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5 这个人

    “就是这个东西让阿姊丢了性命,自己却无耻地活了这么久,久到忘记了很久之前做过的龌龊事。你不记得,我们可给你记得明明白白。现在也是你偿命的时候了。”说着,青衣人就手上寒光一闪,一柄小剑作势就向着身下坐着的那个人后背刺去。

    “放肆!”

    一个威严而冷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吓的青衣人一个冷战,手中小剑停在半空没敢动。

    “此等好戏,怎么能缺了那两个人。”泰山府君心里想着,他瞬间消失。走时还不忘记传音给下面的青衣人,让他去带一个人。

    不消片刻,两个青衣人各携了一个人回来,一个将人扔在血人旁边回到场中,另一个仍旧坐回高处,同时将抱着的人扶坐在身旁。

    场中的青衣人狎昵地捏着血人旁站白衣女子的下巴,示意她看向地上俯卧的血人,一脸大仇得报的畅快语气问:“小兔子精,你还记得他么?”

    女子扭脸挣脱青衣人的手指,俯下身凑近血人的脸,疑惑地盯了半晌,又不甘心地掏出怀里的素洁手帕给血人擦去脸上的血迹想看个清楚明白。

    青衣人嗤笑道:“抖什么抖,捡起来利落点,都等着看戏呢。哦,你倒是用法术啊?咻一下就清理好了不是么?”

    女子万分艰难地捡起落在地上的手帕,没擦几下又失了手,青衣人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焦,不停催促她。

    “昊、昊天!”

    白衣女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然后将血人扶在怀里泣不成声。

    场外看戏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心说这戏演得够真啊,够跳脱啊!只有熊奇猜出了个大概,没想到生死攸关之际,还能看这么一出郎情妾意的戏码,大赞划算。

    血人嗫嚅着,青人衣听不清楚,想必场外和高台之上的那人也听不真切,索性开了个扩大音量的法术。

    “昊天,你伤的重不重,我来给你疗伤。”白衣女子哭着说。

    “不、不必了,活不成了。”血人颓然地回答。

    “不会的,我一定可以救活你,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不就这么死了,你还欠我一个交待。”

    “对不起,终究是负了你。你过得还好么?”

    “不好,一点也不好。你只字未留人就走了,我找了那么多年也等了那么多年,每一次日升月落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我的心就那么一点点被漫长的时光啃食,我才醒悟妖生恒长,其实不是恩赐,而是酷刑。”

    “对不起。我未去赴约,非我本心,实则受人所制。我在暗处看着你来了又伤心离去,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然而,我无力反抗,只能听凭命运将你们拆散。再之后,我就失去了那一世记忆被扔到了人间。直到今日,才有了些过往的记忆。”

    “是他们?”

    血人轻轻地点点头。

    白衣女子脸上现出温柔的神色,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钟情之人独有的羞涩面容,她俯下身,在血人额头轻吻了一下。

    高台之上,泰山府君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青衣人缓缓开口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人类和神明还没有出现。天地之间孕育出五只卵,沧海变成桑田三次,其中的四只先后破壳,从里面诞生了四男一女,这唯一的女子行三,生的极为美丽又极为善良,她恭顺兄长看顾幼弟,所有生灵都敬她爱她。她很爱笑,每一日每一刻脸上都带着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即便生活的环境危险重重,所有人都活得如履渊冰,她也会采来清晨第一朵绽放的古果花,用水生在昏暗的洞穴里,给暗淡无光的生活带来希望;有她在日子就过得不那么苦了。”

    “而那样快乐的她,却也有忧心的事:那就是仅剩的一颗卵一直没有破壳的迹象。她常常倚靠在青色的蛋壳上,给它讲述外面发生的各种趣事,各种琐琐碎碎的事,起起伏伏的心绪。经年累月的等待,兄长们渐渐对这颗卵的孵化失去了耐心,他们再也不来看它,他们一点一点刻意的去忘记还有这回事。”

    “可是啊,她从来没有放弃这个可能会是弟弟或者妹妹的卵,日复一日守护着,期待着。直到某一天,那颗不争气的卵终于有了动静,壳上有明显的破裂的缝隙。所有人再次聚到一起准备一起见证他的出生,所有生灵也来瞧热闹,然而,喧闹过后,他没有出生。所有人失望着离开,转身就再次遗忘了这场闹剧。”

    “还是她啊,依旧相信他,一如继往的守护他百年。那些岁月里,兄长们争战四方建功立业,成为千万人口中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为了那个没出世的家人,一一错过了,人类的历史里没有她的姓名没有她的身影,是多么遗憾而又不公平!”

    “可能是她的诚心感动了天地,那颗被其他人放弃的卵破壳了,一个男孩出生了。这个女子担负起教养的重担,他也不负她期望成了湿润如玉的少年,不消几载,少年与兄长并肩而行的,同样被所有人爱戴敬重。”

    “可是好景不长,不知道哪里涌出来一股力量强大浊气,只要被它沾染,轻则病痛,重则丧命,死后还要被它控制为祸人间。遍试百种千种方法无果后,只能做最后一博了,兄长们决定以自身为容器吸纳天地间的浊气,留下她和最小的兄弟守护人间。”

    “然而,仪式并没有顺利完成,浊气仅能被二位兄长吸收少量,剩余的大部分竟然它修出了灵智逃走了。受浊气影响,天下的生灵都疯了,杀戮不止,血流成河。”

    “你们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青衣人阴恻恻地笑,继而纵声长笑,笑到最后哭得缩成一团。

    绑在石柱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上演的哪一出,皆不敢发出半点声间。

    上座饮酒俯看一切泰山君稍带愠色地轻喝:“不得放肆!”

    伏在地上哭的青衣人顺从地起身,拭去眼角的泪,抚了抚束发,朝众人又笑了一下,好似对刚才的失态作出的补救。

    “让我接着讲。人们发现那两个人竟然能吸收浊气,就是女子和最小的弟弟。人们聚在一起,逼迫五个人作出决定,让那两个人去做容器。起初,兄长们不肯,他们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肯让她和幼弟涉险。”

    “她爱世间的每一个人,她怎么可能躲在兄长们的身后而放任世人受苦受难呢!她站在众人面前,轻声却又坚定无比地说:‘我愿意!’”

    “满月之下,她一步一步走上祭台,四方百姓汇聚在祭台周围,高呼着‘神女!’,面色虔诚却心思歹毒,他们以自已的无辜弱小去剥夺别人生的权力,他们就那么注视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兄长们在高处向她伸出手,迎接她,献祭她,他们要亲自送她去死。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神女爱世人’,狗屁,爱世人就要她去死么?他们是无辜的,不该殒命,那她就该死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杀死她的刽子手,他们都该死!”

    “那你在哪里,你又做了什么?”熊奇不知道死活的插了一句。

    青衣人转过头,笑着回答:“问的好。这个问题,这个人最清楚不过了。”说着,青衣人揪着地上血人的衣领将他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熊奇大叫出声:“涂哥!你放开他!”

    “呵,他又换了名字重活了一回,他凭什么?他配么?就是这个人,就是个懦夫。他明明知道阿姊要牺牲自己庇护天下,他竟然不拦着;我千叮咛万嘱咐他看顾好阿姊等我找到救世的方法,他竟然不守诺;本来用我一人的性命就可以解决一切,他却同阿姊合力将我打晕困在法阵,由着她去送死。”

    “天地之间一场巨变,浊气被消弥殆尽,兄长和阿姊也不在了。我还活着,我竟然还活着啊!”说着青衣人又恸哭不止。

    “我想追随他们而去,这个懦夫每每将我救下,说什么‘继承兄长和阿姊的遗志守护人间百姓’,说什么‘他们也不希望你折磨自己,要好好替他们活下去’......都是屁话。我的命我作主,是死是活由得他人约束;他贪生怕死,我就非要他活的人不像人鬼不似鬼,休想活得痛快。”

    “所以你就从折磨自己变成折磨他?”熊奇痛斥青衣人,“你救不了你姐,就折磨别人,你和那些祸害有什么区别?”

    “住口!”青衣人一挥衣袖,熊奇的嘴就被封住不能言语了。

    “嘘,我故事还没有讲完呢,你们耐心点,很快就讲完了,故事完了就送你们上路。”

    石台上有人破口大骂,有人痛哭流涕,无一例外被青衣人噤了声。

    “我夺了他每一世的记忆,让他每一世都尝遍世间的苦难——亲人反目,爱人背叛,儿女夭折,仕途坎坷.......我能想到的所有不幸都一一加诸于他。但是,”青衣人转身望向所有被缚住的他口中的‘罪有应得’的人们,目光变的愈发凶厉,“这不够,远远不够。比起阿姊的死,他个千次万次都不足以抵罪。于是,你们猜怎么着?我把他拆了,骨头锤成灰,筋肉碾成泥,和着忘却醉永殇泉给他重塑了一个身体。他不是想当人么,我偏偏不让得逞,我给他捏了上百只兔子的身体,每个身体分一小部分他的灵识,哈哈哈!”

    “然后,我把他所有灵力灵识封了,将这些半傻的畜生扔到蛮荒之地自生自灭。你们无法体会我那种从未有过的畅快,一只一只的兔子的生命印迹从我眼前消失,就‘唧’一声死掉了,有的死前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就死掉了,哈哈哈!”

    “每一只死前的恐惧痛苦不甘都会自动转移到活着兔子灵识中,让它们生不如死。待到最生一只兔子将死的时候,我从天而降救下它把它带走,给它治伤,给它温暖,等它有了活气,再冷落它;再等它失去活的希望,再出现在它面前抚慰它一番,再将它遗弃。”

    “一个路过的女子捡走了它,我怎么也找不到它了,让它舒舒服服的过了百年。呵,敢坏我的好事下场就是和它一样。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意料之外的是,这一世他竟然又做了人,还找到了阿姊。看在阿姊的情面上,这一世他才偷活数十年,瞧瞧我对他有多仁慈。”

    青衣人闪现在熊奇身旁,指着地上的血人说:“他是醒着的,你说他为什么不反驳一句半句?”

    熊奇瞪着眼睛,因被噤了声只能呜呜表示他的不忿。

    “他不敢,因为他就是个十足的懦夫!”

    青衣人无比畅快地回到场中,向着座位上的人深躹一躬。

    座上人轻挥了下手,示意他继续。

    “好了,故事也讲完了,该送你们上路了。黄泉路冷清,我送你们一起,也算做了桩好事。”

    说罢,青衣人掐住兔子精的脖子将她提到半空,手一用力,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兔子精的头不舍地歪向了一边现出了兔子身体,青衣人二话不说,张口就将兔子吞下。

    场外大乱,哭声骂声求饶声响在一处。

    青衣人不屑地踱到一个老人身边,一掌拍在头顶,老人登时气绝,在青人掌下瞬间化为灰烬。

    “住手!”一个虚弱但是坚定的声音突兀的出现。

    青衣人停了手,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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