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韩梅说好点了，看着也好点了。“想吃点什么？”韩梅一笑：“嗯，我还想吃你做的疙瘩汤。”“哈哈哈，我就说吧，你会上瘾的！给你热水袋，洗漱完，好好坐着等着啊。”看着韩梅吃的香，他高兴的不得了。“下周你考试，我不一定能来的了。年底了，特别忙，开始整顿市容，不让骡马车进县城了，罚款任务也挺重，而且东北那边发生了大案子，天天还得上路查人。不过一有时间我就会过来的，有事儿你就呼我。”韩梅说：“你忙就好好忙，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包兴来很欣慰，韩梅明白自己。“还得难受好几天吧。”韩梅不好意思的说：“今天好多了，明天就不难受了。”

    一直忙，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开庭的事还耽误着呢。过完了年想什么法儿也要拿住这个死婆娘。中午正吃饭呢，大哥二哥又来找他了。不是都和门口的老吴说了吗，姓包的找他一律不见。包兴来拿着餐盘想离开餐厅，这事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吧？谁知道这老二还真的豁的出去，噗通跪在地上，“仨儿，你饶了我们吧！”这么多同事都在，包兴来这叫一个臊得慌！同事们一个个都拿着餐盘出去了。气不打一处来，压低了声音吼：“你们俩来这儿是来给我找不自在的是吧？”大哥拉住他说：“仨儿，你就抬抬手吧，不然他咋过？他一个人弄着俩孩子出去打工？”“这些话你说了多少遍了？凶手还有理了？谁都值得同情，就我老妈不值得同情？”说到老妈包兴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大哥说：“你没孩子，你不知道这里的难。”包兴来鄙夷的一笑，“当年老爸供我上学的时候，你们谁知道这里的难？”大哥没了话，和二哥说：“老二，不是我不帮你。”这时候中队长和回洪涛进来了，中队长看着包兴来说：“这是工作的地方啊，你们有啥纠纷，该去哪儿解决去哪儿解决，这不行啊，我们要上班了。”老二还来了劲儿，“你是领导吧，你救救我吧，让老三放过我吧！”回洪涛猫腰在老二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老二看看回洪涛，再看看中队长和包兴来，站起来了，“仨儿，看在你侄子侄女的份上，算了吧。求你了。”说完和老大一起走了。

    进了中队长的办公室，“多少听说了点儿你家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没听你说过。”包兴来说“队长，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都说不出口。我二嫂子连骂带气带威胁而且还上手了，我妈就没了。这事儿必须要走法律程序，我决不妥协，就不能助长这种恶风气。队长，我会处理好的，不会再让怹们来了。”队长说：“这事啊，摊到谁身上谁都难，不容易啊，岁数不大，爹妈都没了。但是今天这事儿真不能发生了，你穿着警服呢，噗通往地上一跪，好说不好听。”包兴来：“队长，我知道，你放心，我能处理好。”队长递给他一杯茶，“要处理好，不能冲动啊，不能犯错误，知道吗？必须严格按照法律程序走。一冲动，就搭上你自己了知道吧？”包兴来低下头，“为了压这股火儿，我都快得心脏病了。”

    中午回到村里，直接到了老二家里，刚进院子，不知道三神仙怎么就得信儿了，跟了进来。“你别参与，你回去吧。”“兴来兴来，你别冲动。”“我是来说事儿的，不是来闹事儿的。”三神仙说：“那我听着行吧？”包兴来乐了，这三神仙是怕他出什么事儿。跟二哥说，“我在这儿等着，你去把老大两口子叫来。”摘下毛线帽子递给三神仙，解开羽绒服的领扣，“三老板，你那儿停工了吗？”三神仙说：“停了，没事儿了，就等着来年开春儿再干了。你最近很少回来，忙啥呢，房子下来了吗？”“最近太忙了，得忙到过年，房子早着呢，说是明年十月底能拿钥匙。”然后低头在三神仙耳朵边小声说“有女朋友了，完事儿和你说。”三神仙惊喜的坏笑缓解了刚才的紧张。顺着窗户往屋里一看，嚯，二嫂子的娘家哥哥弟弟坐在炕上呢！

    嚯，这老二找来的可不止老大两口子，梦生子，本家几个叔叔、大爷，二叔，还有好几个同村的。除了寒暄以外，其他人只要提这个事儿，包兴来统统摆手。“人到齐了，来了这么多人，你们先说吧。”不用说包兴来也知道怹们说啥，老生常谈，老一套，连口气、用词，什么时候干笑，什么时候干咳，什么时候打配合，都猜的大差不差。给他们总结下来就是死者已矣，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你有文化，你别和怹们一般见识，就别追究了。不能让孩子没妈，不能让二哥独自带着俩孩子，等等吧，总之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各位叔叔大爷们，各位哥哥们，这里边我最小，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们替我们家，替我，替我爹妈操心了！包兴来谢谢你们！包兴来替我爹妈谢谢你们！”包兴来冲四周的大伙们作了个揖。“你们说明白了，我也听明白了。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你们的意思我明白。大家伙都是好心，都是打你们的心眼里为了我好，为了我们家好！大家也听听我的意思，行吗？各位？”大伙当然得说愿意听他说啦。

    包兴来拉开羽绒服，今天特意穿了便服。，“老叔刚才跟我论二先生的道儿来，二先生还真说过这句话，以德报怨！二先生说这句话是孔子说的，可老叔你只说了上半句啊，原话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为啥呀，以德报怨了，用啥报德？我妈养我这么大，平白地就被气死了，被打死了。杀母之仇，你让我以德报怨？”包兴来感觉自己从没有这样铿锵有力的说过话，，“怹们当儿子儿媳妇的是真的知道怎么才剜我妈的心呐！拿我爸说事儿，拿我爸受的罪说事！”说着说着哽咽了，“你们都是和我爸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们就听得下去？说我爸活该受罪，是没干好事儿遭报应了，我爸老实巴交勤勤恳恳一辈子，把怹们拉扯大了，成家立业了，给怹们娶媳妇盖房子，死了，还要被怹们这样咒骂，还要去刨我老爸的坟呐！你们都是老包家的，你们就任由这女人糟践？！我爸临死受了什么罪你们都知道吧？”越说越激动，包兴来一边抽泣一边说，“她说的有些话，我是学不来的。你们有人就在现场，你们说，我有没有瞎说?！这要是搁古代，是不是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他看见二叔掉眼泪了，感觉效果有了，接着哭着说“我大哥知道，我准备过了五月节就去给我妈看病的，我一直攒钱，一直攒钱…”实在说不下去了，包兴来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有人过来安慰他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哭着说：“不负法律责任也可以，还给我我老妈！如果蹲几年监狱就能换回我老妈，我愿意！我去蹲多少年都行！我只要我老妈活过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说：”你们都让我看孩子的面儿，都为了孩子！我老爸老妈有没有孩子？有没有？威胁我老妈要弄死我！我老妈怕不怕？一个心脏病人怕不怕？你们谁不知道她有心脏病？”包兴来惊讶于自己在这么大情绪的时候还能思路清晰，吐字清晰。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一会儿，感觉释放了一些情绪和压力，再站起来看这些人和刚才不一样了，都蔫不瞪的呆着了。稳了稳心神，压住情绪，感觉自己冷静了，才缓缓地说：“老二你们两口子听好了。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知道我每天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吗？你们别看我年轻，别看我参加工作才一年多，我不光能自己找工作，我还能自己调动工作，而且是我最想要的岗位！公安局的福利房，咱镇里派出所所长多少年都弄不到的房子，我，工龄只有一年，我就有了！你们别以为我是吃素的！今天我把话撂到这儿，你们好好的出庭，好好的认错，还则罢了。想使幺蛾子，你们使得过我吗！别等着我找人压着你们去，更别把我逼急眼了，倒时候有你们的好看！”现场没一个人说话，包兴来愈发冷静，沉下气来，用食指点着二嫂子“你，说你呢！把我逼急了，你和你娘家出什么事我可真保不齐！这话我撂这儿，说到做到！到时候鱼死了，网破不了，你信不信？”梦生子过来拍拍包兴来的肩膀，“兴来，有话还得好好说。”“我一直好好说啊，怹们不好好说啊。怹们跟我来哩哏儿楞，那咱们就都来邪的。到时候，都不用我出面，他妈的你就没个好儿！跟我来邪性的，奉陪到底！怎么办，哪条路，你们自己选！今天就给我拿出个真章儿来！”

    二叔说：“老二，这事儿我说不下去了。”看着这些说情的人都退下来了。大哥看看二哥，看看包兴来，说：“老二，你拿个主意吧。”二哥沮丧的蹲在了地上。包兴来看着二哥也挺可怜，说：“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告诉你，好好出庭，好好认错，好好配合法官，争取个好态度，给法官一个好印象，兴许能判的轻点儿。不要再出幺蛾子，让法官讨厌！法官讨厌了你，你有好啊？明天出庭，怎么着吧！”看着二泼妇一直坐在外屋的门槛上抹眼泪，“你给个答复吧，明天到底怎么着，这样我才知道我怎么着。”二哥看看二泼妇，二泼妇哭的更厉害了。“你哭的意思就是还想继续撒泼是吗？”包兴来看着隔着棉门帘有人捅咕了二泼妇一下子，二泼妇蛄蛹一下，抹着脸边哭边说：“我嫁到你们家这些年，尽跟着你受累了，给你养活了俩孩子，没享一天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最后你还把我舍出去了。”二哥闷着头说：“谁让你气死我妈？”包兴来心说我的傻哥哥哎，哪里是你舍出去的她呀，是她的娘家人舍了他！心想自己说的那句话奏效了。二哥说：“你倒是怎么想的？仨儿等着呢！”二泼妇歇斯底里的哭喊：“我去，我蹲了监狱你就美了！”起身跑回东屋，趴在炕上哭去了。

    出来后三神仙问：“兴来，你现在这么厉害都没和我说说啊？”像小时候一样的搂着三神仙的肩膀说：“你信这个啊？我吓唬他们的话！我算个屁呀？就会在马路上拦车的一个小小的交通警！我要不这么说，明天的事儿怎么办？

    包兴来早就通过原来的老上级，派出所所长找了法庭的庭长，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不要经济赔偿，不要缓刑，他就要这个该死的臭泼妇尝尝监狱的滋味。所长和庭长也说，的确该正正这样的风气了。自从他工作调动，并且分了房子以后，现在公安局各个部门的人都高看他一眼。就比如阳历年的先进工作者，队里有一个名额。中队长就找他了，说你来队里工作表现非常好，可是你来队里时间太短了，明年吧，你好好干，明年争取个先进工作者。不管是拉大旗扯虎皮还是怎么着吧，反正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晚上回到家，一边往灶里添蘑菇盘，一边想，三神仙的话还真提了个醒儿，自己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做人要低调，要和所有的人处理好关系，不知道哪儿盘着龙哪儿卧着虎，不能成事的最起码也别坏了事。

    这个死泼妇是真的该死，真的可恨，也真的很傻很蠢。法庭上她承认打着老妈了，承认她说过的那些疯话了，承认她一直对老妈不敬，承认她知道老妈有心脏病，承认她故意气老妈，承认老妈让她出去，她硬闯进门了，承认她是故意找茬，最重要的是承认她威胁老妈，承认他恐吓老妈，承认老妈的死和她相关。很顺利，判刑三年，附带民事责任经济赔偿一万两千元!包兴来当庭放弃了经济赔偿。这个疯女人没有回家直接进了监狱！老妈，如果你在天有灵，怪我不怪我，我都要这么办，我必须要替你找回公道。可是，老妈，我还是不开心，公道算是找回来了，可是老妈你不能看着我娶妻生子过好日子，就算我挣再多的钱老妈你也享受不着了，明年我就有两居室了，老妈你能找得到吗？我再也没妈了。

    完事儿去银行取了七千块钱现金，找了梦生子、二叔、本家大爷和大哥，一起到二哥家里。二哥蹲在院子月台上抽烟，看见他们进来，也没动地方。包兴来说：“二哥，今天找来二叔、大爷和两个大哥，我就是想和你说两件事。第一我妈的仇我报了，那也是你妈，你应该谢谢我。第二，以后你又当爹又当妈，日子不好过，我是你兄弟，以后我和你一起养这两个孩子的，我每年出五千块钱。”说着，掏出准备好的五千块钱，递给梦生子。“大哥，您是咱们村里的父母官，您给做个见证。明年腊月也还得麻烦您。”梦生子一边点钱，一边说：“五千！老二，养仨孩子都够了！当初兴来上学，你可是啥都没管过。有这么个兄弟你知足吧，兴来做事情，里儿是里儿面儿是面儿，一趟马一趟河，清清楚楚的。咱村里啊，头一个，我服咱这个兄弟！”二哥蹲着的时候说不要，站起来看见那一沓钱，还是接了过去。

    当天晚上，按照提前约好的，请所长和法庭的人喝酒。饭后给每个人带了一盒带鱼，又塞给所长和庭长每人一条烟。不管这次帮忙的成分有多少，反正和这些人是更熟悉了。第二天请派出所所有的同事和所长、指导员在大败家店里吃饭，饭后给每个人带了一袋大米。50斤一袋的，是一个车老板提前给送到大败家店里的。送走了同事们，醒醒酒，骑上自行车，带着两袋子大米回家。大半夜的才烧炕，后半夜才感觉炕热乎上来了。早上给胖门儿家和三神仙家送了大米，赶紧上班去了。

    白班没事儿的时候上了QQ，哈哈，看见行止是三条留言，第一条：在吗？第二条：忙啥呢？第三条：你小子见色忘友！一个月没上QQ了，那行止去了美国也还没忘了有个哥们，算你小子讲究！给他也留言：洋妞到底找了没？你再没个色我就有理由怀疑你有问题了啊！还有啊，不许去刷盘子，我也不知道你们美国的行情，没钱了就说话，你不告诉我就是不当我是哥们。行止，二泼妇判了，三年。发送以后，又发了一条：还有，韩梅考研了，我觉得她能考上。她和你一样的内向、内秀、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