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车载厚赐，人载失望
凌霜知道薛侨要离开安西。
“子昂，你真的要走？这里立功的机会很多，你已经正六品上了，再进一级到五品，可就穿红袍、戴金带了哦！”
“你的伤，还是要到长安去看看。”
“我真的都好了，不痛了都……”
“不行，我不放心，要去找名医！”
凌霜对丈夫的升迁极其兴奋，他不仅与父亲位阶相同，实职官更高于父亲，别提有多骄傲了。
果然还是在边军机会多啊！
这样的大胜，一辈子都很难赶上一次……
薛侨赶上了两次！
其实凌霜也赶上了，同样战功赫赫。只是因为她不在安西军征召中，封赏了从六品下的振威副尉，勋官为护军，却没有实职官。
她一点也不难过，本来也不想当。
更何况，薛侨也不在这里待了。
薛侨在安西军名气已经很大，很多人甚至为他的封赏鸣不平，认为他可以直接封为五品，比如段秀实和马璘。
大唐官制里，五品是一个槛。
过了五品就迈入中级官员的行列，从待遇到地位都很不一样。
但薛侨已经属于超擢了。
半年多前他还是一介白丁，能够直接升到正六品上，除了勋贵、外戚，很难看到这样的晋升速度。
他怛罗斯战的神迹，被右神通营的兄弟们传了出去，整个安西军给他取了个外号……
神剑将军！
李嗣业的外号，叫神通大将。
两人联手，威力无与伦比。
听到他要离开，大家都震惊了……
高仙芝和李嗣业对薛侨辞去果毅都尉一事，很不理解。
上柱国什么的，虽然听着很厉害，是正二品的位阶，但实际上自开元之后主动战争频繁，勋官已经烂大街了，其实大家根本不当回事，不可能真的跟正二品官员同列。
很多低级武官，都有上柱国头衔。
连规定的三十顷永业田，此时也发不了了，只给很少的部分，就是个象征性的荣誉而已。
昭武校尉的散官品阶，有正六品上，算是给薛侨定了一个干部级别，排位次、规制服色、领俸禄都有用，但没什么权力。
但实职官就不一样了，在安西军他手下是有兵的，况且官位空缺要排很久。
很难理解……
李嗣业想让他陪凌霜看病后，再返回安西军任职，官职先给他留着。
这位少年可是绝佳的副手！
薛侨跟李嗣业坦诚回答：想回河东。
李嗣业表示了理解，安西军多从陇右道征募，薛侨新婚燕尔又离家万里，强留确实不近人情。
“子昂，印绶你留在龟兹，官位先给你空着，若以后还想回安西军，随时欢迎！”
两天之后，薛侨辞别李嗣业、段秀实、马璘、岑参，雇了辆马车，带着凌霜奔长安而去。
马车满载着赏赐。
两个人加起来，两斤黄金饰品、五百匹绢帛，圣人对赫赫战功者不吝厚赐。
这些东西加起来值三百余贯！
李嗣业额外给了他两斤黄金，作为对他战功的肯定和感谢。他把这两斤黄金兑换了绢帛，一半分给了活着的右神通营的将士，一半分给了战死者的家属。
当他离开的时候，属下全部列队拜别。
除了这些赏赐，朝廷直接发放了六品服色的两套官服，以及用于制作常服的布料。
车里很拥挤。
两人只能紧挨着坐，别有一番风味。
“子昂，离开安西，还有其他原因吧？”
“是的……”
薛侨离开安西是有原因的，与其说是某种原因，不如说是失望。
高仙芝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超乎想象的行军速度、军队的号令严明、安西军战斗力的培养、对战机的把握、对战局的应变和奇兵设置、对人才的拔擢和任用、对军需资源的调配，这些都是薛侨之前的盲区。
但高仙芝同样让他失望……
再次攻占石国之后，他俘杀了大量跟随王子叛离大唐的贵族和平民。
他将俘杀的这些贵族和平民的财物，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接受了康国、安国、史国、曹国、突骑施、葛逻禄使者的大量进献，并要求他们提供更多。
他在没有征得皇帝同意时，就将石国私相授受给了拔汗那，为此从拔汗那这里得到了大量的财物，作为回报。
……
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但其他人都知道这些，并且没有表示任何疑义，这让他倍感失望。
大唐就是这样的么……
这样治理安西，真的可以永保太平么……
当安西将士收到敕封、赏赐时，有的人甚至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继续进军，去攻占曹国、康国、安国啊？又是几件大功，而且城里有很多财宝……”
圣人求功，边将将士就会贪功！
但……
这样真的好么？
薛侨将这些想法都告诉了凌霜。
凌霜沉默了许久……
“也许，这就是从军这条路要面对的吧……大家舍生冒死，最终也是为了家族子孙，谁不想多捞好处呢？”
薛侨点点头。
“其实，我也知道高节帅的一些想法。在外拥兵者，圣人总是猜忌的。贪财一半是做给他看的，让圣人抓住把柄，他就有能控制藩镇的信心了……”
两人唏嘘不已，总觉官当大了也不是好事，还不如简简单单一个校尉。
“子昂，你未来有什么想法么？”
“要不生孩子吧，咱们好久没……”
“是不是找打！”
“生孩子不是正事么？”
“哼，不理你！”
两人打闹了一阵，薛侨才说回正事。
“回去后，咱们还要处理九坞问题。”
“嗯，现在你的地位高了，齐宣也得卖你个面子！他虽然品阶是正五品下朝议大夫，实职官也不过是正六品上，与你半斤八两！”
“这会让他更忌恨，怕地位不保……”
“唉，可惜你的职位在安西。”
“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饱览关外奇景。
四十五天后，回到了长安。
时间已经是九月底了，长安已是深秋。平康坊的安西留后院里，去时花香满园，归来叶落满阶，不禁让人感慨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李泌留下了一封信，大意是：
如果回到长安，可以随时到家里。因为李泌并不是太子属官，而是翰林学士，给东宫讲学而已，而且薛侨的级别，还不至于被人盯上。
是自己想多了……
“子昂，好久不见！”
李泌依然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但神色间似乎比去年初见时多了些忧愁。
“长源兄，认识长安的名医么？”
“我在翰林院中认识一位姓王的神医，现在任弘文馆学士。是尊夫人有身孕了么？”
“不是，我想找人看看她伤好了没……”
“早跟你说好了！”
凌霜踩了他一脚，白眼过去。她不在军中，恢复了女子装束，舒服了许多。
这时屏风后谢莹转了出来，比初次见时长高了不少，也更明艳了。
“子昂大哥，我也会点医术，尊夫人的伤，我帮她看看。”
“我没有伤！”
“哦，那我知道了，求子药方我也懂……”
“子昂，你真的要走？这里立功的机会很多，你已经正六品上了，再进一级到五品，可就穿红袍、戴金带了哦！”
“你的伤，还是要到长安去看看。”
“我真的都好了，不痛了都……”
“不行，我不放心，要去找名医！”
凌霜对丈夫的升迁极其兴奋，他不仅与父亲位阶相同，实职官更高于父亲，别提有多骄傲了。
果然还是在边军机会多啊！
这样的大胜，一辈子都很难赶上一次……
薛侨赶上了两次！
其实凌霜也赶上了，同样战功赫赫。只是因为她不在安西军征召中，封赏了从六品下的振威副尉，勋官为护军，却没有实职官。
她一点也不难过，本来也不想当。
更何况，薛侨也不在这里待了。
薛侨在安西军名气已经很大，很多人甚至为他的封赏鸣不平，认为他可以直接封为五品，比如段秀实和马璘。
大唐官制里，五品是一个槛。
过了五品就迈入中级官员的行列，从待遇到地位都很不一样。
但薛侨已经属于超擢了。
半年多前他还是一介白丁，能够直接升到正六品上，除了勋贵、外戚，很难看到这样的晋升速度。
他怛罗斯战的神迹，被右神通营的兄弟们传了出去，整个安西军给他取了个外号……
神剑将军！
李嗣业的外号，叫神通大将。
两人联手，威力无与伦比。
听到他要离开，大家都震惊了……
高仙芝和李嗣业对薛侨辞去果毅都尉一事，很不理解。
上柱国什么的，虽然听着很厉害，是正二品的位阶，但实际上自开元之后主动战争频繁，勋官已经烂大街了，其实大家根本不当回事，不可能真的跟正二品官员同列。
很多低级武官，都有上柱国头衔。
连规定的三十顷永业田，此时也发不了了，只给很少的部分，就是个象征性的荣誉而已。
昭武校尉的散官品阶，有正六品上，算是给薛侨定了一个干部级别，排位次、规制服色、领俸禄都有用，但没什么权力。
但实职官就不一样了，在安西军他手下是有兵的，况且官位空缺要排很久。
很难理解……
李嗣业想让他陪凌霜看病后，再返回安西军任职，官职先给他留着。
这位少年可是绝佳的副手！
薛侨跟李嗣业坦诚回答：想回河东。
李嗣业表示了理解，安西军多从陇右道征募，薛侨新婚燕尔又离家万里，强留确实不近人情。
“子昂，印绶你留在龟兹，官位先给你空着，若以后还想回安西军，随时欢迎！”
两天之后，薛侨辞别李嗣业、段秀实、马璘、岑参，雇了辆马车，带着凌霜奔长安而去。
马车满载着赏赐。
两个人加起来，两斤黄金饰品、五百匹绢帛，圣人对赫赫战功者不吝厚赐。
这些东西加起来值三百余贯！
李嗣业额外给了他两斤黄金，作为对他战功的肯定和感谢。他把这两斤黄金兑换了绢帛，一半分给了活着的右神通营的将士，一半分给了战死者的家属。
当他离开的时候，属下全部列队拜别。
除了这些赏赐，朝廷直接发放了六品服色的两套官服，以及用于制作常服的布料。
车里很拥挤。
两人只能紧挨着坐，别有一番风味。
“子昂，离开安西，还有其他原因吧？”
“是的……”
薛侨离开安西是有原因的，与其说是某种原因，不如说是失望。
高仙芝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超乎想象的行军速度、军队的号令严明、安西军战斗力的培养、对战机的把握、对战局的应变和奇兵设置、对人才的拔擢和任用、对军需资源的调配，这些都是薛侨之前的盲区。
但高仙芝同样让他失望……
再次攻占石国之后，他俘杀了大量跟随王子叛离大唐的贵族和平民。
他将俘杀的这些贵族和平民的财物，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接受了康国、安国、史国、曹国、突骑施、葛逻禄使者的大量进献，并要求他们提供更多。
他在没有征得皇帝同意时，就将石国私相授受给了拔汗那，为此从拔汗那这里得到了大量的财物，作为回报。
……
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但其他人都知道这些，并且没有表示任何疑义，这让他倍感失望。
大唐就是这样的么……
这样治理安西，真的可以永保太平么……
当安西将士收到敕封、赏赐时，有的人甚至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继续进军，去攻占曹国、康国、安国啊？又是几件大功，而且城里有很多财宝……”
圣人求功，边将将士就会贪功！
但……
这样真的好么？
薛侨将这些想法都告诉了凌霜。
凌霜沉默了许久……
“也许，这就是从军这条路要面对的吧……大家舍生冒死，最终也是为了家族子孙，谁不想多捞好处呢？”
薛侨点点头。
“其实，我也知道高节帅的一些想法。在外拥兵者，圣人总是猜忌的。贪财一半是做给他看的，让圣人抓住把柄，他就有能控制藩镇的信心了……”
两人唏嘘不已，总觉官当大了也不是好事，还不如简简单单一个校尉。
“子昂，你未来有什么想法么？”
“要不生孩子吧，咱们好久没……”
“是不是找打！”
“生孩子不是正事么？”
“哼，不理你！”
两人打闹了一阵，薛侨才说回正事。
“回去后，咱们还要处理九坞问题。”
“嗯，现在你的地位高了，齐宣也得卖你个面子！他虽然品阶是正五品下朝议大夫，实职官也不过是正六品上，与你半斤八两！”
“这会让他更忌恨，怕地位不保……”
“唉，可惜你的职位在安西。”
“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饱览关外奇景。
四十五天后，回到了长安。
时间已经是九月底了，长安已是深秋。平康坊的安西留后院里，去时花香满园，归来叶落满阶，不禁让人感慨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李泌留下了一封信，大意是：
如果回到长安，可以随时到家里。因为李泌并不是太子属官，而是翰林学士，给东宫讲学而已，而且薛侨的级别，还不至于被人盯上。
是自己想多了……
“子昂，好久不见！”
李泌依然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但神色间似乎比去年初见时多了些忧愁。
“长源兄，认识长安的名医么？”
“我在翰林院中认识一位姓王的神医，现在任弘文馆学士。是尊夫人有身孕了么？”
“不是，我想找人看看她伤好了没……”
“早跟你说好了！”
凌霜踩了他一脚，白眼过去。她不在军中，恢复了女子装束，舒服了许多。
这时屏风后谢莹转了出来，比初次见时长高了不少，也更明艳了。
“子昂大哥，我也会点医术，尊夫人的伤，我帮她看看。”
“我没有伤！”
“哦，那我知道了，求子药方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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