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 卷八 世宗本纪

    世宗章皇帝讳北涉，穆帝第三子，穆帝多剌皇后所生。洪宣二十八年，穆帝践阼，封徐国公。世宗修容英貌，沈重肃毅，性与平帝相左，又善弓马，兼爱诗书，敬师友而崇文章，穆帝深重而私之，数欲以为太子，世宗以礼尊嫡长，而国本不可轻易，数固辞恩宠，穆帝以为孝悌（注：手戮其兄，何谓悌焉！？）。咸靖元年，进爵为王。十年，请效纯于藩镇，平帝嘉之，以为陇右道督统。十四年，征还京师，拜执金吾，并加右将军。

    初，平帝性暴虐，喜怒无常，数鞭杀禁军将校士卒，挞戮宫中阍寺奴婢，于是金銮近侍，无不惧怨，世宗在侧，亦常见殴拳。世宗姊为卫佐奈答吉泽妇，吉泽遂与世宗相亲善，频与世宗论当世，谓平帝暴虐昏庸，实坏祖宗之业，深忧皇朝之社稷，相顾摇首，对观嗟叹。咸靖二十年秋，车驾在温，吉泽兄弗卢为右卫将军，事平帝稍有不恰其意，平帝遂以策抽其背，骂之曰：“狗奴，汝等有怨，朕岂不知？好加效死，不若，早晚斩汝头！”弗卢大惧。比平帝还至洛阳近郊，性起而欲围猎，遂止行营于城北。弗卢乃与吉泽疾谒世宗于徐第，陈其情势，请并谋除暴。世宗曰：“先帝数欲以国本寄孤，孤以礼尊嫡长，故奉悌而辞，不意今主残聩，谅不足承社稷，为祖宗之业计，惟能若是。”遂引所部禁军士卒，赴行营而弑平帝，又书敕命诸文武百官赴行营议事，宣以平帝暴崩，遗诏以国赖长君，使徐王嗣位，群臣叩首呼万岁，是日咸靖二十年十月三日。（注：观《世宗本纪》叙罗台北涉篡位事迹，谅多荒谬不经之言，其实何焉？）

    六日，以其情实昭告海内。是日，世宗即位于永和殿，以徐王妃扶楼氏为皇后，嫡长子伯宁为太子，诏大赦天下，改明年元为“肃定”。八日，诏尊左辅伊利沃为太师，右辅奴木朱尼为太傅。是日，以奈答弗卢为左辅，奈答吉泽为右辅。

    十一月，关中道督统索禽遐与河北道督统林于离兹相谋，各举其本道而反，率众东出函谷，南济长河，传檄张旗，欲犯京师。世宗遂敕后将军希来孛率禁军并河南士卒西距索禽遐，使陇右道督统虢王将河西士马，击关中以挞索禽遐之背；又敕右辅奈答吉泽率禁军缘河固守，沮离兹于河上，并使左辅奈答弗卢率淮道齐鲁士卒，自东郡击邯郸。十二月，希来孛持索禽遐于河南，数战距之，奈答吉泽数与离兹战于河南、东郡之间，频役破之，斩其士卒数千。时虢王率众趣关中，拔北地，降扶风，所到草偃，遂奔驰而进，围困长安，于是关中诸郡皆遣使降王，长安守将遂开城以迎王师，奈答弗卢亦济河取巨鹿数县。是月，梁将寇沛郡，辽将寇代郡，边军击战不利。

    肃定元年正月，虢王率众东伐，遐部士卒闻长安失守，归路断绝，又前后被逼，进退失措，遂慌怖扰乱，溃散奔降者无算，希来孛因之进战，遂破斩索禽遐。是月，诏免左相张玫、右相乌孙昭，并以为金紫光禄上大夫，以前将军窦诚为左相、河南尹崔恭为右相。是月，梁将寇沛郡而陷之，又北向进盗，俄而希来孛总禁军、齐鲁兵马南距梁将，至于二月，遂击而退之，耀威沛郡而还。二月，奈答弗卢取巨鹿，降邯郸，河朔诸郡多望风归顺。时林于离兹所部多关中人（注：以温有兵户对戍之制），知其乡壤为虢王所平，本即摇动，至是又闻河朔为王师所光，遂无斗志，士卒瓦解，营阵崩溃，奈答弗卢、吉泽南北并进，用而破斩离兹。是月，代郡陷于辽。三月，诏以虢王为关中道督统，后将军希来孛为陇右道督统，南阳将军布或泽为河北道督统。六月，诏以咸靖时所修《穆帝实录》初稿多紊杂非体，毁而重修。九月，吐谷浑寇陇右，为边军所击退。十一月，车驾幸长安。

    二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督率渔牧，抚恤阵亡将校士卒家人。是月，车驾还洛阳。二月，伯亦辽境内肃慎、句丽等部叛扰，喧哗其东域，破陷郡县，所在狼藉。河北道督统布或泽间之，率众突代郡，北道大都督审念亦以众助泽，遂光代郡。六月，草原莫奚寇塞下，掳掠郡县，为边军所击退。是月，庞蜀寇关中，为虢王所摧。十一月，左辅奈答弗卢薨。十二月，诏以左卫将军干塔沖为左辅。

    三年正月，征梁兵马伐梁南郡，不克而还。三月，伯亦辽寇河北，为边军所击退。四月，诏废皇后扶楼氏、太子伯宁。诏以贵妃乎牟氏为皇后，乎牟氏子罗台伊特为太子。六月，虢王伐蜀，破其数城，摧其将校，禽其士卒、拔其户口而还。是夏秋，河南旱，遣使赈济救灾，诏免受灾诸郡县今年租赋税役。十一月，伯亦辽寇河北，为边军所摧逐。

    四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考绩黜陟，举荐贤良。二月，庞蜀寇关中，为虢王所摧逐。五月，河北大水，遣使赈济救灾，诏免受灾诸郡今年租赋税役。七月，诏海内郡县营帐各举贤才二人以送京师。十月，淮道士卒伐梁东海，不利而还。

    五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督率渔牧。是月，诏废诸道郡营宦者监军。三月，河北道督统布或泽率众伐辽，不克而还。六月，巨鹿戍卒索来护叛扰，为所在郡县击平。八月，有司上所修《穆帝实录》，世宗览而嘉之。是月，征梁大将军敛无重薨。九月，诏以南阳将军梁无忧为征梁大将军。十二月，洛阳地震。

    六年二月，吐谷浑寇陇右，为边军所击退。四月，淮道兵马伐沛郡，斩虏数千而还。是月，北道大都督审念薨。五月，诏以云中将军多剌辛为北道大都督。九月，征梁兵马伐梁，不克而还。是月，虢王与陇右道督统希来孛率众南北推锋，以伐吐谷浑，至于十一月，连破吐谷浑，斩首降虏万计，吐谷浑遂奔散远遁。

    七年正月，车驾幸邺城。二月，汝南营校塔都利叛奔僭梁。三月，淮道兵马伐梁，拔其数戍而还。五月，车驾还洛阳。六月，河南大水，遣使赈济救灾，诏免受灾诸郡县今年租赋税。八月，草原莫奚来寇，为边军所击退。十月，诏有司修《平帝实录》。

    八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赈济救灾，审断不公。三月，庞蜀来寇，为虢王所摧走。是夏秋，关中大旱，遣使赈济救灾，诏免受灾诸郡今年租赋税役。八月，关中士卒伐蜀汉中，拔其户口数千而还。九月，西域校尉孛每卒。十月，诏以敦煌将军姚黎哲为西域校尉。十一月，虢王伐庞蜀武都郡，下其数城。

    九年正月，征梁兵马伐梁南郡，破其数戍而还。二月，虢王取武都郡。四月，辽将寇河北，掳掠劫盗，为边军所击退。六月，河南大水，遣使赈济救灾，诏免受灾诸郡县今年租赋税。十一月，诏修宫殿楼台于洛阳城南。是岁，僭梁兼庞蜀。

    十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考绩守令，以行黜陟。二月，王师伐梁汉中、南郡，斩其士卒甚众而还。五月，淮济大水，遣使赈济救灾，诏免受灾诸郡今年租赋税。七月，草原莫奚寇塞下，为边军所击退。是月，朔方戍卒那门迁煽动所在而叛，为郡营摧平。十月，车驾幸南阳。十二月，车驾还洛阳。

    十一年二月，车驾幸琅琊。三月，左相窦诚薨。四月，车驾幸陈郡。是月，诏以右相崔恭为左相，国子祭酒毕冉为右相。七月，虢王伐梁蜀郡，拔其户口而还。九月，草原莫奚寇盗塞下，破陷郡县，边军力战击退。是月，武威戍卒奴木必叛，为所在击平。十一月，辽将来寇，为边军所击退。

    十二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劝课农桑。二月，征梁伐梁南郡，不克而还。四月，淮道兵马伐梁沛郡，斩虏数千而还。五月，雁门戍卒木剌彻反叛，为所在营帐讨平。七月，车驾幸巨鹿。八月，征梁兵马伐梁南郡而还。是月，草原莫奚寇塞下，掳掠而去。九月，车驾还洛阳。十二月，代郡戍卒参凶离煽动士卒，袭扰郡营，迎辽将来寇，北道、河北将帅力战击退之。

    十三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考绩黜陟，赈济贫弱。四月，诏以重赏劝海内献经籍图书。八月，草原莫奚来寇，掳掠而去。十一月，淮道兵马伐梁沛郡、东海，拔其数戍。十二月，世宗不豫，诏大赦天下以祈福。是月二十日，世宗崩于万圣宫，享寿五十四。遗诏太子伊特嗣位，是为烈帝，又遗诏以太后乎牟氏临朝听政，左辅干塔沖、左相崔恭辅政。烈帝即位，追世宗庙号曰“世宗”，谥曰“章皇帝”，葬诸永陵。

    世宗代平帝而践阼，登基以来，遂思回皇朝衰颓之势，于是慎恪勤谨，励精图治，革先朝之秕政，易咸靖之荒扰。废诸道、郡、营之监军，使督统、守将用兵，非复束抑于阉宦之索扰，百姓、士卒在镇，不再困忧于阍寺之殴剥。又秉宽简之德，奉仁宥之道，在位十余年间，寡筑宫台，鲜挞臣吏，斯与平帝相左焉。然其未闻轻兵户之劳，靡迹蠲黎庶之租，故而天下所积穆、平之怨，竟不穷尽焉。

    评曰：世宗章皇帝逢平帝之庸聩暴虐，膺禁卫之效诚乐推，因北郊之乱，登南面之极，摧索禽遐，斩林于离兹，殄叛殝虏，稳固皇基。其负扆而来，遂思整齐温政，重隆水德，于是废监军，寝土木，南伐庞蜀而取武都，西驱退浑而慑河湟，其绩著矣！然穆、平两朝之积病，非猛药名医，恐难根除；隆正、咸靖之衰势，诚微易少革，不足回挽。于是海内之宿怨弥深，区夏之喧哗益竞，倒县之危，遂薄眉睫焉。

    （注曰：夫罗台北涉弑君盗位之后，篡改史书，伪造实录，粉饰其妖邪，掩蔽其凶戾，时人不敢异辞，虢臣又未刊正，遂使《本纪》多虚妄之言，“评曰”阙直劝之意，其后来观书诸君，信期辩证之明！臣窃观常湛《梁书》，于北涉死后发意，深得其实，遂引于下焉：“呜呼，罗台北涉真小人奸贼、狡狐猾狸也！其与伪主罗台博卓一母而生，同胞兄弟，手足之间，何能更密？故博卓以至亲待北涉，使赐遇冠乎伪朝，往来漠然宫禁，凡有所请，无不许应，今朝欲镇陇西，答曰‘可也’；明旦乞还洛阳，应称‘善矣’，于彼此之间，未尝有所疑虑。而观北涉此贼，豺狼其里，蝎蜴其心，置其兄恩而不顾，觊其嫂貌而谋邪，卒弑君而害亲，盗权而窃号，其非小人奸贼、狡狐猾狸而何也？其子犹敢以世宗之名崇之，章帝之谥尊之，真恬不知羞、厚颜无耻矣！”）