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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与子同袍(上)

    “少爷……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独孤临凝眸于小鸾的侧颜,他沉吟良久,双手撑在夕阳残照下的青石板上,“嗯……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鸾歪了歪脑袋,好奇地探过半边身子。

    “我好像……”独孤临怅望灰天,惘然地叹口气,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心……没有感情……”

    独孤临望向不远处的小沙坑,里面葬着的是他所钟爱的金丝雀,“‘小啾啾’死的时候,我好像不怎么伤心……至于你……我不知道。”

    “这样啊……”小鸾将一只手搭在独孤临右手的手面上,顿觉一股难言的薄凉,她抿抿唇,“我天生便是做婢女的,总也落不得让小少爷为我伤心的命。”

    “不……我不知道会不会为你的死而伤心,但我知道、我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小鸾凝视着独孤临,独孤临也看着她。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

    “啊——!”

    一股摧心剖肝的剧痛感蔓延上逢临的胸口,他猛然坐起,而后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逢临大口喘着粗气,右手轻轻覆上心口方位,只见其间溢出骇人的脓水。

    “雨安兄!”独孤绪赶忙上前,扶住逢临,他关切地捧来羹汤,“刚止住血,再躺一会……”

    “乒!”

    逢临扬手甩脱,将独孤绪手中汤碗击落,瓷碗坠地,摔得粉碎。独孤绪愕然地盯着逢临,逢临高昂起首,急促地喘息一阵,低声言道:“独孤将军,抱歉……”

    独孤绪俯身捡拾起地上瓷片,侧身丢入篓中,又扶正了床头边的苍翠小瓶,“万幸它还完好——我看你昏厥期间仍是紧攥着它,应该很重要吧?”

    其实,独孤绪万万猜想不到这小小瓶中竟是盛装解药,他的用意实则是无话找话,缓解逢临情绪;怎料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言正中逢临心思,于是,逢临当下便说道:“瓶中装的,是解药。”

    不听则已,逢临此言一出,独孤绪当即轻呼一声:“喔!你四人身中奇毒,中原医师尽皆束手无策——难不成,唯有此药可医?”

    逢临顿首,额前已然汗涔涔的,“解毒药,须当服用九九八十一天,方可驱尽体内余毒;想来这些只够救命,并无疗效。”

    “而且……”独孤绪眉间蒙上一层阴翳,“只够一人的份。”

    逢临点了点头,并不再说。

    “那便救你!”独孤绪当即拿定主意,振臂一呼,“从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损将保卒的道理。”

    逢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他看向独孤绪,一字一句地道:“听我的,救突厥小郡主……”

    “救阿史那?!”独孤绪闻言,拍案而起,“恕我不能!她是刽子手沙钵略可汗的亲生女儿!我恨不得她死!谈何救不救的!休要再提!”

    “救她,死的是我、楚瘸子还有匍利羽三个人……”逢临拈起药瓶,直视着独孤绪,“倘若不救,死的便是陈隋八千联军!”

    独孤绪缓缓摇首,丝毫猜不透此人心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逢临招了招手,独孤绪凑上前去。

    逢临附耳言说如此这般。

    “你是个疯子!”

    这是独孤绪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半月时光忽地过去,逢临伤势渐愈。

    这日,逢临在独孤绪、杨建中的带领下来到看押俘虏的牢狱,一进门,便收到了麟的热忱问候:“该死的中原人!待我出去!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建中怒焰冲顶,当即倒转过刀,手持刀柄叩击铁栅,“败家犬!再要叫唤,便将你舌头割去了!”

    阿兰若扯了扯麟的衣角,麟才止息下来。

    待到回归寂静,逢临将手穿过铁栅,向着阿兰若展示了药瓶,又将其晃了晃,问道:“想活命吗?”

    麟立时怔住,阿兰若却是泰然处之,她缓缓摇首,沉声言道:“若是教我背叛祖国,趁早想都别想。”

    “赤练蛇……”逢临收回手臂,将药瓶重又塞回口袋,“听说过吗?”

    “这种赤练蛇剧毒无比,在我们突厥,妇孺皆知。”阿兰若昂首,盯着逢临的双瞳。

    “那好得很……”逢临手拿药瓶,于指端旋转着,而后倏地抛出去,掷向了阿兰若,麟眼疾手快,赶忙接住,“解药,你服了吧。”

    阿兰若接过药瓶,审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我怎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逢临耸耸肩,诡谲一笑,“倘若信不过,那便交还于我,我当着你面服了它;然后,你和匍利羽就眼巴巴地看着,看我如何活蹦乱跳,你俩如何死翘翘……你说,有趣没有?”

    阿兰若稍加思索,终于轻声道:“我听你的。”

    麟闻言一诧,阿兰若却又接着说:“代价是什么?”

    “你土生土长于漠北,定然熟习当地药材,”逢临双手抓着铁栅,阴恻恻地看着阿兰若,“待你服下解药后,估摸个药方出来。”

    “啊哈哈哈哈……”阿兰若闻言,朗声大笑,她几乎笑出泪来,“中原人果真奸猾得紧——一份解药,尚且不合你意,便索性解出药方吗?”

    “何止……”逢临一笑,“待到解药制成,再行循着原药材的地道产区逆流而上,直捣黄龙。”

    阿兰若闻言,再不敢轻视眼前这个邪诡的中原人,她止住笑声,正色问道:“倘若我服了药,却不如实告知,或是索性再不说话——你又要如何?”

    “我相信你。”逢临一本正经,全无半点玩笑意味。

    别说是麟,即便是阿兰若,也不禁讶然。

    过了许久,阿兰若才问道:“我是突厥人,你是中原人。千百年宿仇在身上,已然无计可消……你又缘何说出‘相信’云云?”

    “我不知道。”

    “不知道?”阿兰若愕然。

    “我不知道……”逢临摇了摇头,轻叹口气,“我只知道……我们降生之初,一无所知,其实并无不同,谈何宿仇?这天下,没有天生便是敌人的道理。”

    此言一出,独孤绪与杨建中也尽皆羞赧难当。

    阿兰若则淡淡一笑,自言自语地嘀咕:“这天下,没有天生便是敌人的道理……嗯……如若天下人都这般想,也许我们再也不必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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