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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捷报

    三月末的京师,天气已经转暖,街边的树木开始发芽,远远的望去,绿意盎然。

    街上依旧热闹,百姓们来去匆匆,为生计奔忙,一溜近百辆大车自阜成门入城,车上装满了煤球,城门守军只是略作检查,便挥手放行。车辆入城后,便送到了商铺中。

    本来这些卖煤球的店铺都是曹吉祥、陈瑾二人利用职务之便开设的,曹吉祥被景泰皇帝褫夺了煤球生产的差事后,就全部落到了陈瑾手里,只是陈瑾贪得无厌,数次涨价,闹得民怨沸腾,景泰皇帝索性把这些店铺都收了回来,交由惜薪司管理。

    现在仍循旧制,煤球在西山生产出来后,交由京师的车马行运至惜薪司在京师设置的几十个店铺,京师百姓有需要者,便就近购买,十分方便。

    “那个车行的?”一名车行管事在惜薪司位于西长安街的总帐房结算运费时,掌柜的内侍抬了抬眼皮,不阴不阳的问道。

    “回公公,小人是顺风车马行的。”冯同的长子冯雷陪着笑说道,现在他被父亲从小滩镇的粮行叫了回来,专门负责车马行的生意。

    车马行的生意十分不错,虽然现在京师的车马行越来越多,但由于顺风成立的早,所以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毕竟光有车马和车夫是不够的,还得有口碑、有市场才行。而这些恰恰是顺风车马行因为先发优势而比同行们积累深厚的地方。

    “等着吧,”内侍翻了翻眼皮,不耐烦的冲冯雷挥了挥手,“帐还没结完呢。”说罢便不再理会冯雷。

    冯雷张了张嘴,摇摇头,无奈的转身离开,他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无非是觉得自家的靠山倒了,想要把顺风车马行吃干抹净罢了。

    得,这事儿他做不了主,回家找老爷子去,一个车马行而已,大不了回小滩镇,继续回去当自己的粮行掌柜,说实话,他还真不在乎。

    车马行虽然挣钱,但挣得都是辛苦钱,完全比不上粮行,只要仓里有粮,即便全部屯着,一粒粮食都不往外卖,那也是钱!车马行却不行,人吃马嚼的,不干活,就是赔钱。

    回到家中,冯同正好也在家,“父亲,宫里总是压着咱们的运费,这都俩月了,您看该怎么办?”

    冯同点头,张璟离京前,曾经跟他谈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张璟还狠狠的得罪了朱祁镇,可想而知,张璟以及与张璟有关的人,日子不会太好过。冯同对此早有准备,不过是拖欠而已,最坏的打算冯同都做好了。

    这点钱,他以及张璟还赔得起,车马行的买卖又不仅仅是运送煤球。就等着看看曹吉祥会怎么做,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下去吧,”冯同说道,“老夫知道了,你每月去催一次,其他的不必管。”

    冯雷应了一声后退下,冯同摇头冷笑一声,冯同对曹吉祥这个阉人十分鄙视,真是鼠目寸光的家伙,真以为张都督就此失势了吗?

    老鼠扛木锨,大头在后面呢,咱们等着瞧就是了。

    乾清宫。

    “大伴,”朱祁镇拿着一本奏折,眉头突然一皱,抬头吩咐曹吉祥,“宣石亨、徐有贞来见朕。”

    曹吉祥躬身领命,下去传令去了。

    朱祁镇转头,看向侍立在自己身旁的袁彬,“文质,延绥大捷,此事锦衣卫可曾探知?”

    “回陛下,未曾,”袁彬躬身回道,“边地辽远,北镇抚司一般三月才汇总一次,因此,臣还不曾得到消息。”

    朱祁镇闻言,皱了皱眉头,刚想问怎么回事,这是谁定的规矩?转而想起,自己的弟弟在位期间,在某些逆臣的鼓动下,并不像他这样,重视厂卫,甚至连东厂都撤了,

    “哼,”朱祁镇冷哼一声,妇人之仁,“北镇抚司谁管事?”

    “回陛下,逯杲。”袁彬回道。

    “大伴。”朱祁镇喊了一声。

    正在外面等着石亨与徐有贞的曹吉祥一溜烟的跑了回来,“万岁爷,您叫小人有何吩咐?”

    “你管着东厂,北镇抚司那边你与袁卿给朕盯好了,让他们勤谨一点,”朱祁镇冷声说道,“去,把逯杲叫来。”

    “厂臣遵旨。”曹吉祥躬身应了,下去叫人去了。

    袁彬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陛下,这是又把厂卫那一套搬回来了,朝廷估计安生不了了。

    朱祁镇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奏折,“袁卿,你与张家乃是世交,张璟才具如何,你当尽知。”朱祁镇突然把手中的奏折扔在桌上,问道。

    袁彬心里一跳,怎么突然提起张璟来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被朱祁镇扔在桌上的奏折,嘴里却不敢迟疑,这位的脾气可没那么好,六亲不认的很。

    “哥……”袁彬顺嘴,差点把平时称呼张璟的“哥儿”二字说出来,幸亏他醒悟的快,连忙改口,“张璟此人勤敏好学,颇知兵事,他任锦衣卫指挥近一年,治军严而有方。”

    “哦,”朱祁镇点了点头,“这倒是难怪了,”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奏折,“张璟于河套大破鞑贼,斩首七百余。”

    袁彬一愣,脱口而出,“哥儿可曾受伤?”话一出口,袁彬就知道不好,果然朱祁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袁彬连忙跪下谢罪,“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朱祁镇呵呵一笑,“起来吧,你视他如子侄,朕岂能不知?不必多想,朕不怪你。”

    袁彬磕了个头,“谢陛下。”

    正在此时,石亨、徐有贞联袂而来。

    “臣见过陛下。”二人行礼。

    “二位卿家来了,”朱祁镇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奏折,“延绥巡抚、陕西布政使司奏,镇守延绥都督同知张璟于河套大破鞑贼,斩首七百余。”

    石亨与徐有贞当然知道此事,徐有贞现在是内阁首辅,掌着票拟之权,何谓票拟?“用小票墨书”,即把批阅建议写在纸上并贴在各奏疏的对面上以进呈。

    这个奏折还是他做的票拟,他如何不知?至于石亨,肯定也知道了,石亨此时坐稳了军中第一人,这么大的仗,他又岂会不知?

    “此固因张璟勇猛,然若非三军用命,巡抚、藩司以及镇守中官保障后勤、押运粮草,同心协力,岂有今日之胜?”徐有贞斟酌着说道,他的票拟也是这个意思,倒也不怕别人说他刻意报复之类的,因为这奏折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巡抚、藩司都这么说,他自然也是毫无压力,尽管他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若是换了其他人,他说不得就得参巡抚、藩司以及镇守中官一个冒领战功了;但换了是张璟么,他当然是装聋作哑了,他与张璟的仇可是结大了!

    石亨也是一样,不过此时还轮不到他说话,因此他只是低头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朱祁镇点点头,又拿起一份奏折,“张璟拟分延安、绥德二卫之兵,新设榆林卫,你二人意下如何?石亨,你乃当世名将,素知边事,你先说说。”

    “鞑贼来去如风,我军常不及救援,如今若在榆林设卫,防线前移百余里,若配合沿边堡寨,当有效防御鞑贼。”石亨是赞成在榆林设卫的,正如他所说的,防线前移百里,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效果,可以说,延绥防线的牢固程度,将因榆林卫的设置,而大大提升。

    “嗯,”朱祁镇点点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又要筑城啊。”国朝每年的财政收入就那么点,他是真舍不得花这个钱。

    “徐瑄提议由延绥镇守兼理灵州盐事,以灵州盐课,缓军费之困,”徐有贞奏道,“微臣以为可也。”这倒不是徐有贞好心,而是他清楚灵州盐事混乱,私盐泛滥,这就是一块烫山芋,张璟想要,那就给他,看他怎么处理!

    他是不信张璟能够处理好灵州盐课的,一旦张璟仗着手中的兵权,出兵弹压,定然回闹出大乱子来的!那些盐商,可都是当地豪族,势力盘根错节,张璟想依仗武力,快刀斩乱麻,怕是要吃大亏的。

    “那好吧,就依徐卿,”朱祁镇转头吩咐曹吉祥,“大伴,拟制吧,分延安、绥德二卫之兵,新建榆林卫,另灵州盐事由延绥镇守兼理。”

    徐有贞眼珠子一转,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延绥镇守去绥德二移驻榆林,此时既然再设一卫,边线前移百余里,何不再设巡抚,临边制之?

    “陛下,贼入据河套,声势大张,何不就榆林以设巡抚,命一御史,身临边地以制之。”徐有贞奏道。

    朱祁镇一愣,等明白过来后,赞赏的对徐有贞点了点头,“徐卿所言极是,可置延绥巡抚,以赞理军务、专司兵马举劾等事,”朱祁镇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徐有贞,“卿下去后与吏部商议一下,推荐一名俊才,前往延绥。”

    “臣遵旨,”徐有贞领命,心里不免暗喜,就开始琢磨推荐谁当这个延绥巡抚,一定要找个刚直不阿的,好好节制张璟,别以为你跑到边镇,老夫就奈何不了你了,这次看老夫怎么泡制你!

    “至于赏功,”朱祁镇摇摇头,里面的猫腻有多大,他又不是傻子,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不过,跟徐有贞一样,既然是张璟么,那就这样吧,“内阁商议,按例封赏吧。”

    石亨、徐有贞退下。

    “老先生,”石亨看向徐有贞,“你欲让何人巡抚延绥?”

    徐有贞哈哈一笑,“太师放心,学生办事,保管万无一失!”

    石亨满意的点点头,“边事为重,老先生一定要好好斟酌啊。”

    “太师尽管放心,绝无疏漏!”徐有贞拍着胸脯保证道。他和石亨一样,都对张璟恨之入骨,被人指着鼻子骂“国贼”,可不是个好体验。

    况且,张璟差点就坏了他们的大事,幸好朱祁镇耳根子软,性子也粗疏,张璟当日在朝堂所言虽然句句都戳在了石亨、徐有贞等所谓“夺门功臣”的软肋上,但朱祁镇并未放在心上,该赏的还是赏了,该罚的虽不圆满,但也差强人意。

    反正朝上现在是他徐有贞和石亨说了算,景泰朝的旧臣,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致仕的致仕,权力顺利的被他们这些所谓的“夺门功臣”所掌握。

    至于张璟,这个差点坏了他们的大事的人,有的是办法炮制!这不,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嘛。

    徐有贞心里得意,张璟以为自己拉拢徐瑄这个巡抚,不惜分润军功,为何,不就是为了以后徐瑄不至于对他掣肘嘛。

    虽然是敌人,但徐有贞还是挺佩服张璟的,因为张璟差点成功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徐有贞釜底抽薪,你张璟不是拉拢徐瑄嘛,我直接给你换人!看你还怎么办。

    不得不说,徐有贞的这招釜底抽薪一下子就把张璟的布置破坏了大半。万一换一个跟张璟不对付的巡抚,张璟啥事儿都别干了,整天就跟着扯皮行了。

    问题是,新任的巡抚可以稳坐钓鱼台,张璟却不行,因为他是镇守,身负守御之责,万一吃了鞑贼的败仗,巡抚没事,他就麻烦了。

    所以,徐有贞这一招釜底抽薪,让张璟好容易处理好的形势,瞬间逆转。

    回到文渊阁,徐有贞把几个阁臣召集起来,“延绥巡抚,诸位可有人选推荐?”

    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唯独李贤沉默不语,徐有贞见状,走到李贤身旁问道,“原德为何不语?”

    李贤也是个会钻营的,本来他被于少保打发出去,勘察地形,核准舆图,但朱祁镇复辟后,他立马回京,找了石亨和徐有贞的门路,竟然让他入阁了。

    “学生在想,”对于举荐自己的徐有贞,李贤虽然瞧不上,但面上却是恭恭敬敬,“鞑贼声势益张,延绥首当其冲,当推举知兵之人,兼理军务,军国大事,不得不慎,岂可尽付镇守一人之手?”

    徐有贞眼睛一亮,嘿,这老小子,比自己都狠毒,对,就这么办,巡抚嘛,兼理军务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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