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

    白事铺中,空旷的大堂之上,地板起起落落,一波接着一波,宛若浪潮般围绕着复还起起落落。

    春花在东,时忧在西,两人近于同瞬而动,对着浪潮般的地板疾驰,亦是对着浪潮之后的复还而去。

    “我等若想到达远方,便一定要将这些起起伏伏的地板尽数跨越!”

    “它们也许是我等前路之上的坎坷与挫折,也许是我等得到胜利之前必经的苦难!”

    “我始终相信,人生于世,当如龙凤,沐浴苦楚,即是涅槃!”

    春花沉声而言,哪怕视觉依旧不曾恢复,却也丝毫不碍他倾尽全力的去奔跑,且是义无反顾的向着前方而去。

    “兑。”秋月立身春花后方,一边扣动着手中劲弩的扳机,致使弩箭接连对着复还周围抛射而去,一边充当着春花的双眼,诉说着哪里的地板刚刚落下、便于跨越。

    春花闻声,即是微微转向,对着自己的左前方跳跃而去,而在跃起的瞬间,并不是地板向下收缩的瞬间,而是地板刚刚撞到棚顶的瞬间。直观而言即是...秋月结合了春花的移动速度,以及地板收缩的速度,而计算、预判出,春花该于何时跃起。

    于春花跃起的瞬间,地板撞击于棚顶。

    于春花到达地板所在之处,即是地板收缩而下、归原复位之时。

    待春花跨越了地板,便是地板再度延伸,对着棚顶再度撞击之时,而在延伸的瞬间,春华已然将其跨越并平稳落地。

    “离!巽!艮...”秋月言辞未停,手中弩箭亦是未停,一边掩护着春花、时忧向前逼近,一边充当着春花的双眼。

    当然,无论是是春花还是时忧,都没有让秋月失望。

    春花灵活移动,经辗转腾挪而将地板一一跨越,虽然因双目失明而有惊,却因精湛技艺在身而无险。

    相比之下,时忧却要慢的多,于膛前那通透的血洞来看,他的脊骨已然断裂,此刻依旧能够起身战斗,便已经是个奇迹了。

    “虽说跨越这些地板,并展开近身缠斗,但我丝毫不认为我...还具备这个能力。”

    “也许我不该抱着击杀对方的目的去战斗,也不该将战胜对手视作一种荣光,而是应该将...引领队伍前进、为队伍开辟道路为己任。”

    “也许这就是团队作战的本质,而这份本质已然由我洞悉,那么我一定会利用这份本质,于生命的最后一刻...展现出独属于我的无上荣光!”

    时忧沉声而言,且在言辞之间放下了捂着膛前血洞的手,并于储物装备中取出一个没有引线的炸弹,并牢牢紧握于手中。

    不再去警惕四周了,也不去在意那些起起伏伏,能够要人性命的地板了,而似解脱一般...缓步的向前而行,且是笔直而行。

    一步、两步、三步,见身前道路之上的地板不断起伏,却也丝毫未曾展露躲闪、退让的意图,看上去就像是...打算硬着头皮走到复还身前一般,也似是...打算用命去赌,赌自己不会踩到升起的地板。

    但可惜的是...幸运并未眷顾时忧,仅在他走出数步后,其脚下的地板即是瞬间升起,不仅将其身形顶起,那不断延伸的地板更是顶着他向着棚顶撞去。

    若是不出意外,遭受夹击的时忧必然粉身碎骨。

    且从客观角度来看,地板升起的速度恰似风雷,再加上时忧状态萎靡、将死,他根本就不具备制造“意外”的能力。

    但实际上...时忧还是制造了“意外”。

    “如果光辉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绽放,那么试问...在生命即将终结之时,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就在地板即将撞棚顶的瞬间,躺在地板之上的时忧即是沉声自问,同时更是取出一颗圆滚滚的炸弹,紧紧的捏在左手之中。

    咔...砰!!!

    时忧捏碎了炸弹,倒也不是说时忧有着多么强悍的力量,而是说...这枚炸弹本就是需要经过捏、摔、敲等外部受力的方式才能引爆的炸弹。

    炸弹于时忧手中爆炸,火光宣泄、烟尘肆起,尚有大量的鲜血夹杂其中,而在炸弹爆炸的瞬间,如柱升起的地板也似巨锤落地般,猛击于棚顶。

    时忧呢?

    自然是受爆炸冲击影响,提前一秒横飞而出,且是对着复还横飞而去。

    “这是我最后的攻击了,低矮的砖石会垒砌成高墙,而我等...这微不足道的意志,也必然会经垒砌,而化作坚不可摧的模样!为了胜利的那一抹荣光,我...愿意献上我的全部!!!”身躯虽是残破不堪,但那翠绿的匕首却是依旧紧握于右手之中,而那满是血污的面孔,也因放声呐喊而变的格外狰狞。

    爆竹声如旧,尚有地板击于棚顶的巨大声响,这便导致了复还仅闻一道爆炸声于身后响起,似乎并未听到时忧那放肆的呐喊,更未察觉到时忧正于半空横飞而来、呐喊而至。

    更何况,尚有春花这位抱着慷慨赴死之志的领队,正于时忧截然相反的方向突进而来。

    很是灵活的身法,远处秋月利用八卦之法告知春花前进方向的技艺也十分巧妙,而这也就导致了...春花临近复还的速度,要远比时忧快的多!甚至可以说...在时忧刚刚被地板顶起,尚未取出炸弹引爆之时,春花便已是顺利的临于复还身前。

    “周围哪一块地板会顶起?”春花距离复还尚有三丈,即是突兀而问,问的不是哪里的道路可以继续前行,而是问了秋月一句,周围哪一块地板会顶起。

    “乾!”秋月于远处沉声而言,虽说地板起伏没有规律,但他还是发现...越是临近复还所在之处的地板,起伏的频率也就越快。举例而言...以复还为中心,半径六到九丈处的地板,在复位后会“休息”两到三秒后再瞬间延伸而起,半径三到六丈处的地板,在复位后会“休息”一到两秒,而在半径三丈以里的地板,虽然也会休息,但“休息”的速度却不到一秒。

    至于为何会不到一秒?

    因为...地板的大小是一丈见方!而暗杀小队那娇小玲珑的身形,是无法再一秒之内,跨越一丈范围的!换句话来说便是...如果没有在一秒钟以内跨越地板的方法,那么暗杀小队根本就无法接近复还,更别说展开近身缠斗了。

    不过反过来说便是...复还三丈之外的地板,会有着一到两秒的“休息”时间,而这一到两秒的时间,足够春花跨越任意一块地板了。

    “虽然有着爆竹声以及弩箭落地掩护,但这衙役一定知道,我们会采取近身缠斗的战斗方式!他站在那里许久未动,并不是因失去一只脚掌而难以移动,而是故意设下的陷阱,再等我们上钩!”

    “从地板‘休息’的时间来看,外围的休息时间之所以长,是他给我等制造的错觉,一种地板并不可怕,只要技艺精湛便可以轻松跨越的错觉!”

    “一旦辞别外围,到达三到六丈的范围后,地板的休息时间便会大打折扣,虽然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但只要小心一些,依旧可以凭着精湛的技艺继续前行!”

    “要命的是最中心的区域,也就是衙役周围的三丈之处!那里地板的休息时间,应该会更短,甚至短到...凭我等的身材、步伐,根本就无法在地板延伸之前跨过去!”

    “不过却也无妨,既然看穿了你的阴谋,我等便可以制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甚至是达成反制的效果!”

    春花沉声,而他所谓的应对措施,即是在相距复还四丈处,问了秋月一句,那一块地板会在下一秒升起。而秋月给他的回答是“乾”,也就是他身前的那一块地板会在下一秒瞬间升起!

    身形瞬动,宛若疾风,亦似暗影,仅在一秒之余,即是跨越了身前的地板,且在跨越地板后身形瞬驻,致使自己的脚掌踏在了两块地板之间的缝隙之上,而脚后跟则是踩在了身后那块刚刚跨越的地板边缘。

    砰!地板瞬升而起,且在刹那一瞬即携千钧之力击于棚顶!

    问:春花死了吗?

    答:自然是没有!

    在地板升起的瞬间,春花的确踩在这块地板之上,不过踩在其上的,仅有他的脚后跟,而除了脚后跟之外,他的身形是前倾的,而身体的中心也在这块地板之外。

    既然如此,结果也就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春花的身形虽被顶起,但是在被顶起的瞬间,收身形前倾的影响,而跌落到了这块地板之外,且是进入了复还三丈以里的距离、范围。说的直白一些便是...借助地板瞬间升起的力,将自己的身形顶出去,因地板升起的速度、力量巨大,这便导致了...春花横飞的秒速,要大于一秒一丈!

    虽然有着脚后跟血肉模糊、近乎破碎至无的代价。

    但不可否认的是...春花的确找到了跨越三丈地板的有效方法!

    甚至是...在瞬间跨越三丈的同时,春花也是在爆竹声、弩箭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到达了复还的上方,只要在下落的过程中发起攻击,那么复还便绝无躲开的可能。

    身形横飞,且是下落,双手各握绳锯末端,使其在半空呈现出了套索之形,且是欲对复还脖颈套去。

    “呵呵,精密的配合,精湛的技艺,甚至还具备着无与伦比的思想与意志,但可惜的是...各位不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太过于浓厚了么?”正当春花临近之际,复还即是乐呵呵的玩笑而言,同时也是微微侧身,欲要在失明的状态躲开春花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而在复还侧身的同时,其双手也是瞬起,那空无一物的手对着半空的春花抓取而去,而那持有短棍的手也是微微抬起,致使短棍的一端,与远处不断扣动扳机的秋月遥遥相对。

    “开什么玩笑?!此方战场,鲜血早已覆地,更何况尚有炸弹那独有的硝石、火药味道,你...怎么可能会通过血腥味精准嗅到我等的位置?!”春花沉声呵斥,显然不相信复还所说,但在对方手掌精准握住他那娇小的身躯瞬间,他却又不得不相信,甚至是不得不认清、接受现实。

    “大哥!!!”远处秋月见状,当即惊慌呐喊,不过却也只能惊慌呐喊,因为他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想出任何解救春花的办法。毕竟...战斗至此,制定作战方案也好,展开围杀之法也好,都是建立在“复还无法察觉到他们位置”这一因素所展开的。

    “比起你的这位大哥,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依旧是玩笑的口吻,不过却是有着些许阴冷之感,而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其右手手中的棍棒即是瞬间延伸、收缩。

    啪!噗!两道声响同起,一道起于秋月之处,一道起于复还所在,前者的声响是手中劲弩被击碎、胸膛被贯穿、乃至身形倒飞而出的声响,后者的声响是手腕承受不住棍棒收缩时的冲击,从而导致血肉大面积崩碎的声响。

    没人见到棍棒延伸、收缩的过程,能够见到的仅是...莫名破碎的劲弩,以及突兀乍现于胸膛的血洞,以及倒飞而出、落地翻滚至大堂边缘的秋月。

    “我在他的身前,按理来说,你只能嗅到我身上的血腥味才对,你...怎么可能会察觉他的所在之处?”春花被复还死死捏在手中,一边承受着不断被挤压的巨力,一边听闻着身躯骨骼碎裂的声响,一边咳血而问。

    “当然是通过计算了,仔细想想...他在远处不断射出弩箭,不过却又不似你之前那般,一边移动一边射击。而这也就导致了...我完全可以通过弩箭的射击速度、以及弩箭落于我周边的位置、以及射来的角度而计算出,他于何处扣动扳机、射出弩箭。”复还双目紧闭,且是乐呵呵的玩笑而言。

    砰!一道爆炸的声响,于复还身后瞬间响起,而这便是时忧利用炸弹,摆脱如柱地板的之时,亦是对着复还背后横飞、袭杀而来之际。

    “失、失败了吗...”春花神色失落,似是至此认命,接受了自己小队暗杀失败的事实。

    “抱歉,这并不精湛的演技,可骗不了我哦,仔细想想...一个具备顽强意志与坚韧思想的领队,怎么可能不在生命的最后做些什么呢?例如说...掩护队友接近目标?”复还不曾转身,仅是微微抬起手中的短棍,致使其虽悬胯骨之旁,但末端却是微微抬起,对准了横飞至身后半空的时忧。

    要做什么呢?

    要做的是,于一瞬之间,让手中棍棒瞬间延伸,将身后的时忧击杀,同时右手也是进一步发力,捏死紧握于掌心的春花。

    咔...!骨骼碎裂的声音于春花周身传出,虽然有着绳锯在手,却是无法将复还手掌锯断,因为他紧握绳锯的双手,也被复还捏在掌心。

    啪!一声炸响,虽未得见棍棒延伸,但时忧那刺出的匕首却是瞬间破碎,而那紧握匕首的手掌、手腕、小臂、大臂、肩膀、甚至是胸膛,尽被一击贯穿,在加上胸膛本就有着通透的血洞,导致这一击过后,时忧只能对着远方倒飞而去。

    复还的方法很是奏效,不仅击碎了时忧手中的武器,更是让他丧失了战斗能力,不过他还是忘记了一件事,便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一个暗杀小队成员,只有一柄武器。

    “什么是最后的光华呢?是意志经锤炼而渐至不灭时所散发的荣光?还是思想于升华、进化之中散发的光辉?也许是的,但那份荣光也好,光辉也好,都并不属于我等这短暂的生命形式!在我等看来,无论陷入怎样的境地,无论遭遇怎样的艰难险阻,都将思想、理念、信仰,贯彻到底、坚守如一的无上觉悟!便是我等的荣光!”时忧于倒飞的过程中,于储物装备中取出包裹一个,且在入手的瞬间,即是拉扯其边角,不仅将其抖落开来,更是让其中的物品借助抖动的力量,对着复还飞去。

    是银针!是数十枚极其细小的银针,且于半空飞行却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银针,甚至是当着面丢出都不会被人察觉的细小银针。时忧很清楚,这些银针注定无法杀死复还,不过却是可以拯救陷入绝境的同伴,并为同伴争取机会,去取得那至高无上的胜利!

    在远方的秋月看来、时忧看来、甚至是旧事看来,银针无声无响、有色无味,同时远处鞭炮依旧再响,所以...复还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这些银针才对。

    时忧落地翻滚、停驻于大堂边缘、墙角,未曾去看自己伤势,而是注视着那些于半空飞舞的银针,似是打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春花能够脱困。

    但是...就在银针即将到达复还所在之处时,时忧即是见到了让他无比震惊、难以接受的一幕。

    只见...银针将至,本该无法察觉的复还,竟是微微侧首,且是睁开了那始终紧闭的...双眼!

    啪!复还迅猛转身,见针即是猛退,速度虽说不快,却也是退出数丈,顺利避开了银针笼罩的范围。

    “怎、怎么可能?!”时忧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快...”远处濒死的秋月也是难以理解。

    “不可能!闪光弹的效果,这么快便过去了?”藏身棺材之下的旧事对自己制作的炸弹十分自信。

    “没有道理!你我同时中弹,我的视觉能力尚未恢复,你怎么可能...咳咳...难道说之前察觉我等位置,也是因为视觉能力恢复了吗?”春花依被紧握在掌,且是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得见任何事物,眼前依旧一片朦胧。

    “视觉能力的确不会恢复的这般迅速,可若是双眼重生、自愈的时间呢?”复还看着掌中的春花微笑而言。

    “重生...你、你在中弹后,自废了双眼?!”春花震惊而言。

    “呵呵,修士战斗,本就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些许毫厘之间的速度优势,便足以为整场战斗奠定胜利的基础,不是吗?”复还笑言,手中力道再度加重,致使大量的鲜血顺着春花口鼻流淌而出。不过战斗至此,他自己也并不好受,虽然通过收缩血管的方式减缓了毒素的流动,但时间拖得太久,他已然化作了面无血色、冷寒淋漓的模样,就连那紧握春花的手,也是一边发力一边颤抖。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也许下一秒,便会突兀猝死一般。

    “咳...何必如此呢?继续战斗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注定无法将那医师,带到惊蛰那里去。咳咳...而且你与我等不同,我等本就是灵力特性下的产物,死了也就死了,生时一无所有,至死也好无遗憾,而你...若是死了,便会失去一切、失去所有。”春花沉声而言。

    “通过废话拖延时间吗?也许时间真的会如你所愿那般渐渐流逝,但我的手...却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缓丝毫力道!也许在我死去之前,注定无法将尔等尽数击杀,但是...却可以极尽可能的削减尔等的数量,为那些保守派的仙人们,争取些许赢得胜利的机会。”复还沉声,且因周身寒凉、疲软而半跪在地,不过即便如此,那紧握春花的手,也是不曾放开。

    也许是真的没有力量了,也许真的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也许仅仅是为了给予暗杀小队些许胜利希望,而刻意表演出来的模样。

    不知道春花是否相信复还将死,也不知道秋月、时忧是否相信复还无力,但远处得见此幕的旧事,却是安奈不住内心,不仅取出一柄劲弩入手,更是对着复还所在,接连扣动扳机。

    噗噗噗...!弩箭声破空,正对复还疾射而至,而即将毒发的复还,则是毫无力量去做出躲闪之姿。

    砰砰砰...!纵是无法躲闪,却也可以掌控周围地板延伸而出,且是还做一根根立柱,挡在身躯周围。

    “该死,灵力不多了吗?意识也还是渐渐模糊...真是该死。”复还将死,却也不忘玩笑口吻,颇为自嘲的说道。而口中灵力不多的意思则是...周围的地板虽是升起,却也仅是升起了数根,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升起了一圈儿,将自己严丝合缝的挡在其中。

    而这种情况也就导致了...旧事想要让射出的弩箭击中复还,便要不断移动,去寻找没有地板遮挡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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