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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暗流21

    逯杲离开后,张璟在书房静坐,他得好好琢磨怎跟李秉这个同事共事,面对南直隶的局势,二人不说需要通力合作,但最起码的互信是应该有的。

    但两个陌生人,怎么互信?难道就因为一起当官就互相信任了,那这份信任也太廉价了,所以,二人必须互相沟通,明白各自的想法,先建立起初步的了解,之后慢慢建立互信。

    不得不说,这将是一个比较长期的过程,然而南直隶的局势怕是给不了他们这么多时间。

    但你要说南直隶的问题有多大,也不至于,两淮的盐商也不是这几年才冒的头,而是发展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大明怎么样。

    现在针对两淮盐商,甚至是那些参与贩卖私盐的宗族,不过是朝廷眼红这里面的利润罢了,开中制的实行,让朝廷自动放弃了这部分利润,虽然说是解决了边镇的粮草问题,但是赔是赚还真不好说。

    若是由朝廷往边镇转运粮草,人力物力要靡费多少,可真不好说,看看漕运就知道了。

    但把盐的利润让出去了,看看盐商们赚得盆满钵满,又似乎有些吃亏。

    真的没法说的清楚,见仁见智吧。

    要站在这个角度看,盐商们做的似乎也没什么错,官盐、私盐有什么区别吗?朝廷每年当做赏赐发下去的那些盐引又算什么,官盐还是私盐?

    当然,两淮盐商与南直隶参与私盐的那些大户肯定不会是什么小白花,其中的龌龊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

    头疼,张璟摇头,若不是有荆襄流民的问题,张璟真不愿意去揭这个盖子,但朝廷没钱,荆襄流民是没办法彻底解决的。

    朝廷想要钱,那就只能从两淮盐商以及南直隶这些参与了私盐买卖的大户头上想办法了。说他们罪大恶极,要分怎么看;但要说他们无辜,是个人都不信。

    官商勾结,只是这一条就足以说明许多问题了。

    第二天,朱祁镇特意召见了李贤、王复、李秉以及张璟四人。南直隶的事儿,需要他们几个和衷共济,特别是李秉与张璟两个,这俩人若是不能好好配合,南直隶的事儿可啥都干不了。

    李秉身材高大,虽然五十岁的人了,但仍然腰背挺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锐气,这种锐气张璟深有体会,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有,不是杀气,没有杀气那么大的压迫感,比杀气平和一些。

    “见过阁老、部堂、中丞。”在文渊阁,张璟对李贤等人施礼,谁让他年级、资历都是最小的那个呢,总不能让这几位老先生反过来向他行礼吧?没那个道理,不说其他的,单说年级,这几位可都是五十往上的人了,他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难道还不应该当先行礼吗?

    这几位都不是什么倨傲的人,都起身还礼,李贤解释了一句,“陛下有事,咱们先等着吧。”

    张璟在一旁坐下,曾几何时,这些大佬都是需要他仰望的人物,不论是做锦衣卫指挥使期间,还是在延绥任总兵期间,这样的大人物绝非他随意可见的。

    不说李贤和李秉,李贤是首辅,闲着没事了,见一个总兵?李秉就更不必说了,看他在宣府镇的做派就知道了,不论镇守太监还是总兵,都被他压制的死死的,他这个巡抚干出了总督的威风!

    就说王复,这位代行部事的兵部侍郎,张璟都得小心翼翼的,武臣遇到兵部的官,先天上就矮一头,哪怕一个小小的主事,都能训得一个总兵抬不起头来。

    如今张璟却与几人平起平坐,不得不说,张楷给他谋划的这一步,至关重要!让他从棋子,变成了棋手,虽然此时他这个棋手还没有上桌的资格,但身份完全不同了,这便是进步。

    “此奏由部堂而起,”李秉待张璟坐下后,也不客套,直接追问南直隶的局势,到底如何,“部堂不妨据实相告。”

    张璟明白李秉的意思,这是怕自己危言耸听,夸大其词,影响大家对局势的正确判断。

    “绝无夸张之言,”张璟语气肯定的说道,“本官的家兵,于泗州城外,被泗州卫当做过路的商旅而袭击。”

    这事儿虽然是陈公的诡计,但泗州卫确确实实是做了,这就怪不得张璟拉他们出来祭旗。泗州卫肯定不会是唯一一个这么干的卫所,不过是泗州卫倒霉,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了而已。

    这个事情张璟是真不知道陈公咋想的,就算想把水搅浑,也不至于用这种近乎自残的做法吧?将来事发,泗州卫还能帮他隐瞒不成?

    还是陈公把大家都当成了傻子?张璟真是琢磨不明白,这种操作说难听点那真是鬼迷心窍了。当然,现在不是琢磨陈公的时候,张璟还得给几位大佬详细的介绍一下南直隶的情况。

    尽管他掌握的资料并不完善,但总比这几位大佬要全面一些。

    几位大佬听了张璟的介绍后,眉头紧锁,显然都有些担忧。

    “盐法什么的,此番就不讨论了,”李贤叹了口气,“开中的祖制不能变。”

    大家都是明白人,两淮的盐务如此混乱的缘故,自然都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就不能随便乱说不是。

    几人都没说话,大家都知道,祖制不是想变就能变的,但如果开中的祖制不变,所有对两淮盐业的整顿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或者说,变着法的割韭菜罢了,等到了韭菜都割不动的那一天,大明也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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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直隶京营以形同虚设,”张璟把话题转到了京营上,“清勾籍册,刻不容缓。”

    王复在一旁点了点头,“张部堂所言极是,本官已与中府石太师商议过此事,让他派干员去南京清勾京营籍册,由张部堂督理此事。”

    张璟心里松了口气,还行,让自己督理此事,自己就能说得上话,否则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猫腻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相信负责此事的人,不敢做的过火。

    “至于新军,张部堂有何打算?”王复接着问道,“南直隶卫所士卒十万余,京营士卒十万,若补齐差额,耗费时日,空耗粮饷,本官之意,不如先编练一营之卒,张部堂意下如何?”

    张璟沉吟,这里的一营当然不是营兵的常规编制,才两千多人,好干嘛的?这一营是“团营”的说法,一营两万人马。

    两万人的话,若是能够给张璟时间,把这些人练成精兵,倒也足用,卫所士卒是个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翻不了天的。

    “若时间充裕,倒也可行。”张璟缓缓的点头说道,有些时候,就没必要去斤斤计较了,因小失大,并不可取。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把南直隶的形势稳定下,并割一下两淮盐业的韭菜,为将来平定荆襄流民打好基础,手里的士兵够用就行了,卫所士卒说是有十余万,但真正能打仗的最多两三万,而当地的宗族大户,他们扎根乡闾,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与朝廷对抗的。

    所以,张璟手里若是有两万精兵,足以弹压南直隶境内的一切乱象!

    若是现在因为这点小事儿而与几位大佬斤斤计较,那可就失了本分了。

    李贤、王复还有李秉不动声色的互视一眼,对于张璟的顾全大局表示赞赏。

    年轻人其实很容易犯一些根本性的错误,比如目光短浅,只知眼前,或者只盯着自己的那点事儿,却不知顾全大局。

    张璟很好,倒是没犯这样的错误,这就很好嘛。

    这变天,几人都在说军务,至于盐务如何处置,真没什么好办法,我凭盐引取盐,至于卖到哪里去,没法管,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若是打击私盐,最多只能先打击一下那些没有盐引的,有盐引的,暂时还是不能动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两淮每年十亿斤盐流入市场,若是无法从源头上控制住,你怎么查有没有盐引?张璟认为,李秉若是上任,最好的办法还是啥都不管,先把源头给控制住,收多少盐引,放出多少盐去。

    而不是如现在一般,都特么乱了。

    当然,张璟不会多说什么,李秉当了一辈子官,不会连这点见地都没有,用不着自己给他出主意。

    其实说白了,还是得手里有兵,届时都不用张璟出兵,呆在军营里,威慑力也足够了。不论是盐商还是当地大族,甚至卫所,都不敢太明目张胆,李秉查起来自然也就顺利许多了。

    几人正聊着,内侍来了,请几人去雍肃殿。

    朱祁镇的脸色有些难看,疲态尽显,抬了抬眼皮,看了李贤等人一眼,目光在张璟身上停顿了一下,朱祁镇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说了一句,“行了,不用多礼了。”

    然后接着说道,“叫你们来,想必也知道因为何事。”

    李贤等人应是。

    朱祁镇接着说道,“多余的朕不多说了,李秉为右都御史,督理两淮盐务、南直隶粮储,当勉力为之,勿让朕失望。”

    李秉领命,商议好的事情了,今天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罢了,同时,为了表示自己对此事的重视,朱祁镇自然是要见见的。

    否则,还真不需要朱祁镇出面,内阁出面也就行了。

    “张璟,南京另编新军,京营裁撤,此事事关南直隶防务,你身为南京兵部尚书,责任重大,万万不得有失。”嘱咐完李秉,朱祁镇又转头看向张璟,此时朱祁镇的语气便不似刚才那般风淡云清,仿佛带着一丝杀气,也不知是对谁。

    对张璟,抑或是对南京京营,也可能二者皆有。

    张璟懒得琢磨,老老实实的领命,“请陛下放心,臣尽力而为。”

    朱祁镇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不过又忍住了,对几人挥了挥手,“下去吧,原德留下。”

    待几人离开雍肃殿,朱祁镇有些疲惫的往椅子上一靠,“原德,你来说说,南直隶交付这二人之手,可行乎?”

    李贤还能说啥?李秉是他举荐的,而张璟在军事上也已经证明过自己,南直隶的事情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罢了,割韭菜嘛,有反对的,灭掉也就是了,此时的大明还不至于连几根韭菜都奈何不了。

    不过,这需要给张璟编练新军的时间,否则,南直隶兵力空虚,谁会怕你呀。

    到时候,挥舞镰刀的时候,说不定会被韭菜绊倒也说不准。

    不说君臣两个在这里谈论。且说王复、李秉、张璟三人出了雍肃殿后,在王复的邀请下,几人去了兵部,不论是张璟练兵还是清勾南京京营,都需要兵部的支持。而张璟进行的顺利,李秉的差事自然也好办。

    这是一个连锁反应,一环都不能缺失。

    所以,王复有心请二人好好聊聊,不论是张璟还是李秉,都没有反对的意思。

    “清勾南京京营籍册,”三人坐定后,王复先和张璟商议,“由中府派员,兵部便不插手了,一切由张部堂掌握即可,至于新军,仍沿用旧制,分为五营,张部堂意下如何?”

    对此张璟倒没什么异议,是另起炉灶,还是旧瓶装新酒,其实都无所谓,主要还是得看朝廷支不支持,如今看来,兵部还是支持的,这就好。

    “晚辈也不瞒两位先生,”张璟对二人拱拱手,“南京京营此时仅剩两万两千余,半是仁庙时佥补,半是正统初年佥补,早已老病不堪,这些人已不适合留在营中,晚辈以为,户无承袭之人者,可以全俸优养,有子嗣者,则按旧例,至于袭职与否,以考核成绩论定。”

    王复闻言,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朝廷不差这点优养的银子,这么多年的空饷都吃了,还差这点银子不成?

    让王复犹豫的是,张璟说的,袭职与否,看考试成绩,这事儿倒是得好好思虑一下。军户,子承父业,乃是定例,虽然有考核一说,但都是走走形式罢了。

    如今看张璟,似乎不想走形势,对于那些没有真才实学的,当个军余是没问题的,但想继承老子的职位,怕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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