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京
“或许还是应该怪我,是过去的我太过软弱,以至于让你们误以为,神灵是凡人可以企及的。”辉夜踩着天雷形成的光晕,像是下楼梯一般,以优雅的步伐缓缓地回到了地面上。不过,她没有做出进一步攻击,反而将新月弓收了回去,“像上次那样趁我身体虚弱时得手的机会,你们以为还可能再有吗?!”
虽然她说的是眼前几人,但无疑也是在讽刺天守阁的那位趁人之危。
“殿下,请恕臣等今日冒犯。”面对不怒而威的皇女,伤得不轻的恶奴弥守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但君命难违,臣等也只能如此……”
“君命难违……”辉夜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殿下!”迦游罗想起出发前陛下曾嘱咐过,即使无法在武力上胜过皇女,也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其说服。她咬了咬牙,就算接下来的话会伤害、惹怒对方,她也不得不说出口了,“您真的不想回烦恼京吗?您难道……也不想见他吗……”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那刻,辉夜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冷漠的表情顷刻间变得震惊,又随即化为愤怒与憎恶,“你在威胁我?!”
“妾身不敢……”迦游罗明知自己是在向旧友的伤口上撒盐·,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负罪感,继续说道,“您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光轮殿考虑。只有您与陛下尽释前嫌,他的处境才能改善,不是吗?”
“你……”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赤裸裸的威胁。意思无非是如果她不肯回去,征士就必然会被迁怒,遭受更加残忍的折磨。辉夜攥紧双拳,因极度的愤恨,她的怒吼声如穿云裂石般响彻天空,“尔等蝼蚁,岂敢渎神?!!!”
她体内的所有力量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尽管没有动一根手指,排山倒海般的神威却将迦游罗等人重重地拍倒在地,让他们难以再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殿下……妾身知罪……”这一次,皇女展现出来的气场与力量已十分接近御座上的那位。迦游罗心中胆寒,硬撑着满是伤痛的身躯,单膝跪倒向她请罪道,“星出大人曾嘱咐过妾身,您的身子有旧伤,又受到寒气侵体,需要悉心保养,切忌动怒。您如今已惩戒过我等的冒犯,心中的气尽可消了吧……”
她的话说得动容卑微,却仍是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样子。
“呵……”见昔日的好友在自己的力量下变得狼狈不堪,辉夜似乎无动于衷,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把这口气出了,就应该当做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把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是吗?你想得倒美!”
“辉夜——!”几番交锋都难以说服她,情急之下,迦游罗又换回昔日的称呼,言辞恳切道,“您身在人间,不知京城四处风传您谋逆的流言!尽管陛下已把议论之人尽数流放到边地,但唯有您本人光明正大地回到烦恼京,才能真正破除那些流言蜚语啊!殿下……陛下若真的想要对您不利,完全可以亲自前来,您为何……就看不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呢……”
良苦用心?辉夜几乎要在心底冷笑出来。无情地夺走她最重要的人,拿捏住她致命的软肋,再来谈对她有多好吗?不觉得讽刺吗?但是,她没有忘记今天的任务,时机稍纵即逝,她必须当着迦游罗他们的面,做出一副被迫抉择的样子,掩盖自己真正的战术意图。
“殿下,请您回京!”见她沉默良久,螺呪罗和恶奴弥守仿佛看到了转机,纷纷跪倒,言辞恳切地请求她回心转意。而那唖挫并不希望她回妖邪界,自然是不屑一顾。但他也知道完成任务的重要性,因此没有选择开口捣乱。
“……”辉夜蹙着新月般纤细的眉,仿佛非常痛苦地深呼吸了几次后,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最终,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回去吧……”
“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劝得皇女点头,迦游罗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辉夜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再次将神王权杖召唤了出来。在神力的涌动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开始一点一点恢复生机,渐渐就看不出曾经战斗过的模样。
这就是神明吗……看着自己憧憬的女子展示神迹,螺呪罗的失落感更深了。自己和她的距离早已变得遥不可及,而她……宁愿放弃守护人间的使命,也要去找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了……
经过稍显漫长的过程,辉夜终于将周围环境复原如初,还顺手解除了上空的结界。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头痛,险些没能稳住身体。
“殿下!”迦游罗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上前搀扶道,“您怎么了?”
“好久没有像这样透支神力了……”辉夜并没有说出眩晕背后真正的原因,“可能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吧……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事不宜迟,赶紧回去让御医瞧瞧吧。”恶奴弥守反应很快,立刻开始召唤妖邪门。伴随着大门的开启,一艘等候已久的妖邪船朝这边缓缓驶来。
“殿下,我们走吧……”即便到了此时此刻,迦游罗心中依然是有些忐忑的。万一皇女忽然反悔又不愿去了,自己该怎么办?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不等辉夜开口,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姐姐——!你要去哪里?!”
“纯?!”听到这个熟悉的童音,辉夜愣住了,这完全是计划之外的变数。
“姐姐……你……你真的要走吗……”因为一路狂奔,纯大口地喘着气,在他身后,娜斯蒂也一脸忧虑地跟了过来。
“哼。”那唖挫今天一直吃瘪,加上皇女居然真的同意回妖邪界,屡屡受挫的他心情郁闷,乍一看见娜斯蒂和纯出现,下意识就想要动手。
“敢动他们一下,我就让你再断条胳膊。”辉夜却冷冷地用眼神逼退了他,随后便朝二人去。妖邪界众人不知她想做什么,却没有人敢开口阻拦。
“很抱歉,纯……”辉夜蹲下身子,拉住纯的手,暗暗地用力握了握。为了瞒过迦游罗他们,她必须让对方配合自己再演一出戏,“我真的很想见征士……我已经……一刻也忍耐不下去了……所以……纯,你能原谅我的任性吗?”
“我会照顾好娜斯蒂姐姐的……辽哥哥和当麻哥哥,还有其他的哥哥姐姐,大家都会一起努力的!”纯抬起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所以,姐姐你放心,人间交给我们,征士哥哥他们就拜托你了。”
“纯……”辉夜泣不成声,用力抱住这个懂事的孩子,“对不起……”
“辉夜小姐,请不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娜斯蒂从后面按住纯的肩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脸上却带着微笑,“家里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大家的,你不要挂念。去妖邪界之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勉强,好吗?”
“娜姐……我知道了……”辉夜含着泪,起身也拥抱了娜斯蒂许久。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了。”迦游罗轻声提醒道。她本不想当这个恶人,但怕夜长梦多,情况有变,不得不开口催促。
“知道了。”辉夜想了想,将自己的神王权杖交到了纯的手中,“这支权杖,我不太方便带去妖邪界,你能替我好好保管它吗?”
原本她是计划在离开人间时,用神力将权杖悄悄送去柳生邸的。如今能亲手交给他们,倒也省去了那一步。
“给……给我保管吗?”纯紧张地接过权杖,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对,纯长大了,已经是男子汉了。”辉夜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一定可以用它保护好娜姐的,对吗?”
“嗯!”纯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份信任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莫大的鼓励。
迦游罗直觉哪里不对,但转念一想,那支权杖只有神能够使用,留下也好,总比留在皇女手中威胁更小。
“等朝香姐回来……麻烦替我和她说句抱歉吧……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亲口和她说再见……”辉夜最后看了看二人,强忍着别离之痛转过了身,走到迦游罗身边说道,“走吧,回妖邪界。”
“是,殿下请。”迦游罗恭敬地请她上船。
“姐姐!”看着辉夜一步一步踏上那艘妖邪船,纯忍不住又呼喊着她。
“……”辉夜却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脚步,此刻的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哼。”尽管被打得灰头土脸,但那唖挫还是在娜斯蒂他们面前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和其他同僚一起回到了船上。
人到齐后,船再度启动,缓缓地向妖邪门进发。辉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走到船头,拨出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喂——辉夜吗?!”电话很快接通,随即传来了伊达正子的声音。
“母亲……”压抑住心中的痛苦与不舍,辉夜语气平和地说道,“我要走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去保护好征士的……”
“你要去做危险的事吗?!”正子几乎在一瞬间听懂了她的意思,着急道,“不行!听母亲的话,好好地待在家里!”
“电话给我。”这时,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俨然是征士的祖父。
“祖父,对不起……”听到老人的声音,辉夜觉得鼻头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楚,“我可能……不能再向您尽孝了……”
“孩子,你不要只身犯险!”电话那一头,老人沉稳的声音里蕴着几分焦灼,“征士是我的孙子,可你也是伊达家的孩子,不能出事!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通知你的叔父——”
“抱歉……没有时间了……”飞船正在穿越妖邪门,导致通话的信号不稳定,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掺杂着许多的噪音。辉夜知道自己不能再留恋了,狠下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再见了,祖父,愿您健康平安……”
说完,她用力按下了挂断键,随即关闭了手机电源。她知道,无论这战结果如何,自己都不可能以原本的姿态回到人间了。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和伊达家的长辈们说话了。
——天守阁·鬼面堂——
“喂,你俩还活着吗?”
“闭嘴吧,秀……”伸闭着眼睛,并不想搭理他,“你要是还想多活两天,就少说点话吧。”
“切……都放马过来吧,老子不怕!”秀反而嚷嚷得更大声了,连监视他们的地灵众和近卫军都纷纷侧目,恨不得立刻过来打他一顿。
“是……你厉害,那你怎么在这儿啊?”伸忍不住还是呛了他一句。
“我这不是为了救你吗?”秀不开心了,本大爷为了友情奋不顾身,竟然还不招你们待见了。
“……”伸觉得心好累,这家伙没脑子也不是一两天了,居然敢一个人闯进敌人老巢。听说螺呪罗甚至都没有动手,凭几句话就把他给忽悠来了。
“喂,征士,你怎么不说话啊?”秀还觉得无聊,忍不住又去招惹征士。
“征士伤得最重,你别烦他了。”伸赶紧阻止他。
“我没事的,伤势之前就已经缓解了。”征士终于开口了,只是曾经浑厚的嗓音如今变得沙哑无比,“应该是铠甲的力量保护了我们吧。”
“妈的,这鬼地方不见天日,也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了。”秀气呼呼地骂道,“十天?二十天?这帮守卫跟死人一样,问他们什么都不说!不给饭吃就算了,连时间都不肯讲,讲了会死还是咋的!气死我了!我好饿啊!”
“有件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征士打断了秀无意义的牢骚,“地灵众这次好像停手了很长时间,为什么他们一直在这里,却没有再攻击我们?”
“呃……是吗?”秀单纯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难道……他们有什么别的打算?”听征士这么一说,伸也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么长时间敌人从未停止过对他们的折磨,为什么今天忽然就改主意了呢。
“啊!该不会是——”秀脑中灵光乍现,“阿罗醐觉得我们太顽固了留着没用,今天要送我们上路了?”
“……”秀这句话,瞬间把两个人都给噎住了。
“真的,你闭嘴吧秀!”伸感觉自己血压在不断飙升,跟这个家伙聊正经事百分百会折寿。
“我有些担心辉夜……”征士回忆起若干天之前,迦游罗忽然来了鬼面堂,不但和他说了关于辉夜的情况,还带来了辉夜的话。
“等我。”
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她能重新振作起来很好,但征士总觉得这两个字代表的可能不是让他们等待救援,而是……以他对辉夜的了解,她会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只身去做一些危险的事,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穿着像是高级将领的妖邪走了进来。
“打扰了。”不知为何,那个妖邪的语气显得格外客气,“我奉陛下之命,要取走三位的铠甲,请稍微忍耐一会儿吧。”
“什么意思?!”秀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地灵众就已经开始动手了。他感觉铠甲的力量正飞速地从自己体内流失,被拘禁他们的鬼面雕像给吸收殆尽。
不过片刻,他们连护甲状态都无法维持,变回了日常的装束。
“失礼了。”那妖邪见任务完成,挥挥手,立刻有几个部下上前,解开三人手上的镣铐,将他们从雕像上放了下来。
“喂喂……该不会真的被我料中了吧?”神经大条如秀,此刻也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妙了。他转了转完全麻痹的胳膊,咬着牙说,“真是来送我们上路的吗?”
“……”征士看向发号施令的那个陌生妖邪,“这是何意?”
“请稍等。”只见那妖邪挥了挥手,让在场的士兵们和地灵众都退了下去。等到四下无人时,他才说道,“我叫魉鬼,过去曾承蒙竹取殿下的恩惠,并不是来害你们的。我接到的命令是回收铠甲,然后将你们交给内侍司的女官。”
“女……女官?”伸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魉鬼点了点头,然后朝外面说道,“请您进来吧,橘尚侍。”
好……好漂亮的人……看到那位走进来的华服美人,秀一瞬间脸都红透了。她肤色白皙,樱唇饱满,媚眼如丝,一颗泪痣更是显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三位,请随我来。”橘尚侍先是优雅地行了一礼,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三人有所犹疑,魉鬼劝说道,“请放心随她去吧。”
“走吧。”征士回头和两个同伴说道,“逃避也是没用的,还是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吧。”
于是,他们跟着橘尚侍,第一次走出了鬼面堂。一路上有很多士兵在巡逻,他们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与盘问,可见妖邪界令行禁止,纪律严明。
“请不用担心。”橘尚侍虽然未曾回头,却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警惕与不安,“妾身曾受过殿下大恩,不会加害你们的。”
“又是一个受过恩惠的。”秀小声地和伸吐槽道,“她在妖邪界是大善人吗?到底收买过多少人啊?”
“嘘……”伸皱着眉,示意他噤声。
“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见她似乎是个能沟通的人,征士试图从她那里问出想要的信息。
“光轮殿,这些妾身也不知。”橘尚侍停下脚步,回头对征士说道,“妾身接到藤原尚侍的通知,只说要带你们回内侍司沐浴更衣,然后用膳。”
“我就说是要送我们上路吧。”秀忍不住又在伸的耳边嘀咕起来,“竟然还给饭吃,是怕我们做饿死鬼吗?”
“……”伸被秀搞得直翻白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有劳了。”见从她这里问不出情报,征士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在橘尚侍的带领下,他们走过漫长的一段路,最终回到了地面上。穿过长长的廊,他们来到了内侍司的所在地,一座叫温明殿的殿宇。
“橘尚侍,您回来了?”才一踏进殿中,就有数十名美貌女子主动迎上前来,向橘尚侍行礼问候之后,又非常恭敬地向三人也行了礼。因为前阵子的风言风语,对于他们的身份,女官们都有所耳闻,知道是皇女在人间的朋友。有消息灵通者,甚至已经知道光轮殿是皇女的爱人了,还知道陛下似乎不喜他们在一起,将他们硬生生拆散那件事。
“好英俊的公子啊……”女官们的目光很快就被征士吸引了过去,纷纷以扇掩面,窃窃私语着,“也难怪殿下倾心了,简直是光华公子再世啊。”
征士倒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只是比起学校的女生,这些妖邪界的女官明显没那么单纯,眼神中的艳羡与渴望都是赤裸裸的。
“阿罗醐那老头子真会享受,居然有这么多后宫吗?”眼前的美女们像花朵一样,简直多到令人目不暇接,秀感觉自己都快看不过来了,拽着伸一通吐槽,“你说他一个铁壳子,要这么多女人有啥用呢?”
“她们是女官,不是嫔妃。”伸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整天也没个正经样子,“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光轮殿,水浒殿,金刚殿,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这时,橘尚侍和女官们沟通完,回头微笑着对他们说,“请先去沐浴更衣吧,膳食稍后会奉上。”
说完,便安排女官引路,将他们领到了沐浴专用的汤殿。进入汤殿,大浴槽旁早有身着汤卷的几名女官等候。一见三人进殿,她们立刻殷勤地迎上前,先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伸手要为他们褪去衣物,侍奉他们入浴。
“停停停!”秀被女官们的举动吓了一跳,死死护住自己的衣服不让她们碰,“干什么这是?别脱我衣服啊!”
女官一愣,显然也没预想到对方会拒绝,于是有些惶恐地答道,“妾身……是奉命来侍奉您沐浴的……”
“我们自己可以的,就不劳烦了,请你们回避一下吧。”还是征士比较镇定,三两句话就将女官们都请了出去。
“简直太可怕了……难道这就是阿罗醐的阴谋?”秀心有余悸,刚刚那阵仗,简直像是进了盘丝洞一样,“他是不是见来硬的不行,就想用美人计来腐化我们?他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啊?能被这种区区伎俩腐化?”
“秀你这脑回路就该去写小说的。”伸一边调侃秀,一边脱掉自己的脏衣服,走进了浴槽中。一碰到热水,身上的伤立刻疼了起来,但稍微忍耐一会儿之后,感觉变得好起来了,疲惫的身体也开始放松了下来。
“呼……活着真好啊……”秀泡着热水感慨道,“就是感觉更饿了……”
“那倒是,我看你都饿瘦了。”伸笑着撩起水花,泼到了秀的脸上。
“喂!你小子干啥呢!”秀不甘示弱,又反泼了回去。
“……”征士没有理会他俩的打闹,他一直有事梗在心里,难以释怀。
“征士,你还在担心公主的事吗?”伸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停止了打闹。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征士仰头长叹了一声,“一定是因为辉夜做了什么,妖邪界才忽然改变了对我们的态度。”
“可是,辽和当麻现在只能依靠她了,她不能出事啊!”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万一是真的……那人间……”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征士闭上眼,他现在需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沐浴过后,他们都换上了类似浴衣的汤帷子。走出汤殿,立刻有人领着他们去了饷之间,橘尚侍已经在那里备好了丰盛的膳食等着他们。
“饭里不会下毒吧……”秀虽然饿狠了,但还没有放下警惕。
“请放心,因为没有那个必要。”橘尚侍抿嘴笑了笑,“也许烦恼京的膳食会不合诸位的口味,但为了身体着想,请多少吃一些吧。”
“可以吃吗?”秀动筷子前还是看了一眼征士。
“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征士催促道,自己也端正地坐了下来,拿起了小桌上的筷子。
“哇!好咸啊!”秀才吃了一口就大声嚷了出来。虽然他以前就听辉夜提过妖邪界的饭菜难吃,但没想到能难吃到这种程度。
“抱歉……”橘尚侍也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大,一时便有些尴尬,这已经是御厨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膳食了。自从鸿胪馆闭店之后,来自人间的调料都已经断货了,烦恼京的膳食口味都变回了老样子。许多人明面上不敢提,但背地里都在感慨也许再也吃不到那样好的味道了。
“请不必在意。”征士安慰了一句,他也觉得这饭菜的口味有点难以下咽,但作为一个自律的人,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吃着,直到把自己的那一份都吃完了。
“举止如此优雅,一定是高贵家族出身的公子吧……”不少女官隔着帘子,盯着征士用膳时的一举一动,几乎要陶醉在其中了。
“多么耀眼的人啊……与殿下如此般配,陛下为何不同意呢?”已经有女官开始替他们惋惜了,“难道真的忍心拆散这样的神仙眷侣吗?”
“时间也差不多了……”橘尚侍耐心地等待了两三刻钟,见他们都用完了膳,说道,“接下来女嬬会引你们去绫绮殿见藤原尚侍,她应该能解答你们的疑问。”
“多谢了。”征士起身,对橘尚侍的照顾表达了谢意。
“应该的,若非殿下仁慈,妾身早已不在人世了。”橘尚侍向他们行了一礼,“还请一路小心。”
虽然她说的是眼前几人,但无疑也是在讽刺天守阁的那位趁人之危。
“殿下,请恕臣等今日冒犯。”面对不怒而威的皇女,伤得不轻的恶奴弥守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但君命难违,臣等也只能如此……”
“君命难违……”辉夜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殿下!”迦游罗想起出发前陛下曾嘱咐过,即使无法在武力上胜过皇女,也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其说服。她咬了咬牙,就算接下来的话会伤害、惹怒对方,她也不得不说出口了,“您真的不想回烦恼京吗?您难道……也不想见他吗……”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那刻,辉夜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冷漠的表情顷刻间变得震惊,又随即化为愤怒与憎恶,“你在威胁我?!”
“妾身不敢……”迦游罗明知自己是在向旧友的伤口上撒盐·,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负罪感,继续说道,“您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光轮殿考虑。只有您与陛下尽释前嫌,他的处境才能改善,不是吗?”
“你……”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赤裸裸的威胁。意思无非是如果她不肯回去,征士就必然会被迁怒,遭受更加残忍的折磨。辉夜攥紧双拳,因极度的愤恨,她的怒吼声如穿云裂石般响彻天空,“尔等蝼蚁,岂敢渎神?!!!”
她体内的所有力量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尽管没有动一根手指,排山倒海般的神威却将迦游罗等人重重地拍倒在地,让他们难以再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殿下……妾身知罪……”这一次,皇女展现出来的气场与力量已十分接近御座上的那位。迦游罗心中胆寒,硬撑着满是伤痛的身躯,单膝跪倒向她请罪道,“星出大人曾嘱咐过妾身,您的身子有旧伤,又受到寒气侵体,需要悉心保养,切忌动怒。您如今已惩戒过我等的冒犯,心中的气尽可消了吧……”
她的话说得动容卑微,却仍是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样子。
“呵……”见昔日的好友在自己的力量下变得狼狈不堪,辉夜似乎无动于衷,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把这口气出了,就应该当做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把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是吗?你想得倒美!”
“辉夜——!”几番交锋都难以说服她,情急之下,迦游罗又换回昔日的称呼,言辞恳切道,“您身在人间,不知京城四处风传您谋逆的流言!尽管陛下已把议论之人尽数流放到边地,但唯有您本人光明正大地回到烦恼京,才能真正破除那些流言蜚语啊!殿下……陛下若真的想要对您不利,完全可以亲自前来,您为何……就看不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呢……”
良苦用心?辉夜几乎要在心底冷笑出来。无情地夺走她最重要的人,拿捏住她致命的软肋,再来谈对她有多好吗?不觉得讽刺吗?但是,她没有忘记今天的任务,时机稍纵即逝,她必须当着迦游罗他们的面,做出一副被迫抉择的样子,掩盖自己真正的战术意图。
“殿下,请您回京!”见她沉默良久,螺呪罗和恶奴弥守仿佛看到了转机,纷纷跪倒,言辞恳切地请求她回心转意。而那唖挫并不希望她回妖邪界,自然是不屑一顾。但他也知道完成任务的重要性,因此没有选择开口捣乱。
“……”辉夜蹙着新月般纤细的眉,仿佛非常痛苦地深呼吸了几次后,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最终,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回去吧……”
“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劝得皇女点头,迦游罗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辉夜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再次将神王权杖召唤了出来。在神力的涌动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开始一点一点恢复生机,渐渐就看不出曾经战斗过的模样。
这就是神明吗……看着自己憧憬的女子展示神迹,螺呪罗的失落感更深了。自己和她的距离早已变得遥不可及,而她……宁愿放弃守护人间的使命,也要去找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了……
经过稍显漫长的过程,辉夜终于将周围环境复原如初,还顺手解除了上空的结界。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头痛,险些没能稳住身体。
“殿下!”迦游罗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上前搀扶道,“您怎么了?”
“好久没有像这样透支神力了……”辉夜并没有说出眩晕背后真正的原因,“可能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吧……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事不宜迟,赶紧回去让御医瞧瞧吧。”恶奴弥守反应很快,立刻开始召唤妖邪门。伴随着大门的开启,一艘等候已久的妖邪船朝这边缓缓驶来。
“殿下,我们走吧……”即便到了此时此刻,迦游罗心中依然是有些忐忑的。万一皇女忽然反悔又不愿去了,自己该怎么办?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不等辉夜开口,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姐姐——!你要去哪里?!”
“纯?!”听到这个熟悉的童音,辉夜愣住了,这完全是计划之外的变数。
“姐姐……你……你真的要走吗……”因为一路狂奔,纯大口地喘着气,在他身后,娜斯蒂也一脸忧虑地跟了过来。
“哼。”那唖挫今天一直吃瘪,加上皇女居然真的同意回妖邪界,屡屡受挫的他心情郁闷,乍一看见娜斯蒂和纯出现,下意识就想要动手。
“敢动他们一下,我就让你再断条胳膊。”辉夜却冷冷地用眼神逼退了他,随后便朝二人去。妖邪界众人不知她想做什么,却没有人敢开口阻拦。
“很抱歉,纯……”辉夜蹲下身子,拉住纯的手,暗暗地用力握了握。为了瞒过迦游罗他们,她必须让对方配合自己再演一出戏,“我真的很想见征士……我已经……一刻也忍耐不下去了……所以……纯,你能原谅我的任性吗?”
“我会照顾好娜斯蒂姐姐的……辽哥哥和当麻哥哥,还有其他的哥哥姐姐,大家都会一起努力的!”纯抬起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所以,姐姐你放心,人间交给我们,征士哥哥他们就拜托你了。”
“纯……”辉夜泣不成声,用力抱住这个懂事的孩子,“对不起……”
“辉夜小姐,请不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娜斯蒂从后面按住纯的肩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脸上却带着微笑,“家里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大家的,你不要挂念。去妖邪界之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勉强,好吗?”
“娜姐……我知道了……”辉夜含着泪,起身也拥抱了娜斯蒂许久。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了。”迦游罗轻声提醒道。她本不想当这个恶人,但怕夜长梦多,情况有变,不得不开口催促。
“知道了。”辉夜想了想,将自己的神王权杖交到了纯的手中,“这支权杖,我不太方便带去妖邪界,你能替我好好保管它吗?”
原本她是计划在离开人间时,用神力将权杖悄悄送去柳生邸的。如今能亲手交给他们,倒也省去了那一步。
“给……给我保管吗?”纯紧张地接过权杖,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对,纯长大了,已经是男子汉了。”辉夜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一定可以用它保护好娜姐的,对吗?”
“嗯!”纯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份信任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莫大的鼓励。
迦游罗直觉哪里不对,但转念一想,那支权杖只有神能够使用,留下也好,总比留在皇女手中威胁更小。
“等朝香姐回来……麻烦替我和她说句抱歉吧……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亲口和她说再见……”辉夜最后看了看二人,强忍着别离之痛转过了身,走到迦游罗身边说道,“走吧,回妖邪界。”
“是,殿下请。”迦游罗恭敬地请她上船。
“姐姐!”看着辉夜一步一步踏上那艘妖邪船,纯忍不住又呼喊着她。
“……”辉夜却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脚步,此刻的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哼。”尽管被打得灰头土脸,但那唖挫还是在娜斯蒂他们面前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和其他同僚一起回到了船上。
人到齐后,船再度启动,缓缓地向妖邪门进发。辉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走到船头,拨出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喂——辉夜吗?!”电话很快接通,随即传来了伊达正子的声音。
“母亲……”压抑住心中的痛苦与不舍,辉夜语气平和地说道,“我要走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去保护好征士的……”
“你要去做危险的事吗?!”正子几乎在一瞬间听懂了她的意思,着急道,“不行!听母亲的话,好好地待在家里!”
“电话给我。”这时,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俨然是征士的祖父。
“祖父,对不起……”听到老人的声音,辉夜觉得鼻头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楚,“我可能……不能再向您尽孝了……”
“孩子,你不要只身犯险!”电话那一头,老人沉稳的声音里蕴着几分焦灼,“征士是我的孙子,可你也是伊达家的孩子,不能出事!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通知你的叔父——”
“抱歉……没有时间了……”飞船正在穿越妖邪门,导致通话的信号不稳定,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掺杂着许多的噪音。辉夜知道自己不能再留恋了,狠下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再见了,祖父,愿您健康平安……”
说完,她用力按下了挂断键,随即关闭了手机电源。她知道,无论这战结果如何,自己都不可能以原本的姿态回到人间了。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和伊达家的长辈们说话了。
——天守阁·鬼面堂——
“喂,你俩还活着吗?”
“闭嘴吧,秀……”伸闭着眼睛,并不想搭理他,“你要是还想多活两天,就少说点话吧。”
“切……都放马过来吧,老子不怕!”秀反而嚷嚷得更大声了,连监视他们的地灵众和近卫军都纷纷侧目,恨不得立刻过来打他一顿。
“是……你厉害,那你怎么在这儿啊?”伸忍不住还是呛了他一句。
“我这不是为了救你吗?”秀不开心了,本大爷为了友情奋不顾身,竟然还不招你们待见了。
“……”伸觉得心好累,这家伙没脑子也不是一两天了,居然敢一个人闯进敌人老巢。听说螺呪罗甚至都没有动手,凭几句话就把他给忽悠来了。
“喂,征士,你怎么不说话啊?”秀还觉得无聊,忍不住又去招惹征士。
“征士伤得最重,你别烦他了。”伸赶紧阻止他。
“我没事的,伤势之前就已经缓解了。”征士终于开口了,只是曾经浑厚的嗓音如今变得沙哑无比,“应该是铠甲的力量保护了我们吧。”
“妈的,这鬼地方不见天日,也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了。”秀气呼呼地骂道,“十天?二十天?这帮守卫跟死人一样,问他们什么都不说!不给饭吃就算了,连时间都不肯讲,讲了会死还是咋的!气死我了!我好饿啊!”
“有件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征士打断了秀无意义的牢骚,“地灵众这次好像停手了很长时间,为什么他们一直在这里,却没有再攻击我们?”
“呃……是吗?”秀单纯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难道……他们有什么别的打算?”听征士这么一说,伸也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么长时间敌人从未停止过对他们的折磨,为什么今天忽然就改主意了呢。
“啊!该不会是——”秀脑中灵光乍现,“阿罗醐觉得我们太顽固了留着没用,今天要送我们上路了?”
“……”秀这句话,瞬间把两个人都给噎住了。
“真的,你闭嘴吧秀!”伸感觉自己血压在不断飙升,跟这个家伙聊正经事百分百会折寿。
“我有些担心辉夜……”征士回忆起若干天之前,迦游罗忽然来了鬼面堂,不但和他说了关于辉夜的情况,还带来了辉夜的话。
“等我。”
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她能重新振作起来很好,但征士总觉得这两个字代表的可能不是让他们等待救援,而是……以他对辉夜的了解,她会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只身去做一些危险的事,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穿着像是高级将领的妖邪走了进来。
“打扰了。”不知为何,那个妖邪的语气显得格外客气,“我奉陛下之命,要取走三位的铠甲,请稍微忍耐一会儿吧。”
“什么意思?!”秀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地灵众就已经开始动手了。他感觉铠甲的力量正飞速地从自己体内流失,被拘禁他们的鬼面雕像给吸收殆尽。
不过片刻,他们连护甲状态都无法维持,变回了日常的装束。
“失礼了。”那妖邪见任务完成,挥挥手,立刻有几个部下上前,解开三人手上的镣铐,将他们从雕像上放了下来。
“喂喂……该不会真的被我料中了吧?”神经大条如秀,此刻也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妙了。他转了转完全麻痹的胳膊,咬着牙说,“真是来送我们上路的吗?”
“……”征士看向发号施令的那个陌生妖邪,“这是何意?”
“请稍等。”只见那妖邪挥了挥手,让在场的士兵们和地灵众都退了下去。等到四下无人时,他才说道,“我叫魉鬼,过去曾承蒙竹取殿下的恩惠,并不是来害你们的。我接到的命令是回收铠甲,然后将你们交给内侍司的女官。”
“女……女官?”伸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魉鬼点了点头,然后朝外面说道,“请您进来吧,橘尚侍。”
好……好漂亮的人……看到那位走进来的华服美人,秀一瞬间脸都红透了。她肤色白皙,樱唇饱满,媚眼如丝,一颗泪痣更是显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三位,请随我来。”橘尚侍先是优雅地行了一礼,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三人有所犹疑,魉鬼劝说道,“请放心随她去吧。”
“走吧。”征士回头和两个同伴说道,“逃避也是没用的,还是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吧。”
于是,他们跟着橘尚侍,第一次走出了鬼面堂。一路上有很多士兵在巡逻,他们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与盘问,可见妖邪界令行禁止,纪律严明。
“请不用担心。”橘尚侍虽然未曾回头,却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警惕与不安,“妾身曾受过殿下大恩,不会加害你们的。”
“又是一个受过恩惠的。”秀小声地和伸吐槽道,“她在妖邪界是大善人吗?到底收买过多少人啊?”
“嘘……”伸皱着眉,示意他噤声。
“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见她似乎是个能沟通的人,征士试图从她那里问出想要的信息。
“光轮殿,这些妾身也不知。”橘尚侍停下脚步,回头对征士说道,“妾身接到藤原尚侍的通知,只说要带你们回内侍司沐浴更衣,然后用膳。”
“我就说是要送我们上路吧。”秀忍不住又在伸的耳边嘀咕起来,“竟然还给饭吃,是怕我们做饿死鬼吗?”
“……”伸被秀搞得直翻白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有劳了。”见从她这里问不出情报,征士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在橘尚侍的带领下,他们走过漫长的一段路,最终回到了地面上。穿过长长的廊,他们来到了内侍司的所在地,一座叫温明殿的殿宇。
“橘尚侍,您回来了?”才一踏进殿中,就有数十名美貌女子主动迎上前来,向橘尚侍行礼问候之后,又非常恭敬地向三人也行了礼。因为前阵子的风言风语,对于他们的身份,女官们都有所耳闻,知道是皇女在人间的朋友。有消息灵通者,甚至已经知道光轮殿是皇女的爱人了,还知道陛下似乎不喜他们在一起,将他们硬生生拆散那件事。
“好英俊的公子啊……”女官们的目光很快就被征士吸引了过去,纷纷以扇掩面,窃窃私语着,“也难怪殿下倾心了,简直是光华公子再世啊。”
征士倒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只是比起学校的女生,这些妖邪界的女官明显没那么单纯,眼神中的艳羡与渴望都是赤裸裸的。
“阿罗醐那老头子真会享受,居然有这么多后宫吗?”眼前的美女们像花朵一样,简直多到令人目不暇接,秀感觉自己都快看不过来了,拽着伸一通吐槽,“你说他一个铁壳子,要这么多女人有啥用呢?”
“她们是女官,不是嫔妃。”伸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整天也没个正经样子,“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光轮殿,水浒殿,金刚殿,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这时,橘尚侍和女官们沟通完,回头微笑着对他们说,“请先去沐浴更衣吧,膳食稍后会奉上。”
说完,便安排女官引路,将他们领到了沐浴专用的汤殿。进入汤殿,大浴槽旁早有身着汤卷的几名女官等候。一见三人进殿,她们立刻殷勤地迎上前,先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伸手要为他们褪去衣物,侍奉他们入浴。
“停停停!”秀被女官们的举动吓了一跳,死死护住自己的衣服不让她们碰,“干什么这是?别脱我衣服啊!”
女官一愣,显然也没预想到对方会拒绝,于是有些惶恐地答道,“妾身……是奉命来侍奉您沐浴的……”
“我们自己可以的,就不劳烦了,请你们回避一下吧。”还是征士比较镇定,三两句话就将女官们都请了出去。
“简直太可怕了……难道这就是阿罗醐的阴谋?”秀心有余悸,刚刚那阵仗,简直像是进了盘丝洞一样,“他是不是见来硬的不行,就想用美人计来腐化我们?他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啊?能被这种区区伎俩腐化?”
“秀你这脑回路就该去写小说的。”伸一边调侃秀,一边脱掉自己的脏衣服,走进了浴槽中。一碰到热水,身上的伤立刻疼了起来,但稍微忍耐一会儿之后,感觉变得好起来了,疲惫的身体也开始放松了下来。
“呼……活着真好啊……”秀泡着热水感慨道,“就是感觉更饿了……”
“那倒是,我看你都饿瘦了。”伸笑着撩起水花,泼到了秀的脸上。
“喂!你小子干啥呢!”秀不甘示弱,又反泼了回去。
“……”征士没有理会他俩的打闹,他一直有事梗在心里,难以释怀。
“征士,你还在担心公主的事吗?”伸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停止了打闹。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征士仰头长叹了一声,“一定是因为辉夜做了什么,妖邪界才忽然改变了对我们的态度。”
“可是,辽和当麻现在只能依靠她了,她不能出事啊!”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万一是真的……那人间……”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征士闭上眼,他现在需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沐浴过后,他们都换上了类似浴衣的汤帷子。走出汤殿,立刻有人领着他们去了饷之间,橘尚侍已经在那里备好了丰盛的膳食等着他们。
“饭里不会下毒吧……”秀虽然饿狠了,但还没有放下警惕。
“请放心,因为没有那个必要。”橘尚侍抿嘴笑了笑,“也许烦恼京的膳食会不合诸位的口味,但为了身体着想,请多少吃一些吧。”
“可以吃吗?”秀动筷子前还是看了一眼征士。
“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征士催促道,自己也端正地坐了下来,拿起了小桌上的筷子。
“哇!好咸啊!”秀才吃了一口就大声嚷了出来。虽然他以前就听辉夜提过妖邪界的饭菜难吃,但没想到能难吃到这种程度。
“抱歉……”橘尚侍也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大,一时便有些尴尬,这已经是御厨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膳食了。自从鸿胪馆闭店之后,来自人间的调料都已经断货了,烦恼京的膳食口味都变回了老样子。许多人明面上不敢提,但背地里都在感慨也许再也吃不到那样好的味道了。
“请不必在意。”征士安慰了一句,他也觉得这饭菜的口味有点难以下咽,但作为一个自律的人,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吃着,直到把自己的那一份都吃完了。
“举止如此优雅,一定是高贵家族出身的公子吧……”不少女官隔着帘子,盯着征士用膳时的一举一动,几乎要陶醉在其中了。
“多么耀眼的人啊……与殿下如此般配,陛下为何不同意呢?”已经有女官开始替他们惋惜了,“难道真的忍心拆散这样的神仙眷侣吗?”
“时间也差不多了……”橘尚侍耐心地等待了两三刻钟,见他们都用完了膳,说道,“接下来女嬬会引你们去绫绮殿见藤原尚侍,她应该能解答你们的疑问。”
“多谢了。”征士起身,对橘尚侍的照顾表达了谢意。
“应该的,若非殿下仁慈,妾身早已不在人世了。”橘尚侍向他们行了一礼,“还请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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