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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前兆7

    孙继宗姿态摆的这么低,袁彬还能说什么?至于曹吉祥这个阉人,袁彬打定主意,以后绝不与他往来了,真的是损人不利己的货色,唯恐天下不乱,这种人你跟他说什么都是白搭,对于这种不搞事就不舒服的人,你跟他说什么?

    越说越会把自己的心态搞崩。不客气的说,曹吉祥这种人就是天生犯贱,专门为搞人心态而生的,明明是来有求于袁彬的,却仍然忍不住犯贱,这种人,也是没谁了。

    “那某便厚颜一试,为指挥引见。”袁彬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拒绝的话,那就是不仅是得罪人了,还是为张璟树敌。

    “那某便静候百户佳音了。”孙继宗笑着敬了袁彬一杯。

    第二天,当听到袁彬告诉自己,孙继宗也想见他时,张璟不以为意,见就见吧,一只羊是牵,两只羊也是牵,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看看这些人着急忙慌的往外跳,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便今晚吧,小侄在家中迎候。”张璟笑道。

    令张璟意外的是,曹吉祥并未和孙继宗一起来,而孙继宗也没带着他几乎每次都带着的长子,仅仅带了几个随从。

    “冒昧来访,张指挥莫怪。”孙继宗脸上带着笑,配合他微胖的身形,让人很难相信这个是个仗势欺人,只知道榨取民脂民膏、为富不仁的贪官污吏。

    “孙指挥客气了,”张璟还礼,“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孙指挥请。”

    二人并肩走进堂屋,分宾主落座,孙继宗的随从留在门房,堂屋此时只有主客二人。

    “因犬子之故,某数次想要拜访张指挥,怎奈张指挥公务繁忙,皆未能成行,”孙继宗微笑,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吃人的样子,“今日得见指挥,倒是了了某的一桩心事。”

    “某才疏学浅,蒙陛下恩遇,委以重任,怎敢不夙夜忧叹,以报陛下乎?”张璟肃容道,“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孙指挥勿怪。”

    张璟这样说,让孙继宗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感叹,的确是个厉害的小子,绝非幸进之人,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张指挥身居要职,京师稳定,全赖指挥之力,某深表感佩。”

    “孙指挥谬赞,不敢当,不敢当,上有陛下领导有方,中有衙门有司各司其职,下有百姓心慕王化,此乃京师稳定之由,某不过是有司一员,做点分内之事罢了,当不得孙指挥之夸赞。”张璟连忙撇清,这老家伙,蔫坏,这话要是传出去,自己还能有好?至少一个张狂自大的帽子可就甩不掉了。这其实是孙继宗挖的坑,就是欺负张璟年少得志、阅历少,没吃过亏。

    真以为孙继宗心里能一点芥蒂都没有?怎么可能,光是数万两银子的损失,就足够孙家伤筋动骨了,更何况这些年侵吞的官、私田地这次也都吐出去了,不说竹篮打水一场空,至少也是损失惨重,就凭这个,孙继宗怎么可能对张璟没有一点怨念?

    不过,见坑不到张璟,孙继宗也是见好就收,毕竟他是来与张璟缓和关系的,而不是来结仇的,“张指挥此言高屋建瓴,发人深省,令某茅塞顿开。”

    我信你个鬼!张璟心里冷笑,这种老狐狸,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自己稍不小心,就着了他们的道。

    “皆是陛下教化之功,我等不过是各司其职。”张璟拱了拱手,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认,看你还怎么坑我。

    孙继宗也没想到张璟竟然这么滑不溜手,简直是一点破绽都不留,孙继宗也不敢继续撩拨张璟,万一把人惹恼了,自己把事儿给办砸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某就不信,你一个身如浮萍,毫无根基的小子,等将来,看你还怎么跟我玩!

    这一箭之仇,某要是不报,枉为人也!孙继宗心里发狠,脸上却仍是笑呵呵的,发面团似的脸上一团和气,“曹公公欲向指挥负荆请罪,不知指挥意下如何?”孙继宗识趣的转移话题,把自己的此来的目的之一向张璟说了。

    至于负荆请罪什么的,不过是托词,缓和一下关系罢了,他与曹吉祥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握手言和?不论是谁,瞅准机会,都恨不得弄死对方,也就是没有机会罢了。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言和。不过孙继宗的面子张璟也不会不给,曹吉祥来见自己,大概率是为了拉拢自己,那就把机会给他们呗。

    “孙指挥言重了,某与曹公公即使小有龃龉,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怎可当曹公公负荆请罪之大礼?”张璟笑呵呵的说道,“某在家中,随时恭候曹公公大驾光临。”

    孙继宗闻言,点了点头,总算是让这小子松口了,至于为何他不劝说张璟,而非得让曹吉祥来。太后对于石亨的谋划还是有些疑虑的,万一事败,朱祁镇可就彻底凉凉了,所以孙太后并未插手外廷的事情。

    外廷的事情基本是由石亨酌情处理,曹吉祥居中沟通。至于孙继宗,石亨等勋臣看不上他,而与宫内联络沟通,又比不上曹吉祥方便;加之孙太后严令他眼下不要掺和。

    也就是曹吉祥找到了他头上,否则他真不敢违抗孙太后的命令。

    至于石亨怎么做?不得不说,真是让他找到了一个好时机。现在石亨要做的不外乎是合纵连横,其实有景泰帝重病不起且未立太子的前提在,加之朝廷六部的大佬中王直、胡濙等人都是同情朱祁镇的,想要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并不太难。至于内阁,没人在意。

    巡夜的五城兵马司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唯一需要顾忌的似乎只剩下锦衣卫了!

    孙太后现在是全力稳定宫内,宫内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御马监、旗手卫、锦衣卫。至于旗手卫,肯定也没有问题,旗手卫和锦衣卫的大汉将军只是些样子货,充当仪仗的,侍卫之责还轮不到他们。御马监统领的四卫营才是紫禁城、皇城唯宿卫的主力。

    只要摆平了御马监,然后再把外廷摆平了,那才是高枕无忧,朱祁镇任何时候都能大摇大摆的回到紫禁城。

    御马监太监刘永诚是正统朝的老人了,定然是没有问题的。为了保险起见,孙太后还是决定小心行事,慢慢试探刘永诚。

    送走孙继宗后,张璟叹气,看来宫里那位也坐不住了,由此看来,立储不仅是景泰帝一贯反对的,貌似宫里那位太后也是不赞成立储的。也是,孙子当皇帝,哪有儿子当皇帝好?孙子年纪毕竟太小了,国朝又不允许后宫干政,若是孙子即位,这天下还是朱家的吗?

    那些文臣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于子乎?属之于我乎?”到底托付给谁?托付给谁她都不放心啊,难保朝中不会出一个曹孟德、司马懿之流。

    如此,自然是儿子即位好。但儿子在南宫忙着生孩子呢,怎么办?

    于是,石亨出现了。不得不说,石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够敏锐的察觉这个时机,并付诸于行动,而且还真让他搞成了!合纵连横,宫里宫外,文臣武将,尽管到了后来,这已经是多方合力的情形了,石亨在其中的作用也没那么大了,但还是得说一句,牛!

    现在显然是开始准备清扫障碍了。

    首当其冲的障碍,当然就是张璟了。从锦衣卫开始巡夜起,石亨集团想要成事,锦衣卫就已经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过不去这道坎,一切休提。

    现在摆在张璟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答应或者不答应。答应了,届时论功行赏,功劳自然少不了。不答应的话,怎么办?

    禀告给景泰帝?张璟摇头,不妥,现在的景泰帝身边,怕全部都是太后的人了,只要自己敢跟景泰帝告密,那么不论是景泰帝还是自己,绝对无法善终!

    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绝对不能去向景泰帝告密,那么就只有一条了,立储。

    问题是,当石亨开始说服了王直、胡濙等人后,这些人还会像现在这般,支持立储吗?当然,或许为了他们自己的名声,这些人还是会继续争取立储的,文官嘛,谁不图个名声?

    这不是还有石亨嘛,大不了让石亨提前发动嘛。

    真的是难!太难了!

    张璟叹气。难道自己真的只能与石、曹之流沆瀣一气?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于少保等人被这群毫无底线的小人迫害致死?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自己即便不是主犯,但也跑不掉成为帮凶的罪名,届时,自己将会被彻底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受人唾弃。

    一个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就是答案,可以说,这是国人的最高追求。

    一旦宫内、外廷达成一个统一的意见,这便是大势!别说是张璟这个毫无根基的幸臣,就算是于少保想要制止,也只能鱼死网破,而无法于和风细雨中,将此次危机消弭于无形。

    届时,如果于少保调京营士兵入京勤王,以何名义?谋反吗?谁谋反?石、曹之流倒无所谓,杀了也就杀了;但朱祁镇呢,怎么处理?一旦景泰帝驾崩,谁即位?这个时候,不论是朱祁镇还是朱见深,都不合适!朱祁镇顶着一个“谋反”的罪名,大明朝还要不要脸了,让这等人即位?

    所以,即便是为了大明朝的江山稳固,于少保也只能视而不见,哪怕知道自己将不得善终,也只能硬撑,否则,国朝将再一次陷入内乱之中!以于少保的操守,他老人家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在他手上发生?

    至于张璟,他若是敢调锦衣卫阻拦,真当四卫营是吃素的?别说四卫营,便是于少保恐怕都不能坐视张璟乱来!

    所以,你看,真的是个死局!在大势面前,所有的算计都是螳臂当车。何谓势?指的是在内外因素影响下形成的一个环境、一种趋向。势,潜在地决定和预示了事物的变化和发展方向。何谓大势?可以说事物发展演化的基本形势,也可以说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此时的大势是什么?朱祁镇复辟,这绝对是多方势力互相勾连、互相妥协的一个结果,在这样的大势面前,张璟这个毫无根基的幸进之臣,能做什么?

    “指挥可知法统乎?”第二天,曹吉祥来张府拜访,二人寒暄几句后,便转入正题,曹吉祥上来就是一个大炸弹。

    张璟闻言一愣,好家伙,好家伙,这么毫不掩饰吗?张璟心里震惊,脸色也是一变,饶是他早有预料,但面对曹吉祥如此毫不掩饰的开门见山,也无法继续保持平静。

    “膺当天之正统,受克让之归运,”曹吉祥见张璟色变,显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里不由感慨此人的敏锐,也难怪此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如此机敏多智,又岂是池中之物,“在严华夷之分;在立君臣之义;在原父子之心也。指挥以为然否?”

    曹吉祥这话很好理解,我国宗法制度最基本的一项原则,即王位和财产必须由嫡长子继承,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始于夏朝、贯穿于历朝历代的一条基本准则。

    宗族中分为大宗和小宗,除嫡长子以外的其他儿子,对于嫡长子而言是小宗。具体到朱祁镇与景泰帝,朱祁镇则是大宗,而景泰帝则是小宗。

    小宗并大宗,这完全是以下克上啊!

    之前没办法,朱祁镇成了俘虏,那只能由景泰帝这个朱祁镇的弟弟继承,现在朱祁镇回来了,景泰帝还恋栈不去,本身就是一大非议。

    不说朝中文武,就说京师百姓,大多数人都认为景泰帝应该在朱祁镇被放回来后,把皇位让出来。

    这便是宗法制度下,百姓的朴素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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