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离】
“什么意思?”
“以后靠你自己啦,江羽,我没能力帮你,也不会拖你后腿。”
“爸,你这么话说得这么瘆人呢?”周江羽从疑惑转变成慌张,“你体检报告没啥极端情况啊,说这话啥意思?”
“想哪去了……这是你爹的心窝子话,讲白了就讲不完了,你听着就行。”周保国拍拍车门,“回去吧。”
……
回得去吗?周江羽内心询问着自己,他不明白张悦然为什么突然这么决然,也没搞懂父亲突然的转变。但一切皆有缘由,知道和不知道都不能改变结果,那即使知道又如何?走到这一步,回不去了,谁都无法改变谁,除了自己。
由此看来,即使今天不出意外地参加了聚会,也无法实现张悦然口中的改变,任何希冀于他人的精神力量都不足以支撑一次完整的蜕变。
况且,也许他们真的不合适。
虽然赵敏的话里满是嫌弃和恶意,但也不失道理,自己出身卑微于悦然虽谈不上天差地别,倒也是门不当户不对,这虽然不是主要,却也不得不考虑到。
再者,感性温柔的张悦然和刻板理性的自己在一起,情绪上得到的反馈价值实在太少,这何尝不是对她美好生活质量的糟蹋,沉没成本的提高。一而再让体贴的她适配自己的个性,难道不是一种利用她善良的罪恶吗?
回首往日点点滴滴,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困扰自己很久的事。他们分手时,周江羽一直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这一刻,他顿悟了,缺失的,是他明确的态度,是对一件事最终承担责任的态度,无论是想分手还是不想分手,想在一起还是不想在一起,他最后的沉默只是一种无能逃避的体现。
一个无法坦率面对自己内心,表达自己想法的人,一定程度上是残疾的。周江羽这种精神上的残疾源于多年压迫下形成的自我保护,规避表达就是规避选择,规避选择就是保留幻想,保留幻想就是祈求别人施舍自己一个完美的答案。
可这个世界,众生皆苦唯有自渡,他认真审查了自己并评估这段感情,却远远不够,因为人根深蒂固的认知与习以为常的行为之间,悬殊如同山河落差,难以逾越,这种浪费张悦然青春的可能性,让周江羽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他一系列推演的最终结论是,该彻底结束了。
……
车稳稳停在了叶镇村口,周江羽喝了口水平复了情绪才下车,他从放倒的后座取出轮椅,随后安稳背起周保国放到椅上,推着往家去。
一转身,村口别墅里走出的背光黑影朝他挥手。
“江羽你咋回来了?”
很干哑的男性嗓音,周江羽推着车走向前才看清这个平头矮壮的男人,“孙哥?”
“是呀,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我爸身体不好,带他去了趟医院。”
“真孝顺,叔享福了!”男人拿着牙签滋啦着嘴说。
“走了走了。”周保国催促了起来。
“走了,哥。”说着周江羽便推着父亲离开了。
“慢走不送哈。”
途中的周保国见走远了,语气和缓地交待道:“尽量离那些人远点,进去过的人是改不了品性的,你得防着点。”
“但他也帮过姚老师。”周江羽回复道。
……
翌日中午,周江羽去镇上买了点熏烧菜和酒,并在灰暗的厨房里,用已经泛灰擦不干净的锅简单做了一份土豆丝和青椒肉丝,然后请来了王叔。
三人饭桌上寒暄几句,由于下午要驱车回上海,周江羽并未饮酒,只有长辈两人心情大悦,渐显微醺之势。
酒足饭饱后,周江羽整理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我走了,爸。”
周保国面色殷红,只是看着儿子,良久不言。
还是王叔开了口,“我们送你到村口,走吧。”话毕,便拄着拐走向周保国。
“我来吧。”周江羽纵身向前,“我来推我爸。”
村口到家的路和家到村口的路,似乎不一样。当初周保国背着孩子从桥头回家是咫尺天涯,如今这孩子推着他从家到桥头却近在咫尺,一眨眼终究到了告别。
周江羽上了车,“回去的路就麻烦王叔了。”他启动了汽车引擎,轰隆隆的燃油机吹响了返程的号角。
“江羽啊,”王叔似乎憋了很多话,表情格外凝重,眉宇间藏着心思,“我……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周江羽按下窗,“是的,王叔,您说。”
“你这一路不容易啊,我都看在眼里,太不容易了,江羽,不仅仅是你啊,这坐轮椅上的王八蛋也不容易。”
“王三水,你……”周保国一愣,扒拉着王三水的衣服。
“你让我说完!”王三水往前走了几步,“江羽,人眼睛长前面,看前面就顾不到后面,只能看一半,这王八蛋对你狠,对自己也狠,你可不能恨他呀,孩子,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你要是不回来,这个家就没啦。”
好像全世界都在理解周保国,只有他误解了自己的父亲,但那些痛心疾首的瞬间是真实发生在身上的,周江羽不明白,也许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只能点点头,沉默着离开了。
……
“三水啊,你不该和孩子说这些。”
“周保国,话,讲不讲和有没有用是两回事,你真以为我算命的,当初知道你儿子是个天才啊,能考上这么好学校?我要知道这么神,我就该说我自己儿子是天才。该说的话就说,能做的就做,尽人事听天命懂吧?你懂个屁,你个文盲。”
“你个三点水读了点破书装起来了是吧!”
“哎,我这可也算是你周家的大功臣,装一下还不行了?哈哈哈。”
“你就嘚瑟吧!”
两老头在村口放声笑着,等平复了,王三水便拄着拐推着车走进叶镇,他边走便说道着:“我们呀,是被旧时代丢在田里的破锄头,我们的孩子,是新时代高楼间的霓虹灯,希望他们能散发出自己的光吧,你说是吧,老周。”
“他呀,不用像我一样吃苦就行喽。”
“以后靠你自己啦,江羽,我没能力帮你,也不会拖你后腿。”
“爸,你这么话说得这么瘆人呢?”周江羽从疑惑转变成慌张,“你体检报告没啥极端情况啊,说这话啥意思?”
“想哪去了……这是你爹的心窝子话,讲白了就讲不完了,你听着就行。”周保国拍拍车门,“回去吧。”
……
回得去吗?周江羽内心询问着自己,他不明白张悦然为什么突然这么决然,也没搞懂父亲突然的转变。但一切皆有缘由,知道和不知道都不能改变结果,那即使知道又如何?走到这一步,回不去了,谁都无法改变谁,除了自己。
由此看来,即使今天不出意外地参加了聚会,也无法实现张悦然口中的改变,任何希冀于他人的精神力量都不足以支撑一次完整的蜕变。
况且,也许他们真的不合适。
虽然赵敏的话里满是嫌弃和恶意,但也不失道理,自己出身卑微于悦然虽谈不上天差地别,倒也是门不当户不对,这虽然不是主要,却也不得不考虑到。
再者,感性温柔的张悦然和刻板理性的自己在一起,情绪上得到的反馈价值实在太少,这何尝不是对她美好生活质量的糟蹋,沉没成本的提高。一而再让体贴的她适配自己的个性,难道不是一种利用她善良的罪恶吗?
回首往日点点滴滴,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困扰自己很久的事。他们分手时,周江羽一直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这一刻,他顿悟了,缺失的,是他明确的态度,是对一件事最终承担责任的态度,无论是想分手还是不想分手,想在一起还是不想在一起,他最后的沉默只是一种无能逃避的体现。
一个无法坦率面对自己内心,表达自己想法的人,一定程度上是残疾的。周江羽这种精神上的残疾源于多年压迫下形成的自我保护,规避表达就是规避选择,规避选择就是保留幻想,保留幻想就是祈求别人施舍自己一个完美的答案。
可这个世界,众生皆苦唯有自渡,他认真审查了自己并评估这段感情,却远远不够,因为人根深蒂固的认知与习以为常的行为之间,悬殊如同山河落差,难以逾越,这种浪费张悦然青春的可能性,让周江羽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他一系列推演的最终结论是,该彻底结束了。
……
车稳稳停在了叶镇村口,周江羽喝了口水平复了情绪才下车,他从放倒的后座取出轮椅,随后安稳背起周保国放到椅上,推着往家去。
一转身,村口别墅里走出的背光黑影朝他挥手。
“江羽你咋回来了?”
很干哑的男性嗓音,周江羽推着车走向前才看清这个平头矮壮的男人,“孙哥?”
“是呀,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我爸身体不好,带他去了趟医院。”
“真孝顺,叔享福了!”男人拿着牙签滋啦着嘴说。
“走了走了。”周保国催促了起来。
“走了,哥。”说着周江羽便推着父亲离开了。
“慢走不送哈。”
途中的周保国见走远了,语气和缓地交待道:“尽量离那些人远点,进去过的人是改不了品性的,你得防着点。”
“但他也帮过姚老师。”周江羽回复道。
……
翌日中午,周江羽去镇上买了点熏烧菜和酒,并在灰暗的厨房里,用已经泛灰擦不干净的锅简单做了一份土豆丝和青椒肉丝,然后请来了王叔。
三人饭桌上寒暄几句,由于下午要驱车回上海,周江羽并未饮酒,只有长辈两人心情大悦,渐显微醺之势。
酒足饭饱后,周江羽整理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我走了,爸。”
周保国面色殷红,只是看着儿子,良久不言。
还是王叔开了口,“我们送你到村口,走吧。”话毕,便拄着拐走向周保国。
“我来吧。”周江羽纵身向前,“我来推我爸。”
村口到家的路和家到村口的路,似乎不一样。当初周保国背着孩子从桥头回家是咫尺天涯,如今这孩子推着他从家到桥头却近在咫尺,一眨眼终究到了告别。
周江羽上了车,“回去的路就麻烦王叔了。”他启动了汽车引擎,轰隆隆的燃油机吹响了返程的号角。
“江羽啊,”王叔似乎憋了很多话,表情格外凝重,眉宇间藏着心思,“我……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周江羽按下窗,“是的,王叔,您说。”
“你这一路不容易啊,我都看在眼里,太不容易了,江羽,不仅仅是你啊,这坐轮椅上的王八蛋也不容易。”
“王三水,你……”周保国一愣,扒拉着王三水的衣服。
“你让我说完!”王三水往前走了几步,“江羽,人眼睛长前面,看前面就顾不到后面,只能看一半,这王八蛋对你狠,对自己也狠,你可不能恨他呀,孩子,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你要是不回来,这个家就没啦。”
好像全世界都在理解周保国,只有他误解了自己的父亲,但那些痛心疾首的瞬间是真实发生在身上的,周江羽不明白,也许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只能点点头,沉默着离开了。
……
“三水啊,你不该和孩子说这些。”
“周保国,话,讲不讲和有没有用是两回事,你真以为我算命的,当初知道你儿子是个天才啊,能考上这么好学校?我要知道这么神,我就该说我自己儿子是天才。该说的话就说,能做的就做,尽人事听天命懂吧?你懂个屁,你个文盲。”
“你个三点水读了点破书装起来了是吧!”
“哎,我这可也算是你周家的大功臣,装一下还不行了?哈哈哈。”
“你就嘚瑟吧!”
两老头在村口放声笑着,等平复了,王三水便拄着拐推着车走进叶镇,他边走便说道着:“我们呀,是被旧时代丢在田里的破锄头,我们的孩子,是新时代高楼间的霓虹灯,希望他们能散发出自己的光吧,你说是吧,老周。”
“他呀,不用像我一样吃苦就行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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