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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激战马面(3)

    重新启动的魔毯巴士升上高空,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进。

    白空粗重地喘息,抖了抖衣襟,附着在衣物和皮肤上的粉末四处飞散,呛得他猛烈咳嗽了几声。

    在不远处,马面的躯干抽搐了一下,接着,散布在车厢各处的头颅碎片如同受到感召般朝着一个中心点聚拢。碎片稍一靠近,便相互粘合,缓慢增殖,在胶质的形态下融合成更大的组织,椭圆形的外壳已经可见,血肉经络骨骼毫无层次,混合着一起生长,耳,嘴,鼻,眼从一团堆积的肉块中推挤着朝正确的位置流动。

    身躯摇晃着起身,大手抓住仍在变动的脑壳走了过来。

    “好久没被逼到这种程度了,你们两个凡人竟然做到了连其他神明都做不到的事情,真是令人钦佩。”头颅上的嘴巴还没完工,牙齿也只长出了上排的两颗,“因此,我决定向你透露我刚才使用的法术,让你们死的明白。”

    “枉死之术。”

    身躯将头颅高举,放置于肩膀之上,嘎嘣一声,二者融为一体。马面惬意地闭上眼睛,大幅扭动脖子,享受破镜重圆的一刻。

    “枉死之术?”

    白空望向刚刚回到二楼的弗莱。

    “你才是中国人。”

    弗莱耸耸肩。

    “地狱的第十四层便是枉死地狱,那里惩罚的是放弃生命的自杀之人,坠入此处之后,将永世受到折磨,无法轮回转世。那这部分剩余的投胎次数去了哪里呢?”

    马面说。

    “当然是落入了你们这群只知道剥削的寄生虫身上啦。”

    弗莱讥讽道。

    “没错,枉死之术也是长生之术。在古老的时代,它给予了我们永恒的生命。凡人牺牲血肉,奉献一切,来供养神明是天经地义之事。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马面愤恨地说。

    “那这个什么枉死之术和你用神力复原又有什么差别呢?法术耗费的神力岂不是更多?”

    弗莱一边说话,一边背过手去,确保枪械运转正常。

    “神力复原,复原的仅仅是神灵自身拥有的那条生命。而枉死之术,则是抽取信徒的生命,以他的死换取我的生,我也可以借此收回曾赋予过他的法术。”马面已经几乎完全复原,他深深吸气,裂缝再度张开,但腹腔内部残留的粉末显然对其造成了重大影响,热油在试图充盈时受到影响变得萎靡不振,但似乎并不影响局部的热油替换,“你们猜我现在拥有的第二条法术是什么?”

    “我不在乎。不管什么法术不法术,只要神力归零,神灵就会死去。你所残余的神力也不多了吧,你可要万分小心呀。”

    弗莱说。

    “那你们呢?一个浑身是伤,另一个,你的弑神弹快要见底了吧?”马面胸有成竹地说,“让我们看看死的到底会是谁吧?”

    话音未落,马面就率先发难,白空和弗莱对视一眼,身体的行动比话语上的交流更快一步。

    “我到后面去……”

    “我去拖住他……”

    “拖住我?”马面已经靠近过来,十指成爪,朝着白空眼球抓去,白空挥拳隔开,但几滴热油溅落在脸上,生出大泡。

    “真是不小心呢。”

    马面化爪为拳,直奔胸口而去,白空反过来攻其手臂关节,逼其回撤。

    “说实话,你的表现真的太出色了,区区一介凡人,竟然能够和我对抗这么多个回合,我决定饶你一命,只要你杀了身后的鸟人,我就收你做我的左膀右臂,赐予你强大的法术,金钱,女人,地位,你想要什么都有,只要你杀了他。”

    蛊惑之余,马面攻势不减分毫。

    “去你妈的。”

    白空啐了口吐沫,强硬地回绝道。

    “你还不算傻,即便你杀了你的朋友,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到达安全位置的弗莱延续了之前的火力支援,但复活后的马面体力充沛,速度惊人,不断通过步伐调转方向,让白空充当盾牌,阻挡弹幕。即便如此,弗莱的枪法依旧神准,弑神弹屡屡造成杀伤,马面干脆更进一步,彻底贴了上去,与白空抱在一起,双方的臂膀纠缠,肌肉与肌肉,关节与关节相互抵抗,二人咬牙切齿地拉扯角力……

    嘟嘟嘟。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焦急的喇叭声,魔毯巴士因为受损,速度放缓,一辆飞行中的轿车,不满地按了好几下喇叭,当司机驶近看清车内的两个面目狰狞,互相搂抱的暴力分子后,不顾红灯的警告,立马踩下油门,直冲了过去。

    “哈!”

    白空抓住机会,猛得一下脱身出来。

    “继续刚才的问题。我所掌握的新法术是什么呢?是铁树?”

    马面继续追击,连续递出三拳,白空连退三步,第三步时,马面抓住了一个微小的破绽,手指勾住白空的肋骨,向外猛拉,骨骼断裂,白空向一侧倒下。

    “还是剪刀?”

    好在白空承受住剧痛,一手撑地,在蹲伏状态下转守为攻,一记低扫,攻向马面下盘。

    “或是拔舌?”

    马面高高跃起,在空中扭转腰身,刚猛的下踹如山石下落,白空护住头部,勉力支撑,试图起身脱困,但还是被这由上至下的一脚打得单膝跪地。

    “你都猜错了。”马面狰狞一笑,这次他打出的一拳极度缓慢,好似有意为之,“让我来公布答案吧。”

    “是冰山。”

    白空正欲发力,却猛然察觉自己的右脚竟然动弹不得——一块冰晶不知何时出现,将脚踝及以下的部分与地板冻结在了一起,马面右臂的前端也在这时化成了热油形态。

    “马儿,马儿,你不是想来找我吗?你过来呀!”

    弗莱猛烈射击试图吸引马面的注意。但马面完全无视,他顶着弹幕,一边恢复伤口,一边继续那必杀的一拳,他的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狂妄笑容。

    “快!快!”

    白空发狠用力击打脚部的冰块,几下之后虽然有所破裂,但束缚依旧。

    热油的高温已经扑面而来,不能在犹豫了!

    白空在紧要关头依旧保持冷静,在短暂的时间里飞速计算,他确定拳头的方向,速度,预计好仅剩一条腿时的可动范围,在袭击到来的前一秒,大胆出击,两只手插入马面腋下,搭上扣,施加反方向的力,锁技完成,只听嘎巴一声,粗大的马骨瞬间折断。

    “怎么会?”

    马面一脸震惊,一只胳膊无力地啷当下去,动作因此也慢了半拍,他不敢相信,在这样的绝境下,那个该死的凡人依然能够脱身。这绝不可能!

    震惊还在继续,弗莱见缝插针,击碎冰块,脱困的白空恰好来到了马面的后方。

    “死吧!”

    马面狂躁地急于找回面子,故技重施,又是一记后肘拳袭来,白空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直接抢进马面身前,脑袋用力后摆,一击结实的头槌直接命中下颚,强烈的震荡快速传导至脑部。马面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眼前的景象全都成了慢动作,他许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致命的眩晕已经来临。

    在倒地的瞬间,马面本能地膝盖弯曲,蜷缩成团,双手护住脆弱的头颅,试图减少承受打击的面积,但他过于高大的身躯使这一点成为了奢望。

    白空没有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处在站立位的他拼命向下砸击,马面的头部被接连击打无法起身,指虎的每一次起落都必然沾染上一些鲜血,再加上弗莱的火力倾泻,马面伤痕累累,模样狼狈至极,全没有方才的胜券在握。

    持续的打击不曾停止,但几十秒过后,眩晕的感觉已经稍稍减退,布满血丝的马眼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向外探望,他瞅准空隙,突然发动冰山法术。

    空气中的水汽凝结,现出冰刀的雏形。但或许是因为对法术并不熟悉,又或许是因为神力消耗过大,冰刀的凝结太过缓慢,白空在毫不费力地躲过了几次后,手头的力气还更重了几分。

    “凡人!”

    屈辱之心让马面愤怒至极,他凝神聚气,竭尽全力再次尝试释放。这次的法术终于成功,一根冰刀凭空显现,直接插入了白空的小腿,白空前冲足球踢的动作被迫中断,扑倒在地。

    “不好。”

    白空抬头时发现马面已经失去了踪影。

    “凡人!”

    马面突然从侧面现身,坚硬的膝盖犹如千斤顶般顶起。白空的腹部顿时干瘪,整个人飞向车顶,弯曲的脊背毫无保留地撞了上去,嘎嘣一声闷响后,如同倒毙的大雁向下坠落。

    下坠过程中的白空毫无反抗之力,他费力地睁开双眼,但迎面就是一记正蹬直踹胸口,他继续向后飞退,直到被几张座椅以变形的代价拦住,才满脸是血地停止下来。

    “这就是与神对抗的下场。”

    马面踢开脚边座椅的残骸,站在白空身前。大手掠过白空的头皮,从后方抓起他的脑壳,将其提至半空:

    “我不会杀了你的,杀了你是对你的恩赐。”

    马面附在白空耳边:

    “我要摧毁你,折磨你,让你痛不欲生,然后榨干你的每一丝恐惧,已补偿我失去的信仰。到时,你会深切地明白一个道理,活着比死去更加痛苦。”

    马面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个混杂着残忍和快意的表情,化为热油的右拳捅进白空的腹部,焦味和白烟滋啦啦冒出,热油烧穿皮肤血肉,直达内脏,剧烈的疼痛让白空昏死过去。

    “该死!我下手应该轻一点的!”马面松开手臂,自责地大声吼叫,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不是便宜了他!你在做什么!不过也没关系,还有一只小鸟还在等着我呢……”

    他转过身来,渴求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啪嗒。

    白空掉落在地,烂泥般动也不动,马面全力的一击几乎杀死了他。所有感受都变得迟缓,像是被抽离一空。他只觉得浑身的气力正在快速流逝,血液趋于冰冷,心跳从惊人的迅速,到无限缓慢,就要彻底停止……

    “就连肾上腺素也放弃了我么?”

    阵阵寒风灌入外壁的开口,吹得发梢摇晃,白空微微侧目——阴曹帮的黑色载具正与巴士呈平行状态,并排飞行。透过驾驶室的玻璃,还能看见那个年轻的驾驶员,正带着个蓝白色耳机,摇头晃脑,全然不知道这边正在发生着什么。

    “真是幸福呀。”

    气力已经衰竭,白空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但他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不像人们所说的,死前会经历走马灯,你人生中所有重要的片段,童年,中年,老年,所有的爱,恨,遗憾,都会流转而过,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片油然的黑暗,是无,就要将他吞噬。

    但突然间,黑暗中冒出了一抹光亮,熹微,却足够明亮。

    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心脏处勃发而出,遍及全身,它像是火,像是铁,又像是一个声音,一种规则。

    心脏的跳动变得平稳,血液恢复热度,就连破损的内脏都在一阵麻痒中开始缓慢修复……

    白空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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