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诱敌

    众将官再次聚集在冷无痕帐中时,夜已三更了。经过这次大火,天宁王朝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和近一半的物资,大家都垂头丧气,气氛十分沉重。由于花都盟军加入,议事的将军中便多了德高望重的山师齐云和曼天璟的父亲曼方野这两位盟军统领。另外,冷无痕特准曼天璟和冷芊墨列席会议。

    冷无痕命曼天璟将查到的事情向大家讲述一遍,天璟道:“这只蝴蝶确实是吸收了巫族的灵魄幻化而成的,只是除了这一点以外,能够生成这场大火,还是巫族人施了巫蛊所致。”

    “你说,他们给自己的灵魄下巫蛊?”冷无失惊讶地问道。

    “不错。”天璟回答:“我敢肯定,自从百龄入巫山,它身上那浓厚而特别的灵魄便吸引了巫族人的注意。巫族人在它身上打起了主意,让看起来美丽、脆弱而又稀有的它成为一种特殊的媒介,借助它,巫族人在天宁军人的头顶洒满了可以引起火灾的粉末。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不会伤及一个巫族人。”

    芊墨叹口气:“可怜那夭肆,为了百龄殚精竭虑、不顾一切去保全它,却不知道,它也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工具而已。”

    重重一拳击打在几案上,嘉威紫红色的脸膛涨成了一片通红:“藏头露尾的巫族人,就这么躲起来耍诈,咱们早晚被他们拖死!”

    独孤轩道:“的确,此次千里奔袭,目的就是要乘敌无备、攻其不及,可现在落入这么被动的境地,一步步被敌人算计,这样下去凶多吉少。”

    冷无失也说:“巫山情况还没有摸清楚,我们的物资补给就已经告急了。大帅,这次出征,咱们准备太不充分了!”

    冷无痕眉心的川字纹似是刻入骨头里一样深沉,语气略带生硬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为将者受命忘家、临敌忘身,这个时候,我们更要团结在一起想办法!盟军不是也到了吗?请两位盟军将军说说想法。”

    山师齐云青袍裹身,清瘦矍铄,一头银发锁成了发髻、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两颊至颌下飘着一绺雪白长髯,也拢得十分整齐。在他花都人标志性的白皙面容上看不到一丝皱纹,只是在那如晨星般精光四射的眼睛里能隐约窥见一丝岁月的沧桑。他坐在那里,神态飘逸、与帐中凄风苦雨的气氛格格不入,仿若出尘之士。

    听到冷无痕问计,齐云微微一笑,用沉稳温和的声音答道:“既成损失虽非我愿,付出的代价也不是没有半点作用。最起码,现在巫族人对我军的戒备心应该是小了些。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大帅啊,我认为,现在我们最需要想的,是能给巫族人准备些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礼物。”

    这句话语惊四座,大家都不自觉地将目光锁在了齐云的身上。

    独孤轩道:“山师说得可是诱敌之计?”

    齐云点点头,独孤轩却皱起了眉头:“诱敌之计,无非是掌握敌人想要的或对他们能造成威胁的东西,抑或做出激怒敌人的行动。可是我军长途奔袭,事先并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冷芊墨忽然说道:“不要紧。巫族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无非就是玄石矿。宁安城的玄石矿搬不过来,但巫山的玄石矿就在这里啊。”

    齐云望向冷芊墨,深若无底的眼神中流露出赞赏和鼓励之意。他刚到军营就看出曼风华对这个小黑丫头照顾有加,如今看来,她的脑子转得确实够快。

    冷无痕命令道:“有话就直接说,别打哑谜。”

    冷芊墨道:“是!巫族人可以故弄玄虚、藏头露尾,玄石矿却是死的、埋在地下不能随便移动的。拜巫族之祸所赐,我们这些年对于探寻玄石矿的方法也有了一些研究。所谓打蛇打七寸,只要找到玄石矿,便是掐住了巫族的七寸,不愁巫族不自乱阵脚!”

    齐云含笑点头:“老朽不才,这些年游历各处名山,对于这巫山矿藏也有些了解,可以助大家一臂之力。”

    “好!”冷无痕道:“事不宜迟。芊墨,就由你配合山师去探矿,需要的人手和工具,请独孤将军务必尽快提供。今日晚了,山师和曼将军远来辛苦,先休息一夜,明早开始探矿。各位将军今夜务必安排好值勤工作,防止敌军突袭。”

    众将领命,各自回去休息。冷芊墨刚想去跟独孤轩说一下要准备哪些工具,却看到对方头也不回、大踏步地走回自己的营帐了。

    她心里有些憋闷,想着这一路上独孤轩对自己的冷漠和戒备,莫非,之前对他的那些指控,他还怀恨在心?本姑娘都搁置争议、暂不计较了,这男人也太小气些。不过今夜确实晚了,还是回去列张单子、明早一并甩给他,也省得啰嗦,养足精力准备接下来的硬仗才是道理。

    走到自己的营帐前,冷芊墨发现曼风华的营帐已经搬到了自己的隔壁,他和小荷正在忙碌地整理东西,心头不禁一暖。自从知道了泼泉玉佩的事情,曼风华便时刻不离自己身侧,连吃饭、扎营都在一起。

    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动了真情的呢?记不起来了,她只知道,在把泼泉玉佩戴到曼风华脖子上的那一刻,她是没有一丝犹豫和不安的。那么,未来是要跟着他去花都了吗?

    想到这里,芊墨忽然一阵心酸。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光可以陪伴父亲?说起来,长这么大,还没有一天时间在父亲膝前承欢、尽孝。甚至于,到现在她还没有机会告诉父亲,自己已经原谅他了,自己心里是多么的爱他。

    山上的夜真凉啊,冷芊墨睡眠本来就不好,又有很多心事,不知睡了多久就醒来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便爬起来、穿戴好,想在营帐外吹吹风、琢磨一下探矿的事情。

    月光惨淡,看起来不过四更天的样子。芊墨又怀念起月华峰上的月亮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坐在南婆婆墓前和她一起好好看看月亮呢?南婆婆不在了,堂姐也不在了,自己算是命大,能活着见到父亲和两位叔叔。不知道小叔叔怎么样了?许久未见,他是不是还每日药不离口?有没有人陪他说说话呢?

    正坐在营帐外面发呆,冷芊墨忽然注意到小荷和锦屏的营帐里闪出一道身影。离得很近,芊墨眼力素来也不错,一眼认出就是锦屏。不过,因为芊墨坐在阴影里,锦屏并没有注意到她。芊墨心中起疑,这么晚了,锦屏怎么鬼鬼祟祟的?

    冷芊墨想弄个清楚,便借助帐篷之间的阴影和自己瘦小的身材,悄悄跟在锦屏后面。锦屏一路蹑足潜踪,竟然是来到了曼风华的二叔曼方野的营帐外。在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知了叫声后,帐帘轻挑、露出边上一道缝隙,锦屏便一闪身进了这营帐。

    尽管营帐里没有点灯,芊墨也不敢离得太近。她竖起耳朵细听,也没有听到半点声音。过了不到半炷香功夫,锦屏便挑开帐帘、轻手轻脚出来了。然后芊墨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回了自己的营帐,再未有动静。

    冷芊墨心中疑惑,莫非锦屏与曼风华的二叔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忆起七残谷里暗算曼风华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和曼方野的样子倒是依稀有些相仿。说起来,她对花都的人和事一无所知,不过,这种事无论在哪里都是忌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默默记下,找个时机提醒曼风华一下。

    遥远的东边露出一点微光,天色渐渐亮起来。清晨的山林,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绿腰上轻轻摇曳的白纱。冷芊墨在营帐周围踱步,正犹豫方不方便直接去齐云那里,还是先去找独孤轩拿工具,忽然看到营地外的羊肠小道上,竟蹒跚走过来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

    青袍拂动间,不是齐云是谁?芊墨心中雀跃,连蹦带跳地跑到他面前:“山师?您怎么一大早从山上下来啊?昨夜您不是在营帐里休息的吗?”

    齐云眉眼间的笑意就像是这清晨微亮的日光,让芊墨觉得眼前一亮。他道:“我不习惯住帐篷,昨晚就山里随便转了转。小丫头,你怎么也这么早啊?”

    冷芊墨拍拍手:“山里随便转了转?这可是巫山啊,听上去怎么像是您老人家的后花园?下次带上我好不好?早知道,我就不在这儿枯坐半宿等着帮你叫早了。”

    齐云笑道:“哈哈,郡主也是有趣的很。你等在这里,是要和我商量探矿的事吧?”

    “对呀,”冷芊墨道:“我得问问你,都需要些什么工具,好去准备啊。”

    齐云摆摆手:“不急不急,先吃饭,吃饱了才好干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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