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蛇影
月光皎洁，无处不见，也无处不在。
村庄在一片静谧祥和中被拉入夜色中，黝黑的天穹间缀连着点点繁星。
余易坐在火盆前望着窗外飘落的点点雪絮，初雪降临，便预示着正式入冬，对于众多村民来说一年中最难熬的时间来了，别看此时雪絮飘飘散散，再待几日，这雪絮将裹挟着群山中的一切。
“汪，汪……”
趴坐在余易身旁的大黄突然起身朝着屋外嚷叫，尾巴也摇着不停，余易知道，上山捕猎的父亲余渐鸿回来了。
余易起身拉开木门，一股寒风裹挟着雪絮吹进屋内，让余易不自主缩了缩脖子。
“爹爹，”门外正是捕猎归来的余渐鸿，余渐鸿的头上与肩上堆满了厚厚的雪絮，脸含笑意地看着开门的儿子。
“进去吧，这寒风还不是一般的大，”余渐鸿将手中的猎物交给余易，用手掸落身上的雪絮，与余易走进屋内。
一关上门户，凉意顿时消散，火盆带来的温暖让余渐鸿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
余易将父亲余渐鸿捕获的猎物放进灶房，与三娘一道端出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余渐鸿端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浓香四溢的饭菜，向三娘柔声道：“真是辛苦三娘你了。”
“还有易儿，”余渐鸿摸了摸余易的脑袋。
“今天你怎么说这些？”三娘有些诧异。
“今天开始下雪了，这就预示着，至少下雪的这几月里我不用再上山捕猎了，道声辛苦，是因为之后你们不用为我提心吊胆了，”余渐鸿拿出酒葫芦，倒上满满一杯，一口喝下，心中一直以来的郁结之气被冲淡不少。
“是啊，真正的寒冬时分了，”三娘点点头，看着窗外不停飘落的雪絮，感慨道。
虽说入冬之后是一家人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但也是一家人最无忧忧虑的日子，至少不用再为余渐鸿上山捕猎的安危而一直担忧。
“明年入冬之前，为娘亲守孝三年之期便到了吧？”余渐鸿轻声问询着三娘。
“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三娘面露诧异，低声询问道。
余渐鸿也不言，放下手中的酒杯，挪了挪饭桌上的碗筷，缓缓从自己胸中掏出一团被布匹缠绕之物。
余渐鸿轻轻地将布匹紧缠之物放在桌上，缓缓揭开了一层又一层布匹，将其中之物展现在三娘与余易眼前。
被布匹层层防护之物，乃是一颗指骨大小的白色果仁，通体白净，如玉石般透亮。
余渐鸿刚一掀开布匹，从这一颗果仁间就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刹那间，便飘满了整个屋子。
这淡淡清香，浸人心脾，让人一闻便通体清爽，困顿，疲乏之感尽去。
“这颗果子名叫‘云木香仁’，乃是极为珍贵之物，就这么小小的一颗，便能去镇上换得百两银子，”余渐鸿指着云木香仁，向三娘与余易细细说道。
顿时，余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颗云木香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颗不大的果仁居然能换来百两银子。
在余易想来，每年娘亲辛辛苦苦纺织的布匹拿到市集上也仅能换得几串吊钱，而十串吊钱才抵得上一两银子，两百两银子那将是何等之数。
“这便是我之前与山虎搏斗后，躲避狼群之时的意外发现，遭遇山虎的第二天，我独自一人上山，便是为了确认此物，只是当时这云木香仁并未成熟，所以这事便被我搁置在了一旁。”
“今天我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正是为了独自一人去采集这枚已经成熟的云木香仁，”余渐鸿解释道。
“我曾在福山镇市集上见过有人买卖过这云木香仁，所以对其价值知晓一二，”余渐鸿接着说道。
“这云木香仁的功效我也是听人提起过，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完全不逊于两三百年的山间老参，乃是滋养气血，补虚养神的上品良药，”余渐鸿将自己的所见说闻向三娘与余易娓娓道来，“上次与易儿一起去到福山镇，我曾去过药铺一趟，便是为了这云木云木香仁之事。”
“没想到这颗小小的果仁居然有如此大的功效，”三娘看着桌上静静躺着地云木香仁，不禁感叹道。
“等到明年入春，我就将这枚云木香仁拿到市集上去，找到合适的买家，置换成银两，不然拖得越久，这云木香仁的药力流失越多，到时就不值这个数了，”余渐鸿将自己的心底安排说出。
“为母亲守孝期满之后，便可用这笔银两再加上这些年来我们攒下来的财物，在福山镇上购置一处小院，以后咱们一家就搬迁到福山镇上居住，”余渐鸿将自己的心底的盘算向三娘与余易一一道出。
“到时，你们娘俩便不用再为我上山捕猎所担忧了，咱们也将远离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余渐鸿再次喝下一杯米酒，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意愿。
“嗯，”三娘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余渐鸿的想法，眼角泪光泛起。
“易儿，你不是一直想习武吗？从明天开始，我便正式教授你武学，”余渐鸿看着儿子余易，说出了心中另一件盘算之事。
自从上次余易被山豕袭击后，余渐鸿笃定不教授余易武学的想法也有所动摇，再加上一家人准备搬迁到福山镇上生活，就算余易习武之后，也不用如自己一般上山捕猎，面对着各种危险，也权当做让余易强身健体。
“真的吗？爹爹，”余易尤是不信，抓着父亲的胳膊追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反正这段时间不用上山捕猎，田间地头的活计也少，正好有充足的时间传授你武学。”
“也算是遂了你一直以来的念想，”余渐鸿用手指轻轻刮了刮余易的鼻翼，“但是到时候你别喊苦。”
“不会，肯定不会，我余易岂是那种有始无终之人，”余易在父亲面前笃定道，已经提前打起了保票。
“好小子，有志气，不愧是我余渐鸿的儿子，”余渐鸿一脸欣慰地看着余易。
夜色下群山正经受着寒冬的侵蚀，而余易也将面临新的挑战。
漆黑夜色覆盖着村落，凄静的月光，朦朦胧胧笼盖着大地。
今夜的山风格外躁动，窗外传来阵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响。
初雪只下了半个时辰便又停止了势头，但已在万里山河间披上了素白薄纱，或许只是为了映兆来年的丰瑞气象。
躺在床上的余易难以入眠，辗转不断，心中尽是晚上父亲提及的学武以及云木香仁之事，没来由的心事重重。
实在困极，余易才沉沉睡去。
“汪，汪……”
屋外的大黄仿佛也被悸动的山风扰了睡意，一声声犬吠不绝于耳，渐而带起了整个村落的犬吠。
熟睡中的余易被屋外的犬吠吵醒，再加上今晚本就入睡较晚，惊醒之后睡眼惺忪，脑袋昏沉。
犬吠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便趋于平静。
但余易却睡不着了，心中对大黄的无缘无故的叫声有些恼怒。
犬吠停止之后，余易用棉絮盖着脑袋，强迫自己早点入眠。
此时，屋外又传来阵阵异响，被棉絮蒙着脑袋的余易能模糊听见是圈中饲养的牛羊发出的叫声。
起初声音还很微妙，渐渐地，牛羊叫声变得有些刺耳，穿透厚实的棉絮直抵余易耳根。
余易的屋子距离饲养牛羊的圈舍很近，牛羊声让余易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实在忍受不得这刺耳的声音，余易起身想一探究竟，轻轻地推开木门，唯恐吵醒了里屋熟睡的爹爹与娘亲。
借着手中泛着微光的烛台余易打量着屋外的一切。
后山处，一声惊雷划破漆黑的夜幕，瞬间将天穹映地透亮，旋即又归于无声。
但这一道惊雷如同掀开了一场大戏的帷幕，接二连三的惊雷在乌云中辗转腾挪，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后山处，正是矿脉坍塌之地。
大黄仿佛在自己小窝中陷入了熟睡，一动不动，却没有鼾声，余易瞥了一眼大黄也未在意，迈步向饲养着牛羊的圈舍走去。
没有细看的余易却不知道大黄身周已是一片血迹，这鲜红的血迹融入了夜色，大黄也没了生息，只是余易并没有瞧见。
木圈周围一片漆黑，拿着烛台的余易，借着微弱的烛光也不能瞧得很真切，站在木圈外为牛羊添水的石槽上，余易伸着脖子看向木圈内的牛羊。
因为余易身材不算高大，只能踩在石槽上才能看清木圈中的一切。
木圈中饲养这七八头牛羊，余易的到来也没有让它们止住叫声，牛羊在圈中四处走动，不大的木圈显得有些拥挤，嘶叫不断。
“一，二，三……”
借着微弱的烛光，余易站在石槽上仔细数着牛羊的数量，一遍细数过后，余易发现圈中少了一只羊。
余易本以为是牛羊的窜动扰乱了自己的数量，但重新数过几遍之后，才发现是真的少了一只羊。
“不会吧，怎么可能少了一只，这圈门都是完好的，”余易在心中呢喃自问。
余易于是猜想着这只羊应该在木圈角落中歇息了，只好站在石槽上踮起脚探头向木圈的角落中望去。
一番打量后，才发现木圈角落中，数漏的那只山羊正趴伏在角落中，一动不动，似在歇息，与躁动不安的牛羊群显得格格不入。
“看来是真的数漏了，”余易长舒一口气，心神也稍微安定。
但趴伏地山羊在烛光映照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这画面可将余易惊地汗毛直立。
片刻间山羊双骸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只有皮毛覆盖在骨架上。
“嘶嘶嘶……”
木圈角落中，一道漆黑的怪影在山羊的身形后侧显出了身形。
这怪影显出身影来，却是一条有大腿粗细的黑蛇，一身密集的鳞片在烛光照映下发出幽幽黑芒，不断吐露着猩红的蛇信。
黑蛇在吸食了山羊的血液后发现了木圈外的余易，一双森然的眼瞳骤然望向余易。
余易看清这条大腿粗细的黑蛇后吓得冷汗直流，浑身鸡皮疙瘩，已是骇极。
“呼呼……”
猝然间，黑蛇张开足有碗口一般的血口向余易飞扑而来，快若闪电，动如惊雷。
“砰！”
看着扑向自己的黑蛇余易连忙后缩，脚下却是一个不慎从石槽上滑了下来，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
余易此刻也顾不得疼痛，顺势捞起了抵着圈门的木棒向袭来的黑蛇横扫而去。
但黑蛇飞掠而来的动作之快超过了余易的预测，横扫而出的木棒擦着黑色的身子而过，并未碰触到黑蛇身躯。
黑蛇碗口般的血口朝着余易骤然而至，突出的两颗獠牙稳稳刺进了余易的脖子。
余易双手紧抓着黑蛇的身躯想挣脱黑蛇，可黑蛇身上传来的力道超出了余易的想象，竭尽全身力气想要做出抵抗，但在黑蛇面前仍是毫无作用。
余易不断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黑神的束缚，但被黑蛇紧紧缠绕，越绕越紧。
“啊……”余易竭力而为，想要挣脱黑蛇的束缚，但此刻的竭力而为也只是徒劳，口中只能发出无力的嘶哑之声。
余易想张口呼救，但黑蛇硕大的身躯已经缠绕住了了余易的头颅，让余易发不出任何声响。
窒息感与脖子处传来的痛楚让余易感受到了死亡临近的脚步，意识开始模糊，呼吸渐渐微弱。
夜幕遮天，突然被一道闪电划过，突如其来的闪电异常夺目，将漆黑的夜空顷刻之间照的透亮。
“呼咚……”
惊雷咆哮而至，打破了这深沉的夜色。
突兀的闪电，顷刻间便让天地为之崩塌，轰鸣的雷声却依然在天穹之上如死神疯狂的咆哮，压抑的环境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道闪电犹如是对余易最后的挽歌。
黑蛇听见这声惊雷，紧紧缠绕余易的蛇躯为之一颤，一双黝黑的眸子乍然间看向天际，仿佛能透过木圈上方的层层茅草看清天际间的一切。
“嘶……”
天空中不断交织的闪电让黑蛇感到畏惧，缓缓松开了勒紧余易的身躯，蛇目流转，恍若在寻找着避开天上惊雷的藏身之所。
“嘣……”
却不曾想到，黑蛇刚一松开昏迷中的余易，一道惊雷自天际垂落，瞬间降临，狠狠地劈在了黑蛇身上。
刹那间，一股由惊雷所带来地烧灼之感在黑蛇体内乍现，瞬间蔓延至全身。
这股烧灼之感仿佛是洪水猛兽，来势猛烈异常。
黑蛇在这道惊雷袭来之时，便想迅速躲开这道惊雷，可这道惊雷直指黑蛇，仿佛认准了目标，如一条鞭子不偏不倚地抽打在黑蛇身上。
“嘶……嘶，”黑蛇在地上不断翻滚，发出痛苦的嘶鸣。
惊雷所带了的烧灼气息如同投入热油中的凉水在黑蛇体内炸开，犹如一把把刀刃在黑蛇体内肆意劈砍，渗入骨髓的痛楚让黑蛇不断扭曲的身形。
“呲呲……”
黑蛇张开血口发出痛苦的嘶鸣，疼痛难忍，不断扭动着身躯，肆意翻滚，硕大的身躯将牛羊圈舍变得一片狼藉。
被余易拿掉抵着木圈的木棒后，木圈门被打开，牛羊也被在圈外的不断翻滚的巨蛇惊到，受到惊吓的牛羊纷纷冲出了圈门。
脚蹄凌乱，一只牛蹄在慌乱间踩翻了圈外的石槽，翻转的石槽刚好将翻滚中的黑蛇死死盖住。
牛羊朝着圈外跑去，脚蹄纷乱。
余易微眯着眼睛，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仿佛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牛羊蹄下的余易并没有因为重压发出声响，此刻的余易浑身已无知觉，无边黑暗向余易袭来，眼眸缓缓闭合，再无知觉。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慢慢的将整个天空拉拢，浓墨泼洒般的夜空异常深沉。
月光朦胧，象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冷清。
夜色深沉，大雨放肆倾撒而下，雨夜的深沉让人窒息，喧嚣的雨声让人更添一丝不安。
木圈中，被石槽盖住的黑蛇似乎没有了动静。
“轰轰轰……”
天穹中又是一道惊雷乍现，可这道惊雷仿佛蕴含着无穷天地伟力，如同赤练一般，通体猩红。
这道惊雷从天穹上直坠而下，刹那间，朝着木圈内的石槽奔腾而至。
茅草铺盖的房顶被赤雷瞬间摧毁，茅草纷飞，掀飞屋顶的赤雷直直劈在了石槽上，石槽上余雷环绕。
蓦然间，石槽开始晃动起来，“砰”的一声，石槽从内部被撑裂开来，碎石纷飞。
一道硕大的蛇形显出，迎风而长，这条黑蛇不再似之前胳膊粗细，足有木盆粗细，蛇身蜷曲，足有一丈多高。
蛇身上的鳞片愈加幽黑，如同噬人的深渊，让人看一眼都会遍体生寒，一双漆黑的蛇眸在黑夜下熠熠生光。
挣脱了石槽束缚的巨蛇蜷曲在地，森凉的眼睛瞥向天际，躲闪的目光中带着畏惧。
天穹乌云滚滚中似乎再蕴养着下一道惊雷，第一道惊雷差点让巨蛇命丧于此，现在想来，那噬心刀绞般的痛楚犹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巨蛇只瞥了一眼昏迷中余易，便不敢在次逗留，身形如游龙一般冲天而起，直入天际。
借着风雷雨势，乘风而去，巨蛇的蛇身在天穹间愈长愈大，眨眼间，蛇身就有井口般粗细，长度足有十余丈，宛若蛟龙。
“嘶……”
半空中的巨蛇发出痛苦的嘶鸣。
那股如梦魇一般的灼烧气息又开始在巨蛇体内作祟，似刀刃在体内搅动。
飞至山峦上的巨蛇自天际跌落而下，落入了山间密林中。
山间巨石崩裂四溅，参天古木被蛇身揉碎，淤泥土方自山巅滑落直下。
天穹间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像天河决了口子，从来不曾这样可怖过。
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山间密林抽来，闪电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仿佛要撕裂这片苍穹。
骤然间，远处天际间一阵山石滚落的巨响传来，接着就是泼天妖气弥漫开来。
“嘶……”
滚落山间的巨蛇趴伏在山脚的河流中，硕大的蛇头抬起又趴下，身体中传来的痛楚让巨蛇不断嘶鸣。
天雷残留的气息又开始在巨蛇体内乱窜，将巨蛇仿佛置身于刀山火海中。
趴伏了良久的巨蛇才提起体内一口妖元之气，晃晃悠悠地向山巅爬去，想远离这处天雷翻腾之地。
被巨蛇爬行过的山间，山石滚落，树木倾倒，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座座山头走蛟龙，条条沟口吹喇叭，”眼前场景正如古语所言，而且分外贴切。
殊不知，此刻硕大的蛇头上有着两支须角正破肉而出，这正是化蛟之兆，这条巨蛇也正在向蛟龙蜕变。
村庄在一片静谧祥和中被拉入夜色中，黝黑的天穹间缀连着点点繁星。
余易坐在火盆前望着窗外飘落的点点雪絮，初雪降临，便预示着正式入冬，对于众多村民来说一年中最难熬的时间来了，别看此时雪絮飘飘散散，再待几日，这雪絮将裹挟着群山中的一切。
“汪，汪……”
趴坐在余易身旁的大黄突然起身朝着屋外嚷叫，尾巴也摇着不停，余易知道，上山捕猎的父亲余渐鸿回来了。
余易起身拉开木门，一股寒风裹挟着雪絮吹进屋内，让余易不自主缩了缩脖子。
“爹爹，”门外正是捕猎归来的余渐鸿，余渐鸿的头上与肩上堆满了厚厚的雪絮，脸含笑意地看着开门的儿子。
“进去吧，这寒风还不是一般的大，”余渐鸿将手中的猎物交给余易，用手掸落身上的雪絮，与余易走进屋内。
一关上门户，凉意顿时消散，火盆带来的温暖让余渐鸿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
余易将父亲余渐鸿捕获的猎物放进灶房，与三娘一道端出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余渐鸿端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浓香四溢的饭菜，向三娘柔声道：“真是辛苦三娘你了。”
“还有易儿，”余渐鸿摸了摸余易的脑袋。
“今天你怎么说这些？”三娘有些诧异。
“今天开始下雪了，这就预示着，至少下雪的这几月里我不用再上山捕猎了，道声辛苦，是因为之后你们不用为我提心吊胆了，”余渐鸿拿出酒葫芦，倒上满满一杯，一口喝下，心中一直以来的郁结之气被冲淡不少。
“是啊，真正的寒冬时分了，”三娘点点头，看着窗外不停飘落的雪絮，感慨道。
虽说入冬之后是一家人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但也是一家人最无忧忧虑的日子，至少不用再为余渐鸿上山捕猎的安危而一直担忧。
“明年入冬之前，为娘亲守孝三年之期便到了吧？”余渐鸿轻声问询着三娘。
“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三娘面露诧异，低声询问道。
余渐鸿也不言，放下手中的酒杯，挪了挪饭桌上的碗筷，缓缓从自己胸中掏出一团被布匹缠绕之物。
余渐鸿轻轻地将布匹紧缠之物放在桌上，缓缓揭开了一层又一层布匹，将其中之物展现在三娘与余易眼前。
被布匹层层防护之物，乃是一颗指骨大小的白色果仁，通体白净，如玉石般透亮。
余渐鸿刚一掀开布匹，从这一颗果仁间就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刹那间，便飘满了整个屋子。
这淡淡清香，浸人心脾，让人一闻便通体清爽，困顿，疲乏之感尽去。
“这颗果子名叫‘云木香仁’，乃是极为珍贵之物，就这么小小的一颗，便能去镇上换得百两银子，”余渐鸿指着云木香仁，向三娘与余易细细说道。
顿时，余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颗云木香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颗不大的果仁居然能换来百两银子。
在余易想来，每年娘亲辛辛苦苦纺织的布匹拿到市集上也仅能换得几串吊钱，而十串吊钱才抵得上一两银子，两百两银子那将是何等之数。
“这便是我之前与山虎搏斗后，躲避狼群之时的意外发现，遭遇山虎的第二天，我独自一人上山，便是为了确认此物，只是当时这云木香仁并未成熟，所以这事便被我搁置在了一旁。”
“今天我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正是为了独自一人去采集这枚已经成熟的云木香仁，”余渐鸿解释道。
“我曾在福山镇市集上见过有人买卖过这云木香仁，所以对其价值知晓一二，”余渐鸿接着说道。
“这云木香仁的功效我也是听人提起过，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完全不逊于两三百年的山间老参，乃是滋养气血，补虚养神的上品良药，”余渐鸿将自己的所见说闻向三娘与余易娓娓道来，“上次与易儿一起去到福山镇，我曾去过药铺一趟，便是为了这云木云木香仁之事。”
“没想到这颗小小的果仁居然有如此大的功效，”三娘看着桌上静静躺着地云木香仁，不禁感叹道。
“等到明年入春，我就将这枚云木香仁拿到市集上去，找到合适的买家，置换成银两，不然拖得越久，这云木香仁的药力流失越多，到时就不值这个数了，”余渐鸿将自己的心底安排说出。
“为母亲守孝期满之后，便可用这笔银两再加上这些年来我们攒下来的财物，在福山镇上购置一处小院，以后咱们一家就搬迁到福山镇上居住，”余渐鸿将自己的心底的盘算向三娘与余易一一道出。
“到时，你们娘俩便不用再为我上山捕猎所担忧了，咱们也将远离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余渐鸿再次喝下一杯米酒，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意愿。
“嗯，”三娘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余渐鸿的想法，眼角泪光泛起。
“易儿，你不是一直想习武吗？从明天开始，我便正式教授你武学，”余渐鸿看着儿子余易，说出了心中另一件盘算之事。
自从上次余易被山豕袭击后，余渐鸿笃定不教授余易武学的想法也有所动摇，再加上一家人准备搬迁到福山镇上生活，就算余易习武之后，也不用如自己一般上山捕猎，面对着各种危险，也权当做让余易强身健体。
“真的吗？爹爹，”余易尤是不信，抓着父亲的胳膊追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反正这段时间不用上山捕猎，田间地头的活计也少，正好有充足的时间传授你武学。”
“也算是遂了你一直以来的念想，”余渐鸿用手指轻轻刮了刮余易的鼻翼，“但是到时候你别喊苦。”
“不会，肯定不会，我余易岂是那种有始无终之人，”余易在父亲面前笃定道，已经提前打起了保票。
“好小子，有志气，不愧是我余渐鸿的儿子，”余渐鸿一脸欣慰地看着余易。
夜色下群山正经受着寒冬的侵蚀，而余易也将面临新的挑战。
漆黑夜色覆盖着村落，凄静的月光，朦朦胧胧笼盖着大地。
今夜的山风格外躁动，窗外传来阵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响。
初雪只下了半个时辰便又停止了势头，但已在万里山河间披上了素白薄纱，或许只是为了映兆来年的丰瑞气象。
躺在床上的余易难以入眠，辗转不断，心中尽是晚上父亲提及的学武以及云木香仁之事，没来由的心事重重。
实在困极，余易才沉沉睡去。
“汪，汪……”
屋外的大黄仿佛也被悸动的山风扰了睡意，一声声犬吠不绝于耳，渐而带起了整个村落的犬吠。
熟睡中的余易被屋外的犬吠吵醒，再加上今晚本就入睡较晚，惊醒之后睡眼惺忪，脑袋昏沉。
犬吠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便趋于平静。
但余易却睡不着了，心中对大黄的无缘无故的叫声有些恼怒。
犬吠停止之后，余易用棉絮盖着脑袋，强迫自己早点入眠。
此时，屋外又传来阵阵异响，被棉絮蒙着脑袋的余易能模糊听见是圈中饲养的牛羊发出的叫声。
起初声音还很微妙，渐渐地，牛羊叫声变得有些刺耳，穿透厚实的棉絮直抵余易耳根。
余易的屋子距离饲养牛羊的圈舍很近，牛羊声让余易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实在忍受不得这刺耳的声音，余易起身想一探究竟，轻轻地推开木门，唯恐吵醒了里屋熟睡的爹爹与娘亲。
借着手中泛着微光的烛台余易打量着屋外的一切。
后山处，一声惊雷划破漆黑的夜幕，瞬间将天穹映地透亮，旋即又归于无声。
但这一道惊雷如同掀开了一场大戏的帷幕，接二连三的惊雷在乌云中辗转腾挪，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后山处，正是矿脉坍塌之地。
大黄仿佛在自己小窝中陷入了熟睡，一动不动，却没有鼾声，余易瞥了一眼大黄也未在意，迈步向饲养着牛羊的圈舍走去。
没有细看的余易却不知道大黄身周已是一片血迹，这鲜红的血迹融入了夜色，大黄也没了生息，只是余易并没有瞧见。
木圈周围一片漆黑，拿着烛台的余易，借着微弱的烛光也不能瞧得很真切，站在木圈外为牛羊添水的石槽上，余易伸着脖子看向木圈内的牛羊。
因为余易身材不算高大，只能踩在石槽上才能看清木圈中的一切。
木圈中饲养这七八头牛羊，余易的到来也没有让它们止住叫声，牛羊在圈中四处走动，不大的木圈显得有些拥挤，嘶叫不断。
“一，二，三……”
借着微弱的烛光，余易站在石槽上仔细数着牛羊的数量，一遍细数过后，余易发现圈中少了一只羊。
余易本以为是牛羊的窜动扰乱了自己的数量，但重新数过几遍之后，才发现是真的少了一只羊。
“不会吧，怎么可能少了一只，这圈门都是完好的，”余易在心中呢喃自问。
余易于是猜想着这只羊应该在木圈角落中歇息了，只好站在石槽上踮起脚探头向木圈的角落中望去。
一番打量后，才发现木圈角落中，数漏的那只山羊正趴伏在角落中，一动不动，似在歇息，与躁动不安的牛羊群显得格格不入。
“看来是真的数漏了，”余易长舒一口气，心神也稍微安定。
但趴伏地山羊在烛光映照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这画面可将余易惊地汗毛直立。
片刻间山羊双骸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只有皮毛覆盖在骨架上。
“嘶嘶嘶……”
木圈角落中，一道漆黑的怪影在山羊的身形后侧显出了身形。
这怪影显出身影来，却是一条有大腿粗细的黑蛇，一身密集的鳞片在烛光照映下发出幽幽黑芒，不断吐露着猩红的蛇信。
黑蛇在吸食了山羊的血液后发现了木圈外的余易，一双森然的眼瞳骤然望向余易。
余易看清这条大腿粗细的黑蛇后吓得冷汗直流，浑身鸡皮疙瘩，已是骇极。
“呼呼……”
猝然间，黑蛇张开足有碗口一般的血口向余易飞扑而来，快若闪电，动如惊雷。
“砰！”
看着扑向自己的黑蛇余易连忙后缩，脚下却是一个不慎从石槽上滑了下来，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
余易此刻也顾不得疼痛，顺势捞起了抵着圈门的木棒向袭来的黑蛇横扫而去。
但黑蛇飞掠而来的动作之快超过了余易的预测，横扫而出的木棒擦着黑色的身子而过，并未碰触到黑蛇身躯。
黑蛇碗口般的血口朝着余易骤然而至，突出的两颗獠牙稳稳刺进了余易的脖子。
余易双手紧抓着黑蛇的身躯想挣脱黑蛇，可黑蛇身上传来的力道超出了余易的想象，竭尽全身力气想要做出抵抗，但在黑蛇面前仍是毫无作用。
余易不断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黑神的束缚，但被黑蛇紧紧缠绕，越绕越紧。
“啊……”余易竭力而为，想要挣脱黑蛇的束缚，但此刻的竭力而为也只是徒劳，口中只能发出无力的嘶哑之声。
余易想张口呼救，但黑蛇硕大的身躯已经缠绕住了了余易的头颅，让余易发不出任何声响。
窒息感与脖子处传来的痛楚让余易感受到了死亡临近的脚步，意识开始模糊，呼吸渐渐微弱。
夜幕遮天，突然被一道闪电划过，突如其来的闪电异常夺目，将漆黑的夜空顷刻之间照的透亮。
“呼咚……”
惊雷咆哮而至，打破了这深沉的夜色。
突兀的闪电，顷刻间便让天地为之崩塌，轰鸣的雷声却依然在天穹之上如死神疯狂的咆哮，压抑的环境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道闪电犹如是对余易最后的挽歌。
黑蛇听见这声惊雷，紧紧缠绕余易的蛇躯为之一颤，一双黝黑的眸子乍然间看向天际，仿佛能透过木圈上方的层层茅草看清天际间的一切。
“嘶……”
天空中不断交织的闪电让黑蛇感到畏惧，缓缓松开了勒紧余易的身躯，蛇目流转，恍若在寻找着避开天上惊雷的藏身之所。
“嘣……”
却不曾想到，黑蛇刚一松开昏迷中的余易，一道惊雷自天际垂落，瞬间降临，狠狠地劈在了黑蛇身上。
刹那间，一股由惊雷所带来地烧灼之感在黑蛇体内乍现，瞬间蔓延至全身。
这股烧灼之感仿佛是洪水猛兽，来势猛烈异常。
黑蛇在这道惊雷袭来之时，便想迅速躲开这道惊雷，可这道惊雷直指黑蛇，仿佛认准了目标，如一条鞭子不偏不倚地抽打在黑蛇身上。
“嘶……嘶，”黑蛇在地上不断翻滚，发出痛苦的嘶鸣。
惊雷所带了的烧灼气息如同投入热油中的凉水在黑蛇体内炸开，犹如一把把刀刃在黑蛇体内肆意劈砍，渗入骨髓的痛楚让黑蛇不断扭曲的身形。
“呲呲……”
黑蛇张开血口发出痛苦的嘶鸣，疼痛难忍，不断扭动着身躯，肆意翻滚，硕大的身躯将牛羊圈舍变得一片狼藉。
被余易拿掉抵着木圈的木棒后，木圈门被打开，牛羊也被在圈外的不断翻滚的巨蛇惊到，受到惊吓的牛羊纷纷冲出了圈门。
脚蹄凌乱，一只牛蹄在慌乱间踩翻了圈外的石槽，翻转的石槽刚好将翻滚中的黑蛇死死盖住。
牛羊朝着圈外跑去，脚蹄纷乱。
余易微眯着眼睛，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仿佛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牛羊蹄下的余易并没有因为重压发出声响，此刻的余易浑身已无知觉，无边黑暗向余易袭来，眼眸缓缓闭合，再无知觉。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慢慢的将整个天空拉拢，浓墨泼洒般的夜空异常深沉。
月光朦胧，象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冷清。
夜色深沉，大雨放肆倾撒而下，雨夜的深沉让人窒息，喧嚣的雨声让人更添一丝不安。
木圈中，被石槽盖住的黑蛇似乎没有了动静。
“轰轰轰……”
天穹中又是一道惊雷乍现，可这道惊雷仿佛蕴含着无穷天地伟力，如同赤练一般，通体猩红。
这道惊雷从天穹上直坠而下，刹那间，朝着木圈内的石槽奔腾而至。
茅草铺盖的房顶被赤雷瞬间摧毁，茅草纷飞，掀飞屋顶的赤雷直直劈在了石槽上，石槽上余雷环绕。
蓦然间，石槽开始晃动起来，“砰”的一声，石槽从内部被撑裂开来，碎石纷飞。
一道硕大的蛇形显出，迎风而长，这条黑蛇不再似之前胳膊粗细，足有木盆粗细，蛇身蜷曲，足有一丈多高。
蛇身上的鳞片愈加幽黑，如同噬人的深渊，让人看一眼都会遍体生寒，一双漆黑的蛇眸在黑夜下熠熠生光。
挣脱了石槽束缚的巨蛇蜷曲在地，森凉的眼睛瞥向天际，躲闪的目光中带着畏惧。
天穹乌云滚滚中似乎再蕴养着下一道惊雷，第一道惊雷差点让巨蛇命丧于此，现在想来，那噬心刀绞般的痛楚犹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巨蛇只瞥了一眼昏迷中余易，便不敢在次逗留，身形如游龙一般冲天而起，直入天际。
借着风雷雨势，乘风而去，巨蛇的蛇身在天穹间愈长愈大，眨眼间，蛇身就有井口般粗细，长度足有十余丈，宛若蛟龙。
“嘶……”
半空中的巨蛇发出痛苦的嘶鸣。
那股如梦魇一般的灼烧气息又开始在巨蛇体内作祟，似刀刃在体内搅动。
飞至山峦上的巨蛇自天际跌落而下，落入了山间密林中。
山间巨石崩裂四溅，参天古木被蛇身揉碎，淤泥土方自山巅滑落直下。
天穹间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像天河决了口子，从来不曾这样可怖过。
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山间密林抽来，闪电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仿佛要撕裂这片苍穹。
骤然间，远处天际间一阵山石滚落的巨响传来，接着就是泼天妖气弥漫开来。
“嘶……”
滚落山间的巨蛇趴伏在山脚的河流中，硕大的蛇头抬起又趴下，身体中传来的痛楚让巨蛇不断嘶鸣。
天雷残留的气息又开始在巨蛇体内乱窜，将巨蛇仿佛置身于刀山火海中。
趴伏了良久的巨蛇才提起体内一口妖元之气，晃晃悠悠地向山巅爬去，想远离这处天雷翻腾之地。
被巨蛇爬行过的山间，山石滚落，树木倾倒，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座座山头走蛟龙，条条沟口吹喇叭，”眼前场景正如古语所言，而且分外贴切。
殊不知，此刻硕大的蛇头上有着两支须角正破肉而出，这正是化蛟之兆，这条巨蛇也正在向蛟龙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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