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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南天临

    天光微亮,云山脚下。

    陈莽等人正皱眉看着山脚对面的二百多人,个个装备精良,当首几人更是气息绵长,明显都是高手。

    他们也是大清早就收到飞信来报,说有一拨人马已快赶到了博龙部,这才急匆匆出来观望,虽然知道铜矿肯定已经走漏了消息,其他部落陆续都会赶来分一杯羹,但没想到竟如此之快。

    此刻博龙伏雷众人都忧心忡忡,特别是博龙部等人更是担忧,身后就是家园,若打起来那该如何是好,只能纷纷把希望都寄托在陈莽和伏雷部身上,静静等待着他们的指令。

    张琳见陈莽一脸担忧,她本就面冷心热,心里有些不忍,她清楚这事过后,博龙部存活与否尚且未知,自己伏雷部失败了大不了带人回家便是,但他们却是不行。

    她强笑一声,朝陈莽安慰道,“前辈莫要担心,我已叫人带家书回伏雷说明了情况,算算时辰应该也快到了。”

    “如果真的天要亡我博龙部,还请收留我部族人,陈某不才,会些武艺,愿为伏雷效犬马之劳。”因为张琳的身份,陈莽此刻也没有把她当作小辈,有些悲哀地郑重开口。

    张琳点了点头,也郑重道,“此事我说了不算,但我会尽力。”

    二人还在商议间,只见对面走出三人,当头一个中年男子,左右则是那老姬和青年,中年男子目光一扫,看到穿着伏雷部图腾衣着的众人,他眼神微微一缩,其他人则一扫而过,毫不在意,片刻后他微微一笑。

    “各位伏雷部友,我们黎昌部初来乍到,还请分享点云山铜矿的情报如何。”

    中年男子本不会如此客气,但伏雷和黎昌实力相差无几,也不好见面就翻脸,若是只有那什么博龙小部,直接杀光就是,而且他也认出了张琳,想起那张雷舟的护短,更不好发难,只得心底冷笑,表面却是微笑。

    “黄华老儿,莫要啰嗦,与俺打上几百回合在说。”

    铁牛在人群中怒吼一声,他昨夜找了好几次陈莽意求切磋一番,但那陈莽每次见到他就故意偻着腰,还不停地拍背咳嗽,装作老态龙钟病恹恹的样子,弄得他也不好动手。

    本来正躺在地上窝气,见那黄华送上门来,他岂能罢休,一纵身跳上前去,举棒朝黄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打。

    黄华一见铁牛,瞬间脸色阴沉,他以前见过这铁牛几次,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见面就要开打,虽然他已经是二境天初期,但偏偏这怪厮力大棒沉,匪夷所思,战他不过,说理也不听。

    他沉着脸,也不废话,拔出刀来就和铁牛战在了一处。

    陈莽脸色古怪,张琳却是习以为常,对面三人中的老姬坐不住了,走出向张琳寒声质问。

    “伏雷部,你们是要开战不成!”

    张琳面色如常,冷漠道,“前辈,此言差矣,我师兄与这人有些私怨,与我等无关,但师兄毕竟是家父的大弟子,若前辈执意要插手他们的私仇,欲暗害我师兄,等我伏雷增援到来时,必定要讨个公道,至于那铜矿就在这山上,但山怪凶兽俱多,你们要上便上。”

    老姬被说得哑口无言,张琳几句话就把其中厉害点出,更是抬出伏雷援兵威慑,是又硬又软。

    老姬自知现在不可能开战,不知还有多少部落没到,若现在伤了元气,实在不值,老姬不由得暗叹一声,多看了张琳几眼,心想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娃。

    张琳也不在理她,继续和陈莽商议,接下来的安排需要他的配合,因为陈莽的实力是他们现在最强之人,三境天的实力放在南越,不说凤毛麟角,但也算是一方霸主了,对于陈莽窝在博龙里也感到吃惊。

    “那三人是黎昌部的,与我伏雷都是中型部落,他们的图腾就是那衣服上的血色蛇头,我们伏雷则是一道闪电,别看他们人多,但里面我看多是依附他们的小部,不足为虑,想来是他们赶得勿忙,没来得及多安排人手。”

    张琳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她本不爱多言语,为了这铜矿,真是操碎了心。

    陈莽朝对面一看,果然除了三十多人的衣物胸口上有蛇头图案,其他人都是空空,他心里感叹到这女娃当真是聪明,又与陈青年龄相仿,若是他们能...

    随即又想到陈青现在死不见尸,活不见人,顿时又不由得心悲肝哀,自责不已。

    “此事过后,把族人安稳妥当,我当自绝于三妹坟前,以此谢罪。”

    在陈莽暗自伤神时,又见远处沙土滚滚,一阵马蹄声响,又是几拨人马风尘仆仆地赶将过来。

    张琳早已张望多时,见左侧有四百余人扛着闪电模样的旗帜往自己这边赶来,张琳一喜,圧力顿松,伏雷博龙众人也是纷纷精神一震。

    待那些人赶至山脚,众人又都是大惊失色,只见赶来的这一千多人大多都盔破甲碎,又或刀断剑折,都狼狈不堪,像是大混战了一场,吃了不少苦头的样子。

    张琳自知出了意外,急忙上前扶住一个赶来的老者,焦急问道,“关叔,出了什么事。”

    “奶奶的,黎昌部真是下了血本,连那黎仙老怪都来了,半路一遇见我们就直接开打,我与你另外两位叔叔都受了些伤,你争取些许时间,给我们护法。”

    关姓老者说完,就与另外两个老者就地盘膝闭目打坐,抓紧吐纳疗伤。

    张琳毫不迟疑,指挥那刚赶来的四百伏雷部人与原本数十人连同博龙部一起把那三个老者团团围住护在中间,然后她欠身朝陈莽深深一拜,陈莽点头会意,大步走到人群外围,长锤锤头往地下一放,双手叠在锤柄尖处,面朝黎昌部方向,看着对面又新增数百人合兵一处的人群中,有一个独自缓缓向他们走来的白发老者。

    陈莽半百之年,发根已有了白色,此刻思绪感慨万千,情绪复杂至极,回马灯般想起当初带家族逃到此地的艰辛,又想起三妹临死前的嘱咐,想起二弟的责怪,想起了陈青拿着野鸡到他门前装模作样的样子,他轻叹一声,半生恍然如梦。

    陈莽双目缓缓闭合,盖住目中的悲伤,心神疲惫,他累了...

    为了族人有立根之地,他可以卑躬屈膝,二弟怪他,他也无言可对,只因他是大哥,一族家长,自当有此责任,只是随着陈青失踪,到如今博龙部死劫,一连串的事情让他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心中已有了死意。

    白发老者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伏雷退出百丈之外,此事可免。”

    陈莽看都不看那黎仙老怪,喃喃自语,“即是要死,便再杀出一条血路又有何难。”

    他心头再没了迷茫,虽然依旧闭着双眼,丹田真气却是疯狂运转,只见他上衣砰得一声,被真气催动的气血之力直接震得粉碎,满是伤疤的双臂上有三十六条经脉缓缓显露,随着经脉运转到了极致,他身冒白气,头升青烟,毛发根根坚起,气势冲天,他还是不动,只见他左手手掌处缓缓又逼出第三十七条经脉,如狰狞蛟龙,可只缓缓蔓延出了半条便停止不前。

    “半步四境天!”

    “可看他也没有图腾,莫非是小部之人?”

    “不可能,哪个小部能有半步四境,必定是伏雷部的后手。”

    对面黎昌众人惊呼不断,议论纷纷。

    黎昌老怪毫不动摇,脚步不停,来到近前,也用什么兵刃,直接一拳就朝陈莽颈脖轰去。

    “莫说区区半步,就算是真四境天,又如何。”黎昌老怪呵呵冷笑。

    陈莽双眼猛得一睁,脚一踢锤头,长锤上挑,一下子就把这黎仙老怪的拳头往上撞开,然后长锤顺势向陈莽背后一弯,他双手一紧,又如弓形,他握住长柄未端,双脚借力入地两尺,浑身如同火烧,神色狰狞,目光通红,朝黎仙老怪奋力就是一锤,这招挡拆一气呵成,若一击势成,无人可挡。

    “疯子疯子,燃烧经脉,真是嫌命长不成。”黎仙老怪脸色阴沉,心知要是稳当吃了这一锤,怕就算是他也要硬受些伤,不假思索,他往后一退,收了拳力,不敢硬攻,但这就顺了陈莽锤势,在陈莽一击不成又是一击的疯狂连攻下,黎仙老怪只是左躲右闪,因为在他看来,此人已是必死无疑,自己没必要硬拼,若是不小心被拉下水了就更不值了。

    陈莽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这老怪气息诡异,他根本就看不透他是什么修为,但只要拖延时间给那关姓老者等人恢复的时间就足够了,这也是为了博龙部,为了给他的族人拼一个未来。

    陈莽身红似火,双手长锤借力打力,舞得密不透风,打得黎仙老怪连连后退,他是越战越勇,豪气大发,讥笑道,“你个龟头老儿就会逃窜,敢不敢与你老爷我碰上一碰?”

    博龙部内陈莽的弟子们精神抖擞,纷纷呐喊助威。

    黎仙老怪听到如此低劣的激将法,虽知道是计,但陈莽说得实在是难听,特别是自己身后还有这么多小辈看着,他脸色霎时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张琳这边也看出了陈莽的拼死之意,心情沉重,有些不忍,见三位叔叔还在闭目打坐,顾不得其他,便向还在和黄华打斗的铁牛大喊。

    “师兄,莫要再和他纠缠,快去助陈莽前辈。”

    铁牛本就注意到陈莽的状态,对这黎仙老怪莫名有些恼怒,此刻听到张琳的言语,铁牛不再犹豫,怒吼一声。

    “二雷正法!”

    铁牛双臂猛然膨胀了一圈,筋骨内传出闷闷雷音,他持棒再一挥,一下便把黄华的长刀打得粉碎,不等黄华惊惧,又一脚点在他的胸口上,就是一个大鹏展翅飞向朝黎仙老怪头上打来。

    黄华喷血后退,黎昌部见状,也在当中走出八人,正要上前助阵,混战一触即发。

    忽然山脚处传来一声震天巨吼。

    “住手!”

    如天雷翻滚,沙石飞腾,在场修为低下的更是丹田真气被搅得混乱不堪,皆是耳麻眼盲,连那黎仙老怪陈莽等人也都停住了手,向来者看去。

    只见话音处,缓缓走出六人,两男四女,走前一个青年,骑一匹枣红宝马,手提一壶清竹烈酒,剑眉星眼,神情玩世不恭,金袍华服,胸口绣着一个金色闪电贯穿大地的图腾。

    众人见到青年的南越大地图腾,都是一惊。

    “是南天大部的雷金氏。”

    “南天大部怎么也亲自来了,就算是铜矿这也...”

    “我见过他,他是雷金族的二少爷,叫金丘,南天居然派他来了。”

    那叫金丘的青年也不理会众人的喧哗,灌了一口酒,下马把酒壶一抛,扔给身旁的侍女,脚步摇摇晃晃,直走到山脚离众人稍高处的土坡上一坐,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得向人群一扫。

    众人见他不说话,自然也不敢出声,顿时显得场上气氛有些压抑。

    许久,金丘撑着下巴,懒洋洋的开口。

    “有没有酒。”

    张琳目光一闪,当即问人取来一个酒囊,也不上前,直接一甩丢向了金丘,侍女在旁伸手拦过酒囊正要喝一口试毒,金丘一摆手,侍女会意,恭恭敬敬得递给金丘,金丘取来喝了一口,微笑着对张琳说道。

    “雷舟叔,如今可好。”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黎昌部等人更是面色难看。

    张琳倒是没有意外,也微笑开口,“家父一切安好,现在正在闭关,无暇来此。”

    她从小就曾听说父亲原本是南天雷金氏出身,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与家族闹翻了天,一气之下自己出来才创建了伏雷部,如今抛酒一试,果然是真,她顿时喜上眉梢,想着怎么给伏雷部拉点人情。

    金丘又喝了一大口,看了看远处八方尘土飞扬,似还有不少人正往这赶,他站起身来,醉醺醺的喊道。

    “诸位不必再大动干戈,这有损我南越根基,此事由我们南天主持,黄昏为限,每部出两人与我上山,谁先占到铜矿就归谁,诸位看这样可好?”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那些来得人少的部落欢喜,来人多的苦笑,特别是黎昌部人最多,足有八百,蠢蠢欲动本想火拼一番,现在仿佛就成了笑话,但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沉默片刻,于是众人都就地扎营,生火做饭,互相商议去了。

    陈莽见此变故,也知道不用再打了,顿时心神一松,真气泄了火,面色更加苍老,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铁牛急上前一把搀扶住陈莽,嘟囔着,和陈莽一起返回博龙部。

    金丘也慢悠悠地走将下来,径直朝博龙部走去,身后五人紧紧跟随,金丘打了个哈欠。

    “天色尚早,去这村里睡上一觉,天晚叫我。”

    张琳有些摸不准此人的性情,无奈之下也不敢多说,只叫博龙部的几人速回去告知要好生招待这金丘,若是伺候好了,说不定另有造化,而她自己则是继续在此守着三位叔叔。

    待日落西山,到了黄昏。

    云山有一石埋小洞,里面斜躺着一个人,只见他面如枯木,无眼,无鼻,无嘴,无耳。

    这人突然右手抬起一把硬拽下脸上的面具,面具边缘蔓延生长出的木头咔咔裂开,露出一个面色苍白却目光泂泂有神的少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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