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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温暖(二)

    很多时候,安德纳、希格维尔、佐伊三人能愉快地相处下去,除了三人所处的领域相互不打扰外,还要归功于三人心照不宣的边界感。

    希格维尔有秘密,比如她来自哪。佐伊有秘密,比如他的魔法。安德纳也有秘密,比如“太阳乐谱残页”,比如革新派诊所。

    到现在,无论希格维尔有没有说那些想带安德纳去鸽园、去霜花岛的话,安德纳已经有些想坦白一部分了。

    他无法消解苦痛,也无法调节现实与意志。

    “如果,我是说如果,”安德纳试探着问,“如果你印象里的人与真实的他不一样,甚至完全不同,你会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这太正常了。”

    “那如果那个人看起来还算正常,实际上叛逆、偏执又内耗呢?”

    “哪种内耗?因嫉妒而起,还是因内疚而起?如果是前者,你是在说我吗?我看到柯默西·德若西那小子我就生气,凭着跟西那托西一个姓氏就一下子拥有了我努力那么久的东西。

    “如果是后者,我其实没有感觉,或者说没有建议。

    “因为我没产生过这样的情感,我不能感同身受,我只是能最大程度去理解当事人的想法,仅此而已。”

    安德纳以为他会听到一句“会内疚证明是个有善心的人”,如果是这句,恐怕他会当场崩溃。

    “你会因此讨厌那样的人吗?”他感觉小臂有些疼,但他没在意,认为是刚刚头压的。

    “我只讨厌跟我抢权力的人,”希格维尔的表情一下变得不屑,“比如柯默西·德若西那个粉毛小子。”

    花洒的水流停止了,安德纳抬头仰望刚坐在浴缸边缘的希格维尔,拉住她的手。

    “那我呢?”

    “嗯?”

    “那我呢?”安德纳又问了一遍。

    希格维身体一转,穿着衣服就与安德纳一同坐在浴缸里。她抱住后者的右臂,下巴杵在对方的肩膀上,眼睛里满是好奇。

    安德纳被这举动弄得有些害羞,下意识扭头抿嘴笑了一下。

    如果他与希格维尔是情侣关系,他此时一定要说一句,我爱你。

    “如果我是那样经常内疚的人,你会怎么想?”

    “那真是太好了。”

    “啊?”

    “开玩笑的。我会有点惊讶,就像你说的,你所表现的并不是这样,但我觉得这只能证明我并不了解你,却一直自诩了解。你不是我的下属,我对下属没有深入了解的耐心。朋友跟下属总归是不一样的,我很乐意帮朋友分担他们的痛苦,了解他们的内心。”

    看着希格维尔真挚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安德纳认为右边坐着的这个人,这个只爱权力的人真的可以理解他。

    至少不会谴责他。

    于是,就这一瞬间,一个眨眼的功夫,他自觉肮脏的心上长了只会飞的天鹅,唏嘘不绝的生命中出现了些许同伴,欺瞒、绝望、无能为力、涕泗横流中出现了能维持很久的喜悦。

    他的喉结窜动了好几下,缓缓开口:“从哪开始说呢……首先,我有魔法。”

    希格维尔点头,假装做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笑什么?”

    她不懂安德纳为什么要忽然笑起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把眼睛瞪起来的样子很有趣。”

    安德纳完全能看出来希格维尔在演戏,他清楚希格维尔一定知道他有魔法,就算以前不知道,上周跟佐伊洗澡时候他对佐伊说过,他认为佐伊一定会告诉希格维尔。

    他捧起水,往脸上泼去,“首先,我有魔法。其次,我不是学院派医学的,最后……”

    停顿一阵子,他深呼吸说道:“最后,我又杀人了。”

    他本想说“最后,我有精神病”,又觉这话太无趣太显而易见,才改成了“我又杀人了”。有关铃和穿越的事情,目前他还不打算说,一旦说了,不免要提到“太阳乐谱残页”和“原初之光”的事。

    说完这些他自认为会得到负面评价的话,他闭上眼,等着接下来的质问。

    每次等待暴风雨降临的前奏时,除了恐惧,他还会得到快感。

    “这就是让你很越来越憔悴的原因吗?”希格维尔从紧贴浴缸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镀金烟盒,“我好奇的是,安德你为什么今天突然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有点儿难受。”

    “难受?”

    “嗯,但现在好多了,真的。”

    的确,当安德纳说了一部分后,没得到嘶吼与质问,或是温柔式暴力,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至少这样还有理性沟通的余地。否则将会发展成两个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的相互指责。

    “来,笑一个。”

    希格维尔一只手的拇指按在安德纳的嘴角,往上拽着。

    “我是让你笑,没让你舔我的手指!”

    “希格,”安德纳抓住希格维尔的一个手腕,神色迷茫,似乎有什么东西降落了,“为什么,不指责我,叱责我呢?”

    “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指责你?你又不是我的下属。”

    “我,你不会觉得我从没拿你当过朋友吗?”

    “不会,我也有你不知道的秘密,如果我要求你对我全面坦诚,那我应该坦诚相待。还是那句话,你不是我的下属,我没有对你颐指气使的权力,也没有让你对我竭诚尽节的资格。”

    说这话时,希格维尔的神色黯淡了很多。

    安德纳打开镀金烟盒,将滤嘴塞进嘴里,等着希格维尔用魔法给他点上。

    “那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瞒着吗?还是说,你在很短的片刻就原谅了我?”

    有一部分人是这样的,将原谅与宽恕他人当做是自己存在的价值,因为这些人无法认知自己的意义,因此只能塑造一个宽容又善解人意的形象,编织着美好的生活,愈发认为他的宽容才是世界和平的原因,伟大又无私。

    但希格维尔不是这样的,安德纳清楚。

    可他想不出希格维尔为何不生气。

    他找不出理由。

    如果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阿卡莎·沃尔克,是李溪海的妈妈,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安德纳,”希格维尔喊了他的全名,“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认为,我对你吼上一通才是正常的。”

    “是……”

    我不相信有人会对这种程度的欺骗无动于衷。

    “你的思维似乎进入了一个很大的死胡同,你活着的支撑和依靠是来自别人的指责。”

    希格维尔用的是肯定句,她把安德纳嘴里的烟点上,跨坐在对方身上,双手捧着那张迷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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