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实习律师第一课
自打到律师事务所后，老舅的所有的杂事都是交给我了，每天早上8：10到律师事务所，打扫会客厅，老舅的办公室，烧好开水，泡好茶，等到8：30，老舅来上班。老舅来了之后，就是复印个材料、倒个水、做个记录等等，稍微空闲点，还要整理装订卷宗。有时让跑腿送信送材料，去法院检察院公安局等等。
跑腿就跑腿吧，年轻正好坐不住，在外面泡泡，呼吸新鲜空气。可是光让跑从来不提车钱的事情，要是打个车，一来一回就得小二十了，就是坐个公交车也得4块钱。
我也找老舅要过一回车钱，直接给我怼回来，你不能骑车去啊。我去，真抠门，我老舅咋掉到钱眼里了啊，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啊。老舅发了财后，知道大学生苦逼没钱，有时偷偷给我塞个一二千的红包，让我别告诉我妈，留我自己花。现在就几块钱和我斤斤计较。
不过当我招了实习律师的时候，我也体会到了。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律所，不患寡而患不均，实习律师都是发1000块补贴，你多发了200块，你说其他实习律师不找所里要钱啊。给的话，这个长期下去也不少钱，这些钱都是所里正式律师挣来的，最后搞的大家都不愉快。
我呢把我那初中高中骑了六年的自行车又给找了出来，车上落满了灰尘，我又给洗刷了一遍，上点机油当了代步工具，这个自行车再破，也比靠二路自行车强啊。
一天下午，老舅难得有了空闲，让我到他办公室，说要和我谈谈心。
“大外甥，你也来咱律所一个星期了，咋样，待的可习惯。”老舅把腿放到桌子上，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那个老板椅坐着真是舒服，不过也就是三个律所主任有资格坐这么大的老板椅，我们这样的小律师坐的也就是普通的转椅。
“还可以，正在慢慢熟悉环境和业务，感觉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你这也读了四年法学本科，也在律师界混了三个多月，我来考考你。”
“考我，随你考，不是我吹牛，大学四年我的学习都是在系里前十的。”
“哦，我这大外甥这么厉害。考你个简单的，你对徽京的“于鹏”案怎么看。”
“这个案件啊，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还就这个案件开过辩论会，我还拿了个最佳辩手。”
“你是正方，还是反方啊？”
“我呀，当然是反方啊，当时我们的老师和同学都是支持反方，认为法院判决是错误的。你知道我当时抽中这个辩题的时候，生怕抽了正方。谢天谢地，我抽了反方，你知道抽中正方的那队，脸色当场就变了.......（此处省略1000字，我介绍辩论的过程）。正方在气势上从开始就输了，所以在正式辩论的时候也就做点无畏的抵抗，被我辩论的哑口无言。老舅，你要是在现场，你都能看到正方脸色有多难看。”
“嗯，你说的这些呢，我是理解了。但是，你知道刚才你说的是东一句，西一句，扯得这么远，我问你的是你对案件怎么看。作为律师，要学会归纳案件的焦点，证据材料等，像你这样东一句，西一句，你的观点在那里，我到现在没看出来。如果到了法庭上，法官会敲小锤子，让你简要说下，你在法官还有你的委托人面前会丢分的，对你的案件代理会产生不小的影响。现在你可以先思考下，总结好后，再说给我听。”
原来我老舅是考我这啊，我思考了一会，“我认为这个案件是有问题的。”经过刚才的教训，我话没敢说的太满，“主要由于以下几点：第一该案的判决认为如果于鹏没有撞到人，为什么要扶老太太，这只是法官的推理，没有法律一句。第二既然老太太主张是于鹏撞倒的，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所以，这个案件的判决事实不清，法律适用错误。”
“嗯，不错，短短时间就归纳了焦点问题。”老舅拿出两根烟，一根抛给我，一根自己点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是中华，这个在我大学时代可是只能远观之，而不敢亵玩之的东西啊。我麻溜的掏出火机，点上华子，美美的抽上一口。
“你也抽烟啊！以后怎么没看出来啊，我姐和我姐夫知道你抽烟吗。”老舅一脸坏笑的接着说道，“我呀，和人谈事情，就喜欢来一支，清醒下头脑，顺便和对方拉近感情，所以就随手扔不去了。”
我被老舅的话呛到了，再加上香烟点着后的烟雾，双重影响，让我咳了几分钟，眼泪都咳出来。我当时那个气啊，这货真不是玩意，坑外甥啊。我在大学四年，也就敢在学校抽烟，回到家可是一点烟不敢沾。我妈对烟味特别敏感，谁抽烟一下就问到了，我爸的烟瘾就是被我妈硬生生的给逼戒了。有时，实在撑不住了，跑出去抽一根烟，回来后，换衣服，洗澡，刷牙，全套活整齐，不然有点烟味的话，你想想更年期的女人是多难伺候。
“哈哈，和你开玩笑呢！记住，以后别人给你烟，不要随便接，我们是律师，不是乞丐。另外，抽别人的烟，你知道烟里有没有什么，特别是不少大老板都有些特殊的癖好。所以，在外面你可以抽自己带的烟，绝对不要动陌生人的烟。”
“我知道了。”我又被上了一课，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说不定就会带到坑里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社会上的看法。我们是律师，是法律从业者，要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这个案件。这个案件的判决被改判了？”
“据我所知，截止到现在没有被改判。”
“对，这就是答案。这个判决既然没有被改判，也没有被撤销，所以这个案件的判决就是有效的，而且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也就是说，这个判决产生了既判力，即使这个判决有瑕疵有，但是在没有经过法律程序撤销前都是合法且有效的。那么，我们就必须要遵照执行。这是我的第一点看法。”老舅弹了弹手上的烟灰，
“第二个问题，于鹏是在二审的时候与老太太家里达成调解协议，双方约定的是不予执行一审判决，那也就是说于鹏认可了这个判决。既然双方当事人都认可，那就是自认。”
“第三个问题，这个判决到底有没有问题。我认为是有的，主要是在本院认为部分，法官想和稀泥，结果没成功。老太太摔骨折受损害的事实与于鹏扶她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在民事诉讼中讲究的是证据盖然性原则，而非刑事诉讼中确定性规则。也就是说在这个案件，老太太举证我的损害是因于鹏撞她造成的，虽然没有现场视频录像或者直接看到事故现场的人，但是，有人看到于鹏上去扶她。这就有了老太太受伤，第三人看到于鹏扶人两个直接证据，再加上老太太的言词证据。而于鹏呢只有没撞人的言辞证据，但是呢却没有其他证据加以证明。”
“所以说，在证据链上，老太太的证据就相对多谢，这个时候就看于鹏举证，于鹏既然主张没撞，就要提供相应证据，没有相应证据就有承担败诉的风险。在这个案件中，虽然老太太的证据比于鹏的证据多，但是老太太的证据并没有形成特别完整的证据链条。这就要考虑到老太太和于鹏之间的公平责任划分了，二一添作五，裁判结果就出来，老太太承担六成责任，于鹏承担四成责任。这个划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这个裁判结果从法律上看是没错的，与社会道德舆论却有些背离。所以，所有的压力都放在审判法官身上，既要考虑社会影响，又要考虑司法公正。像这样有争议性的案件，这个法官在作出裁判前肯定经过合议庭、审判委员会，也有可能到中级法院请示，所以这个结论是代表着司法的结果。但是呢，部分裁判说理被人无限放大，上纲上线，才导致引发这么大的社会舆论风波。”老舅叹了口气说道，将手上快要熄灭的烟蒂扔到烟灰缸里掐灭。
“今天和你说这个案件，就是要告诉你，作为律师，我们和法官也差不多，都是吃法律这口饭的，办理案件不能一味维护委托人利益，要在符合法律道德的前提下尽可能的维护委托人利益，为委托人提供专业的法律服务，这才是我们的职业道德，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老舅郑重的和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就是有个指路的人的好处，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跑腿就跑腿吧，年轻正好坐不住，在外面泡泡，呼吸新鲜空气。可是光让跑从来不提车钱的事情，要是打个车，一来一回就得小二十了，就是坐个公交车也得4块钱。
我也找老舅要过一回车钱，直接给我怼回来，你不能骑车去啊。我去，真抠门，我老舅咋掉到钱眼里了啊，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啊。老舅发了财后，知道大学生苦逼没钱，有时偷偷给我塞个一二千的红包，让我别告诉我妈，留我自己花。现在就几块钱和我斤斤计较。
不过当我招了实习律师的时候，我也体会到了。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律所，不患寡而患不均，实习律师都是发1000块补贴，你多发了200块，你说其他实习律师不找所里要钱啊。给的话，这个长期下去也不少钱，这些钱都是所里正式律师挣来的，最后搞的大家都不愉快。
我呢把我那初中高中骑了六年的自行车又给找了出来，车上落满了灰尘，我又给洗刷了一遍，上点机油当了代步工具，这个自行车再破，也比靠二路自行车强啊。
一天下午，老舅难得有了空闲，让我到他办公室，说要和我谈谈心。
“大外甥，你也来咱律所一个星期了，咋样，待的可习惯。”老舅把腿放到桌子上，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那个老板椅坐着真是舒服，不过也就是三个律所主任有资格坐这么大的老板椅，我们这样的小律师坐的也就是普通的转椅。
“还可以，正在慢慢熟悉环境和业务，感觉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你这也读了四年法学本科，也在律师界混了三个多月，我来考考你。”
“考我，随你考，不是我吹牛，大学四年我的学习都是在系里前十的。”
“哦，我这大外甥这么厉害。考你个简单的，你对徽京的“于鹏”案怎么看。”
“这个案件啊，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还就这个案件开过辩论会，我还拿了个最佳辩手。”
“你是正方，还是反方啊？”
“我呀，当然是反方啊，当时我们的老师和同学都是支持反方，认为法院判决是错误的。你知道我当时抽中这个辩题的时候，生怕抽了正方。谢天谢地，我抽了反方，你知道抽中正方的那队，脸色当场就变了.......（此处省略1000字，我介绍辩论的过程）。正方在气势上从开始就输了，所以在正式辩论的时候也就做点无畏的抵抗，被我辩论的哑口无言。老舅，你要是在现场，你都能看到正方脸色有多难看。”
“嗯，你说的这些呢，我是理解了。但是，你知道刚才你说的是东一句，西一句，扯得这么远，我问你的是你对案件怎么看。作为律师，要学会归纳案件的焦点，证据材料等，像你这样东一句，西一句，你的观点在那里，我到现在没看出来。如果到了法庭上，法官会敲小锤子，让你简要说下，你在法官还有你的委托人面前会丢分的，对你的案件代理会产生不小的影响。现在你可以先思考下，总结好后，再说给我听。”
原来我老舅是考我这啊，我思考了一会，“我认为这个案件是有问题的。”经过刚才的教训，我话没敢说的太满，“主要由于以下几点：第一该案的判决认为如果于鹏没有撞到人，为什么要扶老太太，这只是法官的推理，没有法律一句。第二既然老太太主张是于鹏撞倒的，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所以，这个案件的判决事实不清，法律适用错误。”
“嗯，不错，短短时间就归纳了焦点问题。”老舅拿出两根烟，一根抛给我，一根自己点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是中华，这个在我大学时代可是只能远观之，而不敢亵玩之的东西啊。我麻溜的掏出火机，点上华子，美美的抽上一口。
“你也抽烟啊！以后怎么没看出来啊，我姐和我姐夫知道你抽烟吗。”老舅一脸坏笑的接着说道，“我呀，和人谈事情，就喜欢来一支，清醒下头脑，顺便和对方拉近感情，所以就随手扔不去了。”
我被老舅的话呛到了，再加上香烟点着后的烟雾，双重影响，让我咳了几分钟，眼泪都咳出来。我当时那个气啊，这货真不是玩意，坑外甥啊。我在大学四年，也就敢在学校抽烟，回到家可是一点烟不敢沾。我妈对烟味特别敏感，谁抽烟一下就问到了，我爸的烟瘾就是被我妈硬生生的给逼戒了。有时，实在撑不住了，跑出去抽一根烟，回来后，换衣服，洗澡，刷牙，全套活整齐，不然有点烟味的话，你想想更年期的女人是多难伺候。
“哈哈，和你开玩笑呢！记住，以后别人给你烟，不要随便接，我们是律师，不是乞丐。另外，抽别人的烟，你知道烟里有没有什么，特别是不少大老板都有些特殊的癖好。所以，在外面你可以抽自己带的烟，绝对不要动陌生人的烟。”
“我知道了。”我又被上了一课，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说不定就会带到坑里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社会上的看法。我们是律师，是法律从业者，要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这个案件。这个案件的判决被改判了？”
“据我所知，截止到现在没有被改判。”
“对，这就是答案。这个判决既然没有被改判，也没有被撤销，所以这个案件的判决就是有效的，而且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也就是说，这个判决产生了既判力，即使这个判决有瑕疵有，但是在没有经过法律程序撤销前都是合法且有效的。那么，我们就必须要遵照执行。这是我的第一点看法。”老舅弹了弹手上的烟灰，
“第二个问题，于鹏是在二审的时候与老太太家里达成调解协议，双方约定的是不予执行一审判决，那也就是说于鹏认可了这个判决。既然双方当事人都认可，那就是自认。”
“第三个问题，这个判决到底有没有问题。我认为是有的，主要是在本院认为部分，法官想和稀泥，结果没成功。老太太摔骨折受损害的事实与于鹏扶她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在民事诉讼中讲究的是证据盖然性原则，而非刑事诉讼中确定性规则。也就是说在这个案件，老太太举证我的损害是因于鹏撞她造成的，虽然没有现场视频录像或者直接看到事故现场的人，但是，有人看到于鹏上去扶她。这就有了老太太受伤，第三人看到于鹏扶人两个直接证据，再加上老太太的言词证据。而于鹏呢只有没撞人的言辞证据，但是呢却没有其他证据加以证明。”
“所以说，在证据链上，老太太的证据就相对多谢，这个时候就看于鹏举证，于鹏既然主张没撞，就要提供相应证据，没有相应证据就有承担败诉的风险。在这个案件中，虽然老太太的证据比于鹏的证据多，但是老太太的证据并没有形成特别完整的证据链条。这就要考虑到老太太和于鹏之间的公平责任划分了，二一添作五，裁判结果就出来，老太太承担六成责任，于鹏承担四成责任。这个划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这个裁判结果从法律上看是没错的，与社会道德舆论却有些背离。所以，所有的压力都放在审判法官身上，既要考虑社会影响，又要考虑司法公正。像这样有争议性的案件，这个法官在作出裁判前肯定经过合议庭、审判委员会，也有可能到中级法院请示，所以这个结论是代表着司法的结果。但是呢，部分裁判说理被人无限放大，上纲上线，才导致引发这么大的社会舆论风波。”老舅叹了口气说道，将手上快要熄灭的烟蒂扔到烟灰缸里掐灭。
“今天和你说这个案件，就是要告诉你，作为律师，我们和法官也差不多，都是吃法律这口饭的，办理案件不能一味维护委托人利益，要在符合法律道德的前提下尽可能的维护委托人利益，为委托人提供专业的法律服务，这才是我们的职业道德，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老舅郑重的和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就是有个指路的人的好处，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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