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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边墙11

    无法决断,就表示各种扯皮。

    首先是朝廷同不同意张楷的这个提议,这是重点,也是根本。此事当然要看朱祁镇的最终意见,但在此之前,先要经过兵部。若是连兵部这道坎儿都过不去,也就更不必说以后了。

    若是兵部同意了,自然会呈给朱祁镇,然后朱祁镇会着急内阁商议,此时,内阁的意见就非常重要了,此时的内阁除了李贤之外,其余几人资历尚浅,在内阁中基本没什么话语权,朱祁镇找人商议朝政,一般都找李贤、石亨等人。

    李贤代表了朝臣的意见,而石亨嘛,他和袁彬、曹吉祥代表的是朱祁镇的“自己人”,袁彬精明,从来不在政事上发表意见,也就是朱祁镇逼得急了,他才会说几句,但基本上也是泛泛而谈,老好人一个。

    曹吉祥是秉笔太监,而秉笔太监一贯被称为“内相”。由于皇帝亲自批阅的奏疏越来越少,大多交给内阁与司礼监处理,内阁、司礼监权力逐渐膨胀。

    而以六部尚书、阁臣为代表的高级官员自太宗朝开始更多使用密疏直达御前,这使得皇帝更加懒于批阅言辞空洞的常规奏章,再加上厂卫等特有的特务机构为皇帝提供了大量的私人奏报,常规奏章的处理几乎都送不到皇帝那里,虽然不至于闭目塞听,但对于民生、民事的了解,还是有诸多缺乏的。

    扯远了,扯回来。这次张楷上奏本,提议设置三边总制一员,对于朝廷而言,这是一块大蛋糕,但,仅仅是“知兵事”一条,就把几乎所有的文官拒之门外了,朝中的文官中,又一个算一个,有几个真正知兵的?

    战事可不能儿戏,关乎将士的生命,一个应对不当,就会导致无辜将士的丧命,所以,“知兵事”是最基本的一个条件。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早,先得看兵部的意见,兵部同意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所以说,兵部是道坎儿,张楷估计,兵部一般不会同意的,三边总制牵扯的事情有点大,全名应该叫做“总制陕西三边军务”,军权、民权并重,一旦成功设置,节制河西巡抚、河东巡抚、延绥巡抚、陕西巡抚以及甘、宁、延绥、固原(即陕西总兵)的四总兵。

    威权不可谓不重!也就朝中的六部堂官,估计才能压服这些人,换了个稍弱一点的去,怕是都难以成事。虽然张楷奏章中提了武官一嘴,但武臣任此职,想都不用想,文官肯定会炸锅的。

    只能从文官中选人,那真是极难找到合适的人,正如前文所讲,此时的文官,有几个知兵的?

    一旦真的要设立三边总制的话,方方面面也都需要顾及到,否则衙门设定了,运行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主事人根本压不住,届时乱作一团,算谁的?

    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张楷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一块“骨头”来,一来是未雨绸缪,三边总制终究还是有设置的必要的,此时不过是时机还未曾成熟罢了。

    此时宁夏、甘肃、延绥再加上驻守固原的陕西镇,互不统属,各自为政,北虏南下,极容易被各个击破,去岁,宁夏右参将种兴阵亡,前年,驻守神木都指挥李懋阵亡,所以说,边镇怎么可能太平了,而北虏又极为擅长声东击西、围点打援等手段,若是各自为战,很容易掉进北虏的圈套中去,损兵折将。

    而三边总制的设置,则可以极大的减弱这种因各自为政而产生的疏漏,而且可以统一布局,让陕西的边防更加严密。

    当然,也不是没有坏处,因为边境辽远,绵延数千里,应对上恐怕就没有各总兵各自为政的时候来的及时。若是不管什么事情,都等着总制裁决,什么样的战机也都延误了。

    所以说也不是没有缺点,其实主要还是看这个总制的人选情况,能否服众,能否当机立断,面对突发情况,及时做出反应。若有合适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此议若成,受影响最大的自然是这四处的巡抚了,本来他们是本镇的天花板,大事小情,无论军政都绕不过他们去。

    其次便是藩司,藩司本就没剩多少实权。由于三司分权的情况,藩司这一地方长官对于地方资源的运用能力其实十分有限,因此在出现突发情况的时候他的应急处理能力也存在极大问题。

    于是,巡抚出现了,和藩司不同,巡抚除了有行政权力之外,也有一定的兵权,这也让其实际权力和影响力高于藩司,虽然两者的品级并没有明显的区分。

    巡抚尚且如此了,大大削弱了藩司的权力,再来一个三边总制,藩司直接就成了跑腿的了,半点实权都剩不下了,老老实实的当个受气包吧。

    所有的这些其实都是铺垫,算是张楷放出去的烟雾弹,他的最终目的是让张璟离开延绥这个是非之地,当然,得等到边墙修筑完成之后,修筑边墙这个大功,是绝对不能轻易让出去的。

    这期间,张楷料定,朝中肯定会为自己这封奏章吵翻天的,这么大一块蛋糕,谁都想吃到嘴里,这个时候就看各自的实力,能不能抢到这块蛋糕了。等朝臣从乍见这块分量巨大的蛋糕的兴奋情绪中冷静下来后,便会分化的。

    至于反对的,当然就是以李贤为首的文臣了,正如上文所说,他们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既然没合适的人往上推,那就干脆反对,大家一拍两散,谁都别惦记。至于是不是因公而发,那就无所谓了,反正是对我们文臣没好处的事情,至于对国家有好处,对不住,我们不管这个。

    这是很多文臣的心理活动,不要觉得夸张,此时的文武官员,除了少数几人,谁不是满肚子的小九九?投个反对票而已,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这次交锋,必然是漫长而又激烈的,不分出个一二来,不论那方,都绝对不会罢手。文武双方要员的精力被牵扯,张楷便可以从容谋划,为张璟博出一条出路来。

    这并非张楷圣母,非得哭着喊着的给张璟谋划,他也有自己的诉求,那就是自己的孙子张昺。诚然,以张昺的才华,十年寒窗后,考中进士的几率非常大,但之后呢?官场险恶,虽说有房师、座师、同年等的关照。

    正所谓:“主考官者,谓之座师;同考官者,谓之房师;同榜之士,谓之同年;同年之子,谓之年侄;座师、房师之子,谓之世兄;座师、房师之谓我,谓之门生;而门生之所取中者,谓之门孙;门生之谓其师之师谓之太老师。朋比胶固,牢不可破。”

    但怎么说呢,这层关系固然是十分牢靠的,但问题是你得混出个名堂来才行啊,一辈子沉沦下僚,那个老师同门会把你放在眼里?而且张昺的性格也是个问题,虽然年纪幼小,但表现来的执拗与不通达变,即便日后步入仕途,也难有太大的成就。

    甚至可能因为这个脾气,而遭受无妄之灾。官场上混的,那个不是八面玲珑,哪怕心里恨得要死,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口蜜腹剑,不过是基操而已。张昺这样的脾气,就算侥幸,没被人给阴死,也是走不远的,一辈子也只能沉沦下僚罢了。

    所以,张楷有意为张昺找一个马上就能用得上的靠山,而且可以为张昺遮风挡雨,让他不因性格的缘故而被时人所恶,致使寸步难行。

    选来选去,也就张璟合适了。虽然如张璟所言,文武殊途,但以武转文也就是了,国朝自太宗后便无成例,但事在人为嘛,总有一线机会的,只要操作得当的话。

    “怀瑾可知荆襄流民乎?”张楷突然提出了一个令张璟感到意外的问题。

    关于荆襄流民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毕竟做过锦衣卫指挥使,天下间的事情,他不知道的还真没多少,何况是荆襄流民这等事情?

    所谓荆襄地区,指的是鄂、豫、川、陕的交界区域,这一区域虽多崇山峻岭,但汉水和它的支流带来的充沛水量,让山间的平地丘陵耕作条件优越,自秦汉以来就是富庶之地。

    汉末三国中原离乱,魏、蜀、吴三国形成对峙局面是,荆襄的地位举足轻重,据之足以撼动天下。襄樊之战,过程不必多说了,孙十万背盟,吕蒙偷袭,致使关云长功败垂成,被杀身亡。

    孙十万为何要背盟?不就是荆襄之地于此时的战略地位太过重要了嘛,若一旦让蜀汉突破汉水防线,占据了襄阳、樊城,进而攻占宛城、关中等地区,便拥有了威胁长安的可能。

    到了大明,这一区域却成了荒无人烟的绝地。首先因为前宋与鞑贼的拉锯战中,荆襄是主战场,数十年的战乱使得此地几乎被荡涤一空。而后来的红巾军起义,南琐红巾军曾以襄阳为主要基地,在此形成一股割据势力。

    太祖平定天下,与这股红巾军又在这里连番大战,荆襄地区好不容易凝聚的一点元气又被耗尽,因荆襄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有熊耳山,中有武当山、荆山,跨连陕西、河南、湖北三省,谷阻山深,人烟稀少,为大明统治的薄弱环节。

    朝廷干脆将整个荆襄彻底封禁,除了在战略要地襄阳附近设置几个屯田卫所外,不准一般民众入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兼并不可避免的出现,大量土地被兼并、不堪租税徭役压榨、而身无立锥的百姓们,纷纷涌向荆襄。总不能眼睁睁的饿死吧,所以只有逃往荆襄山区谋生。

    这个地区资源丰富,且可逃避赋役,自太宗年间,便渐有流民进入。自宣庙至此,流民集结者逾一百余万。他们千百为群,开垦荒地,伐木架棚,流徙不定,故称棚民。

    然而可惜的是,此时并无人针对此事做出有效的应对,仍然实行名义上的封禁,然而此时的荆襄流民,已有百余万之众,所谓的封禁,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

    可惜,后来朝廷对此事越发的应对失措,百姓流失越来越多,地方上的官府和那些豪右坐不住了,人都跑了,他们兼并那么多土地有什么用处?

    于是纷纷上书朝廷,要求不准百姓外逃,且再次封禁荆襄,将荆襄流民尽数遣回原籍,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百姓好容易有了点好日子,你们这些当官的又想从中作梗,不反你们,反谁?

    “式翁突然提起此事,是何意也?”张璟有些不明所以,刚才还在说三边总制的事儿呢,怎么您老人家一竿子又给支到荆襄流民那儿去了。

    “哈哈,”张楷拈须大笑,显然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谋划十分满意,“怀瑾熟读兵书,岂不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乎?”

    这说的是韩信奇兵取三秦的事儿,倒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张楷先说荆襄流民,又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莫非是应在自己这里?

    张璟陷入思索中,难道这老先生是暗示自己,让自己前往荆襄?但荆襄流民之事,可不是个什么好差事,这可是个火药桶,一个不慎,就能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张璟倒不是怕,而是这百余万流民,是剿是抚,还是剿抚兼用?

    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人太多了!历史上,大明曾数次镇压荆襄流民数次起义,耗费钱财无数,当时平定了,转眼又乱了,最后实际上还是承认了流民在当地开垦的权利,经过十数年的努力,设置了各级官府,让流民附籍,慢慢纳入了朝廷的管理体系之中。

    这才有了“湖广熟,天下足”的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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