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一百押金

    一个周六的晚上，欧阳打电话和满意闲聊，问他还回不回BJ了，满意说不想回去，他觉得南方气候好，对身体好一些，但也还没完全确定去哪里。

    他和欧阳聊起王大米，他现在天天去王大米店里，要一杯喝的坐一下午，王大米忙的时候他在PAD上随便涂涂画画，王大米一旦空下来，就过来要和他说说闹闹。

    王大米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十分宠着她，今年大学刚毕业，爸妈就强烈要求她留在身边，她是生活一直都是被父母安排妥当的孩子，乖乖听家里，在这里找了一份书咖经理的工作，打发时日。表面的顺从说服不了内心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她特别爱听满意讲在BJ的经历。

    “哎，陈满意，我觉得你的名字也有意思，一看名字，你就令我满意，是不是在BJ的日子，都过得超级舒服啊，往来无白丁，餐餐下馆子？我说的是特高级的那种馆子。”

    “怎么会呢，你看过《BJ折叠》那篇文章么，不同的人认识的BJ都是不一样的，好像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那你呢，你认识的BJ啥样，给我说说。”

    “刚到BJ的时候，特别穷酸哟”，满意看着王大米，组织语言给她讲刚到BJ的囧状。

    十年前，爸爸去世已两年多，大四最后一学期学生可以外出社会实践，他想去BJ打拼试试看，妈妈和姐姐送他上了去BJ的火车，这是他第一次坐硬卧，那时候票难买，妈妈托同事动用了关系才搞到一张卧铺。

    凌晨四五点，火车过潼关，经郑州，再一路北上，抵达BJ，满意在火车站里拖着行李，顺着路标，在空旷的车站里走了十几分钟，才到打车的地方，足足排队半个小时才上车，等出租车从地下出来，绕上二环，满意在心里默默感叹：这才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车，规规矩矩遵守秩序，如流水一般在那么宽的马路上运行。马路两边的楼很高，很气派，灯火辉煌，他都有点搞不清是仙界，还是现实。

    找了个四十块一晚的地下室先安顿下来，满意的首要任务是搞定住处，手机上网网速很慢，睡了一觉醒来，一路小跑找到一个网吧查查租房信息，结果忘带身份证，回去又拿一次。好在BJ的冬天，和家里的冬天无甚差别，气候没什么不适应。

    看了几个八人间，条件都差不多，每个床铺一个月200块钱，卫生间和厨房共用，早上起来洗漱都得排队。最后满意挑了一个离公交车站近点，身上只有500块钱，刨除200床位费，他要用300块钱找好工作。

    还没毕业，简历非常简单，除了学校获得奖学金之外，没有别的亮点，找了两周工作，没有单位愿意要他，后来他想，大二学过一年摄影摄像，去影楼或者哪里当助理也行。房东见他找不到工作苦闷，告诉他可以买一份手拉手报纸，上面有很多就业信息。

    “摄像师助理，月薪2000元，包吃，不包住”，这行字映入眼帘，满意念了出来，他立刻标注好地址，查公交线路过去。

    “交一百押金”，顺着一段破旧的楼梯上到二楼，一个彪形大汉坐在一张小木桌后面，听说满意是来面试的，要他登记个人信息，并留下一百块作为押金。

    满意没有找工作的经验，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口袋里只剩下一百六十几块钱，他掏出那张一百的，小心翼翼交给彪形大汉。

    进到一个昏暗的小屋子，里面只有一个人摆弄着一些摄像器材，看他进来也不打招呼，冲套间里喊了一声：“明天要拍外景了，你们给制片打个电话”，这才抬头看看满意，跟他介绍摄像助理每天需要做的事情，满意听下来，就是搬运器材，协调演员，甚至包括去ZARA，优衣库给演员买衣服，用完了再去退货这些事。这完全不是满意对摄像助理的理解，摇摇头出来要一百押金，没想到大汉一嗓子：“你以为白让你来摸机器啊，你知不知道里面那些机器多贵？摸一下不值一百？”

    “我碰都没碰”，满意急了，这一百块钱是他接下来找工作的本钱，绝不可以不要。

    “你小子，不服还是咋地？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实话告诉你，如果你留下来，这一百块钱转为盒饭钱，不留下，一百就是面试费。”

    “我还不信了，你们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我要报警”，满意怒从心起，两道浓眉，紧紧拧在一起，他打开手机拨打110，大汉一步从桌子后面转过来，掐住他的手腕，手腕上立刻钻心的痛，满意努力睁大了眼睛，眼泪才没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