之地游魂聚集，为保得百姓太平故需上镇下压，即上以陆镇即桥之所建，下则以万金砣压。所说便是这万斤砣，此乃仙人之物，是一极品法器，常年沉于湖底，现早已随着下陷至不得知、不得寻之处。其作用有压魂一说，若是以仙人法术催动，万魂不得动分毫，即使现在静止于湖底，也对灵魂体有着干扰压制之用。活跃之妖魂必受其压制弱上七分，也就是灵魂的活性会被其压制降低，而常人也会受其影响，谁若想肉身与神魂分离，怕在此处是空想了。

    这三少年不知是福是祸，话说落水之时，“一大块”摔了个七荤八素，但其求死之心切，在接触水面的一刹那，灵魂有意识的离体而出。清逸闲则是在落水后直接摔昏过去，只记得抱住“一大块”，因救双亲心愿未了，心存必活之心，剩下的也就听天由命去了。而冷燕候天生胆小，在落水之前便惊慌撒手吓得半死，竟是落水前便昏了过去。这一系列的反应在万斤砣的加持下，产生了世间少有的效果，也让这三个少年的灵魂，成为了世间仅有的存在。

    清逸闲只觉得头脑昏沉无比，半边脸肿的老高，这是落水时被水面拍打所致。双肘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明显太阳已经落山了，这一昏差不多两个半时辰。正当开始努力回忆发生之事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带着责怪的味道传来：“让你放手，你倒好，摔昏了都还不放手，我只能靠着两只手划了近半个时辰才把你带上岸”。清逸闲这才回忆过来，自己是摔下湖了，为了活命，不会水的他只能抱着唯一的借力之物也就是“一大块”的双腿。心中疑惑问到：“那我怎么没有淹死啊？”。一大块怨恨之味更浓：“老子仰泳的，每过两息便把你抬出水面，若不是我身体强于常人，怕是咱俩都上不来了。我倒无所谓，不想你陪着我罢了”。清逸闲轻笑了一下，心道：“没死就好”。突然他心中一紧，急切的问到：“冷猴子呢？”。

    一大块用两块火石对撞着生火，好似没有听到清逸闲的话。清逸闲急道：“我问你话呢，人呢，就是跟我们一起掉下来的那个”。此时一大块刚点燃起火苗，黄红色的火光好似把他的面孔照射的更加暗了一点，他微微抬头，看着清逸闲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死了，我是从下游找到的他，找到时就没了呼吸”，说罢微微转头向一侧。清逸闲随着一大块的目光看去，只剩下一条紧身黑裤的冷燕候平躺在岸边的鹅卵石上。散落的上衣和包裹能看得出，一大块对其施救过。清逸闲顿觉五雷轰顶，目光呆滞的望着“冷猴子”，眼泪瞬间湿了眼眶，在模糊了视线后他缓缓放下双肘平躺下来，颤抖着自喃道：“都怪我，都是我”。他眼前尽是冷猴子救自己时眼中的坚毅，一个少年，可能是这世上自己仅存的相识之人，就这么不在了，失去父母的悲痛与此同时混合着这刚来的噩耗，使得清逸闲仰面哭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

    半晌过后只剩下低声哭泣，一大块见清逸闲冷静了一点，起身从“冷猴子”的包裹里翻找出了几个泡变了形的馒头扔给清逸闲。“我叫林阔，你不用知晓我从何而来，既然我欠了你一条命，还你便是，我觉得你也不用难过，人各有命，死了，也并不一定是坏事吧，看你们应该也是苦命之人，留在世上或许只能体验到更大的悲哀”。

    清逸闲听这话瞬间火冒了起来，直起身子怒吼道：“他才十七岁！还不懂生命的意义！活着还错了？活着不好吗？谁能活着想死啊？”。“我”，林阔啃着馒头认真的看着清逸闲答道。清逸闲猛然怔住，他不怀疑这壮硕少年的话，他也回味起来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这叫林阔的人，确实寻死。再想，一个寻死之人，心该有多灰，又遇上了什么事情？清逸闲不知是哭颤了声音还是被林阔这句话噎住了，反正就是浑身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个少年就这么对视着，无声的对峙着，表情看似孩童的倔强，谁能想到他们实则在争辩着生与死的意义。

    清逸闲瞬间觉得心中无比疲累，接连的变故让他疲累，和这个疯子计较更是疲累。清逸闲环顾四周，刻意避过冷燕候的“尸体”，重新躺下来，他需要好好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先要把这冷猴子安葬好，带回去吧，或许这家伙也会想家。然后好好准备一番，再出发寻找父母。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自己竟昏睡了过去。林阔看着湿漉漉的清逸闲，将几个火头移向清逸闲的身旁，再加上几个树枝便侧躺着闭了双眼睡了过去。

    凌晨时分，天方鱼肚白，大地还笼罩在黑暗之中。清逸闲只觉得浑身发冷，蜷缩了几次都难以再入睡，边迷迷糊糊的扫视一圈，发现这大块头睡后火也就灭了，自己半边身子已经烤干，但另半边着实还冷着，现在是初秋十分，着凉是在所难免了。正要重新点燃起火堆，等待天明，此时听到咯咯咯的声音传来，像极了一个壮汉呼吸不畅，从嗓子里挤出的呼吸声。不用多想，清逸闲嫌弃的瞥了眼林阔，这呼噜声，也就这个体型能发出了。这一扫视不要紧，吓了自己一跳，因为此时林阔双眼瞪的滚圆，警惕的听着这一刻不停息的声音，瞪视清逸闲，仿佛在说：“别动”。这眼神和态度让清逸闲不由得想起自己严厉的父亲，这是一种强大的关心，清逸闲心中不由得一暖。

    在两人仔细分辨声音的来处后，两人目光都汇聚向了冷猴子的尸体，清逸闲非常肯定，这声音来自冷猴子尸体所在之处，清逸闲瞬间冷汗直流，莫不是诈尸了？林阔则不然，冷静的瞪视冷猴子尸体，单手按住清逸闲肩膀，这个动作给了清逸闲无比的安全感。林阔缓缓起身静步走到冷猴子尸体旁边，逐渐俯下身子侧耳倾听声音来源。就在此时，猛然一声尖咳之声传来，伴随而来的就是冷猴子口中喷吐而出的黑水，林阔反应极其迅速，一把抓起冷猴子后颈提了起来，使其弯腰面部朝下，另一只手握成空拳重锤于冷猴子后背之上。清逸闲看到此面露狂喜，这冷猴子应该是没死，有的救！清逸闲快步上前，目之所及是冷猴子不断喷吐而出的黑水，若是天足够明，便能看清那些黑水中夹杂着一抹抹暗红色血液。在喷吐十几口血水之后，清逸闲看到双眼全白的冷猴子缓缓皱眉，竟是有了表情，只是这双目上翻没有眼仁儿的双眼着实让人害怕。大概过了盏茶时间，冷猴子已经不再吐水，而林阔手上可一刻不停，这壮硕少年也是够耿直，仿佛只认得这一种救人之法。清逸闲也是急的慌了神，觉得这种救法总好过自己无处下手。再过三息，冷猴子闭上了泛白的双眼，再度睁开时眼睛已经恢复了常人模样，连忙摆手呻吟道：“别锤了，要锤死了”。清逸闲、林阔二人闻言大喜，清逸闲扶好冷猴子双肩，直接跪在冷猴子面前，低身抬头盯着冷猴子开心道：“你没死？你没事儿了？你吓死我了”。林阔也是缓缓出了口气，直起身子挑了挑眉，看那表情定是自豪的想：“救落水之人，空拳猛锤后背，此法必是最为正确之法，还得是我啊”。冷猴子总算是喘匀的气，虚弱的抬头看着清逸闲说道：“仙儿哥，我陪你去，一起找父母”。闻言清逸闲怔住，随后猛然搂住冷猴子，眼泪不自觉的流淌而下。

    清逸闲感受到冷猴子身体仍旧冰冷无比，便指使林阔重新点燃了火堆，忙罢，三人围绕火堆坐定。林阔张嘴便是介绍：“我叫林……”。“林阔，你欠仙儿哥一条命，得还”冷猴子打断道。清逸闲林阔二人对视一眼，满是惊讶与不解，这冷猴子怎么会知道林阔的名字和说过的话，之前他不是昏死过去了么。冷猴子看到两人疑惑，便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们看我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但是你们说的话做的事我全都知道，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我甚至能看见你们的一举一动，应该是感觉的到吧”。林阔目中满是疑惑，而清逸闲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便不再多想道：“那感情好，还省了再说一遍了。咱们三个大难不死，我清逸闲有必做之事，必寻之人，冷猴子，你随我去？”。冷燕候表情轻松的点了点头，同时转向林阔，似是询问。林阔从疑惑中抬头，反应仿佛是慢了半拍，先望望东方露出半颗太阳的山头，再回头看向阳光映的通红的两张善意和期待的脸庞，也是点了点头道：“我陪你们”。

    清逸闲和冷猴子闻言大喜，各自伸出一只手仅仅握在一起，林阔看到这幼稚的二人，无奈一笑也是伸出宽厚的大手，搭在了二人手上，就是这一搭，让清逸闲和林阔二人身体一震，仿佛恍惚了一下。

    话是“仙人造桥留人间，三小偏沉天镜湖，大难过后谁不死，后到之福也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