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婚后逐渐觉得娜娜挺能干的，做饭也还行。而且不娇气，虽然怀着孕，洗衣、做饭、买菜，二十斤的大米，自己就蹬蹬蹬的拎上楼了。有时候吓得包兴来够呛，娜娜还没事人一样。这女人真他妈的胆儿大。九月份，秋风渐起，包兴来下了班拎着水果到了家，看见娜娜在家卸蚊帐，就直愣愣的从床上蹦下来了。“娜娜，你干嘛，这样不能啊，把我儿子蹦掉了怎么弄？”娜娜也没啥表情的说，“你看，他不下来。”“你好好的坐着吧，过来，多吃水果。以后别干家务了，都我来干吧。新下树的苹果，尝尝爱不爱吃。”包兴来递给娜娜一个洗好的苹果，“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搂着娜娜坐在沙发上。娜娜顺手摸着包兴来的口袋，掏出了钱包，把苹果放在茶几上，点出里面的现金。“不行不行啊，你得给我留点现金，大男人出门每个钱，怎么办事啊？”娜娜仰着下巴看着他：“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你每天都有很多钱进来，不给我存着你想给哪个女人存着？”包兴来很无奈：“我哪有什么女人啊，我只有你一个。”娜娜把现金放进自己的钱包，坐回来说：“男人有了钱就变坏！”包兴来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老生常谈，天天磨叨。娜娜哪儿哪儿都好，就有一个问题，长在钱眼儿里，每天回来，先翻钱包、手包、所有的口袋。搞得包兴来还是先去银行存了钱在回家，给行止留的钱，一点儿不敢和娜娜透露。就这个财迷，不用说，肯定不乐意。而且吧，到了她手里的钱，不管什么事儿，肯定要不出来。三神仙的蘑菇路上翻了车，一下子损失了不少，钱不凑手，就拆借三两万的事儿，这他妈女人可好，说什么也不借。还是在厨房做饭吧，省的叨叨叨麻烦。

    外边手机响了，包兴来出来，娜娜已经给拿了过来，接通，开了免提，是一中队的队长和指导员，在回民街烤串，让他过去。娜娜搂着包兴来的脖子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暗号？到底是去干什么？”包兴来说：“你不干间谍真是瞎材料了，还暗号！我真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觉得你上班太远了，想着往县城里给你活动活动呢，你还觉得我干啥去！”“真的？！”“不是心疼你，我费这个心思？把钱给我点！”“我给你留了！两百呢，吃个串足够了！”包兴来想，还是算了，不和她矫情了。穿上夹克准备走，娜娜又问“几点回来？”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哪知道几点啊？啥时候结束啥时候回来呗！”娜娜使着劲的说：“11点。11点前必需回来，你不接电话我可给你同事打电话啊！”包兴来看了看牛亚娜，回身一屁股坐在餐椅上。“牛亚娜，我告诉你，你怎么和我闹是一回事儿，你要是敢闹到单位，闹到同事朋友那边，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啊！你怀孕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但是，凡事有个度啊！”娜娜还生气了，气哼哼的坐一边不说话了。“厨房里饭好了，你自己吃吧。”包兴来出来了。

    一边骑车一边想啊，是怀孕的反应啊，还是就这样啊？这要是以后都这样就太烦了。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个花花事儿还能和同事一起？除了几个发小，这事儿能和其他人一起？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好几年前局长曾经提点过自己，要不想止步目前的岗位，一言一行包括娱乐都要立得住脚。他听懂了，这几年又是上学又是学英语的，还能毁在这些小事儿上？就是这话不能和娜娜说。这娜娜吧，是老婆，亲，挺亲，可就是总觉得隔着点什么。再说了，自从结了婚，三天两头的开闸泄洪，哪有那心思了。

    过年的时候，隔壁县里出了重大的刑事案件，包兴来被抽调过去联合执法。预产期还有不到两个月呢，有丈母娘陪着，出门十天半个月的也稍微放心一点。撒网十几天，闭上眼睛全是嫌疑犯的样子，睁开眼睛没发现一个真的。换岗回到家，一进门一股子热乎乎的腥气味儿。丈母娘一看见他，立刻就用手指“嘘”，拉着他说：“生了！是个胖小子！”包兴来惊呼：“生了？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小点声，她俩刚睡着。”包兴来要进卧室，被丈母娘拉住，你从外边回来，带着外边的凶气儿呢，你洗了澡，换了衣裳再进去。兴奋的包兴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怎么就生了？”“在楼梯上摔了一下，回来就肚子疼，很快就生了，生在家里了，我接的生！”包兴来瞪着眼睛：“没去医院？出点事儿怎么办？太危险了！”丈母娘：“危险啥？我生了三个，都是在家！你也是在家生的吧？”“都什么年代了？”丈母娘自信的说“一点危险都没有！”看着丈母娘挺胸抬头的样子，真是可笑又可怕，就生在家里了！为了早点见孩子，赶紧洗澡吧。

    这刚出生的小婴儿跟个小肉丸子似的，这也不敢抱呀！从哪儿下手呀？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丈母娘把孩子放进他的怀里，小小的，轻轻的，嫩嫩的，包兴来的眼泪连续往下掉，“我有儿子了。”“哪天生的？”“初十。”包兴来看着儿子，眼睛都拿不开，“都三天了，电话里怎么不说？”娜娜说：”怕影响你工作呗。”“这么大的事儿，影响啥也得告诉我呀！儿子怎么这么小啊？”“早产嘛，小点呗！”“儿子啊，你怎么这么着急出来啊？多待几天长的胖胖的多好啊？娜娜，你看，你看，儿子是个双眼皮吧？哈哈，我儿子双眼皮儿！”有了儿子，什么也不想干，就像看着，这小子哭起来声音洪亮的很，尿起来蹿老高了。娜娜说：“兴来，你给起个名字吧。”“噢，对，时辰给我，让那老师给起个名儿。”

    有了儿子，生活可真幸福。出了门就想着得为了儿子拼搏，回到家看着儿子吃喝拉撒睡就特别满足，万事不求了。买水果回来，顺便把商店的电子称拎上来了。吧儿子放在上面，娜娜从厕所出来问：“你干嘛？”“称称重啊，不然都不知道生下来几斤！”“这个不准！”“3512，7斤零半两！”娜娜过来说，“商店的称能准的了才怪呢！”包兴来把孩子放床上，拿起一瓶水，往上一放，“你看，500毫升水，508克，加上瓶和盖，准！咱家属院商店还能骗人！”娜娜靠在床上看着儿子，包兴来也过来看着儿子说：“名字起好了，小名就叫沐沐，大名包郡远。”“木木，多咬嘴啊？”包兴来抱起儿子，在地上来回走着说：“是沐浴的沐，那老师根据五行来起的，肯定是好名字。”看着儿子的小脸儿，“沐沐，沐沐？”

    儿子的身体不够壮实，开始总是起湿疹，看着儿子嫩嫩的小脸儿上小疙瘩一片片的，心都要碎了，孩子痒痒啊，夜里半宿半宿的哭，包兴来就抱着，半宿半宿的在地上走。再大一点，娜娜上班以后，孩子更是老闹毛病，三天两头的发烧。医生这次说肚子疼，下次说屁眼儿疼，反正就是事儿连着事儿。总是一回家一点时间都没有，考英语四级之前突击了一个月才勉强的通过了，那也是因为幸运，就比合格线高出了零点五分。这得益于行止给推荐的那些美剧，语感这东西太重要了。夏天，被借调到了市里。因为全是英语过了四级的交警没有几个，旅游旺季来临，为了服务国际友人，所有的能说点英语的都集中到一起，成立了临时小组。虽然来回不很远，可也有九十公里，基本就是一周回一趟家。怕娜娜和丈母娘带着孩子不方便，提前花三万块给娜娜买了个靠谱的二手车。买了车又不放心她的车技，每天好几个电话的往回打。

    在市里上班经常就去那老师家里吃饭，放暑假的乌金根本就没回来，这野丫头去XZ玩儿了。行止戴着墨镜用英语打招呼的时候，包兴来楞了一下，随后一拳打过去，“你小子怎么回来了？”两个人拥抱一下。“呆多长时间啊？”那行止笑了：“不走了。”包兴来又惊又喜又遗憾，“不是都拿到绿卡了吗？”“怎么，祖国人民不欢迎我啊？”“祖国人民我可管不了，我他妈的终于又有伴儿啦！”

    坐在车上，行止说：“包警官，你都跑到市里捞黑钱来了？”“那博士，清水衙门，都仨月了，小兜比脸都干净！行止啊，你比原来壮实了点啊！美国汉堡还吃壮实了呢！”行止说：“那还不得谢谢你带着我跑步啊，我都跑了马拉松了，还不得有点进步啊？你到底跑没跑啊？”包兴来说：“不下雨不下雪，每天五到十公里。跑着呢，习惯了，不跑难受。”“兴来，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会儿话。”开到了狮子沟南边的僻静处，俩人下车靠着车头。“那博士，人家都削尖了脑袋往外跑，你都出去了，咋还回来呢？”行止看看他，说：“这不是想你们嘛！”包兴来憋了一眼行止，“捡主要的说。”看着远方，行止幽幽的说：“要说科研环境，学术环境，肯定还是美国好些。”“那不得了？”行止侧头看了一眼兴来，“公园里没人拉胡弦，没人遛鸟，没人踢毽子，倒是见过打太极的，如果不是华人，你远远的就能看出来，那身形，不一样，没味道。”“就为这？”看着行止点头，包兴来说：“我理解不了，算了，还是因为想我吧。”“婚后生活怎么样？”包兴来一脸淫荡的说：“哪方面啊？”行止笑了没说话。包兴来说：“说真的，一言难尽，一两句话真说不清楚，不过啊，有了孩子，真他妈的幸福！”行止拍拍他“恭喜！”包兴来会心的笑。行止问：“你知道你给我打了多少钱吗？”包兴来说：“没算过总帐，怎么，你要和我拉清单了？说了不用啊。以后我要是没钱用了自然会找你拿的。”“兴来，6年，你一共给我打了41万！”“有这么多吗？”“兴来，那时候，你和韩梅分手了，我怕你挥霍，才跟你要的钱。”“那时候你不缺钱？”行止点头。“你大爷的！头两年我省吃俭用，就为了给你打钱！”行止不知道怎么变得这么赖皮了，说“你骂我也没用了。99年年底之前的，我都委托我九叔买了股票，是一个科技股的原始股，涨的特别快，和孙悟空跳的一样，挣了很多钱。后来的钱，就没挣那么多了，不过也还行。前些日子我到香港找我九叔，把这些钱都变现了。你知道这41万，现在是多少了吗？”“给你的钱你一分没花，你还在这跟我显摆挣了多少？滚蛋！上高中我花了你多少钱？我从来没问过你！上大学除了一次性给了我四千，别的大大小小的花销我都没算，你给我妈买的药，我也没算过！咱俩现在开始算钱了是吧？”包兴来气鼓鼓的回到车上，打着了火，冲前面的行止喊“起开！”行止走回来，坐上副驾驶。“跟你商量这钱怎么花呢，你还急眼了。我不是怕你挥霍了，怕你走下坡路吗？”一下子说的包兴来沉默了。想了几分钟，觉得还真是！攒钱、跑步、学习，让自己一步步往上走。不然的话，真可能就滑下去了。忽然笑了，行止问：“你笑啥？”“三神仙说的对，你咋不是个女的呢！”“别说没用的了，听我说。前10万，已经是260万了。”包兴来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不是梦吗？”行止平静地说：“41万，现在是390万！就这么神奇！不过，说好了，你不准玩股票！不适合咱们！”包兴来重复着“390万！390万！”娜娜的电话来了，“干嘛呢？”包兴来知道下一句她会说什么，说“和哥们儿在一起呢。”“不可能，这么安静！”行止接过电话说：“娜娜，听说你叫娜娜，我是那行止，我好几年没回来了，我和兴来聊会儿天。”“啊，行止啊，早就听说过你，过几天来家里玩吧。”行止说：“一定去，我还没见过你和孩子呢。”挂了电话以后，包兴来说：“这即使一言难尽的一个小方面！”“谁让你老不让人放心呢！看胖门儿啥时候回来，咱回家聚聚吧。”

    行止说他九叔的意思是可以在BJ投资房产，BJ的房子已经涨的挺高了，一定会和香港一样，因为全国全世界的人都在BJ买房，房价一定会再涨的。反正这笔钱本来不应该属于自己，怹们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回家之前，行止问给孩子买点什么，包兴来说：“你爸妈给卖了金锁，乌金给卖了金镯子，一个臭小子还穿金戴银的！啥也不用！”“那怎么行，你结婚我都没给份子钱呢！”包兴来想想自己那个财迷媳妇儿，说：“我给你准备吧。你别管了！你不走了，啥打算？”“清华，边教书边做科研。”包兴来看看行止：“成个家吧？”行止不说话，拿出一块玉来，递给包兴来，“我在拍卖会上买的，当年从咱国家流出去的，说是一块老玉，你拿着玩儿吧。”包兴来拿过来，握在手里很舒服，有种握着肥皂的感觉，“算你小子又良心！这个我喜欢，咱也有块玉了！”

    聚会的时候，行止给三个女人每人带了一套化妆品。包兴来“行止，没看出来啊！行啊，真知道怎么讨好女人！”“哎呀，你们都认识，我二叔家的图南，做日化呢，我借花献佛！”吃完了饭女人们都撤了，他们四个人溜达着到大松树下。松林里夏日细细的凉风带着松香，小草小花零星的开在脚下，四个男人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多少有点挤。行止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我去美国之前，你们给凑了钱，我又添了4千，凑了一万，给我九叔了。但是赶上金融危机，然后99年，和他的钱一起买了一个科技股，现在变现了，是26万。”三神仙和胖门儿的惊得下巴都推不上去了。行止接着说：“咱商量一下，这钱怎么干什么。”胖门儿乐了，“你的钱你自己赔了赚了，想干啥，和我们商量啥？要我说，你赶紧成个家！”包兴来知道行止的脾气，说：“胖门儿有房贷，要不你先拿着钱去还了房贷？”胖门儿说：“人家说了，有头脑的都供房贷，没头脑的才一次性付清呢。我不明白，可我就是觉得对，以前咱挣多少钱？现在呢？以后挣的多了，这点房贷还占不了多少了呢！我不用！”包兴来想了想：“要不这样吧，这钱啊，咱就投在三神仙的蘑菇棚得了，算咱们入股。三老板，我们不管事，挣了就分点，赔了无所谓。”三神仙说：“行，我还省的还利息了，每年年底分红，我让我老婆算算怎么入股。”包兴来说：“那就这么定了，26万，五股，咱仨每人一股，行止两股。你和你老婆说，多少无所谓，咱四个一起，通过你，能做点事儿才最重要！”

    后来行止说：“我凑的那4千是你的钱。”包兴来不耐烦的说：“烦你这小气劲儿，4千块钱，来来回回，能往返一辈子！”说完以后，他想啊，那行止，小气吗？好吧，挺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