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雪中的他和她
任长久没有死去。
在那能冰封无尽邪气的法则下，他身体中的恶念也同样被抑制了。
凭借着自身的意志力，任长久竟是支撑了下来，意识也渐渐恢复了些许。
可仅有这些，还不够！
恍惚之中，他看见了一杆暗金色的长枪。枪身上亮起了无数神秘的纹路，每一道纹路亮起后，就会化作一道十色的锁链。
千万道闪烁着十色光芒的锁链，将魔化形态的任长久紧紧束缚。那甚至能够污染灵力的灰白气息，在十色枷锁前，如同遇见了天敌一般，居然开始飞速地消融！
少年身上的魔纹如潮水般褪去，很快就变得与正常人并无二致。
但无论那十色光芒如何净化，任长久眼中那深渊般的黑色，却依旧平静。
这杆暗金色的长枪，正是十二年前没入任长久体内的却邪！
而枪身不断释放的十色流光，曾经让媲美半神的邪秽巴鲁斯闻风而逃！可如今，在这纯黑的双目前，却显得无可奈何。
察觉到“却邪”的举动，那双目之中，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表情。似乎是不屑，还蕴含着着一丝淡淡的愤怒。
那是身为上位者，感受到了冒犯的愤怒！
任长久伸出手，纯黑色的气息覆盖在了他的手上。他身边的空间，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力量，而发出低沉的嗡鸣！
“毁灭法则吗？”一道沧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而任长久的身边，缓缓浮现了一道男子的虚影。
男子面容模糊不清，全身环绕着与却邪一模一样的十色流光！与之不同的是，虚影身上的光芒，似乎是完全与男子融为了一体。
“混沌法则，世界镇封。”男子轻轻说了八个字。可每当他念出一个字，整片天地都在为之颤抖！
仿佛男子，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最终，任长久眼中的黑色逐渐消退，而身体也隐隐闪烁着混沌的光芒。
做完这一切，男子模糊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几乎到了消散的边缘。下一刻，他伸出右手，握住了不断嗡鸣的长枪却邪。
随手一挥，一道恰好一人高的空间通道便诞生了。
男子的虚影终于支撑不住，散作无数的十色流光，融入了却邪之中。
下一刻，却邪释放出一道灵力，裹挟着昏迷中的任长久，从通道中离开了。
而这一切，冰霖没有丝毫察觉。
暮色森林，长明山。
长明峰上终年积雪。一名黑色裙摆的的少女坐在峰顶向着很远的地方眺望。这一次她没有看江。而是看背着江的那一面。
城市在视线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能看到被烟火和花灯点亮的城市。遥遥望去，听不到喧乱吵闹。入目唯有万家灯火，一片馨宁。
刺骨的寒风，吹拂着少女娇嫩的肌肤。可奇怪的是，独坐在这连岩石都足以割裂的霜风中，她却没有半点伤痕。
少女裙摆只覆盖到膝盖。她坐在山崖上露出的雪白小腿，在崖石悬空处悠悠摆荡。
清冷而孤独。
身后浪潮日夜拍打岸头，身前万家灯火都在脚下。
她凝神远望，目光幽远，不知在思考什么。
远处的人类城市中传来绵长的钟声，一遍又一遍。
她只是自顾自地摇荡着修长的双腿，一回又一回。
她仿佛可以坐在这里一辈子，哪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直到那个少年的出现......
少女忽然站起了身。那一刻，才隐约看到她那令日月都失色的绝世容颜。
在她身后的江水上空，诞生了一道空间裂缝，紧接着从中掉出来一名衣袍残破的少年。
她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凭空出现的一把纸伞，对着少年掉落的方向，缓缓走下山道。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跨越了数座山峰！短短数息，少女便消失在了山间。
光阴帝国，帝都。
这是一座建造在平原上的城市，其规模远非临江那种小城可比。洁白而高耸的城墙拱卫着民众与皇宫，而城墙上斑驳的伤痕透露着历史的厚重。
在皇宫的一座内殿中，一名身穿金色锦袍，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正在来回踱步。男子头顶王冠，面容英俊，更是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令周围的侍从不敢作声。
帝国皇帝，墨峰凌！
此刻的他，正对着手中的一张密报发愁。墨峰凌知晓了平安镇发生的恐怖灾难，但密报中也并未再提及更多信息，没有任何幕后黑手的消息。
至于那位突然降临的绝美女子，墨峰凌也不敢生出询问对方的念头。要知道，当女子出现在帝国上空时，护国大长老曾被惊动，想要询问她的来意。
不曾想，凝魂六转的大长老，在即将靠近女子时，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恐怖威压！短短千丈距离，却如同沧溟海域一般难以跨越。每走一步，都要承受万钧的重压！
“此女，不可招惹。”大长老回来后，只说了六个字，便急忙闭关修复内伤了。
想来，若是对方有敌意，大长老连对方一招恐怕都接不下来......
内心感慨了一阵，发现自己对这件事似乎毫无办法，墨峰凌的内心满是凄凉。
连知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吗？
“传我命令，免去临江城辖区内五年的赋税。所有在灾难中死去的人，给其尚存的家属发放抚恤金。”最终，墨峰凌还是发布了诏令。
这也是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任长久随着江流，漂到一个未知村庄的岸边。
凭借残存的意识，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对准一座小城的方向，踉跄着前行。
此时已然入冬，大雪飘落着，将小城染上一层银白。
任长久出发时正是黄昏时分，当他抵达小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青色的屋瓦古旧斑驳，覆着霜雪。被渐渐亮起的灯火环绕着大街上，人影稀稀落落。
任长久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走过街道。他身后白茫茫的雪地上，有着一深一浅两排清晰的脚印......
或许已经到了新年？任长久依稀看到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柱着拐杖满头银发的老妪，穿着新衣裳放爆竹捂着耳朵的孩子，排队领取稀薄救济粥的乞丐......
这时寺里的钟声敲响了，人群一拥而入。彷佛对于新年所有的寄托和愿景，都升腾在神佛面前青色的烟火里。
烟火袅袅钟声不绝。
小城的寺庙里传来阵阵念经声：每年这个时候求香拜佛的人总是很多。还有不得志的落魄读书人走在大街上，口中低吟着：寒暑不起归家意，两鬓蹉跎无名利。
“归家...归家！”任长久如同丢失了三魂七魄，痴痴立于风雪之中，口中喃喃念叨着一个又个熟悉的人：“爹娘，师父师娘，湘灵...”
他恍然清醒了一瞬：“是啊，我已经...没有家了...”说出这句话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陷入失魂落魄的状态。
他跌跌撞撞地转进一个狭小的巷子。
覆着寒雪的斑驳墙壁上，剥落了几处新漆。他走到深处的角落，靠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一身的灵力早已散尽。
一个落魄的少年，迷失在了小城的雪夜里。
伞面上积了一层细细的雪。
黑裙少女看着久违的人间烟火，心中一阵怅然。
紧接着，她一步步的游走在巷子间。兜兜转转，脚印与路人相叠在一起，再难辨认。
夜里，茫茫白雪依旧在飘落，而少女也依旧在寻找着什么。
少女缓缓走过人烟稀少的老街，忽而停下了脚步。她远远地望了一眼那条光线昏暗的小巷，身子微微摇曳缓步拐入了那条空寂小街。
他不知道她来。
她却知道他在。
寒风摇动着枝桠，抖落细小的雪花。小巷的昏暗，更衬出临街的繁华。
细细的踩雪声远远响起，任长久蓦然抬头，如同惊醒了一个千回百转的梦。
黑裙少女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怔怔地望角落里发抖的少年，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人，她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
少年蜷缩在角落里，身子因为冰冷而颤抖起来。她能体会到他的寒冷绝望。透过泪水干涸的眼睛，少女感受到了一颗空坟般的心。
她望着他身上残破的白衣，冻得发白的嘴唇和被冰霜覆盖的眉头，轻轻叹息。
少女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柔声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任长久最后一丝意识还在强撑，他看着那青葱修长的的手指，愣了一下，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一种亲切。
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流了下来。在风雪中化作了冰晶，落入柔软的雪地。
那条小巷里的故事也很快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唯有雪地里那柄被风吹动的纸伞，悠悠诉说着过往。大雪无声，一点点淹没了他们的脚印。
爆竹声劈里啪啦地炸响，散入开年的风里化作新一年的祥瑞。
灯火昏黄，烛影摇晃。
任长久自睡梦中惊醒。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调动体内恢复的一丝灵力检查自己的身体。除了丹田中金色的部分已然枯竭，他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
一名绝美的少女坐在床静静地看着他。
少女漆黑的长发盘绾到了脑后，露出了修长雪白的脖颈。那发髻上斜斜地簪着一支玉簪，上面饰着两片薄如蝉翼的桃花。淡雅的绯色流苏垂下，与漆黑的长发相映，显得清纯典雅。
她一边的长发斜掠而下，只露出一侧不描而黛的娥眉。两缕发丝垂在了绝色秀靥的两侧，而她那睫羽之下的漆黑眼眸里，彷佛映着苍凉如水的夜色，至清至美。
少女绝色的姿容被室内的灯火映照着，紧绷着胸脯的衣料泛着莹莹微光。
身体曼妙的曲线隐没在夜色里，像是夜色中连绵的山峦。
她平静地看着任长久，一言不发。
“这位姑娘...”任长久望着少女，心跳骤然慢了一拍。
“我叫花月婵。”少女轻轻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不知为何，任长久明明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觉得自己似乎早已将其刻在了心头，很久很久......
他的目光一对上花月婵的瞳孔，便彷佛整个人一下子坠进了那凉如水的夜色里！那瞳孔中似有流萤飞舞，清冷孤寂。
但下一刻，花月婵眼中的清冷便如同积雪般消融，看向任长久的目光里，只余下了温存与心疼。
这样的目光，任长久只在家人的眼中见过。
“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花月婵轻启丹唇，清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希冀，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我已经，没有家人了...“随后她补上了这样一句话。
“家人？”多么熟悉而陌生的词语。任长久轻轻念了一声。
他不禁想起了逝去的亲朋，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流出。他记不清湘灵死后发生的一切，但他依旧记得家人、亲朋、邻居的死。
他从来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力！
当他以为自己将要死去时，这个少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将任长久从无尽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我...我愿意。”任长久喉咙突然有些干涸，艰难地回答。
下一刻，少女轻轻拥抱了少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任长久却没有任何不适与惊讶，反而十分自然地伸出双臂，搂住了花月婵轻柔的腰肢。
仿佛他们曾经相拥过无数次。
“我叫任长久，余生请指教。我的...家人。”任长久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语气却坚定而真诚。
夜晚，外面的寒风依旧在呼啸。屋内，两颗心却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这世界的担子太沉重，一个人承担不起。
这世界的悲伤太沉重，一颗心承受不了。
在那能冰封无尽邪气的法则下，他身体中的恶念也同样被抑制了。
凭借着自身的意志力，任长久竟是支撑了下来，意识也渐渐恢复了些许。
可仅有这些，还不够！
恍惚之中，他看见了一杆暗金色的长枪。枪身上亮起了无数神秘的纹路，每一道纹路亮起后，就会化作一道十色的锁链。
千万道闪烁着十色光芒的锁链，将魔化形态的任长久紧紧束缚。那甚至能够污染灵力的灰白气息，在十色枷锁前，如同遇见了天敌一般，居然开始飞速地消融！
少年身上的魔纹如潮水般褪去，很快就变得与正常人并无二致。
但无论那十色光芒如何净化，任长久眼中那深渊般的黑色，却依旧平静。
这杆暗金色的长枪，正是十二年前没入任长久体内的却邪！
而枪身不断释放的十色流光，曾经让媲美半神的邪秽巴鲁斯闻风而逃！可如今，在这纯黑的双目前，却显得无可奈何。
察觉到“却邪”的举动，那双目之中，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表情。似乎是不屑，还蕴含着着一丝淡淡的愤怒。
那是身为上位者，感受到了冒犯的愤怒！
任长久伸出手，纯黑色的气息覆盖在了他的手上。他身边的空间，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力量，而发出低沉的嗡鸣！
“毁灭法则吗？”一道沧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而任长久的身边，缓缓浮现了一道男子的虚影。
男子面容模糊不清，全身环绕着与却邪一模一样的十色流光！与之不同的是，虚影身上的光芒，似乎是完全与男子融为了一体。
“混沌法则，世界镇封。”男子轻轻说了八个字。可每当他念出一个字，整片天地都在为之颤抖！
仿佛男子，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最终，任长久眼中的黑色逐渐消退，而身体也隐隐闪烁着混沌的光芒。
做完这一切，男子模糊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几乎到了消散的边缘。下一刻，他伸出右手，握住了不断嗡鸣的长枪却邪。
随手一挥，一道恰好一人高的空间通道便诞生了。
男子的虚影终于支撑不住，散作无数的十色流光，融入了却邪之中。
下一刻，却邪释放出一道灵力，裹挟着昏迷中的任长久，从通道中离开了。
而这一切，冰霖没有丝毫察觉。
暮色森林，长明山。
长明峰上终年积雪。一名黑色裙摆的的少女坐在峰顶向着很远的地方眺望。这一次她没有看江。而是看背着江的那一面。
城市在视线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能看到被烟火和花灯点亮的城市。遥遥望去，听不到喧乱吵闹。入目唯有万家灯火，一片馨宁。
刺骨的寒风，吹拂着少女娇嫩的肌肤。可奇怪的是，独坐在这连岩石都足以割裂的霜风中，她却没有半点伤痕。
少女裙摆只覆盖到膝盖。她坐在山崖上露出的雪白小腿，在崖石悬空处悠悠摆荡。
清冷而孤独。
身后浪潮日夜拍打岸头，身前万家灯火都在脚下。
她凝神远望，目光幽远，不知在思考什么。
远处的人类城市中传来绵长的钟声，一遍又一遍。
她只是自顾自地摇荡着修长的双腿，一回又一回。
她仿佛可以坐在这里一辈子，哪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直到那个少年的出现......
少女忽然站起了身。那一刻，才隐约看到她那令日月都失色的绝世容颜。
在她身后的江水上空，诞生了一道空间裂缝，紧接着从中掉出来一名衣袍残破的少年。
她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凭空出现的一把纸伞，对着少年掉落的方向，缓缓走下山道。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跨越了数座山峰！短短数息，少女便消失在了山间。
光阴帝国，帝都。
这是一座建造在平原上的城市，其规模远非临江那种小城可比。洁白而高耸的城墙拱卫着民众与皇宫，而城墙上斑驳的伤痕透露着历史的厚重。
在皇宫的一座内殿中，一名身穿金色锦袍，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正在来回踱步。男子头顶王冠，面容英俊，更是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令周围的侍从不敢作声。
帝国皇帝，墨峰凌！
此刻的他，正对着手中的一张密报发愁。墨峰凌知晓了平安镇发生的恐怖灾难，但密报中也并未再提及更多信息，没有任何幕后黑手的消息。
至于那位突然降临的绝美女子，墨峰凌也不敢生出询问对方的念头。要知道，当女子出现在帝国上空时，护国大长老曾被惊动，想要询问她的来意。
不曾想，凝魂六转的大长老，在即将靠近女子时，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恐怖威压！短短千丈距离，却如同沧溟海域一般难以跨越。每走一步，都要承受万钧的重压！
“此女，不可招惹。”大长老回来后，只说了六个字，便急忙闭关修复内伤了。
想来，若是对方有敌意，大长老连对方一招恐怕都接不下来......
内心感慨了一阵，发现自己对这件事似乎毫无办法，墨峰凌的内心满是凄凉。
连知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吗？
“传我命令，免去临江城辖区内五年的赋税。所有在灾难中死去的人，给其尚存的家属发放抚恤金。”最终，墨峰凌还是发布了诏令。
这也是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任长久随着江流，漂到一个未知村庄的岸边。
凭借残存的意识，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对准一座小城的方向，踉跄着前行。
此时已然入冬，大雪飘落着，将小城染上一层银白。
任长久出发时正是黄昏时分，当他抵达小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青色的屋瓦古旧斑驳，覆着霜雪。被渐渐亮起的灯火环绕着大街上，人影稀稀落落。
任长久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走过街道。他身后白茫茫的雪地上，有着一深一浅两排清晰的脚印......
或许已经到了新年？任长久依稀看到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柱着拐杖满头银发的老妪，穿着新衣裳放爆竹捂着耳朵的孩子，排队领取稀薄救济粥的乞丐......
这时寺里的钟声敲响了，人群一拥而入。彷佛对于新年所有的寄托和愿景，都升腾在神佛面前青色的烟火里。
烟火袅袅钟声不绝。
小城的寺庙里传来阵阵念经声：每年这个时候求香拜佛的人总是很多。还有不得志的落魄读书人走在大街上，口中低吟着：寒暑不起归家意，两鬓蹉跎无名利。
“归家...归家！”任长久如同丢失了三魂七魄，痴痴立于风雪之中，口中喃喃念叨着一个又个熟悉的人：“爹娘，师父师娘，湘灵...”
他恍然清醒了一瞬：“是啊，我已经...没有家了...”说出这句话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陷入失魂落魄的状态。
他跌跌撞撞地转进一个狭小的巷子。
覆着寒雪的斑驳墙壁上，剥落了几处新漆。他走到深处的角落，靠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一身的灵力早已散尽。
一个落魄的少年，迷失在了小城的雪夜里。
伞面上积了一层细细的雪。
黑裙少女看着久违的人间烟火，心中一阵怅然。
紧接着，她一步步的游走在巷子间。兜兜转转，脚印与路人相叠在一起，再难辨认。
夜里，茫茫白雪依旧在飘落，而少女也依旧在寻找着什么。
少女缓缓走过人烟稀少的老街，忽而停下了脚步。她远远地望了一眼那条光线昏暗的小巷，身子微微摇曳缓步拐入了那条空寂小街。
他不知道她来。
她却知道他在。
寒风摇动着枝桠，抖落细小的雪花。小巷的昏暗，更衬出临街的繁华。
细细的踩雪声远远响起，任长久蓦然抬头，如同惊醒了一个千回百转的梦。
黑裙少女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怔怔地望角落里发抖的少年，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人，她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
少年蜷缩在角落里，身子因为冰冷而颤抖起来。她能体会到他的寒冷绝望。透过泪水干涸的眼睛，少女感受到了一颗空坟般的心。
她望着他身上残破的白衣，冻得发白的嘴唇和被冰霜覆盖的眉头，轻轻叹息。
少女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柔声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任长久最后一丝意识还在强撑，他看着那青葱修长的的手指，愣了一下，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一种亲切。
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流了下来。在风雪中化作了冰晶，落入柔软的雪地。
那条小巷里的故事也很快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唯有雪地里那柄被风吹动的纸伞，悠悠诉说着过往。大雪无声，一点点淹没了他们的脚印。
爆竹声劈里啪啦地炸响，散入开年的风里化作新一年的祥瑞。
灯火昏黄，烛影摇晃。
任长久自睡梦中惊醒。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调动体内恢复的一丝灵力检查自己的身体。除了丹田中金色的部分已然枯竭，他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
一名绝美的少女坐在床静静地看着他。
少女漆黑的长发盘绾到了脑后，露出了修长雪白的脖颈。那发髻上斜斜地簪着一支玉簪，上面饰着两片薄如蝉翼的桃花。淡雅的绯色流苏垂下，与漆黑的长发相映，显得清纯典雅。
她一边的长发斜掠而下，只露出一侧不描而黛的娥眉。两缕发丝垂在了绝色秀靥的两侧，而她那睫羽之下的漆黑眼眸里，彷佛映着苍凉如水的夜色，至清至美。
少女绝色的姿容被室内的灯火映照着，紧绷着胸脯的衣料泛着莹莹微光。
身体曼妙的曲线隐没在夜色里，像是夜色中连绵的山峦。
她平静地看着任长久，一言不发。
“这位姑娘...”任长久望着少女，心跳骤然慢了一拍。
“我叫花月婵。”少女轻轻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不知为何，任长久明明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觉得自己似乎早已将其刻在了心头，很久很久......
他的目光一对上花月婵的瞳孔，便彷佛整个人一下子坠进了那凉如水的夜色里！那瞳孔中似有流萤飞舞，清冷孤寂。
但下一刻，花月婵眼中的清冷便如同积雪般消融，看向任长久的目光里，只余下了温存与心疼。
这样的目光，任长久只在家人的眼中见过。
“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花月婵轻启丹唇，清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希冀，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我已经，没有家人了...“随后她补上了这样一句话。
“家人？”多么熟悉而陌生的词语。任长久轻轻念了一声。
他不禁想起了逝去的亲朋，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流出。他记不清湘灵死后发生的一切，但他依旧记得家人、亲朋、邻居的死。
他从来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力！
当他以为自己将要死去时，这个少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将任长久从无尽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我...我愿意。”任长久喉咙突然有些干涸，艰难地回答。
下一刻，少女轻轻拥抱了少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任长久却没有任何不适与惊讶，反而十分自然地伸出双臂，搂住了花月婵轻柔的腰肢。
仿佛他们曾经相拥过无数次。
“我叫任长久，余生请指教。我的...家人。”任长久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语气却坚定而真诚。
夜晚，外面的寒风依旧在呼啸。屋内，两颗心却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这世界的担子太沉重，一个人承担不起。
这世界的悲伤太沉重，一颗心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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