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芜陌府

    青州帝国，帝都，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洁白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街角，看着对面。那个身影戴着一个垂有一层白色轻纱的斗笠，身着一身白色长袍，长袍的领口与袖口绣有一圈金色的菱形；洁白的长发在身后披散，极细的淡金色发带垂落而下，与长发等长。正是独孤辰。她背后的那柄白虹剑已经收起。与焰瑜分别后，她就来了这里。

    在独孤辰对面，是一座王府，门前的匾额上书“陌府”二字。

    陌府的正面是高大的门楼，门上的红漆已经有些脱落，露出里面的木质门扇。门旁蹲着两只大石狮子，旁边的砖墙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墙根处还有着些许青苔。然而无论是大门还是石狮与那砖墙，都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独孤辰默默走上前去，抬起右臂，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按在大门上，门上的灰尘略微抖动了一下，有一些落在了那只略显苍白的手上。那个洁白的身影轻叹了一口气，收回放在大门上的手，大门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独孤辰微微挥手，抹去了留下的印记。洁白的身影沿着墙走到一处角门前。角门上没有什么灰尘，显然是有人经常进出这里。

    独孤辰推开角门，走了进去。角门在那个洁白的身影背后悄然关闭，没有带起任何声音。

    人影静静地走在青石板路上。石板路已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两旁乱草丛生，几座假山上爬满了青苔，引入府中的流水也接近干涸。小路的尽头是高大的厅堂，紧闭的大门上同样落满了灰尘。虽然看上去已经尘封许久，但从那些白玉栏杆中却可以窥见先前的雕梁画栋。任何看到这景象的人都会生出一个疑惑，就是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原先恢弘、壮丽的王府怎么会如此破败？

    独孤辰自那一声轻叹后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的走着，脚落在地上的声音几不可闻。转过正厅，王府的后面是寝室，同样满是灰尘。独孤辰没有进入任何一间厅堂，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转过几道弯后，是一间小屋子，平时是管家居住的地方。这间小屋的旁边没有任何灰尘，屋角虽然也有青苔侵蚀的痕迹，但却比别的屋子好多了。此时，小屋的旁边，还堆着一堆柴草。

    站在屋门前，独孤辰抬手摘下斗笠，斗笠在她的手中凭空消失不见。摘下斗笠后，显露出来的绝美但又略显苍白的的面庞上没有多少表情，一双黑色眼眸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死寂一般的淡漠；在脸庞两边，各有一缕长发垂落，遮挡住了耳朵；而她脑后的长发只是束起了从头顶上以及本应从两耳边垂落而下的一部分。摘下斗笠之后，浑身上下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她眉心处的一颗菱形晶石。晶石呈淡金色，与她的发带颜色相同，内部隐隐有金色的云雾缥缈盘旋。

    独孤辰上前轻轻叩门，然后后退几步等待着。门内传来脚步声，屋门很快打开，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庞。那人身穿一身简单的灰布衣服，脚上是一双灰色的平底鞋。见到独孤辰，那个管家先是一愣，然后是狂喜：“小……小姐，您回来了。”

    独孤辰微微颔首，管家连忙她让进屋子。屋子里面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扶手椅，角落里放着一张床。火炉里并没有燃起火焰，现在是春天，天气已经比较暖和。

    管家忙忙的沏茶。一直到管家烧开了一壶茶水，给独孤辰倒上一杯，那洁白的身影始终不发一言。“坐吧。”独孤辰淡淡地说。

    管家这才在独孤辰的对面坐下。

    “这里发生了什么？”独孤辰手握着放在桌上的茶杯，问道。

    管家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小姐，您不是在紫罗宫吗？怎么回来了？”

    独孤辰只是简单地说：“回来看看。”

    管家喃喃地说：“自从小姐七年前加入紫罗宫后，王爷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陛下赏赐了很多修炼资源，也赐予了夫人一些阵法秘笈。王爷和夫人整日闭门不出，只会在突破之后出门看看。直到五年前，王爷和夫人离开帝都，半年后回到王府，他们就在一起研究着什么，似乎是在外出时得到的一个阵法，比夫人的境界略高。后来……”

    “后来什么？”见到管家不再说话，独孤辰追问道。

    “他们研究阵法研究了一年多的时间，”管家说着，被独孤辰打断：“等一下，也就是说，我四年前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研究阵法？”

    “是的，小姐。”管家点头说。

    “为什么我不知道？”独孤辰问。

    管家缩了缩脖子：“我……我不知道，小姐。”

    独孤辰沉默了一会：“你继续说。”

    “是，小姐。”管家说，“差不多三年前，夫人尝试着布设了那个阵法，似乎是在布设完毕的那个时候，阵法自动启动了，当时只有王爷和夫人在布设了阵法的房间里。”管家的眼中是心有余悸的眼神，“我当时看到，那个房间的窗户里透射出的，是刺目银光，好像是代表着空间之力的银光。银光只是闪了一下就消失了，但是王爷和夫人也就那么……不……不见了。”

    独孤辰略微低下头，再一次沉默了。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茶水荡漾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抬起头来说：“阵法是在哪里布设的？”

    管家说：“阵法已经损毁了，不过还在。没人敢动那个阵法的残余，怕再一次触动阵法。我现在可以带您去看看。”

    “嗯。”独孤辰微微点头。握着茶杯的手松开，独孤辰从始至终没有喝一口茶。

    走在青石板路上，管家走在落后独孤辰一步的地方，说：“后来，陛下下令，遣散了府中的所有下人，只留下我一个。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独孤辰，那个洁白的身影，沉默着。从屋里出来，她就又戴上了斗笠。

    “就是这里。”管家指着一间屋子，说。独孤辰走上前去，管家则停在原地不动，眼中透露出畏惧：“小……小姐，您……”

    独孤辰回头看了他一眼，把管家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

    独孤辰推门进入房间。房间中，是满地的碎渣，都是成堆的。一眼扫去，独孤辰简单数了一下，一共三百六十堆。很明显，是灵石中的灵力释放完后，灵石碎裂形成的碎渣。

    独孤辰蹲下身，用手捻起一小块碎渣，仔细看着。从灵石的质地与残留微弱灵力的精纯度，独孤辰可以推断出，这是极品灵石。遮挡住脸庞的白纱之下，眉心的淡金色菱形晶石闪过一道金光，绝非独孤辰如今的真阶一层后期巅峰境界的灵识从晶石中透射而出，无比磅礴的灵识之力扫过整个房间。整个房间的一切都投影在独孤辰的脑海中——这就是灵识探查的效果——独孤辰瞬间便收到反馈，这里的三百六十堆碎渣全都是极品灵石碎裂形成。

    伸出右手，一股精纯的灵力从她食指的指尖透出。修士吸收灵气之后，在体内积累，就是灵力。修士修炼的过程，其实就是不断积累灵力的过程。而灵根，就是与灵气的亲和程度。拥有哪一种属性的灵根，就是亲和哪一种属性的灵气，可以吸收哪一种属性的灵气在体内转换为对应属性的灵力。

    独孤辰右手食指微微摇动，透射出的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形状，正是阵图的形状。阵道和符道有相同之处但也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符箓的绘制是直接绘制符文，让灵力在其间流淌；而阵法的布设是先确定一个个阵点，让灵力在其间阵点之间自动贯通形成阵纹。当然，刻画阵盘的时候，也是刻画阵点，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刻画一些阵纹辅助。

    独孤辰此刻在空中勾勒的正是地上那个阵法的阵纹。独孤辰只是根据空气中残余的灵气波动，就计算出了这个阵法的阵纹样式，这在旁人看来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独孤辰在阵法上的造诣很高。

    勾勒在空中的阵纹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因为积累的灵力远远不够。而且，阵法本来也就不应该一布设完毕就自动启动。独孤辰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能是母亲无意间触动了阵法，但母亲在七年前她加入紫罗宫的时候就已经是二品灵阵师了，不应该犯这种错误；那么，就只能是……

    独孤辰仔细观察了那个阵纹。越是观察，越是心惊。空中的阵纹，是独孤辰熟悉的一种风格。每位真正的阵法大师，所自创出的阵法，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风格。独孤辰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的身形略微颤抖了一下，那是恐惧。空中的灵力有些不稳定，化为灵气消散了。

    独孤辰慢慢地走出房间。管家一直通过窗户，提心吊胆地看着她。这位忠诚的老管家生怕独孤辰像王爷一样消失。看到独孤辰平安无事地走出来，老管家终于松了口气。

    “小姐。”感觉独孤辰情绪不太稳定，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没事。我回紫罗宫了。”独孤辰平静地说。从她的表现上，已经看不出一点慌乱或者恐惧。独孤辰走向王府的那扇角门，管家一直送到角门门口。

    站在角门前，独孤辰回头看向管家：“记住，我回来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小姐。”管家点头应承。

    独孤辰这才推开角门，离开王府。管家看着角门在眼前合拢，轻声说：“小姐，我也不希望王爷和夫人失踪啊。只是，那个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在做什么。都怪我，这都怪我啊……”泪水从他的脸上流下，这位老管家已是泣不成声。

    角门外，独孤辰收回灵识，回头看了一眼王府，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