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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曲与琴

    “不——不行的!”一听到阿罗醐说要请远山社长来喝茶,辉夜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去分辨是不是玩笑话,着急说道,“叔父虽然严厉但一直都很照顾我的,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真的只是普通人,您不要去找他的麻烦啊!”

    “是吗?原来他不知道啊……”阿罗醐的语气有些玩味,显然是得意于自己又抓住了对方的一处软肋,“那正好,你一直把长辈蒙在鼓里也不成样子,请他来的时候可以顺便把话都说清楚。侄女这么有出息,他应该会感到欣慰吧。”

    “别啊!”辉夜都快被气哭了,她辛辛苦苦瞒了这么久,可不想功亏一篑。激动之下她有些口不择言道,“您究竟要怎样?难道又想用亲人来威胁我吗?”

    “……”质问一下子击中了阿罗醐心里对她最为愧疚的那个记忆点。

    “啊……”辉夜忽然意识到对方或许只是在调侃,是自己把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我……不是故意要……”

    “过去这么久了,你的伤还会痛吗?”提及往事,阿罗醐打断了她的解释,言语间隐约带着几分关怀,“御医说过如果不善自保养,可能会落下病根的。”

    “早就不疼了,父皇。”辉夜何尝听不出他弦外之音,于是也平复了情绪,话里有话道,“既然伤能好,那其他的事也一样都会好的,不是吗?”

    “……”面对她的主动示好,阿罗醐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他受的损伤太重,芭陀闷费尽心思却至今也未能找出治愈之法。作为一个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人,他很难若无其事地向她承诺一切都会变好,至少,他本人是没有未来了。

    “父皇?”辉夜对人情绪的感知一向很敏感,此刻已经隐隐感觉到对方沉默之下掩盖的是压抑的情绪,“您今天心情不好吗?”

    “我确实心情不好。”为了不让她看出端倪,阿罗醐顺着她的话搪塞了过去,“难得来一趟月宫,可到现在也没看到你半分好脸色。”

    “呃……”被他这么一说,辉夜也觉得自己今晚确实有点理亏,“要不……我给您赔礼?”她试图用道歉来解决问题,可对方一言不发,不置可否,她只好起身更换了措辞道,“我向您请罪总可以了吧?”

    “请罪就不必了,那样敷衍的样子无趣得很。”阿罗醐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忽然说道,“不如唱首曲来听吧。”

    “唱……曲?”辉夜对他突如其来的要求深感意外,可下一秒就感觉受到了侮辱,俏丽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一片愠色,“我又不是歌女,来这里是为了办正事,不是供您消遣的。我现在真的很忙,您如果是想取乐,大可以去雅乐寮。”

    她这番话其实说得相当无礼,几乎等同于在下逐客令了。

    “怎么,螺呪罗听得,我听不得?”谁知,阿罗醐并未因此大发雷霆,而是冷冷地反驳了回去,“他说你歌喉极好,我想听听有何不妥?”

    “什……”辉夜这才发现对方应该并不是临时起意,想来是螺呪罗从夏威夷回来后,把唱KTV这种芝麻小事也在她义父面前一并汇报了。他是不是有病啊?怎么什么事都往御前说啊?婚约的事该不会也是那家伙透露出去的吧?

    “如何?”见她语塞,阿罗醐追问道。

    “我……其实很久不唱了。”面对义父的催促,辉夜心中莫名生出一阵委屈,终于说出了自己不情愿的真正原因。她曾经是喜欢唱歌的,可因为偶像之梦破灭,她变得耻于开口。在夏威夷时也是因为众人一直起哄,才勉强唱了两首。

    “竟有此事……”了解来龙去脉之后,阿罗醐笑了,“你那个叔父做得对。方才你义愤填膺地说自己不是歌女,不能供人取乐消遣。那你曾经想做的那件事,不正是供人取乐消遣的吗?哪户高门嫡女会这般堕落?”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面对义父的反问,辉夜一时无言以对。她本想说唱歌是自己的梦想,可当不了偶像就开始抵触唱歌的自己,似乎并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可既然唱得好,就此埋没了亦是可惜。”阿罗醐的语气又渐渐和缓了下来,说出一番安慰的话,似乎是想要解开她的心结,“你是我的孩子,若肯唱与我听,我自当好好去欣赏。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父皇……”辉夜没有想到,义父虽然也不认可她的梦想,却仿佛能感受到她的伤心与不甘,甚至还耐心地用言语打消她的顾虑。想到这里,她缓缓走向了自己暂时放在殿内的那台三角钢琴,这是她特地从人间带来,想在鸿胪馆开业时摆在大厅里作为陈设的。

    “那是何物?”阿罗醐这才注意到那台体积不小的奇异黑色物件。

    “这是钢琴,人间最流行的乐器之一。”辉夜一边答着,一边在琴凳上坐了下来,翻开琴盖,随手试弹了几下,确认音准没有什么问题。

    乐器?这么大的物件竟是乐器?阿罗醐不免觉得稀奇。而那乐器的音色犹如山间清泉般纯净无垢,像是来自天上宫阙一般,令他暗自惊叹。

    “既然父皇想听,那女儿今天就献丑了。”辉夜已经决定要唱歌了,却还在犹豫唱什么才合适。她的义父是古人,现代的流行音乐唱出来恐怕只会令他反感。她在脑海中虚空地翻着歌单,忽然心中一亮,想起了《通灵王》的一首ED。

    那首歌的编曲有古风韵味,歌词更是故事里一位跨越千年的持有灵所作的诗。既然背景接近阿罗醐所处的时代,那歌曲会合他的胃口也说不定。

    从月宫的正殿向外望去,远远的湖面倒映着清冷的月光,像一面银色的镜子,显得十分静谧与安宁。辉夜下定决心,按照记忆里的旋律,用钢琴为自己伴奏,同时轻声地吟唱了起来,“候君之人,定不会使君与孤独作伴。即使未得尽善……即使未得尽善……”

    “!”阿罗醐心中为之一震。不知为何,思绪好像一瞬间就被那歌声带回了那个久远的年代,想起了自己身为人类时的许多事,和许多熟悉的身影。

    “会君之人,定不会使君与寂寞相随。即使未得尽美……即使未得尽美……”辉夜一边弹琴,一边唱着哀伤凄美的歌词。为了接近原曲那种如泣如诉的感觉,她没有分心去观察对方的反应,而是沉浸在歌词描写的意境中,“故作坚强然却真情难掩,欲求其像之念无以复加……”

    这时,阿罗醐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脸,看上去有些模糊,仿佛想要张口对他说些什么。他伸出右手,试图抓住那道虚影,歌声却在这时戛然而止,幻想中的那个身影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幻想中骤然清醒,因懊恼脱口而出道,“为何不唱了?”

    “抱……抱歉……”辉夜局促地望着他,带着几分尴尬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忘记后面的歌词了……”

    “……”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种荒唐的理由,阿罗醐呆了半晌,感觉有无数的遗憾压在他胸口,仿佛有千斤重。差一点……他差一点就能与她重逢了……自从成为了妖邪,他再也无需睡眠,自然也就永远地失去了做梦的能力。这一千年来,除了回忆,他再也无法通过任何方式见到她的身影。

    “父皇……”辉夜感觉他情绪不对,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什么。”终究过去了千年,再痛也已经麻木了。阿罗醐很快恢复了镇定,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你唱得很好,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唱完后面的部分吧。”

    “您爱听的话,我会好好背歌词的。”辉夜也松了口气,回给他一个微笑。

    “那乐器有点意思,你奏得也很不错。”阿罗醐自己也想换换心情,于是把话题引到了钢琴上,“可还会别的曲子?”

    “会当然是会的,只是我近来练习得少,就怕弹得不好……”辉夜面色一赧,自从新宿之战后,她的时间变得格外紧张,连钢琴课都已经停了许久。

    “不必在意,你随兴演奏即可。”阿罗醐说道。

    都说音乐无国界,或许这是个让对方了解人间的好机会。辉夜心中有了主意,纤柔的手指开始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翩翩起舞。这台施坦威钢琴不仅典雅大气,弹奏出来的音色更是纯净至极,仿佛有着净化心灵的神奇力量。

    乐曲从宁静的旋律起始,音符就像一颗颗温润的珍珠,坠落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很快,曲风开始不断发生变化,仿佛徐徐展开的一幅幅画卷,能令人看到许多不一样的风景。

    辉夜的演奏技艺虽不在巅峰期,但她渴望能用旋律去打动对方的灵魂,因此倾注了无数的情感,令乐曲变得格外生动。旋律在她纷飞的指间经历了一趟时而昂扬、时而婉约、时而神秘、时而热情的旅程,最终回到了最初的安宁与和谐。当最后一个音符终结之时,她的手缓缓离开了琴键。

    万籁俱寂,阿罗醐迟迟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演奏中。

    “父皇?”辉夜等了片刻,始终没有等到他的评价,只得起身走上前自谦道,“女儿疏于练习,技艺实在不佳,还请您见谅。”

    “你是想……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对吗?”阿罗醐回过神来,回忆听到的许多个风格不同的段落,已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意图,“我记得你曾和我说过……天下很大,而整个日本,也只是广阔天地中的浮世一隅……”

    “!”辉夜万万没有想到,她义父对音乐的理解竟然如此到位,以至于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竟完完全全被对方感受到了。她刻意选择这首曲子,也是因为其中融合了许多不同地区的音乐风格,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示地球的样貌。

    “唉……”当着她的面,阿罗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带着无尽的遗憾。如果上天还可以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也许他真的可以出去看一看她口中的世界,但是……没有如果了。可惜了这样好的琴……自己竟没有多少机会再听到了。

    “您……这是怎么了?”

    “已经很晚了,早些休息吧,竹取。”阿罗醐并没有回答她,起身就要离开,“我得回天守阁去了。”

    “父皇,您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这一次,辉夜深深地感觉到了不对劲,抢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事。”面对她敏锐的直觉,阿罗醐选择了说谎,“竹取,你的歌和琴都很好。以后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再听听。”

    说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月宫。

    当晚,辉夜再无心政务,在自己的寝殿里辗转反侧,迟迟难以入睡。她并未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那声叹息像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始终梗在她的心里。

    终于,她躺不下去了,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往宫外走。她不顾女官们的阻拦,执意出了月宫,径直往天守阁去了。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得到近卫的通报后,迦游罗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已经快到寅时了,您为何没有休息?”

    “我要见父皇。”辉夜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不合规矩,请您立刻回去吧!”大概是得到了主人的授意,迦游罗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进清凉殿。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稳重的声音响起,“迦游罗,让我和殿下说吧。”

    “藤原尚侍!”见到来人,迦游罗连忙行礼,脸上也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殿下若不嫌弃,可愿来绫绮殿坐坐?”藤原尚侍漏夜前来却穿着十分整齐,应该是因为正在值夜。她先是向辉夜行了一礼,然后拉住对方的手,话里有话道,“妾身那里,有您喜欢的点心呢。”

    ——绫绮殿——

    “藤原尚侍,刚才为何要阻止我?”等到送茶点的侍女退下后,辉夜才开口问出了她疑惑的问题,“您好像知道我是为什么而去似的。”

    “妾身其实并不知道。”藤原尚侍略一欠身,微笑着答道。

    “我觉得父皇有事情瞒着我,但他不肯告诉我是什么。”见她这样说,辉夜干脆把事情和盘托出。之所以如此信任对方,一方面因为她曾是自己的礼仪老师,另一方面辉夜也知道,对方其实比迦游罗更得阿罗醐的信任,是真正的心腹。

    “无论是否有这样一件事,为何殿下一定要问清楚呢?”

    “因为……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和我有关。”辉夜终于说出了她真正的担忧,“虽然我没有证据,但这次的直觉很强烈。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宁愿早些知道真相,这样至少还有机会去想办法。但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就只能等到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天,被动地接受所有后果,等到那时一切都迟了!”

    “原来是这样……”藤原尚侍略微思忖了片刻后,莞尔一笑道,“但是殿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陛下也不会例外。既然陛下说没有事,那无论您信与不信,都应当做没有。陛下是您的长辈,即便您不考虑他帝王的身份,也该知道为人儿女,是不可以去逼问父亲的。”

    “您说的是没错,但是……”辉夜显然心有不甘,“我不希望自己将来后悔。”

    “您一定有现在就能把握住的事。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做好眼前,再多陪伴陛下左右。”藤原尚侍劝慰道。

    “藤原尚侍。”辉夜忽然岔开了话题,“为什么父皇待您与别人格外不同呢?”

    “虽然这也算是妾身的秘密,但妾身不介意告诉殿下。”藤原尚侍为她斟了一杯茶,“因为当初在平安京,是妾身的母亲引荐了陛下。”

    “什么……”辉夜不禁瞠目结舌,没想到竟然是因为知遇之恩。

    “彼时妾身还年轻,父亲是伊予亲王,母亲在内侍司担任尚侍。”藤原尚侍不紧不慢地说着往事,“有一日,春光正好,妾身同母亲外出郊游。返回京城时遭遇了山贼劫掠,多亏陛下及时出现,杀尽了那些贼人。”

    “父皇那时……是什么模样?”辉夜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她知道他曾经是人类,但真的很好奇那时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嗯……”毕竟千年过去了,藤原尚侍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陛下是妾身此生见过的最为高大魁梧之人,面容冷酷,不苟言笑。那时的陛下想要去京城,却无人可投靠,又因外形令人望而生畏,且背负“鬼之子”之名,故而守卫不肯放他进城。为了报答击退山贼的恩情,母亲出面说服了守卫,将陛下安置在府上。因陛下天生神力,勇武过人,后来被药子兄妹看中,获得了官职。”

    “原来是这样……”辉夜想起了花火大会那晚,阿罗醐和她讲起的那些往事,加上藤原尚侍所透露的这些故事,时间线基本也已经串上了。

    “就在妾身行裳着之礼的那一年,平安京发生了变故,父亲与祖母被诬谋反,服毒自尽……”说到这里,连一向端庄持重的藤原尚侍,也因为心理阴影而变得声音颤抖起来,“后来,妾身与母亲颠沛流离了三年,又因为天皇与上皇的激烈斗争深陷火海……就在妾身以为此生将终结之时,陛下竟回来了……”

    “难道是……”辉夜似乎猜到了她想说的。

    “是的,陛下那时……已经是妖邪帝王了……”藤原尚侍点了点头。

    “父皇一定……很恨那时的人间吧……”辉夜知道,若非怀着巨大的怨念,人类是不可能在死后变成如此强大的妖邪的。

    “那时的人间……说是炼狱亦不为过。”藤原尚侍缓缓垂下眼帘,即便过去了千年之久,她亦不愿过多地回想当年的一切,“妾身听说陛下死于僧众之手,不想他竟能化作妖邪重生归来。陛下问母亲是否愿意来妖邪界生活,并许诺我们从此可以安享太平,长寿无极。陛下一生坎坷,备受歧视,真心待他的人并不多。只因母亲偶然的一次善举,陛下便如此厚待我们,所以……殿下您要相信,您的善意与理解,对陛下而言弥足珍贵。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陛下都一定会庇护着您,为您扫清一切障碍,请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嗯……”辉夜点点头,似乎是被藤原尚侍说服了。

    “夜深了,殿下一定饿了吧?要不要用些樱饼?”藤原尚侍微笑着将盛点心的碟子往辉夜那边推了推。

    “好。”辉夜确实有点饿了,就着热茶尝了一个樱饼。

    “陛下上回和妾身说,您想学京城的口音是吗?”藤原尚侍忽然问道。

    “啊……对。”辉夜略有些尴尬,上次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义父居然当真了。她现在这么忙,每天焦头烂额的,哪有闲情逸致学这个呢。

    “可妾身瞧着,殿下每日公务繁忙,恐怕一时也不得空。”藤原尚侍是那么聪明的女子,自然明白她的本意,便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不如这样,将来无论何时,只要您想学,派人来内侍司召妾身前去即可,妾身定当倾囊相授。”

    “多谢您了,藤原尚侍。”辉夜真心感激于她今晚的开导,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起身告辞,“叨扰了这么久,我也该回月宫去了。”

    “殿下慢走,请恕妾身不远送了。”藤原尚侍唤来几名侍女,吩咐她们务必将辉夜送到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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