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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边墙8

    而且张璟的处罚也很有意思,不打军棍,视情节轻重,关小黑屋。

    还真别小看了这关小黑屋,虽然不打不骂,但没人受的住,无论多刺头的家伙,进去关两天后,一个个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所以,听张璟说,出了差错,军法处置后,立即便不再多言。作为世代驻守延绥的边军,他也知道修筑边墙的好处,从根本上说,有了与北虏周旋依凭,从而从战略上占据了主动。

    这可一点都不夸张,不要小看了一道墙的作用。也不要觉得这玩意劳民伤财,就应该批判,要一分为二的看待问题。

    随着延绥镇的全力运转,一切都围绕着修筑边墙这件急切而紧要的工作开始运转。

    张璟亲自跑到了绥德城,找张楷要人。老先生也是毫不含糊,一纸公文,发到了延安府,很容易就征发了四万人,由张璟派士兵护送,直接先送去榆林城安置,先做一些前期的工作,比如烧砖、烧石灰之类的。

    一旦方言的弟子们勘察回来,就要开始动工了。

    对于张楷老先生的支持,张璟十分感激,在以文制武逐渐成为政治正确的这个时期,如老先生这般支持自己一个武将的文官堪称凤毛麟角。军事上的事情,老先生从不插手,而民政上,也是充分尊重张璟的意见,时常与张璟交流治政经验,简直是把张璟当成弟子来培养了。

    比如此时,在老先生显得比较简陋的书房里,张璟和老先生对坐,一人面前一杯热茶。

    “六科十三道劾兵部尚书陈汝言,恃宠憸邪,紊乱朝政,受总兵等官杨能、石彪、李文、沐璘、胡志、王桢、杜忠、曹安、宗胜、周贤、袁胜、石端、胡镛、赵宣等贿赂不赀,专擅选调,其弟琰理殊无功次,冒升镇抚,与都指挥卢旺结为腹心,大通贿赂,僭居驸马第宅,犹不足意,私役军匠千余人造舍违式及诸不法事,请正邦刑,怀瑾以为如何?”张楷一团和气,笑眯眯的端起茶杯,一边问道。

    张璟闻言点头,这是老先生在考校他呢,张璟很疑惑老先生为何对他青眼有加,不过,也是好事儿,便不点破,笑着拱了拱手,“式翁既不以晚辈驽钝为意,晚辈且试言之,若有谬误之处,还请式翁不吝赐教。”

    张楷拈须微笑,示意张璟尽管言之,不必顾忌。

    “无非是党同伐异罢了,”张璟其实也是有点东西的,否则他也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一镇总兵,那个不是当朝宿将,戎马一生的人物?就他一个没证明过自己才能的。就连柳溥,也证明了自己的确不堪大任,一守户老犬罢了。

    张璟尽管与那些顶尖的政治家比有很大的差距,但他毕竟年轻,还是有造就的余地的,若是有人言传身教,又焉知不能成为本朝名臣乎?

    是的,张楷对张璟的期望可不仅仅是封侯拜将,那有什么意思?张璟此时便已经是一镇总兵,朝廷的从一品大员,以他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封侯甚至封公不过是迟早而已,张璟距离公侯,只差皇上点头罢了。

    当然,这个头,朱祁镇没那么容易点。没见年前于河套的那场大胜,也不过是封了张璟的母亲和妻子一品诰命,另外追赠张璟的父亲以及祖父母而已,实际的好处半点都没有。朝廷上下都知道,张璟恶了当今皇上,想升官,可真没那么容易。

    此时文武分野倒也没有后来那么泾渭分明,张楷浸淫官场大半生,虽然他为人清高狷介,甚至有些理想主义,并没有所谓的“同道”,但千万不要小看一个清名卓著的老臣的影响力,只要他想,就会迸发出巨大的力量。

    不过是让张璟以武转文而已,对他而言,只要他愿意,绝非什么难事。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早,他还得继续考察张璟。张璟的为人他基本上看的差不多了,有公心、有坚持,对于一名官员而言,这就够了。做官嘛,不能过于感性,如果一个人心地善良,看不得尔虞我诈,揉不进阳谋阴谋,这样的人是很难在官场上立足的。

    最重要的一点,张楷从张璟身上,看到了先贤所言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身体力行,并非挂在嘴上,随便说说而已,而是真正的身体力行。

    民本思想一直就是先贤们孜孜以求的,仁政爱民,也成了一个国君是否是“明君”的标准。

    孔子曾说:“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孟子又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而到了唐太宗,则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正是由于他怀有畏民之心,才坚持不渝地把“民为邦本”的思想贯彻于治国理政之中,开创了贞观盛世。

    前宋范文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陆放翁“位卑未敢忘忧国”等,无不彰显了民本思想。

    所以说,民本思想是历朝历代倡导的根本从政思想的基石。“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这便要求官员关注民生。

    只是关注民生还不够,还需要官员顺应民心、惩恶扬善。

    说起来简单,能够做到的官员又有几人?

    但张楷从张璟身上发现了这种可贵的品质,这很不容易。说句难听的,现在的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可不是什么为国为民,而是升官发财,公侯万代。有几个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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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张楷需要看的是张璟的能力。他不希望张璟是个禄蠹,但也不希望张璟是个理想主义者,就如于少保一般。于少保虽为千古名臣,但过于在意自己的名声与品格的完美。

    若于少保肯稍稍放弃自己对品格、名声的追求,此时的大明,绝对是另一种模样。

    “陈汝言阿附曹、石之流,”张璟对这件事情还真考虑过,因此,稍一思索,便说道,“曹、石之流投机取巧,以夺门之功,得以权倾朝野,至此又开始大肆培植党羽,朝中大臣多为陛下所逐,竟无人可制之,此实乃陛下之过矣。”

    张璟可没有什么为尊者讳的意思,你朱祁镇都做了些什么破烂事儿,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怀瑾的心思倒是缜密,前因后果,面面俱到,不错,不错。”张楷满意的点点头,这并非夸奖,对于张璟这个年纪而言,又是边帅,无法参与朝政,能够有此认知,实属不易。

    朝中的那些部堂高官、大小九卿且不去说,就说那些地方官员,有几个能看出这么多道道来?不是张楷瞧不起眼下的许多官员,而是这群人大部分都读书读傻了,就算不是满脑子的升官发财,也是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就是没把心思放在政事上。

    “李学士能够聚集六科十三道,群起而攻之,将陈汝言治罪,应该出乎曹、石等辈的预料,”张璟接着说道,“此二人骄横跋扈,正是志得意满之时,绝对想不到李学士会发动科道,他们还以为,李学士仍是那个两……好好先生呢。”

    张璟本打算说“两面三刀的阴险之辈”的,但还是及时的收口,一来是嘴下积德,二来,李贤私德的确是不咋地,但其人对大明还是做出了贡献的,其他不说,单是把曹、石一党给扳倒,就是大功一件。

    至于私德,分两面看吧,不能因为其人的私德而忽视其功;同样,也不能因为其人的功劳,而一味的为尊者讳。

    “由此可见,文臣已经开始对曹、石一党反击了,”张璟笑道,“这是好事儿,不过曹、石等辈圣眷正隆,怕不是那么容易的。”说着,张璟摇头叹气,“石亨还好说,他终究是外臣,曹吉祥……”

    张楷也跟着叹了口气,张璟说的不错,石亨好办,但曹吉祥可就没那么容易扳倒了。

    司礼监始设于太祖,在太祖朝时,仍属于一般的衙门。到了太宗朝,为了加强对全国的控制,于是有了所谓的“镇守太监”,然而,这些太监也有许多人不是司礼监的,各监的太监凭借皇帝宠信,都有机会出任要职,掌握大权。

    但是到了宣宗朝,这位“促织天子”,所谓“仁宣之治”的说法,不过是此人吃祖辈的老本罢了,萧规曹随而已。就如唐玄宗一般,若是没有唐太宗、甚至武后打下的基础,再加上那时的最高决策是由皇帝、宰相和大臣们共同商议决定的,有名臣辅佐,再加上那时的李老三还算克制。

    算了,不扯了,一家之言罢了。

    正是宣庙时,司礼监的地位和职权开始出现了变化。朱瞻基设立内书堂,并命翰林官给内侍们上课,这是其一,太监们能够识文断字了,自然也就能够帮自己处理文字。

    随之而来的,是内阁大学士兼任尚书衔,虽然并非六部堂官,只是个恩衔,但也标志着内阁地位的大大提高,再也不是之前的五品秘书了,起码有了一、二品的寄禄官,御使阁部之争也开始兴起。

    此外,朱瞻基还在内阁设置制敕房、诰敕房等官署,并令内阁“于中外章奏,许用小票墨书,贴各疏面以进,谓之条旨,中易红书批出”。

    批阅奏章成为皇帝处理国政的主要途径,太祖、太宗、仁宗朝,涉及秘密的章奏,外臣一般不能得知,章奏的批改都出自皇帝一人之手,未尝委托于他人。

    这位倒好,直接把大权拱手相让了。

    这还不算,内阁负责条旨,但这位又觉得条旨都由他亲自批红的话,实在是太累了,耽误斗蛐蛐儿不是,于是,大部分就由其他阁臣或者太监代为批红。

    于是,经过内书堂训练,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应运而生了,每日的章奏文书,自御笔批数本外,皆众太监分批,遵照阁中票拟的字样,用朱笔楷书进行批阅。

    这么一捋,突然发现,造成大明衰落的各种弊政的肇始,几乎都始于这位“促织天子”。就这还混了个“仁宣之治”的美誉,不得不说,这位可真是天选之子。

    朱瞻基驾崩后,朱祁镇还是个小屁孩,主政的张太后(仁庙的皇后)不能与内阁面议取旨,遂专令内阁负责票拟,从此内阁就拥有了票拟权。你内阁都专门负责条旨了,自然就不能批朱了,一番哄抢之后,批红于是就成了司礼太监的职责。

    司礼监于是在实质上成了内廷的另一内阁,司礼监掌印太监实际已成为与内阁首辅对柄机要的“内相”。内、外相相爱相杀,内相成了皇帝制约外廷的一把刀,这把刀除非自己作死,否则皇帝一般是不会处置的,关乎自己的颜面,更关乎对外廷的制约,那能轻易给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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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被官僚集团怂恿着,把魏忠贤给杀了之后,内廷再也无法制约外廷,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当然,不是说魏忠贤不死,大明就不会亡。

    那时候的大明,已经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了,不解决国家财政破产的问题,是不可能起死回生的。如何解决国家财政问题?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增加税收了,问题是百姓们已经不堪重负,而其他人的税又征不上来,大明能不亡?

    官僚集团、士绅、宗室、勋戚……那个都不是好惹的。

    “兵部左侍郎王复掌本部事,”张楷叹道,“此人并非曹、石一党,朝中又将生乱矣!”

    张璟也跟着摇摇头,想说一句“争权夺利罢了,”想了想遂作罢,既然当了官,除非是那些糊涂种子,否则谁又不想多掌握点权力呢?这根本无可厚非。

    “李原德奏,定纂修专选进士,怀瑾以为如何?”张楷又抛出一枚炸弹,对于张璟方才的应答,老先生十分满意,能够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本身就是身为大臣的基本素养。

    迟钝的跟什么似的,事到临头了,才后知后觉,那还有什么用,黄花菜都凉了。

    “这位李学士所图不小啊!”张璟叹道。

    张楷满意的点点头,对于李贤此奏的深意即便是朝中,也有许多大员未曾看到李贤的本意,纂修而已,不过是纂编修国史,记载皇帝言行的起居注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别忘了,翰林自古可是有“内相”之称,而翰林学士主管文翰,并备皇帝咨询,对了,李贤此时就是翰林学士。

    李贤此奏,让非进士的官员自此无法进入翰林院,由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成为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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