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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囧途

    话说焦仁见皇上一再追问无忧树的事,不得不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便道:“陛下,这事说来话长。请容我从头说起。”

    “讲!”

    焦仁只能撒谎了,她道:“我本是天帝身边的一位侍者,那日我随天帝巡游到你们长臂国,天帝见你们这里穷山恶水,粮食稀缺,因而不得不制定第一法律,便起了怜悯之心,于是大施法术助你们拿下了鱼米之乡的云梦泽。本以为你们得此宝地之后便会废除第一法,哪知你们却以粮食不够为借口,不予废除。天帝便生了气,欲毁灭你们。可转念又一想,觉得还是应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于是便命我将天庭里的无忧树送给你们。天帝对我说:`这无忧树一年四季皆可开花结果,且繁殖极易,又不择土壤、不惧旱涝。可保长臂国再无饥馑。’我便道:`他们有了无忧树,吃的自然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但那里的人手臂特别长,无忧果里面的天衣并不适合他们,陛下何不略施法术将天衣的袖子变长一点,不然岂不可惜了这天衣?’天帝便道:`人都是有惰性的,我若将一切都替他们安排的好好的,他们便什么也不用干了,这反不利于他们的发展,所以我要故意留下这么一点点遗憾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只要他们肯用心培育,一样可以选育出适合他们的天衣。你下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废除了第一法规,我便立即让这无忧树长遍他们国家的沟沟坎坎、边边角角,世世代代也将再不受饥饿、寒冷之苦。’于是我便到你们这里来了。可你们还是不愿废除这第一法规,天帝便动了怒,于是派人毁了这两棵无忧树。”

    “说得好,你再说下去。”皇上反话正说道。

    “我并没有撒谎。”

    “你以为说这些无从查证的话,朕便没法奈何你了,对吧?告诉你,朕从来不信这些。”

    “陛下请让我接着往下讲,等我讲完了再说信与不信。”

    “朕倒要再听听你怎么往下编。”

    “无忧树冻死之后,天帝便命我回去,说这一次一定要毁灭你们,一个都不留。我忙说道:`陛下,他们既然还说粮食不够,陛下何不再给他们一些粮食和土地,这样他们不就无话可说了吗?’天帝便道:`这些人贪得无厌,你便给他们一座金山,他们还要一座银山。既然这样,我还留他们干什么。’我便再次乞求道:`陛下,那下界归你所管,那些人都是你的子民,你虽然对他们有所不满,却也不能赶尽杀绝啊。你只要给他们一些警告,令他们悔改即可。’天帝便道:`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就差亲口说了——那怒江断流便是。可他们却视若无睹。’我便说道:`陛下,这是他们愚昧,没有明白陛下的心思。既然如此,还请陛下再施一次法术,让那怒江再断流一次,由我去劝说他们。若他们肯听,岂不皆大欢喜?’天帝想了想便道:`也罢,你就告诉他们,我在某月某日让怒江再断流一次,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若他们还无动于衷,那我就让怒江三天一小泛滥,五天一大泛滥,让他们永世不得安宁。’

    现在,陛下啊,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不赶紧废了这第一法,贵国便灾难不断了。”

    “你既然这样说,那朕倒要看看那一天怒江是不是真的会断流。”

    “陛下,这怒江一旦断流,随后而至的江水便会淹没两岸的一切,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啊。”

    “空口白牙,无凭无据,你以为朕会相信你?”

    “陛下,我这是一心为陛下和陛下的百姓着想啊。”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朕责罚你,所以才编出这么一个谎话来。你既然这么会编,那朕就给你证明的机会。如果到时怒江没有断流,看朕怎么处置你。”

    “陛下既然这样说,那怒江必定是会断流的了,只是还望陛下先暂缓陆远的行刑,待怒江断流之后陛下再决定处罚与否,可好?”

    “好啊,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替他求情。朕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朕不准。便是天王老子来求情都不准!”

    “陛下,他的出逃是天帝的计划之一,况且那龙骨木亦是天帝的安排。若陛下一意孤行,天帝必将大怒,到时的处罚也必将更为严厉。”

    “你还是先请求天帝保住你的小命再说吧。”

    皇上怒气冲冲地说完,一甩袖子走了。焦仁无法,也只得走了出来。

    出了皇宫,她满心愤懑,一时竟不知往哪里去,便由着脚走。待听到前面一阵暴雷似的喝彩,她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西门口菜市场——这里正是陆远受刑的地方。

    她抬眼向前看去,只见陆远被赤身裸体地绑在看台上的一根木柱上。他的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刽子手。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刀,正一刀一刀的在他身上割着肉。每割十片肉下来便报一次数,然后将肉掷在身旁的柳条篮里。另一位刽子手则拿着一碗特制的油在他的伤口上涂抹止血,不让他因失血过多而迅速死去。看台下则是黑压压的一群看客。他们大睁着眼,大张着嘴看得津津有味。他们还随着刽子手的报数而一遍又一遍的轰然叫好。

    焦仁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忙逃也似的离开了。她原先还摇摆于要不要让怒江断流,这时见此血腥场面,众人又是如此情形,恨意陡生,便觉得将这里的人一个不留全都弄死也不为过了。

    当然,恨归恨,这个国家的人不可能全都是坏人,总还有好的,对于这些人她还是得救。

    她不再迟疑,立即向怒江赶去,到了那里,见人便劝他们离开,说某月某日怒江将会断流,若他们不离开的话,随后而至的江水便会要了他们的命。然而任她怎么劝,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甚至还有人认为她是个疯子,要打她。她只得往下一个村子去,游说那里的人,然而效果依然不理想。

    不过,要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也不尽然,那些上了年纪的、即将满七百岁的人便相信她的话,或者说宁愿相信她的话。因为只有她的话是真的,皇上才有可能废除第一法,他们便也不会被处死了。为了自己的性命,这些人跟在焦仁身后,做起了她的信徒。

    她带着这些信徒沿江而上,一路跋山涉水、逢村过寨,这也不必一一细说。有时候,他们一行难免会走到一些荒无人烟之处,这时吃的便成了问题。对此,焦仁早有准备,她将事先藏在黑玉匣子里的食物拿出来分给大家,对他们只说这是天帝所赐。这些人见凭空出现的食物,还真以为是天帝所赐,一个个激动的无可名状,对焦仁的话也愈加相信了。

    且说这日他们一行来至一处,众人便照例又做起了动员工作。这里有一个老妇人恰好在怒江断流那日满七百岁,她自然是不愿意死的,听了他们的话,忙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这老妇人最小的儿媳名叫曾贤,聪明伶俐无人能及,她见老妇人忽然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古以来婆媳矛盾便是家庭里的一大矛盾,这媳妇受本国文化影响之深,更是自私自利的厉害,与婆婆的矛盾也就更尖锐,简直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她见老妇人不愿慷慨赴死,不由怒火中烧,只是老妇人死期未至,她还不能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她心里的这口气咽不下去,便心生一计,跑到衙门里将焦仁告了,说她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横县令一听,这还了得,立即派人将焦仁抓了,逼着她招供。她当然不肯,抗议道:“你不能抓我,我是和皇上有赌约的。”说着便将这事的前因后果简略地说了一遍。横县令根本不信,便说道:“你这样说,可有人为你作证?”焦仁道:“当时并没有朝臣在场。”横县令便又问道:“可有文字记录?”焦仁道:“也没有。”横县令便冷冷地说:“你这叫我怎么相信你?”焦仁想也不想道:“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问皇上。”

    横县令听她这样说,认为这是在讥讽他官职太小见不到皇上,满心不快,便把惊堂木一拍,斥道:“你这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你的信众来救你出去,是吗?”焦仁忙道:“我绝无此意。大人如果认为我这是想拖延时间,那就等怒江断流好了,这一样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横县令道:“好,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来人,先把她押下去。”

    焦仁原想着用玉匣截断江水的,这一关押。她还怎么实施计划,于是忙道:“大人,我的劝化之路还没有走完呢。”横县令冷笑道:“你那是什么劝化之路,你就是在制造恐慌情绪。你可是真有心机,你叫本官放了你,你好逃跑,是吧?”焦仁道:“没有的事。我要逃跑早就逃跑了,还用等到现在。”横县令便道:“你以为这样说本官便会放了你,你可真是幼稚。”说着便要退堂。焦仁见他要走,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大人,大人,你不能把我关起来。你把我关起来,这第一是跟皇上作对,第二是和天帝作对,请问大人可有这个资本?”

    横县令一方独大惯了,如何受得了这气话,顿时勃然大怒,道:“本官本念你是女流之辈,不想对你动刑,你倒好,便以为本官没奈何了你。那好,本官也不用等到那一天了,现在就让你招了。”说着便要用刑。焦仁见要动家伙,情急之下忽然想到跟随自己的人中有二个年轻人,行动举止与他人有异,恍有所悟,便忙说道:“大人,跟随我的人里面有二个年轻人,我估计是皇上怕我逃跑,派来监视我的,大人可把他们找来问一问,便可知道我有没有欺骗大人了。”横县令便道:“这个容易。”便将焦仁先押了下去,然后派人去找那二个人。

    这二个年轻人确实是皇上派来监视焦仁的。他俩跟在焦仁身后风餐露宿早就受够了,只因奉了圣命,不敢撂挑子。后来忽见横县令将焦仁抓了起来不由满心欢喜,以为再也不用受奔波之苦了,哪知横县令又派人来问他俩是不是皇上派来的,他俩不想再受那份罪,便都回道:“你信她的,她就是一个骗子。我们这跟着她是收集她犯罪的证据。大人既然把她抓了起来,我们倒省了事了。”横县令听了便放了心,将焦仁关进了水牢,又吩咐士兵不准给她吃的,想以此逼迫她在具结上签字画押。

    水牢里自然是有水的了,关焦仁的这间水牢低矮狭小,里面除了一个马桶之外什么也没有。人在这水牢里站不能站,坐不能坐,成天只能佝偻着身子,非常难受。好在鲛人乃人鱼所化,不用担心长时间待在水里皮肤会溃烂,所以这水牢对她来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此时已是暑热天气,那狱卒见她一连几天在牢里什么事也没有,不由大为骇异,忙报与县令,并又说道:“大人,我看还是赶紧将她放了吧?她真要是天帝的使者,咱们把她关起来,天帝一定会发怒的。”横县令道:“哪有这样的事,一定是你们里面有内鬼,所以她才会没事。”狱卒忙矢口否认。横县令便有些怕了,但他想了一想还是说道:“先关着,这不马上就要到怒江断流的日子了吗,等到了那天再说。你赶紧回去给本官看紧些,看是不是有人暗中帮她。”狱卒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忧惧而退。

    这狱卒既然有了畏惧之心,再见焦仁时便有些畏闪,说话也客气起来。焦仁见他前倨后恭,知道自己装神弄鬼起了作用。这日见他偷偷地端了饭来让她吃,她便说道:“我不会吃你们的饭,你还是端回去吧。”狱卒道:“你都七八天没吃了,再不吃就要饿死了。”焦仁道:“我是天帝的使者,自有天帝的眷顾,岂是轻易能死掉的。你要是不信,你看我把头埋在水里也不会有事。”说着先做了一下祷告,然后便把脸没入水下,足有顿饭工夫才抬起头来说道:“怎么样,我没事吧?”那狱卒两眼瞪的和铜铃一般,半响说不出话来。焦仁又说道:“我便待在这里三年五年不吃不喝也没有问题。可是你们啦,大难临头还浑然不知,真是可悲可叹。”

    狱卒变色道:“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这里会变成一片汪洋?”焦仁道:“这是天帝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狱卒不由地道:“这怎么办呢?这怎么办呢?”焦仁道:“你放我出去,然后赶紧离开这里,我可保你没事。”狱卒道:“可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而且我的差事……”焦仁道:“你留在这里命都没有了,还说其他的?——也罢,你去将今晚值班的人都喊来,我一人给一些钱,你们拿了好走。”狱卒见如此说,忙去将当班的人全喊了过来。焦仁早从玉匣子里取出了几枚鲛珠,一人给了一颗。这些人哪见过这么贵重的珠宝,一个个眉开眼笑,便有不太想放她走的人,这时也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来了。

    焦仁从牢里出来,见断流的日期已近,余下的几处便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太过逗留,只如蜻蜓点水一般便匆匆离去。如此,当她赶到当初救下寿幺的绝情崖时,她向皇上说的怒江断流的日子也到了,她便像上次一样用玉匣截断了江水,然后等上游的水快要漫上山顶时才收匣放水。顿时江水犹如千军万马呼啸而下。她呢,则立刻赶去求见皇上,请他履行诺言。此时各地汛情奏报早如雪片一样飞进皇宫,堆积在龙案上,皇上见与焦仁说的相符,不由不信,这见她来了,不等她开口便下了圣旨。随后又央求焦仁代为美言,让天帝宽恕他们的罪行,说他们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焦仁忙答应了。

    这圣旨一出,那些年轻后辈可就不乐意了。原先他们是不用管老人死活的,如今他们不管还不行,对于皇上,他们敢怒不敢言,便把所有的怒气撒在了焦仁身上。他们找到她,质问她为什么要管他们国家的事。她见他们人多,且来势汹汹,只能一边解释一边后退,不觉便已退到伸入江中的一块大石头上。众人犹不肯止步,仍一齐往前冲,要抓住她,打她一顿出气。

    “天帝已经动怒,你们也亲眼看见了,难道还不害怕?你们要是一条道走到黑,天帝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焦仁站在巨石上对着众人恐吓道。

    “我们不管什么天帝不天帝,我们只知道从古至今我们这都不必赡养老人,凭什么我们这一代人就得养?这都是你的主意,你既然要我们养,你就得拿出钱来让我们养,不然你就把他们接回家去自己养。”一个长臂国的人愤怒地说道。

    “对,凭什么从我们这一代人开始?”

    “我们别跟她废话了,她不是天帝的使者么,我们就把她抓起来,让天帝答应我们的要求,不然我们就杀了她。”

    “对,对,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别让她跑了,别让她跑了!”

    这些人叫着嚷着,伸出手来抓她。那些在后面的人唯恐前面的人抓住了焦仁这个大元宝,他们分不到一杯羹,一个个都尽力伸长了自己的手臂。前面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也把手臂伸的一个比一个长。

    忽然,这些人的手臂全都暴长,齐唰唰地伸到了焦仁面前。他们抓的抓,揪的揪。焦仁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吓的往后猛退,顿时一脚踏空,立时跌下江去。那些长长的手臂立刻转了向,争先恐后地伸入江水之中,在江中抓捞起来。只见水面上千百双手臂上下翻飞,打得水声如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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