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少年陆浮生的道理
没过多久师傅就和那位夫人从大殿后的花园回来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简直情同姐妹一般。
她慌忙收回一直扶着小男孩的手，看着他微微趔趄了一下，心里不禁天人交战。
虽然她也觉得这事儿实在太过分，应该汇报给师傅，可自己从小在月华宫长大，那些打人的弟子也都是她的师兄弟，若她真的说出此事，只怕他们难逃重罚，这同门情谊，估计也就没有了。
“小浮生，在这儿玩得好不好呀？”师傅一见了他就眉开眼笑的，还伸出了双臂，宠溺道：“快来给姨娘抱抱。”
师傅这一开口询问，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既希望他告上一状，又不忍同门受罚。
谁料他只是笑得一脸天真，乖乖地走过去给了师傅一个拥抱，说道：“姐姐带我玩得很开心的。”
听到这话师傅立刻高兴起来，对她投来满意的目光，又捏了捏那小男孩白嫩的小脸，笑道：“小浮生真乖，玩这么长时间了饿不饿，渴不渴？姨娘这儿有好吃的点心，还有琼浆露呢。”
说着，她就挥手让人端了十几碟点心上来，摆得一桌子琳琅满目，侍女把琼浆露倒进琉璃盏中，清亮的浅绿色，带着淡淡的果香，沁人心脾。
“要不先喝点这个？用的都是新鲜的果子，各地分坛昨日刚刚送来的。”师傅温言软语地说着，拿起一杯递到他手上，旁边的那位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哪有你这么宠孩子的，把他惯坏了我可不要了。”
师傅却柳眉一挑，迅速回道：“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我要，小浮生啊，你干脆就留在我这月华宫不走了好不好？”
留在月华宫？
她忍不住地盯着小男孩，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而他似乎是听了这话有些紧张，眼神望向那位夫人，拿着琉璃盏的手微微一抖，一杯琼浆露就全泼到了他自己身上。
“哎呀，衣服都湿了。来人呐，快去拿一套合适的干净衣服过来。”师傅嗔怪地看一眼那位夫人，“你看看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那位夫人没理会，只给师傅翻了个白眼，小男孩则低垂着脑袋，看起来的确是很害怕的模样，还小声说着对不起，师傅心疼地不得了，一直在低声安慰他，等到侍女拿了衣服过来，才让她们带那小男孩去内殿的房间里更衣。
不过那小男孩怎么都不肯，只怯怯说道：“姨娘，我……我自己去换就可以了。”
师傅不禁笑起来，“年纪不大，倒是很害羞呢。没事，你还小，这衣服可不太好穿，就让那几位姐姐帮你一下吧。”说完见他仍然犹豫，又道：“不然换我和你娘去帮你？”
这句话果真有效，小男孩听得一脸震惊，只得乖乖地去内殿更衣了。
等等……更衣？
想着这种场面，她忽地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还没等她醒悟，那进去帮忙更衣的侍女突然跑了出来，有点惊慌地道：“启禀领主，婢子刚刚给小陆公子更衣，发现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且还有些内伤……”
她还没说完，师傅和那位夫人便同时变了脸色，下一秒，师傅就已经冲进了房间。
“怎么回事？”
师傅一进房间就直奔小男孩而去，关切又焦虑地询问，她紧随其后，只见那小男孩正慌乱地系着衣带，不过，还是隐约能看到他身上的一些淤青。
那位夫人虽不是习武之人，但事关爱子，还是急急赶到了，她面带担忧地走到他身边，小男孩一见母亲至此，也不敢再动，便任由她把衣服又掀开看了看。
毕竟是刚刚挨的打，那一顿拳打脚踢，他身上自然是一大片的青紫之色，连背部都红肿起来，淤血透过原本白皙的皮肤，鲜红欲出，看得人只觉触目惊心，那位夫人虽没说什么，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师傅本来就已经极为生气了，一见挚友落泪，在加上这明显的伤痕，怎能看不出是受人殴打所致？当即便怒道：“给我把那帮不肖弟子叫过来！”
侍女们纷纷传令下去，很快，月华宫的数十位弟子都在大殿里老老实实地站好了。
师傅已经亲自给那小男孩上了药，又帮他换了一身衣服，还把他领到月桂玉台上坐着，温声问道：“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好，好多了。谢谢姨娘。”
“你就在好好这坐着，千万别乱动碰到了伤处。”
“是……浮生一定听话。”
师傅就在高台上与他说着话，听着十分亲切温柔，但侍立在一边的她分明感觉到，大殿中越来越压抑的氛围。
底下那几个打人的弟子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嫉妒，忍不住互相小声嘀咕，“师傅这么着急叫我们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事，难道就只是让我们来看她对外人有多好的吗？”
“就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屁孩，凭什么能得师傅这般青……”他话还未说完，突然一股无形气劲扑面而至，把他和刚才说话的那名弟子一齐拍倒在地。
“还真有这么迫不及待自己跳出来的。”师傅转过身，已是换了一副模样，她面罩寒霜，神色肃穆，依然是那个平日里清冷威严的月宗领主，“我本以为你们只是一时被妒忌之心冲昏了头脑，才做下这等错事，没想到竟是坏了心性，已经毫无愧疚悔过之意！”
师傅冷冷地看着那两名弟子，眼中既痛又怒，“习武之人，就算不求惩奸除恶，也该修其自身，不得恃强凌弱。可你们却对一个五六岁的无辜孩子大动拳脚，如此，怎配成为我月华宫的弟子？”
那两名弟子听师傅话中之意，竟然是要把他们逐出师门，少年心气一起，便梗着脖子对那小男孩怒道：“你居然跟师傅告状，算什么男子汉！有本事你以后打回来啊。”
小男孩似是受了惊吓，但还是弱弱地开口道：“我……我没有告状，今日之事，想必我也有错，请姨娘不要再生气了。”
师傅叹道：“你这孩子，之前推三阻四不肯换衣服，不就是怕我发现了你身上的伤吗？等我瞧见了，又死活不肯说打你的人究竟是谁，现在他们这样说你，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
小男孩低头不语，台下那两个弟子也听傻了眼，闹了半天，居然不是他告的状，而是被师傅自己发现的？
两个人颓然往地上一坐，估计是知道此次绝对难逃重罚了。
果然，师傅又冷声道：“打了人的都自己站出来罢，还要我一个个地叫你们吗？”
被吓坏了的众弟子哪敢再隐瞒，不一会儿就出来五个少年，哆哆嗦嗦地站成一排。
师傅淡淡地问道：“再没有人了？”
“真的就我们几个，弟子们岂敢欺骗师傅？”几个少年心中直发慌，但还算老实，不等师傅多说什么，就乖乖地认了错。
“算你们自觉，否则便和他们俩一个下场。”师傅拂袖道：“每人杖三十，坐着的那两个已经不适合待在月华宫了，废去武功，送回家吧。”
能成为幻剑阁弟子已是不易，要拜进月华宫的更是千里挑一，这两个少年就这样被送回了家，数年苦修毁于一旦，惩罚已是极重了。
此事她全程参与，每一个细节几乎都看在眼里，一切似乎都是自然发生，顺理成章的，那小男孩的表现也很正常，只有那杯琼浆露，她总感觉泼得有点太巧了。
可是，在师傅询问自己的时候，他又替自己开脱，说是他贪玩跑得太快，甩开了她，所以一切事情她都不知情。师傅这才放弃了追问，否则她也难逃一个包庇之罪。
这样一看，他分明还是很善良的，而且他还这么小，哪里能想到那么多，还故意让师傅发现伤处？
整整几天，她都在自我纠结，一边觉得不对劲，一边又拼命反驳自己。
直到那小男孩伤好了大半，师傅送他母子二人离去的时候，他走到自己跟前告别，忽地粲然一笑，小声道：“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他，只见他瞄了一眼远处的师傅，继续说道：“怕你睡不着觉，我就告诉你吧。没错，我是故意让姨娘发现的，我也知道你是好心的，只是顾虑太多，所以，这个仇只能我自己来报。”
“我可不是想让姐姐觉得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坏人，是不可以姑息的。”
她慌忙收回一直扶着小男孩的手，看着他微微趔趄了一下，心里不禁天人交战。
虽然她也觉得这事儿实在太过分，应该汇报给师傅，可自己从小在月华宫长大，那些打人的弟子也都是她的师兄弟，若她真的说出此事，只怕他们难逃重罚，这同门情谊，估计也就没有了。
“小浮生，在这儿玩得好不好呀？”师傅一见了他就眉开眼笑的，还伸出了双臂，宠溺道：“快来给姨娘抱抱。”
师傅这一开口询问，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既希望他告上一状，又不忍同门受罚。
谁料他只是笑得一脸天真，乖乖地走过去给了师傅一个拥抱，说道：“姐姐带我玩得很开心的。”
听到这话师傅立刻高兴起来，对她投来满意的目光，又捏了捏那小男孩白嫩的小脸，笑道：“小浮生真乖，玩这么长时间了饿不饿，渴不渴？姨娘这儿有好吃的点心，还有琼浆露呢。”
说着，她就挥手让人端了十几碟点心上来，摆得一桌子琳琅满目，侍女把琼浆露倒进琉璃盏中，清亮的浅绿色，带着淡淡的果香，沁人心脾。
“要不先喝点这个？用的都是新鲜的果子，各地分坛昨日刚刚送来的。”师傅温言软语地说着，拿起一杯递到他手上，旁边的那位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哪有你这么宠孩子的，把他惯坏了我可不要了。”
师傅却柳眉一挑，迅速回道：“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我要，小浮生啊，你干脆就留在我这月华宫不走了好不好？”
留在月华宫？
她忍不住地盯着小男孩，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而他似乎是听了这话有些紧张，眼神望向那位夫人，拿着琉璃盏的手微微一抖，一杯琼浆露就全泼到了他自己身上。
“哎呀，衣服都湿了。来人呐，快去拿一套合适的干净衣服过来。”师傅嗔怪地看一眼那位夫人，“你看看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那位夫人没理会，只给师傅翻了个白眼，小男孩则低垂着脑袋，看起来的确是很害怕的模样，还小声说着对不起，师傅心疼地不得了，一直在低声安慰他，等到侍女拿了衣服过来，才让她们带那小男孩去内殿的房间里更衣。
不过那小男孩怎么都不肯，只怯怯说道：“姨娘，我……我自己去换就可以了。”
师傅不禁笑起来，“年纪不大，倒是很害羞呢。没事，你还小，这衣服可不太好穿，就让那几位姐姐帮你一下吧。”说完见他仍然犹豫，又道：“不然换我和你娘去帮你？”
这句话果真有效，小男孩听得一脸震惊，只得乖乖地去内殿更衣了。
等等……更衣？
想着这种场面，她忽地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还没等她醒悟，那进去帮忙更衣的侍女突然跑了出来，有点惊慌地道：“启禀领主，婢子刚刚给小陆公子更衣，发现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且还有些内伤……”
她还没说完，师傅和那位夫人便同时变了脸色，下一秒，师傅就已经冲进了房间。
“怎么回事？”
师傅一进房间就直奔小男孩而去，关切又焦虑地询问，她紧随其后，只见那小男孩正慌乱地系着衣带，不过，还是隐约能看到他身上的一些淤青。
那位夫人虽不是习武之人，但事关爱子，还是急急赶到了，她面带担忧地走到他身边，小男孩一见母亲至此，也不敢再动，便任由她把衣服又掀开看了看。
毕竟是刚刚挨的打，那一顿拳打脚踢，他身上自然是一大片的青紫之色，连背部都红肿起来，淤血透过原本白皙的皮肤，鲜红欲出，看得人只觉触目惊心，那位夫人虽没说什么，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师傅本来就已经极为生气了，一见挚友落泪，在加上这明显的伤痕，怎能看不出是受人殴打所致？当即便怒道：“给我把那帮不肖弟子叫过来！”
侍女们纷纷传令下去，很快，月华宫的数十位弟子都在大殿里老老实实地站好了。
师傅已经亲自给那小男孩上了药，又帮他换了一身衣服，还把他领到月桂玉台上坐着，温声问道：“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好，好多了。谢谢姨娘。”
“你就在好好这坐着，千万别乱动碰到了伤处。”
“是……浮生一定听话。”
师傅就在高台上与他说着话，听着十分亲切温柔，但侍立在一边的她分明感觉到，大殿中越来越压抑的氛围。
底下那几个打人的弟子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嫉妒，忍不住互相小声嘀咕，“师傅这么着急叫我们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事，难道就只是让我们来看她对外人有多好的吗？”
“就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屁孩，凭什么能得师傅这般青……”他话还未说完，突然一股无形气劲扑面而至，把他和刚才说话的那名弟子一齐拍倒在地。
“还真有这么迫不及待自己跳出来的。”师傅转过身，已是换了一副模样，她面罩寒霜，神色肃穆，依然是那个平日里清冷威严的月宗领主，“我本以为你们只是一时被妒忌之心冲昏了头脑，才做下这等错事，没想到竟是坏了心性，已经毫无愧疚悔过之意！”
师傅冷冷地看着那两名弟子，眼中既痛又怒，“习武之人，就算不求惩奸除恶，也该修其自身，不得恃强凌弱。可你们却对一个五六岁的无辜孩子大动拳脚，如此，怎配成为我月华宫的弟子？”
那两名弟子听师傅话中之意，竟然是要把他们逐出师门，少年心气一起，便梗着脖子对那小男孩怒道：“你居然跟师傅告状，算什么男子汉！有本事你以后打回来啊。”
小男孩似是受了惊吓，但还是弱弱地开口道：“我……我没有告状，今日之事，想必我也有错，请姨娘不要再生气了。”
师傅叹道：“你这孩子，之前推三阻四不肯换衣服，不就是怕我发现了你身上的伤吗？等我瞧见了，又死活不肯说打你的人究竟是谁，现在他们这样说你，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
小男孩低头不语，台下那两个弟子也听傻了眼，闹了半天，居然不是他告的状，而是被师傅自己发现的？
两个人颓然往地上一坐，估计是知道此次绝对难逃重罚了。
果然，师傅又冷声道：“打了人的都自己站出来罢，还要我一个个地叫你们吗？”
被吓坏了的众弟子哪敢再隐瞒，不一会儿就出来五个少年，哆哆嗦嗦地站成一排。
师傅淡淡地问道：“再没有人了？”
“真的就我们几个，弟子们岂敢欺骗师傅？”几个少年心中直发慌，但还算老实，不等师傅多说什么，就乖乖地认了错。
“算你们自觉，否则便和他们俩一个下场。”师傅拂袖道：“每人杖三十，坐着的那两个已经不适合待在月华宫了，废去武功，送回家吧。”
能成为幻剑阁弟子已是不易，要拜进月华宫的更是千里挑一，这两个少年就这样被送回了家，数年苦修毁于一旦，惩罚已是极重了。
此事她全程参与，每一个细节几乎都看在眼里，一切似乎都是自然发生，顺理成章的，那小男孩的表现也很正常，只有那杯琼浆露，她总感觉泼得有点太巧了。
可是，在师傅询问自己的时候，他又替自己开脱，说是他贪玩跑得太快，甩开了她，所以一切事情她都不知情。师傅这才放弃了追问，否则她也难逃一个包庇之罪。
这样一看，他分明还是很善良的，而且他还这么小，哪里能想到那么多，还故意让师傅发现伤处？
整整几天，她都在自我纠结，一边觉得不对劲，一边又拼命反驳自己。
直到那小男孩伤好了大半，师傅送他母子二人离去的时候，他走到自己跟前告别，忽地粲然一笑，小声道：“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他，只见他瞄了一眼远处的师傅，继续说道：“怕你睡不着觉，我就告诉你吧。没错，我是故意让姨娘发现的，我也知道你是好心的，只是顾虑太多，所以，这个仇只能我自己来报。”
“我可不是想让姐姐觉得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坏人，是不可以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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